第六卷 江戶城御前試合
第三百六十九章 將緒方梟首示眾?

在場所有人都將錯愕、震驚的目光投到了緒方的身上。
而且耳朵的聽力稍微有些正常的人,都聽得出——緒方的唐音要比剛才的瀧川要標準得多地多。
「瀧川君,你剛才說——唯有振興武家綱紀,鼓勵武士們恪守武士道,才能扭轉武士們現在越發貧困、越發耽於享樂的現狀。對吧?」
「因此,我們須加大對緒方逸勢的懸賞!同時派出大量人手去追查緒方逸勢的行蹤!」
在聽到瀧川的這句話后,緒方可是很難再保持沉默了。
瀧川剛想再來篇長篇大論,但卻被緒方給提前一步出聲打斷了:
只將嘴角向上翹得更高了一些,讓其臉上的自信、自滿之色變得更濃郁了些,用動作回答了緒方剛才的這問題。
「也知道松平源內大人曾殘殺自己的臣子。」
淡淡地留下這句話后,緒方大步地朝房外走去。
瓜生因錯愕而張大嘴巴。
「沒拜過什麼名師。」緒方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只在小的時候上了幾年的寺子屋。」
「因此,我們必須得不惜一切代價抓住緒方逸勢,將其梟首,讓全天下的武士們都引以為戒!」
在瀧川後半段的言辭——也就是對他重金懸賞、在抓到他后將其梟首示眾的這一段內容,緒方倒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並沒有感覺多麼地生氣。
「其次,加大對弒主暴徒——緒方逸勢的懸賞!」
是緒方的手。
「而緒方逸勢他不論持著多麼正當的理由去弒主,也改變不了他是松平源內大人的臣的這個事實!」
「我知道啊。」瀧川用一副滿不在乎的口吻說道,「我知道松平源內大人的性格乖僻,風評不佳。」
「這些榊原劍館的弟子可都是正兒八經的廣瀨藩的武士,是松平源內的臣子。」
「喂!」
有武士犯了死罪,一般來說,都會責令其切腹,只有犯下其他的比較特殊一些的罪行,才會採用別的刑罰,比如——縱火罪。
「你這傢伙知道廣瀨藩的那個前藩主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黑著臉的瓜生沉聲說道,「那傢伙所作的惡事,我們不一一列舉。」
家裡的各道牆壁上都貼有緒方https://m.hetubook.com.com的畫像的瓜生,在瀧川的話音剛剛落下時,第一時間表露出極度的不滿:
瓜生連瀧川的名字都不喊,直接喊他「喂」。
一句接一句,不帶任何的停留,順暢地連背了7句《論語》中又長又拗口的句子。
「待找到緒方逸勢,將其梟首示眾!」
「即使松平源內大人犯下了再多的罪,他也是君!是廣瀨藩的藩主!」
「倘若日後你真的成了老中大人的幕僚,然後老中大人問你該如何行動才能振興武家綱紀的時候,你打算怎麼辦?」
「為何會如此?」
梟首示眾——這在古代中國算是比較痛快的一種死法。
用動作暗示瓜生不必多言后,緒方將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倚靠在牆壁上的身子緩緩直起。
因為二人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們都認為大力鼓勵武士們遵守武士道義、研讀『朱子正學』是扭轉現在武士們風氣的不二法門。」
但不論他們的人品如何高尚、如何兢兢業業地奉公,都沒能讓他們的生活變好起來。
至於瓜生——她的臉上則浮現出十分濃郁的不悅之色。
瓜生的駁斥還沒有說完,一隻大手便突然搭上了瓜生的肩頭。
稍微敏銳一些的人都聽出了瀧川剛才的那番話就是在變相地嘲諷、抨擊緒方。
想當和事佬的四郎兵衛的話還沒有說完,緒方便清了清嗓子,隨後——
「看來瀧川君不僅志向遠大,對於幕政改革,還有著自己的一番獨特見解呢。」
待背誦完畢后,緒方朝身前仍舊僵著笑容、瞪圓著雙眼的瀧川輕聲說道:
瀧川剛才的那番話看似客氣,都明裡、暗裡都拐著彎說同一件事——我師從大家,你這種只上過寺子屋的人,就不要亂說我的主張不好了。
「雖然只上過幾年的寺子屋,但我寺子屋求學的那段時光里,在下還是有好好學習的。」
緒方對於身為真正的統治階級的瀧川,沒有什麼好講的。
嚴格意義來講,瀧川這樣的人才是這個時代真正的統治階級。
然而,在聽完瀧川前半段的那段言論,也就是唯有靠和_圖_書大力鼓勵武士們恪守武士道義才能扭轉武士們現在越發貧困、越發耽於享樂的現狀這段言論時,緒方的眉頭便不由自主地皺緊了起來。
「幕政之事,凡夫俗子不可妄自評論。」
在說出「鞭辟入裡」這個詞時,緒方特地加重了語氣,顯得他剛才這句話整體的語氣非常地古怪。
緒方可不知道仰月塾是什麼玩意。
以前同緒方一起在榊原劍館練劍的不少師兄弟們,可都是有著十分高尚的人品。
緒方雖然和這個瀧川一樣是武士,是這個時代的統治階級。
「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問,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賓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在清了清嗓子后,用更加洪亮的嗓音喊道:
在脫藩之前,緒方是廣瀨藩的下級武士。
但肯定唯獨不包括大力弘揚所謂的武士道。
「松平源內沒有任何理由地殘殺自己的臣子,緒方一刀齋替天行道,將松平源內天誅,何錯之有?」
而瀧川則是直屬於幕府將軍的旗本之後。
在靜靜地聽完瀧川剛才的那番慷慨激昂的陳詞,緒方只覺得——好氣又好笑。
然而,瀧川的回答卻讓瓜生大跌眼鏡。
瀧川可能是沒有料想到竟然會有人敢對他提出質疑,在稍稍愣了一會,將頭顱微微抬高。
「可那又怎樣?」
只有那些犯下過罪無可恕的重大惡罪的武士,才會連剖腹的機會都不給他們,直接下令將其斬首示眾。
「但是光會喊口號可不行啊。」
「全是因為武士們對武士道、對武家綱紀越來越輕視。」
緒方的話音剛落,瀧川便微微皺起眉頭,看向緒方。
「仰月塾是相生春|水所開設的私塾。」
他們平常兢兢業業地奉公,從沒有做過任何有違武士道義的事情。
「瀧川大人,你是認為我這個只上過寺子屋的凡夫俗子,並沒有足夠的學識來質疑你的主張嗎?」
「為保護廣瀨m.hetubook•com.com藩的前藩主松平源內大人而死的那些武士們,為了保護自己的主公,奮戰到了最後一刻,他們是真正的武士!」
「就如我剛才所說的,即使君不君,也不可臣不臣!」
說話之人,是站在瓜生的身後,脊背依靠著牆壁,雙手環抱在胸前的緒方。
而站在緒方身旁不遠處的瓜生此時適時地壓低聲線,用只有她和緒方才聽得清的音量輕聲說道:
四郎兵衛用不咸也不淡的口吻說著,因為語氣不帶任何的情緒在內,所以讓人猜不透他現在的所思所想。
風鈴太夫的反應還算平淡,但也抬起小手輕輕捂住自己那微張的后唇。
「你一定沒看過吧?」
在聽完剛才瀧川的那一番話,瓜生的臉變得更黑了。
「唯有這樣,才能讓這個國家走上正途!」
因為本就出身自下級武士家庭,周圍所接觸的友人也有許多的下級武士,所以緒方在聽完瀧川剛才的那番「強調武家綱紀就能扭轉武士們的風氣」的觀點后,只覺得可笑。
眾人之所以有這麼劇烈的反應,全是因為此時的緒方正像剛才的瀧川那樣,用漢語背誦著《論語》。
至於瀧川——他仍傻站在原地,還未完全地回過神來。
「我們身為武士,應恪守武士道義!研讀朱子正學!」
「瀧川君,你有看過底層的武士們都是怎麼生活的嗎?」
「即使君不君,我們這些臣子都得誓死效忠!這就是我們武士該恪守的武士道義!」
瀧川咬了咬牙,面容變得咬牙切齒起來。
「雖然有傳聞說緒方逸勢已經戰死在了京都的二條城中,但這畢竟是傳聞!我認為他極有可能會活著!」
在場眾人都將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這讓瀧川更加自得。
至於瀧川隨後所說的那通「寧可君不君,也不可臣不臣」的話……這樣的論調,就等於是在變相地說:緒方的那些師兄弟們死了也是白死,不應該為了幫他們報仇,而去殺了松平源內。
瀧川沒有出聲回答緒方的這個問題。
「比如——在去年為保護廣瀨藩前藩主松平源內大人而死的那些武士們!」
「這個簡單!」瀧川臉上的自信之和_圖_書色分毫不減,「首先——先調出一批資金,重賞全國各地的那些死死恪守了武士道義的真正的武士們!」
「他日我若成了老中大人的幕僚,我定會向老中大人提議振興武家綱紀,鼓勵武士們恪守武士道!」
「沒錯。」雖然不知道這個今日才剛認識的異鄉浪人想幹什麼,但瀧川在聽到緒方的這個問題后,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目前,廣大的武士們都缺乏……」
在場的游女們對於這些政治相關的事情,都沒有什麼了解。
「這人乃武士之恥!」
但緒方只是廣瀨藩這彈丸小藩的一介下級武士。
不僅沒讓他們的生活變好起來,最後還落得了被自己一直所侍奉的主君給無端屠殺的悲慘結局。
而緒方此時則接著說道:
「好了,這話題就到此為止吧。」不想再讓氛圍再這麼僵下去的四郎兵衛此時出聲道,「幕政這種遙遠的事情,我們還是……」
「弒殺主公這種罪惡滔天的事情,他竟然還有臉幹得出來!」
緒方背完一句后,便緊接著背誦下一句。
「倘若日後的武士們都紛紛效仿緒方逸勢,肆意地揮劍襲殺主君,那這個國家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一些人面無表情——比如風鈴太夫、瓜生還有四郎兵衛。
四郎兵衛抿了抿嘴唇,似乎在思考要說些什麼來緩和一下現在劍拔弩張的氣氛。
瓜生原以為瀧川肯定是不知道松平源內是一個多麼畜牲的人,才會說出剛才那種話。
瀧川用得意洋洋的口吻說完他的這一通激|情演說后,在場一些人面露欽佩——比如某些游女。
所以在場的絕大部分游女都一臉茫然地看看瀧川,然後又看看瓜生。
「足下,在下剛才的那番主張,是我與我的不少仰月塾同窗的共同主張。」
一小團火苗說不定就能讓一座大城市毀於一旦,不論是江戶還是京都,這些大城市在歷史上都被大火摧毀過無數次。
所以犯下縱火罪的人,不論是武士還是平民,所受到的懲罰都是——將其活活燒死,自個親身體驗一下火焰的威力。
「唯有這樣,才能扭轉武士們現在越發貧困、越發耽於享樂的現狀!」
hetubook.com.com要讓像緒方這樣的下級武士的生活闊綽起來,緒方覺得有很多種方法。
緒方懶得再理會這個瀧川。
「瀧川君的這番見解,真是鞭辟入裡啊。」
「許許多多的武士因身份低微的緣故,祖祖輩輩都拿著低廉的俸祿。」
在古代日本,那時的人們可謂是「談火色變」。
「我只說一點——松平源內那傢伙曾無端殘殺榊原劍館的弟子。」
「在下與我的同窗皆為相生大人的徒弟,在相生大人的教導下,我等皆滿腹經綸。」
「因此日後還請足下不要再妄言。」
緒方大步地離開房間后,瓜生在愣了一會後,趕忙跟了上來。
就在瓜生剛想啟唇再說些什麼時——
「他們中的有些人為了能緩解貧困的狀況,一心一意地奉公,或是不得不另尋工作,在奉公的同時,種種地、做做手工,補貼下家用。」
聽完瓜生的解釋后,緒方不禁啞然失笑了起來。
四郎兵衛的眼中閃過驚訝。
聽到緒方的這番話后,瀧川的臉上微不可察地浮現出了幾分得意、自滿之色。
講再多道理,都只怕是雞同鴨講,緒方懶得跟這種人浪費時間。
聽到瀧川的這句話,瓜生以及緒方統統臉色一變。
那時,和他一起在榊原劍館中練劍的許多師兄弟們,也都是像緒方這樣因身份地位、俸祿沒有上升的希望,而過著並沒有比普通的農民要強太多的生活。
「在下乃旗本瀧川家長子、漢學大家相生春|水之徒——瀧川平一郎,不知足下師從何處?」
還有人的眉頭緩緩皺緊了起來。
至於瀧川——他在說到這句話時,臉上滿是崇敬之色。
「他們貧困是因為他們沒有恪守武士道義嗎?」
四郎兵衛接著說道。
「現在越來越多的武士或是貧困不堪,或是耽於享樂,自甘墮落,不思進取。」
其中就數瀧川的反應最大——他臉上的那抹自信的笑直接僵住了,兩隻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彷彿都快從眼眶中掉出來。
畢竟全天下想取他腦袋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瀧川一人。
「哼,不過只是師從相生春|水而已,你……」
但在日本,梟首示眾對武士們來說是一種侮辱性極強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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