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事件經過

四天前,我出了一場車禍。我們乘坐的那輛吉普車從四十米高的山坡滑下去,我的全身多處骨折,當時胸部已出現呼吸困難,血氣胸的狀況。經X光檢查又發現右肩骨折,雙腿骨折,盆骨多處開裂性骨折,臉上、身上、手上的划傷更是數不勝數。昏迷了四天後雖然蘇醒,但由於傷處過多,隨時有可能出現併發症,也就是說還沒有脫離危險期。
「散兵就是你在電話里說的那個貴陽男孩子?」琛沒有回答我卻反問我。
想到這裏,我的心和全身上下所有的傷處一起劇烈的疼痛起來。這種痛不知道是內傷還是外傷。
我閉上眼,拚命想忘掉所有的一切。然而,腦海里卻揮不去一個人的身影,他手舉一瓶第五季在我面前晃來晃去,臉上是無限的真誠與陽光。剛剛還切齒的恨意曇花一現般無影無蹤,原來,愛一個人和恨一個人都是同樣的艱難。
「散兵怎麼樣了?」她一走回病房我便迫切地問。
哥哥走出門叫著琛的名字,過了一會兒,琛跟在哥哥身後走進來。我看著琛一臉的苦笑:「對不起,12月份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北京了。」
隨同叔叔來的兩位醫學專家一進病房就打開隨身攜帶的箱子,他們拿出帶來的醫療器材開始為我檢查身體。
「叔叔。」我看到叔叔時人已清醒了很多,想笑給他看,卻發現叔叔的眼眶已經濕潤了。
「他呀,他傷的比你輕多了,已經跟著他兩個伯伯回貴陽了。」琛一邊整理東西,一邊輕鬆的回答我,接m•hetubook•com.com著又說:「你還是先顧自己吧,管人家那麼多幹嘛?」
是同行的海濤救了我。他打通了我深圳網友小舟姐姐的電話請她幫助聯繫我的家人,於是整個天涯社區深圳版都亂成一團。從接到海濤的第一個電話起,大家都在焦急地打聽我的消息,猜測種種意外的可能,為我祈禱的人無數。
我慌了,被這場突來的意外嚇得不知所措。「摩卡!」我聽到散兵在叫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抓住他,可是我的手隨著汽車的晃動,在空中胡亂划著弧線,什麼都沒有抓住。散兵距離我越來越遠,直到最後,我所有的記憶都定格在那一剎間。
「啊,是這樣的,她剛剛醒過來,腦子還不清醒,你們有什麼事跟我說吧。」邊說邊把那兩個人拉了出去,而我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散兵到底在哪裡?他現在情況如何?時間變得如此的漫長,我一分一秒的數著時間等著琛回來。
經過短暫的沉默,父親開始告訴我事件的經過。讓一個人重複一段痛苦的經歷顯然是殘忍的,就像剛剛愈合的傷口再被撕裂,而顯然,父親承受的痛似乎比我更深。父親在說這些的時候,表情始終是充滿了痛苦,而我,靜靜的聽著,靜靜的回想,回憶那些只有我和散兵才知道的故事。
網友孤行在北京趕往拉薩的機場遇見了我的父兄,在他們前往拉薩的公路上孤行的手機片刻未斷,都是深圳的網友打來的,孤行讓我爸爸和哥哥放心,我www.hetubook.com.com已經平安的住進西藏軍醫院,他有個表嫂就在那間醫院上班,已經打過招呼,會盡全力搶救我。當我的家人趕到拉薩時,我的父兄見到了提前一天趕來的老蔡。
網友「傑克丹尼」發動他所有的關係網,請西藏的朋友幫忙,查找我的下落,他的朋友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后,從深夜時分開始在拉薩一家家醫院尋找我,天涯社區旅遊探險版論壇的「小隨」和「柳下草」也加入了尋找我的隊伍,他們約好,如果一定的時候內再找不到我的人,他們將儘快啟程沿著我的進藏線路探尋。
叔叔守在我的身邊安慰我說:「不要擔心,叔叔一定把你帶回去找最好的醫院,最好的醫生給你治療,你放心,咱們都找最好的。」他又說,別怕,叔叔來了,一切有叔叔在。
「你就好好養傷吧,其他的我來搞定。」琛一邊放下背包一邊安慰我。
2003年10月27日 拉薩西藏軍區總醫院
「這裏痛嗎?」胸科專家按按我的左胸。痛!我哇的一聲叫了出來,胸口處巨痛無比,這是我醒后第一次感受到疼痛的襲來。
我從來沒有這樣渴望到天明。
我的右手沒有任何反映。
一切都想起來了!原來車禍就是這樣發生的。四天,他們說我竟然昏迷了四天,那麼這四天里究竟又發生了什麼事?散兵在哪裡?他有沒有受傷?傷得嚴重嗎?
兩個陌生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在確信hetubook.com.com我是摩卡後走到我的床前說:「你好,我們是散兵的家屬。」
「再舉舉右手。」
「這裏疼嗎?」骨科專家敲敲我的雙腿,我搖搖頭,不疼,沒有任何反應。
我咬咬牙告訴自己:「摩卡,你要堅強,這樣的事情見得多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你一定要重新站起來,重新奔跑,再次踏上前行的道路。」
終於熬到了天亮,哥哥的手機響起,隨後病房外傳來一個女孩子熟悉的聲音「你們在哪裡呀,我找不到。」是琛?她怎麼來了?我心底思忖著。
孤行和老蔡專程到飯店買來一些白粥,他們找到個吸管后小心翼翼的喂我一點點喝下去,兩個小護士也走過來幫忙,極有耐心的給我擦臉擦手。
「散兵?散兵怎麼樣了?」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亢奮起來,睜大了眼睛緊盯著他們,話音還沒落,琛便一步沖了過去站在那兩個人的面前。
這時孤行和老蔡走進來,在我和琛的對話中打開CD機放起了音樂,病房裡響起阿杜的歌。
「我靠,摩卡,你這個跟頭也摔得夠歷害的,居然還摔到什麼那曲去了。」琛一邊放好背包一邊罵我,跟電話里一樣口頭禪依舊未改。
「舉舉這隻手。」
我心底的一塊石頭終於放下了,但是旋即又開始傷感起來。看著自己懸在空中的腿,渾身一動也不能動,我還能行走如風嗎?我還能回復到以前的我嗎?我還能繼續前行、走完剩下的西藏旅程嗎?散兵還會喜歡我嗎?不,一定不會了,他喜歡的只是那個充www.hetubook.com.com滿活力青春飛揚的摩卡。否則,他為何不守候在我的身旁,拋下我自己先回了貴陽?
叔叔給我帶來對生命的渴望,我必須認真面對生命的考驗。愛情是什麼?沒有了健全的生命,還有愛情么?我問自己。
叔叔在接到電話的八個小時后,帶著三名同行者從瀋陽趕到了拉薩。一位叔叔的同事,兩位醫生分別是胸科專家和骨科專家。叔叔的工作很忙,這次居然從遙遠的瀋陽來到了西藏,為了我,他一定耽誤了不少事兒,我心裏惴惴不安。
如此一想,倒是心情平和不少,我把臉埋在被子上,將淚水偷偷的蹭掉。
「醫生說我可能會瘸,也許以後只能坐輪椅了,我傷得如此的重,誰還會喜歡一個廢人?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現實,昨天還對你信誓旦旦的人,今天可能就會拋下你另尋新歡。見過那麼多人的情感糾葛,終究還是免不了一俗,我完全理解散兵,畢竟我們都已經不是小孩子,懂得在現實與愛情中選擇。」想著,眼淚還是不自覺地順著臉龐開始傾瀉而下,心底那一絲女性的脆弱還是咔嚓一下崩裂。
散兵,七天的情感看來還是經不起生命的考驗,你走得如此乾脆,沒有留下隻言片語。看來人不能太相信簡單的視覺,眼見為實絕對是世界上最大的謊話。我曾經編織過太多的浪漫故事,但是今天,我終於知道,這樣的浪漫在現實中是不會存在的。忠貞不渝、誓死不分的愛情已經成為遠古的神話,在這個充斥著現實的社會中,我們只能靠不斷幻想這些神話來滿hetubook.com.com足自己對愛情的憧憬。我好傻,我居然會在這七天里愛上你,居然還想過和你一生一世,居然還以為終於找到了我不遠萬里一直執著尋找的歸宿!
我舉起了左手。
在周圍人的七嘴八舌中,我開始知道更多細節。
我心底有堅定的聲音在對自己說:「摩卡,你是堅強的摩卡,你怎麼能夠哭呢?沒有愈合不了的傷,沒有邁不過去的坎。」
不知過了多久,琛終於回來了。
「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只管好好養傷,我們去找你的主治醫生談談你的病情。」專家們安慰完我,便與引路的護士一同去找醫生。
琛一直和我聊天,說著一些來西藏路途中的見聞,不停地述說一些自認為比較好笑和有趣的事情哄我開心,自顧自的說完之後誇張地大笑。她一定感覺到了我心底的那交錯的洪流在奔涌,我沒有什麼事情能夠瞞得過她。
還有些網友猜測著遭遇車禍后的我身上所剩的錢可能不有多,於是他們自發地為我捐款,並在銀行開設帳戶,成立了救助摩卡資金,很快,一筆筆救命的捐款匯入了我的帳戶,而那時我還在鬼門關徘徊,對此事一無所知。
「她們是你的特護啊,你昏迷了四天,都是她們日夜守候在你身邊的,還不謝謝人家?」爸爸走過來,他明顯地老了,兩鬢增添了許多白髮,看得我又鼻子發酸。
「你們是誰?」我看著小護士,她們好象一直都守在我的病房,而且極有耐心。
「是的,他也受傷了嗎?」我已完全記不起車掉下去以後的情況,只有期待琛告訴我散兵的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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