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哪裡
26、……誰在?

可打領帶的時候我還是哭了兩下,抹抹臉,就再沒眼淚了。手機沒在車裡,被我放在辦公室桌子上了。我看著手機的時候還巴望她那晚能夠成百上千次地呼叫我,但她沒有。不過五次而已。只有一條簡訊,寫著「你要原諒我」。
「這麼急著走啊。」
「我沒跟誰生氣。」
我低聲說你丫滾,不然我拿熱水澆你。他那一團白影過了幾秒就在我餘光里消失了。我又磨蹭了一會兒才回病房,進去就問:「你今天怎麼樣?感覺好么?」
我很想立刻回她說,我可能沒法原諒你了。不,是「我沒法原諒你了」。哪兒還有什麼餘地。
「你下班會過來么?」她的聲音是那種很假的溫柔,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在白熊和小烏龜之間,有一個記事本,我拿起和_圖_書來,上面是暹音的筆跡。從她發現自己懷孕開始記的流水賬,每天吃了什麼,睡眠好不好,幾個小時,一天都有什麼感覺。本子里掉出一頁,中間對摺了一下,我先看到的這邊寫了很多名字,從很俗氣的到很老氣的,她寫了又劃掉,有的劃掉了,又在隔幾行的地方寫出來,又劃掉,有的名字上劃了四五道,已經完全看不清楚原來的字了。我笑了,翻開被折起來的那邊,每一個她沒劃掉的名字前面,都加上了一個「方」字。
「你跟誰生氣?」
我一個上午就處理了積壓兩個多月甚至三個月的事情,如有神助。中間暹音給我打過電話,但被我掛了。過了幾分鐘,我還是很沒骨氣地打給她,跟她說我一直在開會,才https://m•hetubook.com.com剛結束。
想我幹嗎?是你找方丹他不理你吧。我當然沒這麼說,但滿腦子都是惡毒的攻擊,於是只好在電話這邊冷笑。
本以為我會睡不著,哭一場,或者鑿牆挖洞割脈……什麼都沒發生,躺在床上沒十分鐘就睡著了。一切尚有疑問的,都有了答案,一切不能理解的,都去他媽的吧。這樣反而踏實了。戀愛最患得患失的那部分業已消失,因為根本就沒「得」過。還以為我會做心驚肉跳的噩夢,當我醒來,心裏空空的,又平靜如水,這神清氣爽的狀態好幾年都沒出現過了。還能說什麼呢,這才是我的原樣。如果真心的有一點兒「愛」她的話,也不至於這樣輕鬆吧,好像我確定了她一點兒都不愛我,反而給自己卸了套兒和_圖_書
其實你就是想我別去是吧?「沒事兒,不累。」我生硬地回答,「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帶去。」
「會吧,不過可能會加班。」
禮拜天一天,我都在醫院陪著她。很美好,好在什麼事兒都沒發生,大部分時間只是拉著她的小手,話都沒怎麼說,對望,然後就笑了。我的心像被衝上岸的石頭,有所依靠還曬著太陽。
秘書跑進來:「怎麼了?」
「全醫院都會知道我老婆被人搶了,我怎麼能跟你共處一室。」我把東西放下,不想看著暹音,拿起暖壺去打水。她想跟我說什麼可是沒說出口。方丹就在走廊里,我看見他之後還是把關門的動作做得很勻速,以免讓暹音看出來。他跟我走到水房,一句話沒說。我打水,他站在門口。
「不用了,你來了就好和-圖-書。」
我買了很多東西帶去,兩隻手大概拎了六個大塑料袋,有各種水果和零食,光冰激凌就買了三種。在病房門口站住了,因為方丹正坐在裏面削蘋果,我看他靈活地削完,沿著經線方向切出細瓣,遞給她,他們在家一定經常搞這一套。我盯著那把刀萌生出扎他一刀的想法,可還是擺出假笑推開了門。方丹站起來,把蘋果交給暹音,刀放在床頭柜上,從我身邊走出去。
我聽了這句還是不爭氣地有些心悸,掛了電話就把手機摔到牆上,砸出一個小坑。
「哦,沒什麼,我只是想……」她中間笑了一聲,「我可能只是有點兒想你。」
「沒什麼,手誤,手誤。」我笑著說。
「那就算了吧,別弄得太累了。」
吃了飯,暹音說:「不會有什麼大事,你回去吧。明天還hetubook.com•com要上班吧。」我膩歪了很久才走,回了暹音家,梳洗了,換了衣服。我隨便走了兩圈,翻了翻方丹的書和CD,書都是看過的,CD都是簇新的,聽了一張Gershwin,再放上Stan Getz,開到最大聲。忘了一個人該怎麼消磨時光,回想,又想不起來。推開玩具室的門,裏面的小熊、木偶、娃娃,直勾勾地看著我,我遲疑了一下,又逞能地走了進去,坐在了玩具們中間。它們用全新的姿勢和眼神看著我,帶著責備。我坐下的地方有些黏,伸手一摸,手上是血,趕緊掀開周圍的玩具,地毯上正有一小攤,快乾透了。去廚房裡拿了濕布沾了清水再回來,跟地毯上反覆地蹭,血跡沒擦掉多少反而暈開。
「你也不問她怎麼樣、好不好,帶了一堆重量不重質的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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