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錯把你從我生命中丟失

心裏的不痛快是因為我們相處了這麼多年嗎?
我喊住她:「薇薇,我想見你!」
「啪啪啪!」有人應和著和我一起拍起手來。
我看著桌子上那張會員卡:「這是我們三個人的錢,但是,從現在開始,它屬於我了。」
為了她所謂的愛情,為了她高尚的成全,我們的友誼就此畫上句號。
「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
「沒什麼!」她拍拍雙臂,做出深呼吸的樣子,「我就當他是故意做出來給別人看的吧!」
她想要隱瞞些什麼?
「不要說這些!」她低頭喝咖啡。
走到門口,又回頭扔給我一句話:
既然你那麼愛他了,又何必在意你的愛會傷害到我呢?
我的臉上帶著蔑視輕薄的笑,我的心卻首先被這些話語撕成碎片,疼痛難忍。
簡直亂得一塌糊塗。
霍莎要敢說幸福,我跟她換!
「於我,你已經是過去式了!」
「我就要說!在我心裏你一直是那麼的重要,我媽媽走的那天,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抱著你好好哭一場……」
我已經快要得到我想要的了,不是嗎?或者說,我已經得到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而已。
為什麼你們還是不喜歡我呢?
我看著她,怎麼還?我又不喝酒。
「為什麼?」
「謝謝關心,但我不需要。」我不希望自己像個傻子一樣被別人利用。如果說我這裏很痛,我相信她也好不到哪裡去。
梧桐街123號。
「得,你別搞得是來和我一起抱頭痛哭似的!那麼,好,我是不是就可以當你本意是來讓許薇放手成全你和阿汐的,你們女人就愛幹這種事情!結果偷聽完我們的對話之後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改找我一起憂傷共度呢?!」我說。她突然出現的眼淚,讓我有些無法適應。
我多麼害怕我最終什麼也得不到。
「你不需要掩飾你心裏的醋意!」馮樂不生氣反而笑了,伸出手指著我的胸口,「我猜這裏一定很痛吧?」
我對著那張寫著惟一一個可以不傷害我的人的地址看了一夜。
「什麼意思?」
「謝謝你的啤酒,我會還給你的!」
「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很難過。
許薇才是我最看重的,不是嗎?
「我怎麼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怎麼說!」她深深地嘆了口氣,「她說她不相信,自己會這樣輸!她要掌握自己的命運,掌握自己的感情!」
當我站在鐵門邊的時候,老貓發出「喵」的一聲,睜圓眼睛警戒地瞪著我,只要我一有危險舉動就撲下來似的,老奶奶看我一眼再看一眼,她太老了,視線已經沒有年輕時候清楚了,但她看得清楚我大致的體形,為了確定,她戴起了老花鏡,然後樂呵呵地朝我招手:「哎喲,安洛啊,你終於來了,來來來,快到奶hetubook•com•com奶這裏來……奶奶等你好久了!」老貓再一次喵地叫了一聲,懶懶地搖了搖尾巴,然後使出全身力氣甩了甩垂到腳邊的肚皮伸個懶腰,繼續躺下繼續打瞌睡繼續享受陽光下的美好生活。
有個老奶奶坐在院子里的搖椅上,蓋著毛毯,腳邊放著一個小火盆,烤得她暖暖的,暖得臉上都是春天一樣的笑容,皺紋就像山川一樣舒展,只讓人覺得慈祥,不覺得有遲暮的悲哀。
這就是我最想要的幸福,我最奢望的生活。
從「靜聽花語」出來之後,我去了霍莎家。沒有上樓,我只是在她們家樓下站了一會兒。太多太紛亂的語氣從我腦子裡迸現,我在想是否我做出的決定就是個錯誤,我不該留在這裏,我也不該對自己的生活抱有太多的怨念。
我不知道我在那裡站了多久,可我親眼看見顧汐敲開許薇房間的窗戶,看見他拐進許薇家的門洞。我和她認識十年,可我到她家也只去過幾次,從未在她家留宿過。

「我愛阿汐!」她揚起臉看我。那張臉,慘白得實在是不正常,兩隻眼眶也青得有些嚇人,臉頰更是病態的尖瘦,更別提她還不適宜地穿了件白色帶黃蕾絲花邊領的連衣裙。
「我叫馮樂,安洛,你好!」
原來她已經這麼愛他了,願意為他付出一切。
安洛
「但你沒有哭!」她居然笑了。
就不應該把她牽扯住,
我去櫃檯要了三瓶啤酒:「我不喝酒,這是請你的。」
我進來的時候,艾蘿向我努嘴,臉上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俏皮笑容。我坐下,她又朝我比畫勝利的V字,這讓我有點尷尬,低著頭看杯子里打著旋兒的咖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壞的偏偏全從娘胎里給帶出來了。
N機,卡!
「會的。」
既然你那麼愛他了,又何必要找那麼多的託詞呢?還非得拉上霍莎當借口。
只能說世事難料吧。我自認為對人生規劃得萬無一失,但沒想到會出許薇這個岔子,也沒想過我會對霍媽媽心生依賴,更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阿汐會和我見面即是仇人。可誰的人生又沒點意外呢?太多的沒想到,成就了我們的精彩,也鑄就了人生的不幸。我只能說可惜,我的意外屬於不幸。
可我又能怎麼樣呢?我只能無言地看著她把會員卡推到我手心下的位置,感覺她起身時決絕的神情,拋給我心中一個灰色的背影。
許薇靜靜地坐在我對面,外面下著小雨,行人匆匆而過,從玻璃上望出去,像一部無聲的MTV,有著不真實的悲傷瀰漫。
錯了也要知道和-圖-書哪裡錯了吧?
我閉上眼睛往回走,冷笑得太過火,就凍傷了自己。
「安洛,你要相信我,我從來沒有奚落你的想法。」她轉過身,走在我前面,「我有一周時間動也不想動,因為一動就覺得那裡好疼。」我轉頭去看見她的側臉,她並不像說謊。
我住了口,狠狠地盯著她,對她的奚落只能保持沉默。
可她找我幹什麼呢?
她想要幹什麼?
「做給別人看?你什麼意思?」
我驚了,想起了霍莎最後的那個吻,她沉痛而憂傷的表情里,儼然是和馮樂一樣的背水一戰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然。
「我說不會就不會!」她抓住我的手,握著我的胳膊,「安洛,你還可以確切地指出當初我咬的是哪裡嗎?」
「請我喝酒好不好?」她突然說,一秒鐘而已,眼睛里居然滿滿地蓄起了兩池子,好像立馬就要衝破堤壩泄洪了一樣。
「她剛剛的論述是不是很精彩?」她說。卻不是艾蘿,是個笑容很安靜的女孩子。
「安洛,這是我最後一次陪你在這裏喝咖啡,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許薇,你記得嗎?第一次和你見面,你就咬了我一口,在這裏……」
我點點頭。
「你是誰?」我咬著牙問。
她又推給我:「我不能要!」語氣沉重。
心沉到谷底,我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後來,我終於明白,一切全在張無忌身上!他想要留下屬於趙敏的那些記憶,留下一道提醒自己她存在並愛過的證據!」
誰要?我換!
「安洛,過去了就過去,阿汐他也很需要我!」
「因為你讓我感覺安心!」在她的笑容里,我奇迹般地失去了憤怒的力量,抓住她的手,溫柔地說。
最後一杯,她看了半天,卻沒有喝,站起身來走掉了。
我認識的你們所有人!!!
我愣了,沒想到她會突然說這個。
如果你真的對許薇好,
「我沒事。」我說。端過馮樂剩下的那杯酒,一飲而盡。
為此,我總在擔心憂慮的時候雙手合十地拜拜,請求四方神明如來佛祖觀音菩薩上帝和聖母瑪麗亞保佑我最終得到一塊安詳之地,給予我人生最後的恩賜。
那天晚上,我一直沒有睡著。
許薇要說幸福,我也跟她換!
這就是梧桐街123號。這就是我心中對梧桐街123號抱有的所有想象。我總在夢裡夢見自己走到那裡,推開那扇鐵門,把書包放在奶奶身邊,幫著她搖著搖椅,陪著她一起享受生活。
兩個人就這麼沉默地坐著,她一杯接一杯地喝,臉上通紅通紅的。
她應該在這裏等了我們很久了,剛剛的一切應該也全被她看進去了吧?
怎麼又想到許薇呢?不想了,說好了,到此為止,OK?和*圖*書
真的好高尚!
她就這麼走了,沒有回頭,不帶一絲悔意,不帶丁點愧意。
她答應了,我說我去找她,我們就約在了「靜聽花語」。
開給我的那一扇窗,它在哪裡?我看不到,根本就看不到。
艾蘿說,不屬於自己的萬不可強求。可人生來無一物,哪一件不是自己努力去拼回來的呢?這句話最多也就適用於那些本來已經擁有很多的人,勸說他們滿足現在所擁有的,不要去搶奪別人所沒有的。
她跑開的姿勢很輕快,彷彿說完那句祝福之後,她就真的快樂了,得到幸福了。
回到家,她給我打電話。
「一,你需要發泄;二,我需要壯膽!或許下次我可以找你一起慶祝,如果我真的做到的話。」她刷地扯了兩張紙,擦掉眼裡的水,「剛剛只不過一時失態而已!」
或者阿汐,或者小七,或者馮樂,艾蘿……
但我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祝福我吧!安洛。也祝福你自己。祝福我們,快樂,幸福,從明天開始!」
「霍莎昨天來過!」艾蘿說。
「聽我的,安洛,莎莎她需要你!」她硬把那玉塞到我手心,「我已經給莎莎打了電話,十五分鐘后,她會來這裏!」
說完,她站起身。
艾蘿在我面前坐下,深深的擔憂已經快要從她眼裡臉上溢出來。
「為什麼?」
路的盡頭會有一幢青灰色有些年紀的老屋,斑駁的鐵門,巨大的石頭砌成的圍牆上面有隻黑黃斑紋相間的老貓在太陽底下打瞌睡。一看它肥碩的身體就知道它屬於養尊處優型的,生活得無憂無慮,老貓不知愁滋味。
「找我到底什麼事?你別不說話。」能夠岔開思路的最好方法就是打破僵局了,可是馮大女主角除了看我一眼再看我一眼,眼皮子眨幾下表示她還活著之外,再沒點其他的表示了。

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呢?街道兩旁栽滿了梧桐樹,秋天的時候會落滿一地枯黃的手掌一樣的葉子,走過去的時候會有「沙沙沙」流沙傾瀉一樣的聲音,偶爾抬頭看天的時候,會正好有一片葉子在金色的陽光中打著優美的旋兒落在我們仰起的臉上,遮住我們明亮的眼睛,我們就在葉子的脈絡里看見血液流走的痕迹。
「你怎麼說?」我問她。
「你到底想要怎樣嗎?」我的情緒已經很暴躁了,還非得折磨我到忍耐的最後底線嗎?我發誓,她要再不開口,我就摔凳子走人了我!
「安洛,好好對待莎莎!」
她很冷靜,可怕的冷靜,「但我不需要你!安洛。」
「什麼意思?」不希望我受到傷害?她已經看見了,今天我已經受傷了。我愛的女孩,曾經愛過我的女孩,她現在不愛我了。
心裏的難受該是因為許薇已經決定https://m.hetubook.com.com遠離我的身邊了吧?
「你不需要懂!」直覺告訴我,馮樂心底隱藏著一個關於阿汐的秘密,但她不願意告訴我。
而我,得到的只是一團亂麻。
她那番話,不過是想告訴我,我和她已經錯過,再無可能。她不過是想我死心,我並不是最愛她。也多虧她找了這麼個美好的理由。多美好啊,她是趙敏,而我不是她的張無忌。我不是她想要的,在她對我表白的三個月之後,在我糊裡糊塗地被人愛瞭然后被放棄了遺忘了之後,她說我不是她的張無忌。你姥姥的,不愛就是不愛了,幹什麼說得那麼好聽,不把你自個兒說成聖母瑪麗亞還就過不去了?!
「薇薇,這是你生日我本來想要送給你的!」我把那顆紅色的玉推給她。
現在的目光又直又乾的了,但她顯然還是說錯了一句話,看目前的情景,其實最需要發泄的人是她,不是我。
「你怎麼知道我是誰?」我看著她伸出來的手,遲疑著要不要把手伸出去,懷疑她的企圖。
她抽回手,從褲兜里掏出一張卡來。就是這裏的會員卡,我們三個人一人湊了一百辦的。
「我也很需要你!」我看著她的眼睛,希望看出些許的慌張。
哪怕你們給我一個理由也好啊!
「安洛,我突然特別不希望你受到傷害!」她扭著頭,微笑地認真地看著我,莫名其妙地說。
「非得這樣嗎?薇薇,才兩個多月!」我求她。
我「啪啪啪」地拍手,這個時候我不給我們偉大的許薇同學偉大的再世聖母瑪麗亞一點掌聲,怎麼對得起我的上帝?
「對我這麼好?」
然後,我撞到了一隻手。
她坐下了就坐下了,鼓著眼睛盯著我,卻不說一句話。是在可憐我嗎?去你媽媽的可憐吧,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不就一個失戀嗎?我十三歲就失母,當時在我的幼小心靈中,我甚至覺得她是我生命中最最最最重要的一個人,失去了她我就沒法活,可結果怎麼樣呢?我依然活得很好。當然,這點我需要感謝許薇……
我拜著拜著,就抱著枕頭捂著腦袋哭。我恨透了現在的生活,恨透了無人可依的生活,可我沒有勇氣去尋找,沒有勇氣踏入那條梧桐街,我害怕我想象中的天堂在我一腳踏進梧桐街的時候就灰飛煙滅了。
馮樂沒有回答我的話,她把手指豎在唇縫之間噓一聲,然後以最快速度跑開。
卻無法給予承諾。
「這個時候你不該來湊熱鬧!」我回頭就想發飆。
可惜沒有。
我搖搖頭。
人啊,咋好的不繼承,
我坐在這裏望過她們家多少次?我不記得了。裏面有過幾次除夕幾次中秋幾番冬夏?我也不記得了。我奢望這和-圖-書幢樓里的微笑多少年呢?我隱約也說不清楚了。從我記事起?從他離開時?從她離開時?不好說。記事前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不會!」
可是,以前的我怎麼沒想過在她眼中霍莎比我更重要呢?
「我拿許薇還你!」她笑著走出門去,我的眼皮沒來由地跳起來,她最後那句話讓我心生忐忑,左右不安。
我就站在那裡,一路看著他,冷笑地看著他。
許薇背對著她,看我坐下也一語不發,她心裏有事就會很沉默,令人心痛的沉默。
我啞口無言,我能說什麼呢?從病理學上給她分析肌膚的自我修復能力,還是從文學角度出發給她分析什麼是小說什麼是虛構?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推門離開,慢慢地穿過雨霧,從我的生命里消失。
我不讓她走。「告訴我,要怎麼做,你才會回到我身邊?」
「她問我,她的命運是否註定就是一場悲劇,問我難道命運就不可以挑戰?」她說。
霍莎有什麼好?為什麼什麼人都覺得她比我重要呢?
是幸福嗎?
看著許薇房間的窗帘拉開再合上,看著橘黃色的燈光熄滅,一切隱沒在一片黑暗之中。那裡面會上演些什麼呢?哦,我不敢想象。
聖經上說,上帝若關上了門,必定還會留一扇窗。我都這樣了,上帝還派個顧汐來跟我搶許薇。
我默默地坐下,有些可憐她,也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阿汐追許薇的時候,我就聽見許多女生嚷嚷著有好戲看了,但沒想到我會和這場好戲沾上什麼邊,更別提和女主角之一的她有什麼交集了。
「不要跟我提到許薇,讓我可以聯想到她也不可以!」她說。
我不夠好嗎?我學習優秀,從幼兒園開始就是最好的。媽媽說,如果我不做到最好爸爸就不會愛我。我性格溫和,待人謙和有禮,以微笑面對每個人,哪怕心裏再火大,也不會冒出一個髒字擾人視聽。
——小七
「她來做什麼?」我也有些擔憂,我的確對她做得很絕了,意思表達得那麼明顯,讓她在滿心期待的時候受到最直白最殘酷的傷害。
我咬牙切齒地說:「你也看到剛剛那場好戲了?你需要壯膽就是因為這個嗎?阻止羅密歐與朱麗葉相會樓台?」
「安洛,我一直在想,趙敏咬張無忌的那一口,到底是她用了太多內力了還是因為什麼,不然,無忌的手怎麼會一直留下一圈粉紅的牙印,而我用盡了力氣,你的手上依然乾乾淨淨,白皙,一無所有?」
是馮樂。
可我擁有什麼呢?一套遮蔽風雨不至於生活飄零的房子,一筆足夠我花到35歲的錢。就這些?生活就這些?一個人就只需要擁有這些?從他10歲那年開始,他就只擁有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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