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混亂的愛(一)

沈墨換了家居服出來,見安心還獃獃地站在門口。他帶上門,靜靜地望過去,一瞬間竟有些不敢直視的慌亂。
沈墨放下包,瞥了眼她腿上的報紙——他和安心的照片佔了整整一個版面,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淡淡道:「有什麼事嗎?」
果然,他們剛走出電梯,就看見守在門口略有些著急的蘇揚。
打開門的時候,他盯著那雙眼熟的高跟鞋看了三秒,怒氣油然而生,目光一掃,果見魏三光著腳丫窩在他家的沙發上邊吃冰淇淋邊看電視,目光炯炯地看著電視節目,不時被逗得哈哈大笑,沒有在安心面前的矜持優雅。
她想了半天,苦惱地說:「怎麼辦?我都喜歡,要不然我以後就開一家花店算了……」
於是,這個夜晚,沈墨光榮地失眠了。
沈墨是真的頭痛了。他是一個不太愛跟人講理的人,一向覺得動手更能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於是,他走到魏三面前,伸手拎起她的后脖領輕而易舉將她拎了起來。
「買了什麼?」沈墨接過大盒子,舉到耳邊搖了搖。
「嗯,我知道。」安心抽了抽鼻子,頭也不抬地繼續洗菜,小莫剛下飛機就給她打電話了,她能不知道嗎?
「什麼?你指使她去買菜?」沈墨急了,連忙撈起電話撥號碼,同時冷冷瞪了一眼故作無辜的魏三,「你憑什麼指使她?」
魏三眨眨眼:「我怎麼不能在你這兒?我現在不是你的心頭好嗎?呦,你跟人打架了?誰那麼好大的狗膽敢打你啊?」
但,他到底也沒有將那盆君子蘭扔出去。
蘇揚應了聲,利落地辦好老闆交代的任務。
不過今天眾人的目光似乎又格外不同,不是之前的羡慕,而是多了那麼點藏也藏不住的看好戲的神色。安心不安地想,這又要出什麼幺蛾子了嗎?
安心略有些茫然地抬頭看他,然後目光漸漸變得複雜,伸手接過那金光燦燦的卡:「哦。」
沈墨心中一動,「想你父母了?」
沈墨已經開始辦公,聞言握筆的手驟然一緊,目光深沉卻冷厲,仍是平靜無波的模樣,然而細看,卻不難發現他眼裡的不耐煩:「把你的東西帶走。」
沈墨忽然想起她複雜的和*圖*書身世,一時間也不知該說點什麼,又見不得她這般落寞神傷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她的腦袋:「過段時間,我陪你回去。」
安心有些不安地又看了他一眼,頓覺詫異:「你……你的臉……」
「我去城南的古董街淘到的。」安心老老實實地說道,有些不安地絞著手指頭,「你放心,絕對不是贗品。當然,那個……也挺貴的。」
魏三趴在他的大床上,雙手撐著下巴,兩條腿隨意在空中划著:「是我的錯覺嗎?我覺得你在維護她。」
沈墨推門進去,吳靈兒端正地坐在沙發上,手裡端著清茶,低頭翻閱著放在腿上的報紙。見他進來,她也只淡淡地抬了眼,不見往日柔美動人的笑容。
沈墨懶得與她廢話:「安心呢?」
安心於是歡喜地去挑禮物了,沈墨看著漸漸合上的電梯門,對蘇揚說道:「找人跟著她,別讓記者打擾她。」
「不用你演了。」沈墨咬牙切齒,頭也不回,「快滾。」
沈墨一怔,魏三趁機砍出一記手刀將沈墨的手隔開,隨即擺正姿態,又是嬌俏優雅的矜持小模樣。
情況同前幾天一樣,他們一出公寓大門鎂光燈就閃個不停。沈墨牽著安心的手,從容地從一干人身邊走過。安心因為這些天被拍得多了,已經從原先的驚慌不安變成了現在的麻木。
他正要往外丟,卻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
謙謙君子,他本來就擔不起!
安心忽地抬頭,目光閃了閃,嘎嘣脆地應了聲:「哦。」
吳靈兒款款起身,捧著放在茶几上的綠色盆栽走近他,溫柔嫻靜的模樣,帶著恰當的委曲求全:「這是我特意到花店去挑的,你喜不喜歡?」
她想,他幹嗎關心她吃沒吃過?他現在該做的應該是……「你不追嗎?你的女朋友她好像生氣了。」
沈墨開門的手頓了頓,隨即冷硬道:「不想。」他盯著魏三的眼睛,淡淡道,「別逼我找魏二過來。」
沈墨面無表情地再度拎了她的后脖領要往外扔。
沈墨含糊地「嗯」了一聲,有些慌張地收回目光,抓起公文包進了他的房間。
吳靈兒淡淡一笑,柔美得彷彿只要對她說一和*圖*書句重話都是一種罪過。她從容地環視一圈辦公室,將很有些重量的盆栽擱在他辦公桌的一角:「聽老闆說,這君子蘭不但寓意很美,開的花朵很漂亮,而且對人的身體很有益處。放在你這兒也不佔地方,你要是嫌照料起來麻煩,我過來照顧就好。」
安心心想,被人打了?誰那麼大胆?真是太好了,看他還怎麼用這張臉去勾引漂亮美女。
安心訥訥地,小臉止不住發熱,也不敢看那背對著陽光緩緩行來的身材修長而完美的男人,手有些抖地遞上包裝得細緻漂亮的禮物,「喏……」
又去公司?安心扁了扁嘴,不太情願的樣子。沈墨等著她開口拒絕,卻聽她說:「好吧。」
沈墨正在脫外套,聞言抬眼掃了她一眼,俊眉凝著漠然:「我不喜歡。」
走進沈氏大門時也是,原先被公司職員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的安心,居然也從容了。看吧看吧,反正又不會被看少一塊肉。
蘇揚看一眼安心,躊躇了下,鎮定道:「沈總,辦公室里有你的訪客。」
安心推開門進來時,便見沈墨與魏三齊齊看著她。她有些心虛地頓了頓,才轉身合上門,看著沈墨複雜的眼神,怯怯解釋道:「那個……我就是回去了下,對不起。」
沈墨失眠帶來的壞心情壞到了谷底,她不想直接告訴他有那麼難嗎?明明不想去偏還要擺出委曲求全的模樣兒……
沈墨的目光又默默地搜尋了一遍,果然沒有看見安心的身影。他隨手丟下公文包,三兩下走到魏三身邊,彎腰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你怎麼在我這兒?」
吳靈兒備受打擊,卻仍舊微笑以對:「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來的道理?你若真的討厭,等我走了扔掉也就是了。」
魏三在被丟出去的前一秒飛快抓住他的手:「你不想看看她究竟還在不在意你嗎?」
沈墨好不容易找到的話題又結束了,恨恨地盯著安心的後腦勺,這丫頭是怪他呢吧?他這樣做還不是為了小莫好,她有什麼可怪的?
他的植物溫室里有各種各樣的花卉,其中不乏罕見的珍稀品種,可卻沒有他最喜歡的君子蘭。
說罷她拿出自己的電話,www•hetubook.com•com隨手按了兩下,開著揚聲器,直接問對方安心人在哪裡,那邊的人說在屋裡呢,一直沒出來過。
「有什麼可擔心的啊?」魏三不以為然地瞥他一眼,三兩下將冰淇淋吃乾淨,扯了紙巾擦手,「我讓我的人跟著呢,她回了花店,這會兒在幹嗎等我打電話問一下。」
安心眼圈已經紅了,看沈墨的眼神便帶了那麼點埋怨的意思:「能不想嗎?」
安心正在廚房裡洗洗切切,沈墨踱了進去,「小莫已經平安到加州了。」
安心看得有點呆,這個人,就算是無意,也讓人無法從他身上錯開目光。
「我並沒有說要收下它。」他垂了眼看向她腳邊的那叢綠。
沈墨是很矛盾的,聽了溫言的話,他覺得心疼,很想對她好。可,要他忽然對她殷勤起來,他敢保證,她一定會逃得比兔子還快。
「那可不行。」魏三在他背後嚷,「我不得陪你演戲呀?」
安心買了精挑細選的禮物回來時,便見沈墨待在陽台上的植物溫室里,雙腿交疊著,悠閑地坐在藤製大圓椅里,靠在大腰枕上,手裡捧著本薄薄雜誌。柔軟陽光落在他手指上,越發顯得雙手修長纖細、白皙如玉。
魏三直接忽略後面那句話,疑惑道:「她自作主張,不聽你的話,也不聽我的話,不該罵?不過,我的人不是說她一直在家嗎?怎麼過來的?」
於是,沈墨就在這種矛盾中,深深地受傷了。
「請神容易送神難。這話雖然有些俗吧,可誰叫咱就是俗人呢!」魏三窩在沙發里,坐沒坐相。
沈墨瞪她一眼,電話一直沒人接,他更煩躁,伸手不斷扯領帶。
盛怒中的沈墨顯然忘記了是誰要求安心必須對他言聽計從的。
魏三挑眉去看沈墨,果見他眯了眼,深呼吸了兩下才往外走:「在我回來之前,消失。」
沈墨脫衣服的動作頓了一下,頗有些猶疑地看著魏三:「我好像誤會她了。」
「哦?」魏三興緻更高了,眼巴巴地瞅著沈墨等他說隱情。
姓沈的,你太不是東西了。你現在牽著我的手,卻要我去給你的女朋友買道歉的禮物?!太侮辱人了——
沈墨一口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https://www•hetubook•com•com臉色愈加地黑了。可這麼個傢伙,現在要衝她發火要罵她兩句,他還真的捨不得。於是他只好氣悶地說道:「我問你吃飯了沒有?」
「啊……什麼?」安心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沈墨嘴角一抖,臉色驀地沉了下來:就算他真的有女朋友,她也無所謂?
他剛才說,他陪她回去?哎,這到底是個什麼事兒啊?前兩天還帶著美人兒將她指使得團團轉,今兒態度怎麼一下就變了?安心實在想不通,只好眼巴巴地瞅著沈墨。
「我不怕長針眼。」魏三笑嘻嘻地說。
沈墨愣了下:「你哪兒買的?」
價錢什麼的哪是問題啊?沈墨奇怪的是——「你懂古董?」
魏三撅嘴扮傻:「不是你說她是幫傭的嗎?」
沈墨看了眼蘇揚,後者正暗示一般看著安心。沈墨想了想,取了一張卡對耷拉著腦袋的安心說道:「你到世貿商場幫我選一份禮物。」
「還沒有。」安心納悶地、小聲地說。
安心很是莫名其妙,這人變臉可真是一絕啊!為了避免那寒意凍到自己或者又給他找到整自己的借口,安心決定乖乖地閉口不言。
沈墨下午三點就回到了A城,他並沒有直接回公寓,而是去了公司,處理了這兩天堆積的一些工作,快七點了才離開公司。
「我幹嗎要罵她?」沈墨皺眉,太陽穴的血管都綳了起來,「你到底走不走?」
「發什麼呆?」沈墨抬眼看見她,收起雜誌,拉開玻璃門朝她走過來。
安心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會氣她多久,但她知道,她的確讓他們傷心失望透頂了。
安心今天的精神也不怎麼好,大約還是想念兒子所致。她沉默地弄了早餐,心不在焉地吃著,也沒注意沈墨總投過來的殷殷目光。
他問:「那你呢?」
門一關,魏三不客氣地發問:「你沒毛病吧?居然沒有罵她?」
魏三沖她柔柔一笑,小跑跟上沈墨。
安心莫名地紅了臉,低聲道:「是古陶唐三彩。」
「嗯?」魏三饒有興緻地挑了細長的眉。
安心第一次知道,原來嬌俏柔美的美人兒甩起門來也這麼有氣勢啊,不是「彪悍」兩個字能形容得了的。
沈墨沒好氣地哼了哼:「很明顯你的m.hetubook.com.com人很不敬業。」
後來,他收集各種奇珍花草,特地將辦公室的陽台弄成植物溫室。裡頭的植物都是他親自照料,不假人手,可千奇百艷的花草里,卻獨獨沒有君子蘭。
這麼多年了,她也不敢回去看看,每回只敢托溫言送些東西回去,但聽說他們還是不能原諒她,送回去的東西也當著溫言的面扔掉了。
沈墨微挑眉:「怎麼了?」
見安心望過來,他不太自然地迴避了她的目光,「你吃過了嗎?」
他是不是餓了要自己給他弄吃的呀?安心這樣想著,又釋然了,這人最禁不得餓了,肯定餓極了,才沒精力去追那女孩,「我去做飯。」
吳靈兒輕嘆一聲,柳眉一蹙,格外憂鬱的模樣,卻也格外動人,然而沈墨卻連神色都未動上半分。
但安心也只憤怒了一秒,便低了頭自嘲地笑了笑,這人不正以侮辱她為目的嗎?她又聽沈墨說道:「給長輩祝壽的禮物,你得仔細點挑,知道嗎?」
「不知道啊。」魏三一臉無辜,「下午那會兒說去買菜,就一直沒有回來過。我一直等著呢,都快餓死了,幸好冰箱里還有零食。」
真不是她不聽他話或者故意違逆什麼,她敢不聽話嗎?不管是溫言還是小莫,都是她的死穴,而現在這兩大死穴都被他攥在手心裏……
「當年的事情恐怕有我不知道的隱情。」沈墨淡淡說道。
「我爸爸以前就是倒騰古董的,我小時候跟著他跑,多少也學了點兒。」安心淡淡地說,清秀的面龐染上深深的落寞與黯然。
沈墨卻轉過身,走到門口喊了蘇揚進來,將盒子交給他,吩咐他晚上將這禮物送到壽星那邊去,然後便領著依然怔愣中的安心出去覓食了。
安心看著那還在微微震著的門板,半天回不過神來。
曾經安心用天真無邪的聲音問他:「沈墨沈墨,你最喜歡什麼花啊?」他說,「君子蘭。因為它即使沒有嬌艷動人的花朵,僅僅它那猶如碧玉琢成的葉片,便是別的觀葉植物所望塵莫及的了。」
「我現在還不知道。」沈墨垂了眼,脫了外套,脫襯衣時瞥一眼魏三,「你還要看?」
吃完早餐,安心準備收拾,沈墨卻按住她的手,「去換衣服,跟我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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