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之意，孤已知曉。」他說，「此事還須多方考慮，暫且擱下。」說罷，又與眾人商討了一陣其他事務，各自散去。
元煜愣了愣。
文遠看著那二人一前一後朝練武場走去，在原地望著，若有所思。
「那當然。」田彬道，「不過最厲害的還是我們殿下。他剛來朔北的時候，匈奴人、羯人、鮮卑人，就連烏桓人都猖狂得很，朔北軍處處挨打，城邑是攻一次毀一次，慘得不得了。可你看現在，匈奴人退回千里之外，屁都不敢放一個，羯人也得跟著周騰那樣的敗類暗通才有個盼頭，這多虧了殿下。」
田彬正想再說，忽然，看到兵器架後面走出來的人，嘴巴張在半空。
「田都尉在練武場。」軍士道。
火器營剛剛建起，前無古人，要運作起來，還需要做更多的事。首先，需要更多雷火罐和霹靂罐。二者的製法都已經定下，初華即刻根據營中所需列了清單，交給文遠，請他採買原料，並安排工匠。接下來，還有許多事。初華估摸著，她不能一直待在這裏，也不能把所有活都幹完，火器營要幹起來，還需要一些專門的工匠。這些工匠，並不單單是做罐子配藥散，還要能夠監督火器品質、維修，甚至繼續鑽研別的火器。
「公子。」他行個禮，這時，忽然見到初華身旁的暮珠，露出一個笑容。
「來吧。」田彬鬆了松骨頭，關節發出咯咯的聲音，「公子先與小人過兩招。」
初華髮現田彬神色驟變，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亦登時石化。
初華和暮珠皆是訝然。
練武場里沒有別人，初華和田彬坐在禾草上，話匣子打開，居然十分投機。
暮珠與初華相覷，再瞥瞥元煜，只得悻悻走開。
「怎麼了？」田彬看著她，愣了一下。
初華睜大眼睛：「這麼厲害！」
文遠頷首，說完此事，停了停，忽而道，「殿下讓田和_圖_書彬教授夏公子武術？」
「田彬，何事？」文遠問。
「就是我們殿下的事。」田彬神色八卦，「殿下與公子平日看著親密得很，小人亦覺得你二人實在登對，男才女貌，不知公子與殿下是不是真的……」
待得打發了暮珠，初華回來，對田彬狡黠一笑，「那就練武吧，田都尉。」
田彬瞅著她，忽而好奇起來，眼睛閃閃發光，「公子，還有一事，小人一直想問，但不敢問。」
元煜調來火器營的將官，都是些機靈有幹勁的人，即刻熱烈地討論起了戰術戰法，說個不停。
別亂想！一個聲音在心底吼道，初華連忙使勁閉眼，捶捶腦門。
元煜此言出來，暮珠和初華皆是瞪起眼睛。
「呵呵，如今四下無人，你不願意，我就說你非禮我。」
但她還是不服氣：「我不會讓別人偷走小囊的。」
元煜卻不管她，看向暮珠，眼底掠過寒意，「女官莫忘了，王妹來此，可是中山王歃血應承的。此處如何，孤說了算，女官若有他意，趁早打消。」
元煜坐在上首，聽著他們說，卻沒有表態。
「動作不錯。」田彬稱讚一聲。
「戰場上每個死鬼都說自己是疏忽。」元煜嚴肅道，「奪走你那小囊，可比奪走你性命容易多了，沒有它，你就等死么？」
「我本想發揮發揮，讓朔北王內疚，早點放你回去，可是……」回到屋子裡，暮珠一臉沮喪，「初華，是我不好，還連累你要去練什麼武……」
他敏捷地捉住初華的手臂，一個漂亮的反手，正要將她摔在禾草上，突然，聽到初華說，「你覺得暮珠如何？」
初華亦不客氣，也活動活動，擺出架勢。
「沒……沒什麼。」初華訕訕，笑得虛假。
元煜站在那裡，面無表情。
「遲些也無妨的。」初華訕訕，「睿華反正答應過他了，總要踐諾。」
初華不管他，繼續用https://m.hetubook.com.com手肘撞向他的肋下，田彬不慌不忙，幾招過後，退至邊沿，覺得可以反攻了，突然回身擒她。
「哦，那女官說，怎麼辦？」元煜看著暮珠，似笑非笑，「女官莫不是要孤親自護衛，與王妹同食同寢？」
「能么？」元煜看她一眼，「那日是誰受了傷，如今又是誰在逼問此事？」
想著，初華似乎又感受到了那貼近的呼吸，耳根不禁隱隱發熱起來。
「招式太普通，」田彬再讓開，點評道，「公子一招出來，下一招就能讓人猜著，這可是個大缺點。」
比如，在那個琉璃館的時候，他站在她的身後，手臂扶著闌干，將她困在雙臂之間……
初華窘然。
「你？」暮珠狐疑道，「朔北王可是說要派個名師來。」
暮珠居然想讓朔北王內疚……須知此人身上最厚的就是臉皮，哪來的內疚一說啊……
「你……」暮珠沒想到他會說著這樣的話，面色漲紅。
還有，浴室裏面元煜那赤|裸的……
「你使詐！」田彬紅著臉，拍著身上的草屑站起來。
旁邊的侍衛走過來，向二人一禮。
「知道。」
初華陰險地笑：「田都尉，別忘了暮珠啊。」
「……」田彬瞪著她，不可置信。
初華眨眨眼，片刻，點點頭。
「朔北王此言可謂無理！」暮珠氣急，「王妹可是萬金之軀，豈可像武夫一般練武！」
這話頗長臉，田彬瞥瞥暮珠，傲然道，「女官可莫小瞧了人，若非殿下命令，我還不來呢。」
「可是大王盼著你回去。」暮珠小聲道。
地方不遠，出了城不久，便望見了軍營的轅門。守衛望見元煜，急忙撤去拒馬，紛紛行禮。
元煜看著他，目光忽而凝起。
「小人所慮不是此事。」文遠微笑，道，「殿下，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子，常年悶在軍營之中，殿下可知道是何滋味？」
「田彬在何處？」他問軍士。
初華和-圖-書啞然。
這時，文遠走了進來，向元煜稟告火器營之事。
田彬又好氣又好笑，正要反駁，初華卻笑嘻嘻道，「莫惱莫惱，反正我不想學什麼武術，你我說說話便收工得了。」
田彬眉頭一皺，正要說話，文遠笑道：「女官和公子有所不知，我們這位田都尉，出身武將世家。當年在京中，他曾擺擂御人比試格鬥，無人能敵；如今在軍中，田都尉的武術亦是數一數二，稱一聲名師，可不為過。」
暮珠瞪起眼睛。
暮珠愣了一下，想到他是朔北王的近侍，傲嬌地別過臉去。
田彬見她羞赧滿面的樣子，覺得好玩得很，遺憾道，「是么，真可惜。我們殿下可好了，人長得那麼俊，本事又好，還是個皇子，不知道多少女子芳心暗許，公子怎麼不喜歡？」
「……我們這營里，能人可多了！」田彬嘴裏叼著一根草梗，自豪地說，「別人不說，你知道徐衡么？別看他平日憨憨的，衝鋒陷陣跟不要命一樣。幾年前，匈奴人進攻臨戎，援軍未到，城門被撞開了，徐衡親自扛著刀，堵在城門見一個砍一個，結果了幾百條性命。完事之後，他整個人都是紅的，從此得了個『鬼三郎』的綽號。」
「就算不決裂，下官以為，殿下也不必插手。朔北軍坐鎮北鄙，一旦南下，會招致外敵重新入侵不說，開戰之後損己利人，反便宜了朝廷。」
堂上沒了別人，元煜重新拿起那份詔書，看了看，眉頭微皺。
初華淡笑，突然朝他攻去，一拳揮向他的臉。
初華赧然，道，「那日是意外，我一時疏忽，沒帶上小囊……」
暮珠微不可聞地「嘁」了一聲，初華知道她還在為元煜昨日的話置著氣，說話不饒人，忙道，「暮珠，你去街上給我買些胡桃餅來。」
「別難過了。」她安慰道，「無事，不就是練武，他不會拿我怎麼樣。」
文遠意味深長，「https://www.hetubook.com.com殿下，夏公子可是個二八佳人，只怕軍心不穩啊。」
「去嘛去嘛……」初華討好地笑，推著她走開。
暮珠嘆口氣，只得點點頭。
朔北王的那些功績，她也聽得很多了，也親身經歷過幾回，說他多有能耐都是毫無疑義的。不過近來，初華每每想到他，卻為的是別的一些事。
元煜從大將軍府出來，騎馬一路飛馳，直奔火器營。
田彬偏頭，輕鬆避開，初華又一腳掃過去。
「下官以為不可。」長史崔岱道，「朝廷與諸國不戰不和，只怕還要持續。據報，今年多地春澇，各地災情不斷，朝廷與諸國皆有損失，一時難以分神開戰，便將主意打到了朔北軍身上。」
初華不以為然：「詐又如何，兵法不是有雲兵不厭詐？」
「好啊。」元煜聽他說起初華的想法，臉上終於露出微笑，「她要什麼，便給她什麼。造火器的工匠，孤已經四處物色，不久便會陸續添加新人。」
大將軍府中，元煜坐在堂上，正聽著屬官和謀士們議論紛紛。早些時候，朝廷詔書來到，令朔北軍從北邊出擊趙國和常山國，元煜立刻召集眾人議事。
田彬道：「殿下命我來教授公子武術。」
初華只覺耳根像著火一樣，心莫名亂撞，慌慌忙忙地找詞：「他……他那麼老！」
初華才不想練什麼武，她只要帶著小囊，多少人來了都不怕。朔北王的命令，她明裡違抗不了，卻不代表她沒有對策。
她還想再說，元煜卻淡淡道，「送客。」說罷，繼續翻閱案上的簡牘，不再理會。
這些想法與元煜不謀而合，來巡視的文遠亦感到驚訝，不想這小女子竟有如此眼界。二在營中談論了一個早晨，中午用過膳，初華還想再去看看附近的試火場，田彬卻來了。
田彬詫異不已，「可你們……」
第二日，初華帶著霹靂罐到了火器營，軍士們對著物什好奇不已，待得試驗，皆興奮非常。
暮珠張張口，和-圖-書只覺被那目光迫人，氣焰全然被打消下去。
的確，她雖然會翻牆會爬樹，還會用小丸，但是，她的武術只能對付街上最弱的混混，遇到真正的武夫，她沒什麼勝算。
文遠沉吟，道，「她是女子，田彬……」
「我不用別人教我武術。」初華忙道，「我能保護自己。」
「是么。」初華眨眨眼，「你知道我是女子么？」
想一想，這些都是個浩大的工程。但初華並不覺得煩惱，相反，心底有一股隱隱的期待和激動。
「正是，殿下平復了中山國，已是大功一件。這些年，將士浴血戍邊，朝廷的糧餉卻總有短缺，幸虧殿下發動軍士與邊民屯田，開市興貿，朔北軍才得以生存。朝廷不思支持，反而一再打主意削弱，實教人心寒……」
「田彬無妨。」元煜道，「放心，他知道夏初華是女子，下手懂得分寸。」
田彬瞅著暮珠遠去的身影，心裏有些小小的失落，看看初華，抖擻精神，抱個拳，「公子，獻醜了。」
「只怕都在觀望。」一人道，「諸國先前敢反叛，只怕是瞅准了春朝那事，以為殿下會與陛下公然決裂。」
元煜望向遠處，點點頭，不多言語，繼續策馬而去。
「嗯？」元煜看他一眼，將一卷簡牘拿在手裡，漫不經心，「哦，正是，她武術太差，毛賊都打不過，讓田彬給她補一補有好處。」
「反正沒有！」
「怎麼可能！」他話沒說完，初華已經面紅耳赤，好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別胡思亂想！」
田彬愣了愣，就在分神的一瞬，初華已經靈活地從他腋下鑽出，同時將腿用力一掃。田彬站立不穩，摔倒在了禾草鋪上。
「何事？」
眾人你言我語，但意見十分一致，都認為不能出兵。
火器營雖是新設，卻是五臟齊全。田彬帶著初華到練武場里，怕她摔著，特地讓人在地上鋪了厚厚的禾草。
「那怎麼行。」田彬認真道，「殿下命我教授武術，這可不是鬧著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