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嚇壞了。看著這個手，到底要做什麼。

石棉瓦下面是個巨大的糞池。

我讀小學的時候，基本上呆在外婆家裡，因為和學校很近。

結果在刷的時候，石灰桶一翻，剛好給扣在下面工人的頭上。那個遞桶的工人立馬就神神叨叨的，「鐺鐺鏘鏘」的學著九品芝麻官擺開架勢，胡言亂語。臉上的石灰印出來的樣子，跟牆上的那個臉一模一樣。

後來一個女工，就是因為太注意牆上的動靜，頭髮被車床給帶了進去，幸好旁邊的人反應及時，關了閘刀。不然出人命。

外婆家所在的地方當年是郊區的一個隊，現在是城中村。八幾年的時候，那地方不像現在到處是高樓大廈，而是大片的荒山和魚塘，我就經常在這一帶，滿山遍野地到處跑。

這些事情發生在那堵牆上面。

是失去了平衡，慌亂中就把手按在這邊簡易屋子的頂上。然後全身的壓力都集中在上面。

大隊裏面有個老屋，是公產。分田到戶之前，房子的一半是隊會計辦公的地方，和*圖*書當然這是我記事之前的事情。在我的印象里，老屋破敗的很，就是堆稻草的，常年栓一頭牛。我們幾個小夥伴就很喜歡到這個老屋裡玩，因為有大堆的稻草，可以在裏面瘋。房子殘垣斷壁的，對著些雜亂的東西，對小孩子來說，是個好玩的地方。

那家工廠修建廠房的過程，我們這些小孩子，天天都在旁邊獃著，怨恨地看著自己遊樂場，變成一個大車間。

這可是冬天，他在魚塘里洗了好久。我估計如果是夏天，他都不願意上來了。

女工就是頭皮拉傷，沒什麼大礙。傷好后，見人就說，那個牆裡有人。要扯她進去。

大家越是害怕，就越是好奇，更願意在這個老屋裡玩。

忽然我就看見，老牆的立面伸了一隻手出來，是那種很古老的棉襖的袖子，黑色的棉布，袖口破得厲害，棉絮都看得見。那個手從牆裡只伸出一截，齊肘而止，那個手就在牆上面慢慢的滑動，跟雞爪一樣的手掌，在慢慢的摸索。

這是個和*圖*書老牆，有三米多高，上面還有裝飾的老式陶片。這個單位把老房子別的房屋都拆了，就留下這一堵牆，原因是這個堵牆保存的比較完好。這個單位就打算把這段牆給留下來。再順勢修建車間。

那人還說著一些瑣事，什麼誰欠誰多少錢、誰家的牛把誰家的韭菜吃了、誰偷偷的刨鄰家的水渠……

講個我小時候看到的事情。跟老牆屋有關。

其實老牆邊是一條路，汽油桶就擱在路上。而路的另一邊一個簡易的房屋，以前餵豬喂牛的房子。房頂是石棉瓦。

沒有什麼保護措施，因為畢竟不高，就是摔下來，人也不會有事。汽油桶就是隨意的壘放起來的，沒有固定，所以汽油桶被輕輕推了之後，就猛地搖晃一下。砌牆的工人，頓時失去了平衡，他的身體向外傾斜，如果向牆傾斜就好了，就不會摔下來。

然後我看到的場面就如同一個慢鏡頭，在我眼前慢慢展現。那個人的手把石棉瓦給撐破，然後人的重心向下，頭朝地面栽了下去https://m.hetubook.com.com，掉落的姿勢跟跳水運動員類似。

我當時笑得在地上打滾，早把那個詭異的手掌忘得乾淨。事後跟別人說起的時候，才又想起來。

這時候，我就看見那隻手，按到了汽油桶上。然後，輕輕的推了一下。

後來這個車間修好了。

那個糞池是用來澆旁邊的菜地的。至少有兩米深。表面是一層乾枯的糞殼。

發生第一件事的時候，我就在旁邊，親眼所見。時隔多年，我仍能記得清清楚楚。甚至發生的時間，我都記得是冬天最冷的時候。

簡易房屋的屋頂蓋的是石棉瓦，而這個石棉瓦都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風吹雨淋，日久天長，早已腐朽不堪，只是看不出來而已。

幸好他會游泳。

在糞池裡撲騰了很多下，才抓到糞坑的邊緣。慢慢的爬起來，走到附近的一個魚塘，洗滌身上的污跡。這個過程很低調，沒有半分的激動。

我以為這隻手，會對那個砌牆的工人不利。連忙喊起來，「手……手……」，邊喊，我還邊跳。

https://www.hetubook.com.com那個砌牆的工人看見我喊的聲音，回頭把我看著。估計他沒明白我的意思。還以為是個小屁孩在跟他搗亂。

我長大回憶，覺得老屋應該是老式的祠堂屋，不屬於個人，所以到了解放后，也順理成章的成為隊里的公用房屋。到了八幾年，房子沒人用了，就開始破敗。我現在還記得砌屋的磚是那種很古老的青磚，房屋的檁子盡頭還有花紋。我們小孩子之間流傳著這個老屋的一些故事：在那個樑上弔死過人哦、在什麼地方晚上會飄著綠色的鬼火、院子里本來有口井，後來填了，是因為淹死了人。

然後我們就看到一些幸災樂禍的事情。

後來這個廠里就請人來看，又是炸鞭又是請神的。

這個牆的事還沒完，砌牆的工人掉進糞坑，他們都只認為是個意外，跟牆本身沒什麼關係。所以，後來還是把牆給砌好了。後來聽說，這個機加工廠，粉刷牆壁的時候，又出了問題，刷著刷著，就刷出一個人臉出來。

那個倒霉的工人，一個猛子就扎進了糞池，糞殼和-圖-書和糞水飛濺。

這下把人都給嚇住了。

晚上上班的時候，總是有工人覺得這個牆有問題，半夜裡總覺得牆上上面有影子。

後來這個房子的地方就承包給一家單位，做一個機械加工的小型工廠。

就這麼個單調重複的過程，我在旁邊看得都無趣。

後來村裡人聽見了，就說這些名字都是老一輩的村民，可是都是死了很久的人。

我看見砌牆的工人，顫巍巍的爬到了汽油桶上面，站穩之後，站在地上的人，就把盛滿砂漿的灰桶遞上去，他就在牆頂上抹砂漿，然後接過紅磚，砌好。

這個加工廠的工人，想把這堵牆頂部修補完整。這是個小活，隨意的擺放了一排汽油桶放在牆壁旁邊，由於一個油桶不夠高，就又壘了一個汽油桶在上面，砌磚的就站在汽油桶上幹活。

把粉刷匠嚇得夠嗆。於是颳了了重刷，可是再刷，還是那張臉。後來沒招，就用砂漿給糊了一層，再刷。

再後來，我就不知道了。前幾年還去看了看。那裡早就成了居民區。那堵牆的原址的方位我都分辨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