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汽車緩緩停在路邊，項城下車走進旁邊的便利店，沒過多久拿著一根圓筒冰淇淋走出來，將外包裝團成一團順手扔到了一邊。

「還能有什麼看法，無非是有人想豎旗做三代目罷了。」秦舞陽重新點上一根煙，愁眉苦臉地說道：「他能找我說明不了什麼，但是能找上2KB和克羅托夫，那肯定是以前的老朋友。鬼皇死後，葉卡捷琳娜和馬克努努都有上位的野心，但是卻沒有服眾的威望……不過說到鬼皇，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舞陽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突然回過神來，驚恐地問道：「不是你審問我嗎？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項城出去沖了一杯速溶咖啡，耐心等待秦舞陽抽完半根煙之後才開口說道：「規矩你都懂，咱也甭磨嘴皮子廢話了。兩條路，要麼咱倆都省點事兒，要麼我就讓周海進來陪你一晚上？」

倪路抓住包裝紙輕輕一搓，動作熟練地剝離出一塊手指甲大小的晶元。他從懷裡掏出一副嶄新的AR眼鏡，將晶元插入介面之中，轉身走進旁邊的飯店。

「怎麼回事兒？見鬼了唄！」項城冷笑道：「你是從誰那裡拿到坐標的，那個坐標是人家做的套兒。有人利用二次投影和_圖_書入侵了你的交互儀，在我們封鎖現場之前拿走了你的數據。」

倪路摘下眼鏡捏碎晶元，順手在臉上一撕，將一張惟妙惟肖的樹脂面具從臉上撕扯下來，他將破舊的風衣脫下來包裹住面具和眼鏡。小心翼翼地放置在陰暗的角落裡面，當他站起身的時候，這團包裹便開始自動燃燒起來。

前後兩個攝像頭幾乎覆蓋了這段街區的全部區域，但是在某一個角度上卻產生了微妙的誤差，互相之間的錯位形成了一塊面積不超過兩平方米的監控死角。

「——有關於鬼皇十年前留下的遺產的猜測與考證。」

視頻畫面里只有坐在桌子對面的秦舞陽，另外一個聲音是項城。從拍攝角度來看，項城似乎是在自己的手機上安裝了針孔攝像頭，然後把手機放在桌子上。

只看了三秒鐘，他就將手錶恢複原樣，重新陷入到沉默當中。

畫面中的秦舞陽似乎和項城十分熟悉，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看起來就像是個三進宮的老地痞……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確實差不多的樣子。

「十年前就已經有結論的話題我不打算跟你繼續討論。」項城冷聲說道：「說點我不知道的東西，能想起來什麼和圖書就說什麼，至於有沒有價值我會自行判斷。」

他是一名專業的黑客，但並不是專業的罪犯。面對項城話語中無形的壓力，他的心理防線其實並沒有他自己想象的那麼堅強。

項城點頭說道：「以鬼皇當年的實力，留下一個模擬自己思維的AI從理論上來說是有可能的。不過這種可能性很小，我們也在研究其他的可能。只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那就是鬼皇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這裏面一定隱藏著更深層次的原因。」

秦舞陽摸著下巴半天沒有說話，直到香煙燃盡，他才不確定地小聲問道：「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那種情況？」

項城說道：「我知道你在等什麼，等那些人撈你出去？不好意思，這一次抓捕行動還真不是沖你去的，你被捕的消息已經進行了保密，如果這樣還有人敢伸手進來的話，我們正好順藤摸瓜連根拔起。你別忘了，現在我們的組長是蜂后。」

路上的行人疲憊，車裡的乘客煩躁。街頭的情侶擁抱親吻，街尾的單身人黯然神傷。夜幕之下，萬家燈火，幾家歡樂幾家愁。

錄像畫面戛然而止。

大街上人來人往，卻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事實上就算ｍ•ｈｅｔuｂook.cｏｍ•cｏｍ此時檢查這條街上的監控錄像，也看不到倪路的身影。

「有速溶的雀巢要不要？」

「星巴克沒有，我去給你沖杯雀巢，湊活著吧。」

「都是老朋友，我也不為難你。」項城的語氣略為緩和了一點，輕聲說道：「別談什麼理想信念了，我們的理想十年前就破滅了。你的記憶被刪掉了沒關係，我想聽聽你對於這件事的個人看法。」

馬明玉黃燜雞米飯門口左側第二扇窗戶旁邊，這是一個「死角」。

秦舞陽攤開手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不太自然。

……

這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城市，東邊晴天，西邊下雨。漫長而又陌生的街道，用雙腿似乎永遠都走不到下一個路口，又或者坐在四個輪子上遙望著路口卻似乎永遠都無法前進。

倪路穿著破舊的風衣，蹲在路邊招牌的陰影下，默默地注視著從自己眼前跑過去的孩子，以及追在孩子身後連聲呼喚的女人。

「別這樣，我又不是第一次來，知道程序。乾脆你去點兩杯星巴克，咱倆熬一宿過去交差也就是了。」

片刻之後，在一個極其私密的黑客論壇上，有一位匿名者以暗語的形式發出了一條信息。

聽到周海的名字，秦舞陽下意識地打了個ｈetubook.ｃom.ｃｏｍ哆嗦，煙灰落在了褲子上面。他沉默了半晌，將香煙掐，滅撣掉煙灰，拍拍褲子壓低聲音說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也知道從我這裏問不出什麼。當初是誰放我出來你心裏難道還沒有點B數么？做事之前我的記憶都已經被刪掉，你什麼都查不到。」

「能不能查到是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項城搖頭說道：「老秦不是我說你，記憶被刪除了不代表你腦子也壞了吧？深淵投影會造成什麼後果你不清楚？這種活兒你也敢接？」

……

他點著一根香煙，卻一口都沒有吸，只是用手指夾著放在一邊。幾天沒有梳洗，他的臉上已經冒出一層厚厚的胡茬，看上去充滿了滄桑頹廢的氣息。

監控攝像頭的死角其實很多，但這條街上的這個死角比較特別。因為這裏距離特勤局的辦公大樓只有不到一條街的距離，而且這個死角……是倪路當年親手留下來的。

「那我要包煙總行了吧？」

眼看著香煙已經快要燃盡，倪路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手錶的時間，十九點四十五分。他按下手錶的鈕鍵，表面彈開，露出隱藏在裏面的相片。

「能給我點杯咖啡么？」

離開小巷重新回到街上，倪路已經換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灰和-圖-書色西裝，臉上也更換了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具。他戴上另一幅黑框眼鏡，抬起頭望了一眼天空中忙忙碌碌的無人機群，低下頭消失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之中。

「我這兒就剩下半包，都是你的了。」

項城咬著冰淇淋走向自己的車，團成一團的垃圾在他身後劃出一道輕盈的拋物線，準確落到了兩米之外的倪路手中。

秦舞陽訕笑道：「接不接難道是我一隻小蝦米能說了算的嗎？沒有我秦舞陽，他們也會找到張三李四，有什麼區別？人的慾望和野心是最可怕的，無論你說不說出真相，他們都只會堅持自己的想法。」

「人員名單，實驗記錄，計劃步驟，資金來源……這些都在我的電腦里，用不著我多說。」秦舞陽看著項城笑道：「我知道你想知道什麼，但是……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那是一張全家福的合影，一家三口。年輕了許多的倪路抱著懷裡面的寶寶，摟著身邊溫柔如水的女子，笑得像是個傻子。

飯店裡沒有多少顧客，老闆同樣戴著眼鏡窩在收銀台里嘿嘿傻樂，似乎完全沒有看到倪路走進來。倪路低著頭穿過前廳和后廚，熟門熟路地打開後門，消失在黑燈瞎火的衚衕裏面。

接近十月份，晚上的天氣已經有些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