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湊過去，在它耳邊說了幾句。

「你怎這般奸詐！」灰狐狸氣得毛扎扎地。

我一驚抬頭，卻見是那日宅子里的兩隻喜鵲停在了屋脊上，正看著我唧唧地說話。

「如此。」我點頭，心裏轉起了念頭。「答應你可以。」我想了想，說：「不過你也須替我做一事。」

路上，我要防備被車夫發現，時時提放，卻不覺得疲憊難忍。我的想法很簡單，儘可能遠地離開宅子，等到糗糧吃光，尋一處地方下車了事。現在，包袱里的糗糧所剩無幾，我也該離開了。

周圍一陣羡慕的嘰咕聲。

我訝異地朝它籠子底下看去，只見一道髒兮兮的黃紙貼在上面，果然是符。

灰狐狸愣了愣：「何事？」

我嘻嘻的笑：「到了京城，他們卸車的時候會拆下木欄，你的符就會扯掉。」

鳥獸們聽到這話，聲音www.hetubook.com.com頓時低下去。

我一愣。

「這符是專門畫來壓我的，我要是能揭開也不會在此處。」灰狐狸惱怒地說：「都是那臭方士！收了我拿去換酒喝！」

走得還不夠遠么？

「你是妖啊？」穿山甲努力地貼著籠子看，似乎很是吃驚。

「喂，」它衝著我說：「你替我將籠子底下那符揭開。」

「嗯……我表姊去年也被羅了去，我舅舅可想她呢。」錦雞小聲地咕咕道。

「喲喲！這不那宅子里的小女君么？」

車夫們將馬車一路緊趕，三天過去，外面的景色漸漸變化，我知道離宅子已經很遙遠了。

「胡謅！子螭句龍都是神君，只能像盤古神那樣化作天地四海而死，何來失蹤一說。」另一隻錦雞道。

我聽得頗有興趣：「可有人選？」

「那當然。」灰和-圖-書狐狸揚著頭：「爺爺我可兩百歲了。」

鳥獸們唧唧呱呱，正講到些神怪趣事。

「當然有。」錦雞道：「就不外乎子螭和句龍。」

車夫吆喝著把車停穩，我對灰狐狸笑笑，拿起包袱。撩開篷布的一瞬間，我忽然看到白狗睜著眼睛看我，光照下，雙眼清亮。

真是金色的呢。

車內也正熱鬧。

這時，馬車慢慢停了下來。

我感到新鮮，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

「這些事可多了，」毛色油亮的灰狐狸尖細地哼道：「年年都有。」

「子螭句龍何許人也？」我緊接著問。

「怎沒有？你看如今這大地，連人也不那麼敬神了。」

我看著它，笑了笑。

「你們都知道些什麼。」灰狐狸懶洋洋地說：「他們都算是年輕神君，脾性閑散得很，平日將神力交與了天庭便四處幻游太虛。https://www.hetubook.com.com爾等凡物不解，便說什麼神君失蹤，什麼神君爭位。嘁，天曉得這些神君有沒有爭的心思。」

「喂，那個人。」說著，它忽然轉向我。

我聽得有些不大明白，問：「天上神仙不是很多麼？女媧伏羲顓頊少昊，數也數不完。」

只見那灰狐狸盯著我看：「你知道我們說什麼，可對？」

被發現了。

雙足奔走在白沙鋪就的小道上，似乎從未有過的輕快。風掠過耳後，鳥獸們的嘰喳和人聲都被帶得遠遠的。

灰狐狸瞪起眼睛。

「說這些做甚，我還想下月回去看母親呢。」角落裡，一隻白頭翁傷心地說。

「用飯！用飯！」有人吆喝道。我從車篷的縫隙朝外望去，只見車子正駛過一個窄窄的城門，像是入了縣邑。

「你既然是妖，當有法力，自己怎不揭？」我看向灰狐狸。

一和*圖*書時間，除了白狗，鳥獸們全都盯著我看。

錦雞鄙夷地看看我：「子螭和句龍乃是神界留下來治理天地的神君，這都不知。」

我笑笑：「那是自然。」說著，我從衣裳角上扯出一段麻線來，一頭結在符上，另一頭結在車子的木欄上。

「誰知道是不是人，或許也是個妖。」灰狐狸打量著我，不掩興奮。

「這……」狐狸聽完，眼珠溜溜地轉：「可以是可以，你須先替我揭符。」

「喲喲！這可稀奇！」錦雞們瞪著我：「人怎能聽懂？」

我一口氣跑了很久，眼前的街道景色全然陌生，我卻毫無懼意。

「據說是因為子螭句龍也失蹤了，下界妖物就多了起來。」一隻錦雞感嘆道。

「哎呀，他們要是打起來可怎麼好？」白頭翁愁眉苦臉。

我提起包袱，繼續朝前方奔去。

「是呢！這般打扮，難道是逃跑？」

和圖書「那是老掉牙的事了。」錦雞白了我一眼，道：「自從重和黎打斷天梯，神界漸漸不管事了，如今天界仙人，多是下界登仙而成。」說著，他忽然把聲音放小：「據說天上亂得不成樣子，正要商量推選新天帝哩。」

待終於停下來，我弓著身，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我不以為然：「勿惱，到時你若真的得救，可別忘了約定之事。」

「這是做甚？」灰狐狸不解。

比如有位山神愛喝酒，就專門在山中變出一座茅廬來招引旅人休憩，好把人家囊中的酒用水換走；比如有位土地愛文辭，來祭拜的人只要祝詞寫得好便有求必應，若寫得不好，再多的貢物也不理會……

符？

我心裏讚歎著，一溜地鑽了出去。

「……你是沒見到去年那陣勢，各田莊的鮮物塞得沒處放，佔了好幾個院子呢！」外面，車夫們的閑聊斷斷續續地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