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崢拿手去敲她的頭:「有這麼高級的專職司機,你還這麼多廢話。」
雁歸讀著他的詩感慨不已,她對大偉偏執,孔崢對她偏執,他們都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人,或許這便是前世欠下的姻緣債吧。她想,自己欠孔崢的情,這輩子只怕都沒有還清的時候了。
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裡,不舍不棄。
心裏雖然這麼想,她還是嚴陣以待地做好了迎戰準備,俗話說得好,烈女也怕纏郎,誰知道他又給她整個什麼幺蛾子出來。孔崢卻信守諾言,真的不再吵她,有時候十天半個月也沒個電話,只是每到產檢的時候,他就像掐好了日子似的冒出來,笑嘻嘻地等在雁歸出現的地方。雁歸拿他有些沒辦法,她心思機敏,但在與異性|交往方面除開大偉真可謂是一張白紙,若孔崢硬來或是跟她斗心機,她還真不怕,可這麼帶點潑皮無賴的做法倒是讓她束手無策了。
雁歸回了他一句:「你得了吧,還呼風喚雨呢,那是神婆的差事。」
「不知道,我對車一竅不通。」
孔崢理所當然地說:「對啊,就是好朋友才送啊。你結婚我都沒送禮金,送些實用的東西好了。」
話說出口,孔崢得意地笑了,雁歸有種耗子被貓逮到的感覺。
雁歸馬上說:「誰怕誰啊。」
李老師直嘆氣:「你以為個個像你一樣幸福?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為了愛情貧窮富貴都沒關係?你和你老公真是太讓人羡慕了,簡直就是水到渠成,一點波瀾都沒有。」
她後來特意去查了那首詩,叫做《班扎古魯白瑪的沉默》:
他們上了車,孔崢突然說:「雁歸,我們做好朋友吧。」
晚上雁歸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她心中百轉千回,難以入眠。她想起孔崢笑嘻嘻地同她說:「這是我們第一次牽手,你等著,今天還會發生很多第一次。」他到底是在什麼心情下還能跟她開出那樣的玩笑啊?他心裏究竟還藏了多少心事呢?小熊與小龜,也虧他想得出來。今天的確發生了很多第一次,他們第一次牽手,他第一次向她告白,還有……他第一次吻了她。
雁歸看著他漂亮得出奇的面孔,心中不由得惆悵。
「當然不會。」
雁歸說:「你們那麼多人每天和她談的就是這個,她早膩煩了。年會的時候,估計其他同僚的太太為了對她的胃口可能已經背了十本金融雜誌,我才不要這樣。你以前不是告訴過我,她人雖然在中國,但是辦公桌上一定擺著全家合照,每天必打一次電話回家嗎?可見她必定是個愛家的人。女人總是女人,不管中國的還是外國的,也不管她如何三頭六臂,總逃不開她的家庭和孩子,這種話題她怎麼會拒絕?她不知道多喜歡多有親切感。」
孔崢很委屈:「我怎麼頑劣了?你就不能透過現象看本質嗎?」
大偉像看外星人似的看著她:「你刻意和她談這些,讓她覺得你與眾不同?」
今天去找孔崢的目的算是達到了,她在家裡演練了無數次的表演也終於派上了用場。對,她知道現在的孔崢太過強大,硬碰硬是絕對鬥不過的,所以她準備了殺手武器——眼淚。沒有哪個男人能扛得住心愛|女|人的眼淚,他愛她,所以她的眼淚是珍珠,如果他不愛她,那麼那眼淚便是塵埃。她再一次下了賭注,她賭孔崢會在她的淚水下屈服,她又贏了一次。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眼淚滴下來的那刻卻是那麼的真實,她悲哀地發現,那竟然不是一場表演,她是真正的落淚了。
雁歸說:「你陪著人家老婆去醫院,算什麼啊,我覺得不妥當,還是不要了。」
雁歸不語,孔崢也不打算等她回答:「那就這麼說定了,我不會再吵你了,真的,但是讓我們做m.hetubook.com.com
對好朋友吧。友誼其實比愛情更靠得住也更長久些——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裡,不悲不喜,這是友誼的最高境界。」
雁歸倒是莫名地對里仁巷有些捨不得,她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幾年,這裏見證了她的成長,突然說離開,好像心底空了一塊似的。
雁歸一怔。
被雁媽媽這麼一說,雁茴也醒過神來:「孔崢小時候挺喜歡雁歸的,他不是在追你吧?」
雁歸瞪著他,心中有些警惕。這世界上的人,她如果要認真琢磨,總能把那人看透,只有孔崢,或許兩人太像,當局者迷,竟然始終摸不透。若說真要和孔崢一刀兩斷,從此陌路,心中竟然有一種奇異的不捨得。她並不是那種虛榮的女子,以有這樣出眾的裙下臣而沾沾自喜,到處炫耀——只是她有時候真會有種徹骨的寂寞,這段時間與孔崢慢慢相處下來覺得他就像一個可以談心的老朋友,聊天的時候自然又舒服,與他在一起,想說話就說話,不想說話也可以賭氣或者沉默。如果不是他太危險,她還真想交這麼個朋友。
他用手一指每到春天就會泛起黃綠點點的牆壁:「你看看這是什麼?霉!住這裏的人總是特別倒霉!」
雁歸沉吟一會兒:「你既然已經做了,何必管對錯,不管怎樣,你都必須為這段婚姻負責對不對?這是一輩子的事。有的時候,我們做事或許方向會發生一點偏差,如果註定糾正不過來,就不如乾脆按照這條路走下去好了,或許過程艱苦一點,但也能到終點的。」
雁歸用一種幾乎是殉道的心情咬著嘴唇說:「教我怎麼做一個最好的妻子!」
雁歸凝望著他的睡顏,心中暗自怔怔,等了這麼多年無非就是等這天,為什麼反而不像意料中那麼欣喜若狂?看來時間果然能使世間的種種銹化,連她這麼執著的人,都因為等待太過長久,而使喜悅變得不再明顯。可是,現在已經這樣,二十年後,我們該怎麼辦?我們會不會成為一對怨偶?她的心一分分地沉寂,這樣的想法讓她覺得害怕。
雁歸渾渾噩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的家,孔崢一路把她送回去,剛好她家裡一家子都在。她說了聲不舒服,被姐姐雁茴扶到床上躺下休息。
「你要嫁人了。」她反手一掌摑到自己臉上,發出清脆響聲,她努力提醒自己:「雁歸,你醒醒,你要嫁人了。你懷著你愛的那個人的孩子,你馬上要嫁給他,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你要成為這世上最好的妻子,好好愛護你的家庭。你不能再想他,不能再想除開你丈夫以外的男人!」想著想著,她再次睡著,那晚也不知夢到什麼,早上醒來,她發覺自己的臉頰濕漉漉的。
所有人的眼睛頓時都睜大了:「雁歸,不是吧?」
雁歸把身子蜷起來,像個新生嬰兒似的緊緊依偎到他身邊:「我們的感情不會在時間長廊里消失對不對?」
雁歸到現在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沒有反抗,她任他輕柔地吻她,他的吻,讓她身體發麻心中發酸,她再次有了落淚的衝動,內心呼嘯而過的那份酸楚連她自己都覺得陌生。
大偉想了想:「雁歸,你已經是我的一部分,就算有些東西已經不明顯,但是回聲永遠都會在我的生命里。」
她只得用話擠對他:「你怎麼這麼閑?公司快倒閉了嗎?」
雁歸哦了一聲,轉頭笑笑說:「我倒是沒事,都已婚婦女了,怕傷了你那些崇拜者的心。你瞧你們公司的小姑娘,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殺父仇人似的。」
回來的路上,因為適才的情緒激蕩,她已經完全支撐不住,困頓萬分地倒在座位上,孔崢把車裡的暖氣打開,繼續輕輕播著那支叫《A La Claire Fontaine》,www.hetubook.com.com她聽著那支曲子,心情慢慢鬆弛下去,孕期反常的疲憊讓她再也無法堅持,終於在絲絲暖氣中睡了過去。
雁歸說:「啊?這樣都行?」
雁歸一本正經地說:「你這麼頑劣,如果既沒錢又沒臉,人家還真不會喜歡你。」
孔崢笑了:「那就是了,你也不誇獎我一下,多為你著想啊,非常時期送非常禮物。你可別退回來給我,如果被人看到我家裡有一大堆孕婦裝,人家以為我有毛病呢,還有哪個女孩兒肯嫁給我?」
雁茴也有些害怕,推一推雁歸:「你倒是說話啊,他現在一個指頭就能捻死我們,跟捻螞蟻差不多,他不會吧?」
來我的懷裡,或者,讓我住進你的心間,
雁家老小對今日的孔崢充滿了好奇,紛紛向她打探消息,被她一一敷衍過去。
雁歸正式搬進柳家那天晚上,她和大偉開玩笑,把紅彤彤的結婚證書放在床頭櫃擺好,大偉不解地望著她,她側頭微微一笑:「此乃上方寶劍,可以鎮妖除邪。」
雁歸簡直開始懷疑他的深情告白是不是自己某天午夜夢回做過的一場夢,而且因為有了那個吻,這個夢還變成了春夢。她心底痛罵自己愚笨,她竟然信他呢,竟然還為了這個公子哥兒落淚,傻不傻啊。不過這樣也好,大家都是好演員裝著不記得,C市通共這麼點大,該遇上也總是會遇上,躲躲閃閃的倒顯得理虧,不如大方點。她沒辦法做得太虛偽,如果為著避嫌特意和他客氣叫他孔先生,感覺更怪,反正兩個人的見面機會也不會太多。
雁歸皺眉:「什麼亂七八糟的?」
大偉回去后很驚奇地問雁歸:「那個女人出了名的難討好,你用了什麼魔法讓她對你讚不絕口?」
過幾天雁歸回娘家,發現家裡多了一大堆衣物,擺了一床鋪,全是孕婦各個階段穿的。她有些莫名其妙,但還不至於天真地以為娘家會給她買這麼多進口孕婦服,一問媽媽果然是禮品公司給送過來的。
「下輩子,我們一定要把眼睛放得亮一點,孔崢,我們不要再錯過彼此,我會跟月老講讓他好好看清楚再綁紅繩,別老眼昏花。你也要記得我的樣子找到我,如果你覺得這輩子太委屈,那麼下輩子就換我來找你。」雁歸在心裏默默地對孔崢說。
「沒什麼意思啊,看著挺適合你的就買了。我親自去挑的,你喜不喜歡?」
大偉若有所思,以前他總認為雁歸在學校年輕一批的老師里混得最得意是因為她像老黃牛一樣賣力工作,但是現在他覺得好像不完全是這樣。他開始覺得雁歸越發讓他不明白。
她瞪著滿床的維尼小熊,好像瞪著孔崢:「我才不怕你,現在大局已定,你還能把天都給我翻過來?」
他們去街道辦事處領了個證書,柳媽媽和雁歸家裡的意思都是等大偉的新房分下來再好好辦一場儀式,大偉只是嗯了一聲,不置可否,一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樣子,雁歸則柔順地順從了大家的意思,沒有印刷精美的紅色請柬也沒有熱鬧隆重的酒席,放了一掛鞭炮之後,她把自己的行李搬進柳家又去對面的菜市場買了對紅喜字往窗戶上一貼就算是嫁過來了。
他們兩個就這麼彆扭地成為了一對知己。
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裡,不來不去。
李老師和她一年分到學校,人長得挺漂亮,也有男朋友,但她是個典型的享樂主義者,總是說最少三十歲才考慮成家,雁歸驟然接到她的喜糖嚇了一大跳。
「不如等生了孩子再搬?」她小心翼翼地提議。
孔崢望著她,兩人相視一笑。
她不知道睡了多久,但是當她打算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知道車已經停了下來hetubook•com.com。然後有一股溫暖慢慢貼近她的嘴唇,一個溫熱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即使還在睡意未醒的迷茫中她也知道那個嘴唇的主人是誰。濕潤的、帶有微微的煙草氣息,像是春天裡的風又像是嬰兒柔嫩的小手,輕輕從她的唇邊掠過。
「去天翔國際送資料。」
雁媽媽到底是過來人,問的問題又不一樣:「你怎麼和他在一起?你們常聯繫嗎?」
姐夫有點緊張:「孔崢這小子今時不同往日,你們說他會不會記著當年的仇啊?」
雁歸心底里明明白白,馬上撥了個電話給孔崢:「你什麼意思啊?」
大偉斥她:「什麼話!我可不要自己的兒子出生在這鬼地方!我生在這裏就夠了,難道孩子還要和我一樣提起自己的出生地就低人一等嗎?」
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裡,不悲不喜。
弟弟雁萊是另一種心情:「姐,你看他開的車,我跟出去看了,最新沃爾沃XC90,3.2排氣量運動版的,多拽,簡直太拉風了,最少得七八十萬吧。什麼時候能帶我坐上去過過癮啊?」
「大偉。」她用雙臂摟住他的脖子,越摟越緊,「不要讓我的愛這樣了無痕迹地消失。」
可是他們不放過她,喋喋不休地談論,這時雁茴已經嫁人,無巧不巧,丈夫正是當年跟孔崢打架的小混混,現在自己做了點小生意。
「送一套哪夠啊?再怎麼說,我現在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一套衣服就當禮金,顯得我多摳門啊,說出去招人笑話,我才沒那麼小家子氣呢。再說我就是想送你日常穿的,你會要嗎?你都有老公的人了。」
「巧克力不就那樣。」李老師靠在雁歸桌邊有些忐忑,「雁歸……說實話,我心裏沒什麼底呢,我真不知道這麼做是對是錯。」
她因為懷有身孕的關係被學校特別照顧,暫時不再擔任班主任,而是全面負責基金會的工作。剛開始她極力婉拒,因為不願意麵對可想而知的尷尬,但孔崢似乎先她一步考慮到這裏,從此也不再出面只是派了個手下過來說會與學校全權接洽。雁歸再沒有理由推辭,只得走馬上任。
雁歸打量他,他穿著件黑色的薄羊絨大衣,衣冠楚楚,鬢邊的鬍鬚颳得乾乾淨淨,一派風流倜儻神清氣爽的模樣,要是擱在古代,就是個貴胄世家的風流小侯爺,怎麼看怎麼不像失戀。停車場那一幕好像沒發生過,他曾經的痛楚表情好像是安在另一個和他長得很像的人身上。
孔崢說:「我才不高興呢,她們喜歡我什麼?我的錢還是我的臉?」
她忙完事情,孔崢要送她回去,她剛打算推辭,孔崢就說:「你大著個肚子難道去擠公共汽車?別說你會坐的士,你捨得就怪了,我也不是特意送你,剛好下班。」
「那些衣服。」
吃晚飯時雁媽媽叫她,她才知道孔崢已經走了。
雁歸馬上打斷他:「我做什麼王八蛋的事了?」
兩人見面那剎那,雁歸第一反應是掉頭就走,孔崢輕描淡寫一句話就化解了尷尬:「你說我要是能再神通廣大一點就好了,呼風喚雨的本事也不知道該去哪學。機場候了幾個鐘頭,航班還是給取消,只好灰溜溜打道回府。」
你愛/或者不愛我,愛就在那裡,不增不減。
但是大偉並不欣賞她的幽默,悻悻說了句:「莫名其妙。」轉身睡去。
孔崢繼續說:「你看,我們兩個都是沒朋友的人,除開彼此,我們還能跟誰鬥嘴講心事?我們都做過不少王八蛋的事……」
大偉被她勒醒過來,「啪」一下把她的手拍下來:「好啦,雖然今天是新婚第一天,可我們都已經老夫老妻了,別這麼肉麻。」
雁歸聽他的口氣,好像倒變成了她在無理取鬧,真是被https://m.hetubook•com.com他氣得哭笑不得:「除開你讓我生氣,我就沒生氣過。」她再次把電話掛掉。
孔崢有些摸不著頭腦:「什麼啊?」
雁歸自那天被他送回來再與他見面還是在他的辦公室。
孔崢對雁歸結婚這件事的態度很是值得商榷,按理說這種心愛的人結了婚新郎卻不是我的尷尬事情發生,他應該避嫌不再見雁歸或者從此把大偉視作仇敵,但是他反而依舊顯出對雁歸一往情深的樣子,甚至更加殷勤。
「什麼啊,」李老師有些煩惱地皺眉,「他們那邊現在搞拆遷,一家子做我的思想工作,說是結了婚把戶口調過去能加多一個指標,分的房子和錢多點。簡直是三堂會審,我有什麼辦法。」
雁歸一怔,默然地揀出一顆糖送到嘴裏:「怎麼有點苦?」
柳媽媽不無歉意地撫著雁歸的手對她說:「好孩子,委屈了你,等大偉的新房拿到,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為你們好好操辦一場婚事。」
雁歸和大偉在新年伊始結婚了。
雁歸事先已經打聽好孔崢頭天去了南美,因此心情還算輕鬆,沒想到去他公司還是給撞上了。
雁歸嘆息一聲,不是這樣的,她要的答案不是這個,她希望他說要永遠與她在一起,最好兩人能如黏膜一樣的依附、貼合。他的答案讓人失望,但是疲憊終於讓雁歸放鬆四肢沉沉睡去。
雁歸笑起來:「想通了還是覺得結婚好吧!」
柳媽媽頓時感動得熱淚盈眶,逢人便說自己和大偉前世修來的福給柳家討了這房媳婦:「柳家的祖墳埋得好喲。」她這麼說。
默然/相愛/寂靜/歡喜。
雁歸笑一笑:「他能比你還忙?」
李老師訕訕說道:「我的。」
回到屋裡,看著那滿床的衣物,她氣極了又想笑,衣服上面印著維尼小熊的標誌,憨憨傻傻,她把它們一下撥到一邊。孔崢這人從小嬉笑怒罵玩世不恭,思維也不像正常人,神出鬼沒的,有時候像個孩子,有時又是最危險的敵人,真是讓她平淡的生活反常得精彩。
不久大偉就因為上次與J集團談判成功立下汗馬功勞,太太又討老闆的歡喜,終於破格拿到了內部發售房的申請表格。他回家對母親妻子嘆息:「熬了這麼多年,總算可以風風光光搬出這裏仁巷了,人這一輩子真是辛苦。」
雁歸沉默下去,大偉對這個即將到來的孩子的熱心遠不如他蒸蒸日上的事業,他只在她懷孕十二周的時候陪她去了一次醫院。
雁歸啼笑皆非:「我就是透過現象看到了你頑劣的本質。」
她還沒轉身,電話又響,接起來一聽還是孔崢:「沒別的事,就跟你說一聲,你現在懷孕呢,別老生氣,對孩子不好。還有,少拿手機打電話,有輻射,找我用座機就好了,真是不懂事。」
孔崢看她有些落寞,馬上安慰她:「他那人自己還是個孩子呢,你把他慣壞了,他現在的責任感還沒建立起來,再加上又忙。」
到這年的四月,雁歸已經有了四個月的身孕,小腹微微隆起。大偉升職不久,在公司又正當紅,自然很忙,並沒有時間時時陪在她身邊,以至於有一次產檢都是孔崢開車送她過去的。
孔崢很期待地說:「我都說當結婚禮物了,還送什麼下次。難道……你還打算再結一次?」
不久之後大偉公司年慶,大偉攜家眷參加,他公司的總經理是個金髮碧眼的法國女人,很奇怪在眾多來參加宴會的鶯鶯燕燕中她竟異常欣賞文雅秀氣的雁歸。年慶結束后,她對下屬說:「中國女孩兒已經越來越西方化,但是我在柳太太身上看到了一個東方女子的神韻,來中國之前我看到很多書里談到東方女子的賢良淑德,到今天才真正明白這四個字的含義。」
雁歸砰一聲站起來:「沒那回事,媽,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馬上要跟大偉結婚了,您看還有什麼東西要交代我的,快些教我。」
大偉簡直要昏過去:「你向一個掌握上億美金的總裁請教怎麼教孩子做菜?你最少也要談一些政治、時事、金融方面的東西才顯得體……」
結了婚的雁歸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過去的往事她不願意再提起,不論是大偉的還是她自己內心不為人知的秘密。現在的她迫切地需要寧靜,她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再有任何波動,能按照她為自己安排好的生活已經是她畢生唯一的希冀。
「不都說了做好朋友嗎?你還費這心思幹嗎?我當不起。」
雁歸不耐煩地說:「他哪有那閑工夫啊。」
她還在考慮,孔崢一錘定音:「你都說了我條件好,難道我還用得著去搶人家老婆嗎?除非你自己心裏有鬼,怕和我來往會把持不定。」
「那你送一套也夠了,送那麼多幹嗎?我平時日常穿的衣服還沒這麼多呢。」
「是一首詩,有年我去西藏玩聽到的,覺著挺有意思。你沒說反對,我當你同意了,反悔的是小狗。」
雁歸氣得「啪」一下把電話掛了。
雁歸聳聳肩:「沒說什麼,只是隨便聊了幾句,向她請教了一下孩子的教育問題順便教她做一道中國菜,她說有時間的話也會教我做法國料理。」
雁歸無語,里仁巷就這麼差?他們生在這裏長在這裏,居民們的確或許不太有見識又多舌,但是也不乏有善良熱心的人,一輩子克勤克儉,他們只是少了運氣與野心而已。難道離開這裏,就能徹底否定自己的出身?就能說自己是個上等人?只有弱者才永遠有一肚子的正義與自卑,這是他們應付命運最有力的借口。她嘆了口氣,算了,遲早要搬的,就由著他吧。
孔崢說:「如果柳大偉能陪你我當然就不來了,他不能陪你,好朋友陪也是應該的。」
他說的明明是句句歪理,但又似乎句句在理,雁歸覺得跟他對話簡直比跟一隻狗聊MSN還要吃力,只得說:「孔崢,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再有下次,咱們也別做什麼朋友了。」
孔崢笑嘻嘻地說:「你那是救了她們,她們謝你還來不及呢。」
這天她在辦公室整理給天翔國際的資料準備待會兒送過去,隔壁李老師突然扔了一袋喜糖到她桌上,雁歸吃了一驚:「誰的糖?」
是的,他吻了她。
其實婚後的生活與之前並沒有什麼不同,大偉和她照常上班下班,葉筠那段往事再次塵封,或許彼此都想遺忘那晚幾乎決裂的爭吵,他們甚至刻意讓自己患上失憶症。
他們一邊說話一邊往停車場走,雁歸說:「追你的女孩兒排隊能一直排到街轉角去,你好賴挑一個,生活不那麼寂寞。」
孔崢說:「得了得了,你那點伎倆敢拿出去對人說又不挨罵嗎?也就我能明白你。如果這些不能跟人分享,多寂寞啊。」
雁媽媽一怔:「結婚?你們好了這麼些年,倒也是時候了,我教你什麼啊?你從小什麼都做得挺好。」
小學的鄭老師大筆一揮,寫了幅漂亮的毛筆字賀詞送來:嫻雅淑慎,宜世宜家。里仁巷裡讀過書的人不多,但都覺得這是對雁歸最好的形容詞。
雁歸連忙打起精神說:「媽媽說的什麼話,我現在剛有了孩子,前三個月反應得厲害,也實在沒那精神去辦喜宴。再說了,錢用在虛招上面倒不如落到實處,留著給您孫兒讀書用,現在養小孩兒可貴了,我還指望著肚子里的孩子像他爸爸一樣出息來孝敬您呢。」
李老師想了想:「你說得也有道理,怎麼深有體會似的?哎,你去哪?」
雁歸避重就輕:「我的想法很多,其實你可以試著多了解我一些。」
孔崢說:「我也不賴啊,孩子就是要多和我這麼玉樹臨風的人接近,生出來以後會比較漂亮點。」一邊說一邊嘻嘻哈哈地把雁歸推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