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陌上花開緩緩行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辰,我抱著他,漸漸地睡著了。中途迷迷糊糊地醒來了一次,可他還沒出汗,不過他睡著的樣子真好看,若忽略他受傷的脖子的話。一張臉孔天真如孩童,睫毛很長,嘴巴不時咂吧一下,抿幾下又安靜下來,不曉得他的夢裡有怎樣精彩的遇見……會有我嗎?
可我知道,這樣多少會紓解些,我把他的左手握得好緊:「殿下,我不怕……我只怕你不好。」
他筆走龍蛇,親自手書的密令被裝入細長的瓶子里,綁在信鴿的腿上,一隻只地放飛出去。一共是七道密令,約莫都是最緊急隱秘的。那日我問過歐陽,初相識時,他本是要留下來吃桂花釀鱸魚的,卻一聲「啟航」便離去了,卻是何故,他說卒帶來了阿白的密令,命他們連夜誅殺通敵叛賊丁儉。
明月就在我的杯中,我卻總以為它高而遠,永不可及。我端著酒杯怔忪著說不出話,阿白走近我,手搭在我的肩上,淡聲說:「石榴,其實明月就在你眼中。當你笑一笑,就彎出了兩朵小月亮。」
即使你將是旁人的。
我出門喚來諸事宜,他一聽歐陽醒了,就警告我:「姑娘,聽我一句勸,以後別太任性,別老讓三公子難做。」
我傷心呢歐陽,想到你終是另一個人的良人,我就傷心。但設若你能好起來,我情願失去。
阿白看看我,又看看歐陽,眉頭蹙得好緊:「石榴,你鍾情於他?」
「不是不敢,是不舍。姑娘明白么?他就是那副縱容你的性子,嘴上討得幾分厲害罷了。」諸事宜說著,徑自向歐陽的帳篷走去,留我站在風裡發了一會兒呆。他在鬼門關前轉悠時,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醒來,可當他醒了,我又盼著他仍身陷昏迷,那樣,我就能肆無忌憚地抱住他,吻上那張唇,永遠地佔有那個笑容。
你為何不懂呢,歐陽。我也是天朝子民,怎可以因為你偶爾凶我就意氣用事?大是大非我還是分得清楚的。歐陽,我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我知道你以誠待我,你瞧,我什麼都知道,我怎麼會在大事未成之前離開你?
「就這點志向。」我奚落他,他卻正色,把我攬到他懷中,輕聲說,「你的爹娘會活到很老,你也能當個有錢人,戴個跟狗鏈子一樣粗的項鏈,十個手指頭全是金戒指。」
我不知說什麼才好,他又說:「對不起,石榴。」
瑪瑙樽中,漾著一泓比美酒更香醇的月光。阿白將它遞給我:「石榴,明月就在你的杯中。」
我拿著羊肉湯挑釁神醫的醫術,神醫不悅,冷著眼旁觀。歐陽傷了脖子,又在昏迷中,沒法完成吞咽動作,葯完全喂不進去,我費了好大勁才弄開他的嘴,但湯汁全漏出來了,膻氣濃烈,染髒了毯子。
「歐陽!你這個渾蛋!我說了那麼多謊,你都信,我跟你說過生死與共,你卻不肯信。你為什麼不信?」
有人幫腔了:「樣子其實也不錯,但確實比不得越姑娘。」嘆了口氣,m.hetubook.com.com顯是很神往,「若有機會能見著未來的幫主夫人,可就算一飽眼福了。」
可我算哪門子的禍水,我沿路所見,無論是簡裳、越天藍還是那位扮成神醫的俏佳人,俱是大美人,哪輪得著我。可口說無憑,我袖著手說:「他也真是的,我不見了就派幾個人去包抄堵我,也比他單槍匹馬效率高啊!笨都笨死。」
我又試了幾次,仍是不行,一籌莫展地看著神醫,神醫也看著我。這小老頭兒,鬍子抖得一翹翹的,我瞧他這兩日老了許多,估摸著為自己在摔傷了脖子這等本該是不大嚴重的癥狀上失了手很懊惱,每次我向外張望時,他住的帳篷都亮著燈。
真的,別不理我了,歐陽。那麼多人和你分享聲名狼藉的年華,我卻陪你共度顛沛流離的時光。別不理我,歐陽,我用額頭去碰他的額頭,好極,他的汗終於出來了,我撈起袖子就給他擦,他抓過我的胳膊,輕輕一帶,我便匍在他的胸口上,和他相對。
我鍾情於他也沒用,他還不是要去娶那好樣貌好性情的第一美人。我想起那日他說不喜歡我,忽然間再難以支撐,懇求道:「殿下,你不要這樣說,我才不喜歡他。」
「……略有一點是何意?」
他不嫌丟人,但作出了回擊——薑湯仍灌不進去,全漏在被子上了,星星點點,狼藉一片。我急了,強灌一通,仍沒有用,我靈光一現,心一橫,自己喝了一大口,含在口中,嘴對嘴地去灌他。我小時候喝不下草藥,青姑就是這麼對付我的,今日一試,果然有用,潑潑洒洒的,竟真的灌了少許進去。
「我只有這條命,交與你了,你儘管拿去,想怎麼辦就怎麼辦。」
這些都建立在你活著的前提下。
往常我一擠兌他,他就跳起來了,可這一遭,他無聲無息地躺在床上,對我置若罔聞,一如我們從未相識,以及註定離散的所有日子。我強忍住淚意,舀起一勺薑湯喂他:「你又不是文弱書生!我原想著,你武功雖然糟,騎術倒不錯,不料竟摔下馬了,不嫌丟人么?」
一席話他說得艱難,我眼中金星亂飛,我喜得直哆嗦,他說什麼我都受著。歐陽,只要你生龍活虎,只要你還肯和我說話,還肯找我玩,你愛說什麼就說什麼。
他勉力笑,但眼中驚懼卻是纖毫畢現,我從未看過他這個樣子,不免萬般驚疑。密令傳完后,他遣退了眾人,只留我跟他單獨相對。
我幼時生病,青姑給我熬薑湯,我喝完悶上被子,出透了一身酣暢淋漓的大汗就又活蹦亂跳了。草原上找不到生薑,我多擱點胡椒就是,照樣管用。
在最疼痛時,他抓住杯盞,手指的筋絡像要迸出,自是忍耐了極大的痛楚。但看我一眼,到底,還是緩緩地將杯盞放回原地。我見之不忍:「殿下,你想砸就砸吧,別淤在心口。」
「這位小哥尋人心切,摔得可不清,又被大雨淋了半夜,身子和-圖-書骨是鐵打的也扛不住。」諸事宜連聲嘆氣,「嘖,紅顏禍水啊,禍水!」
可是最好的所有也不過是歐陽能夠醒來,我端著酒杯去帳篷看他,他仍在昏沉中不肯睜眼看我,諸事宜愛莫能助地攤著手,伸著腳坐在搖椅里,阿白問:「如何了?」
「那個蠢女人你和她論理幹嘛。」我走上天井,和他並立站著看天。前路叵測,年輕的殿下擔足了心事,眉間重重憂色,但無論如何,我會和他站在一起。
我若離開你,也只是緣于,你不喜歡我,我傷心。
月光很淡,我摟著他,汗透了衣裳,可他仍無知無覺,我忍不住爬起來,拍著他的臉跟他說話,橫豎他聽不見,我愛說啥說啥:「歐陽,我絕不在你離開我之前離開你,你卻是不明白的么?」
他呼出的熱氣直撲到我臉上來,我心一跳,生病的人力氣並不大,我稍一掙就擺脫了他的束縛,但架不住他軟軟的央求:「陪我再睡會兒好嗎?」
正想著,阿白身子一顫,冷汗滴落,死死強忍疼痛,低啞道:「讓我能醒著。」
我抬起頭,凄風苦雨過後,好一輪明晃晃的月亮。他輕笑:「看,我把明月抓住啦。」
月亮隱沒雲層之際,我聽見阿白說:「歐陽和我商議過了,三日後就離開草原。」
神醫很沒面子,嘆著氣走了。
皇子殿下一身是傷,清寂寥落。我們交握雙手,相對無言,直至夜幕降臨。
霎時我就明白過來了,有朝一日,他洞房花燭,我富甲一方,終究各有各的去路。我的心思他未嘗不懂,卻只能對我說一聲抱歉。我忍淚,重重地點頭:「金子最可愛了,承你吉言,我會當個大闊人。」
這個故事告訴我,做人萬萬不可過分貪婪,否則屍骨無存。又是暗含塵又是摔了個鼻青臉腫的,我近來大走衰運,得好好反思。唔,萬惡顏為首,擁有天人之顏的人,我一個也沾不得,貪不起。小明,你可記好了。
「我去澤州,他和你前往塞外越家。」
我渾身都汗透了,就拎著桶去虎泉打了水擦洗著身子,弄得滿身清爽才去找阿白,他又獨自站在天井裡,銀輝中那個素袍玉簪的淡雅身影轉過頭,困惑道:「你看,明明是我的東西,被別人搶了去,我再弄回來,反而落了話柄。我那幼弟的娘親反要說是我搶了他的,這是什麼邏輯?」
他恐是不大開口求人的,耳根都紅了,眾人七手八腳地扶著他,伸掌為他度去真氣。他中暗含塵的時日比我久,心脈俱已受損,平素他不適時,也只極緩慢地療傷護住心脈,略過了就受不住,但眼下已顧不得太多,靠著眾人的真氣強撐著看完密報,再傳出千均一發的命令。
「她做的飯倒是可口。」有一個弱弱的聲音說。
果真是月圓之夜,他走到窗前,取了一隻瑪瑙樽,斟了一杯清酒,帶我走到天井處。
是,失去和你的未來。只要你能有一個你所心滿意足的未來。
我一驚:「去哪兒?」
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們大老爺們,不認識這些。」我搖搖晃晃往外走,他便披了雨衣,隨我一道出了門。
他咧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黃泉路上不寂寞,青春作伴好還鄉,你還活得興高采烈,我哪肯獨自赴死?」想了想又說,「我還想等著阿白問鼎天下呢,起碼撈個丞相噹噹,讓我大哥二哥明白,不會武功也能叱吒風雲。」
「就是……勉強還活著。」
阿白的床邊守著幾個人,可他咳得讓我心疼,急急握住他的手。他的面色灰敗到幾近枯槁,目光卻很鋒利,喘息的間隙催促眾人道:「快,快一些。」
我驚得跳起來,不置信地看著他,黑暗中,他的眼睛正對上我的,虛弱但篤定地拉過我的手,放在心口上:「你吵死人了,我在奈何橋上跟小鬼說,這婆娘太聒噪,我得回一趟陽間,為民除害。」
月光下,阿白風姿纖雅,溫定一笑:「我會送給你,最高最遠和最好的所有。」
「嗯,在你們離開之前,我不離開你們。」聽諸事宜說,歐陽得發出了汗,去了傷寒才會醒轉,但他想盡了辦法,連針灸都試了,他燙成了紅蝦米也出不了一滴汗。我琢磨來琢磨去,決心去給他熬一鍋羊肉湯。
我出門望了一會兒天空,藍天白雲,晴空萬里,在暴雨過後,草原又迎來了一個好天氣。我折回城堡去看阿白,剛走到門口,就又聽到他咳血不止,趕緊一個箭步衝進去。
歐陽的手讓我常有酩酊之感,但阿白是不同的,他如兄如父,低聲和我說著話:「今天日頭好,再過一小陣子,應有月光。」
這人有張太可惱的壞嘴巴,我捶他一下:「你怎麼不去死?」
陰雨霏霏,下得沒完沒了。空氣倒是很潮濕很芳香,我蹲在地上,一寸寸地翻找著胡椒草。事先我找諸事宜打聽過,他也說這東西好,內用可祛風除濕,外用可治跌打損傷和骨折。他曾經備了許多,但風雲幫的後生哥對此需求甚大,他的存貨剛巧用完,新的尚未補給上來,歐陽就出了事。
不開燈的房間里,那人輕笑一聲:「……我懂。」
我用土法子給歐陽蓋上了兩層厚厚的棉被,期望他能出點汗,但事與願違,他被捂得口角生出燎泡還未出汗。我往他額頭上一探,莫說汗珠子了,就連汗意都尋不著。桌上那碗薑湯早就涼了,好在神醫尋來了一隻小火爐,我放在上面加熱,見神醫兩眼熬得通紅,心下不忍:「這裡有我就好了,你快去歇著。」
我們都沒有說話,他半靠在床頭看著我,我也看著他,這一幕很怪異,我咳一聲:「殿下……」
「我倒是聽說啊,她從城堡上跳下來,殿下慌得魂不守舍,當場一口鮮血染紅衣袖。」
他抬起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那小心翼翼的姿態,彷彿是在觸碰一隻琉璃做成的人兒。他的眼神好溫柔,我把臉貼在他的掌心,不說話。這是一雙習武的人的手,硬而靜,而涼,不同於歐陽的手。
四天了,我和圖書的公子還未醒來。
我耐心不好,很是氣憤,噼里啪啦地說了一長串,他仍在昏迷中。我罵得累了,覺得無趣,就又躺倒,繼續抱著他,睡在這無邊無際的我的月色他的漆黑中。終於得以將心愛的人往更深更深的心窩裡揉,為何心頭還如此凄苦難當?
幾日以來的傷懷、驚嚇和揪心全都化成了淚水,一滴滴地打濕在衣襟。我不嘴硬了,老老實實地承認錯誤:「你們怎樣,我就怎樣,你們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一定不擅自行動,一定不打招呼,一定不……」
「你怎會擔心我出逃?」
「你就是我的還魂丹。」他說。
「嗯。」我不禁長嘆一口氣,怎麼會弄成這樣?他曾是呼風喚雨的太子,而今避居草原,成為奄奄一息的困獸;我曾是見錢眼開的漁娘,而今手握重金,卻連一文都花不出去。當我在綠湖撐船捕魚時,何嘗想過會遇見他和他,人生將翻天覆地?
「她也不算傾城傾國的大美人,修鍊了媚術不成?」
喝了很多很多苦澀的葯,吃了很多很多薄薄的粥,我恢復了不少氣力,但歐陽還未醒來。神醫望氣色、切脈搏、施金針、熬湯藥,最後捋著鬍鬚唉聲嘆氣:「三公子這卻是怎麼了,還是燙得驚人,脈象卻又略有一點。」
也不是睡覺,他還虛弱,卻想聽我說話,我便說起阿白這幾日憂心忡忡,恐是澤州有驚變,又說起我們舉杯邀明月,他聽到此處笑道:「咳,杯弓蛇影。」
我也一樣。
我自覺受了冤枉,氣鼓鼓:「我才沒任性!欺負人的人是他!再說了,他欺軟怕硬,對付他就是要任性!他還需要我為他辦事,他不敢得罪我。」
「不,怕嚇著你。」他撐著一口氣朝我微笑,「發脾氣解決不了問題。」
神醫搖著頭:「唉,感情嘛,一筆糊塗賬。」
他自己中的是劇毒,卻還來擔憂他人。可歐陽,我的歐陽公子,他無知無覺地躺在那兒,讓我心口疼得彎不下腰。我注視著他的臉,真的,只要你無事,還能滿面笑容地和我說著話,我就再不跟你彆扭,再不亂說讓你生氣的話,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不是什麼也是什麼。真的,三公子。
我又拍拍他的臉,藉著月光將他嘴角的一點湯漬拭去:「歐陽,你這頭笨蛋!曙光就在前頭,你若死了,虧啊,你懂嗎,你懂嗎!」
平生頭一遭覺得,雨是可怕的。我一邊熱著薑湯,一邊和不省人事的歐陽說著話:「堂堂歐陽家公子,你沒死於戰場,沒死於一代高手的劍下,沒死於絕色佳人的懷抱,沒死於聞風喪膽的劇毒,卻死於一場從天而降的大雨,你認為……這合適嗎?」
我見竟有效,連忙又口對口地灌他喝了不少,折騰得滿頭大汗,可他仍未出汗。但葯灌下去了就好了,我回憶起青姑待我的法子,和衣躺在他身旁,死死摟抱住她,把自己熱得夠戧。
幫主抱恙是大事,我熬肉湯時,廚子們在外屋議論紛紛:「……我聽說,她和幫主吵了架,一生氣就要和*圖*書回天都,幫主去攔,又急又擔憂,這才迷了方向?」
丁某人被歐陽等人攔截下來,並被逼出了口供,坦白了獵鷹國和他接頭的幾位人物,以及本朝和他聯手提供情報的大魚小蝦若干。當晚,丁儉死於阿白親兵的一支箭下,而我則中了另一支箭。草民和大員,竟殊途同歸。只是我賣菜他賣國,我貪的是小錢,留得小命一條。
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一定不」了,我卡殼了。阿白抬手撫著我的髮絲,溫言道:「石榴,你一定要在我的方寸之內,目之所及。」我轉臉去看他,他笑了笑,「我得看著你,才會安心。」
金子最可愛了,你卻比金子還可愛。三公子,你就是我的金不換。可你知曉嗎。
笑聲很猥瑣,這個人被別人摔了一巴掌,大概是打在手背上,他哎喲一聲:「是是是,是我錯,不能說話唐突到了殿下和幫主。」聲音壓得小些,「但我真想不通哎,殿下要找什麼樣的姑娘找不著?幫主也是,那越姑娘可是武林第一美人,據說性情也溫柔,不都比這位石榴姑娘強?」
我守在灶前,偷聽著竊竊私語,真是哭笑不得。小明我就這點見仁見智微不足道的模樣,竟也混成了傾倒了殿下和歐陽幫主兩位大人物的禍水人物,所以說,以訛傳訛多可怕。
只因,他是那個人的知交好友,他們之間有過命的交情。
連日大雨,天光甚暗,帳篷里點起了好幾盞燈,卻只映出那人灰白的臉色,無比黯沉。阿白看得難過,咳得肝膽欲裂,按住胸口的指節青筋暴起,我忙輕撫他的肩背,幫他緩過這一陣,他臉上浮起沉思之色,良久道:「他這一病,可吃了不少苦頭了。」
門被撞開,一名親兵急沖沖地來報,阿白臉色一變,隨他走出帳篷。
沒有胡椒?我去采野草。草原上植物眾多,細緻點,定會有辦法。我戴上斗笠就要出去,阿白攔住我:「你還未好,讓他們去吧。」
丁儉是當朝兵部尚書,兩個月來向獵鷹國提供本朝好幾座城池的地形圖,協助對方凱歌高奏。皇帝雖不大理會朝政,但也有所察覺,丁某人趕在盤查之前脫逃,為防走漏風聲,只帶了兒子和寵妾逃往獵鷹國。
禍水很羞愧,端著羊肉湯走出門,從他們當中喊了一位騎術不俗的,隨我回了駐地。我騎馬的能耐還不大好,沒把握能穩噹噹地在風雨中帶回一鍋湯。
胡椒草不算難找,儘管神醫對我的土方子很沒信賴感,但我還是雀躍萬分。想到廚堂煙熏火燎,我推走了阿白。我不願他受罪,他卻非要隨我去不可,我百般不肯,他就聽了我的話,回城堡歇息一陣子。連日來他守完了我又守歐陽,雙眼通紅布滿血絲,我想讓他睡個囫圇覺。
我聞聲去看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瞳里,映出我凄惶的影子,我動一動,它也動一動,我心房震動,對他說:「以後我要建一座房子,足有七層玲瓏寶塔那麼高,離月亮近些,它下來陪我就能少走一會兒路。」
「抬頭。」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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