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計中計

段飛紅喃喃道:「天,天,天心噬魂,傳說中靈界最高深的天心噬魂,居然有人會用!」
這時,眾人只聽得一聲凄痛大叫,一回頭,只見段飛紅忽然之間全身都散出火紅的光芒來,映著紅色的衣飾,美麗決絕,如浴火鳳凰般沖入了銀芒之中。
這絕不是武道!
但笛音的質地,卻註定了它的無所不在和妖邪詭異。
但被戾氣侵后,他的護體靈氣居然極難聚集,甚至無法在自己的體內與那道道戾氣相抵。
肌膚欲裂。
這種威力極大的武學,卻未曾在江湖出名。
等他們近了黑衣女子之時,原先武學的威力,已不足原來的十分之一。
雲英、田笑風、林如龍等覺出不對時,已被籠在光芒之中,灼痛了體內的每一根神經,似活生生將眾人的生魂拔出。
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同樣地奉獻了自己,為人,為情,為愛。
雙明鏡低聲道:「他們頂不住了。」
雪白的男人俊俏的臉上浮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然後道:「呵,動手了!」
變生陡然,駝背老人住了手,看向刀神門的幾位得意高足,似也呆住了。
雙明鏡哼了一聲,一聲輕吟,一道細長的亮晶晶寶劍已然展出,如月光下最閃亮的一抹水色,瀲灧反射出光芒,並不眩目,卻冷冽清高。
段飛紅面色蒼白道:「只怕我們上去也是白搭。這女人靈力高得一塌糊塗,那個叫弦冰的男人也是絕頂的靈界高手,以武力與之相鬥,萬萬不行。」
好在他的靈力,是一群人中除了段飛紅之外最高的,一時倒也支持得住,又揚劍對敵,劍風依舊凜冽。
可今日月華正好。
葉驚鷗的眼眸和幾年前一樣,蘊著悲憫之意,淡淡道:「該我的便是我的,何必強求?」
白芒陡然又盛,血霧在空中旋轉著,旋轉著,慢慢飄下。
一抬頭,那美麗的小嫣,棄劍不用,只用一段綾羅,如作天仙之舞,美妙卻狠狠縛向那黑衣女子。
烈火渡劫!
不知是哪一代的祖師曾經發現,以凝月神功練就的靈力,能與一定的咒語相配,在月夜發揮出超常的能力,並據此創了一種武學,或者說,是一種近乎靈術的武學,那就是嫦娥奔月。
舒景嫣今日的風華,更勝那棄夫而去的嫦娥!
武中天的身子此時卻顫抖起來。
天色在一瞬間亮了,燦若火山的銀色光芒,全然二人面前的小小院落籠住。
秋晚袖也不打了,跳到葉驚鷗身畔道:「這舒大小姐不肯嫁你,不就是說心裏放不下這姓方的么?但要除了他,舒大小姐自然就放開了,你不懂么?」
又要捨m.hetubook.com.com棄自己的魂魄,又要處於明月之夜,哪有這麼巧的機會可以使用。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他的眼角,卻瞟向正立於院牆之上等待他的兩名蒙面黑衣女子,若有嘆息之意。然後,然後居然飄起,風一樣飄起,飄向院牆之外。柳清塵略一猶豫,急急追去。
然後化作了火紅的一團,溫柔地化開。
「丐幫么?也算是名門正派?圓月谷的弟子,你去死吧!」
平白地消失在了空中!
月華的光芒,依舊溫柔,溫柔中帶著絲凄冷和憂傷,化為一束淡金冰冷的光束,冷冷投向小院。
如同春日那最溫暖的陽光下的微笑,飄過每個人的心房。
葉驚鷗遲疑了一下。
雙明鏡劍光連閃,水紋散出如陽光下閃爍的春|水般的光澤,與那笛音相觸。
柳清塵看著刀上一滴滴滴落的血跡,真有了些瘋狂之色,哈哈笑道:「瘋?我們早瘋了!老頭子根本不打算傳我們絕頂武藝,只怕連刀神門,最終也要丟給那個小丫頭片子的。我們辛辛苦苦整頓著刀神門,也不知是為誰做嫁衣哩!」
原來,血並未冷,心依舊熱!
雙明鏡頓時瞭然。
然後小嫣驚叫。
小嫣又嘆了一聲:「葉大哥,其實我真的不想欠你的,可惜已欠得太多,沒法還啦!」
小嫣得以喘氣,匆匆趕到方岩旁邊,直拿自己的身子,往方岩身上掩去,葉驚鷗忙住了手,順帶將葉出塵的劍也封住,生怕誤傷了小嫣。
這個叫弦冰的男人,並不是自己要動手,而是要暗伏在他身邊的內線柳清塵動手!
弦冰彷彿笑了笑,然後,居然,居然不見了!
葉出塵卻是不理,低喝一聲,出招更疾。
劍光過處,水波蕩漾,黑衣女子面前,一片迷幻之色。
彷彿被撕裂的創口突然被浸入溫暖的泉水,眾人一時大為舒緩,竟覺不出什麼疼痛來。
兩人同時喝道。
小顧是誰?
將自己的魂魄出竅,以虛無之體,駕御所有的靈力,召集月之精華,瞬時為我所用,足可驚天地,泣鬼神。
那神出鬼沒,無人知其來歷的縹緲仙子顧香影!
他彷彿聽到自己的聲音似成了兩個,異口同聲般說著相同的字眼,回眸處,正對上那雙悲憫的眼。
事實上,現在小嫣是最焦急的一個。
小顧?
他們不得不應付突然在自己軀體內出現的的可怕異象。彷彿不知從何出現的甚麼妖物,欲將魂魄生生拖離自己的血肉之軀。
「天心散魄!」
黑衣女子冷笑,然後是長笑,長袖再卷,一道道戾氣輕揚,化作https://m.hetubook.com.com細細的無形之氣,針一樣敏捷鑽往武中天和方岩的骨髓之中,他們甚至可以聽得到自己的靈魂發出的細細碎碎的呻|吟。
小嫣心神大亂,卻給了那駝背老人可乘之機,連施妙招,雖有小晴一旁協助,也是芨芨可危。
同樣冷汗涔涔的,是段飛紅與雙明鏡。
這三兄弟為爭城主之位明爭暗鬥之事,他亦早有耳聞。老二葉輕舟,分明以不光彩的手段才當上了城主,老三葉靈舟無辜慘死,多半便有了心懷不平之人暗施援手,救出他幼子,轉交他人撫養,最後還拜了皇甫青雲那樣的絕頂高手為師。
而那黑衣女子的聲音卻含著怒意:「血解度厄,便能破我天心之訣?弦冰,繼續催功!」
方岩打的這一戰,其實也是稀里糊塗,他和小嫣剛一出現,便見葉驚鷗正和駝背老人鬥著,小嫣急忙援手葉驚鷗,他還沒明白什麼事,葉出塵和秋晚袖突然冒出來,不問青紅皂白便對他動上了手。既然本身就打得莫名其妙,見葉家兄弟不出手,他便即刻也住了手,摸著鼻子苦笑不已。
落於安全地段的段飛紅軀體開始顫抖,連唇邊咬出血來,不知是害怕,還是驚怒。
如果小嫣都救不了他,自己出手又有何用?
方岩驀地見了葉驚鷗向他出手,也自一驚,他已知這幾年葉驚鷗常與小嫣一處,又曾幾度救過小嫣,二人感情必是不同尋常,便不肯與他爭鬥,連對葉出塵的出手都放緩許多。
嫦娥許會悔吧。
圓月谷之人修習的靈力,一向只用來提高自己內力。但並不是說,靈力只能用來提高內力。
連方岩和武中天都感覺出那種破膚而出的撕裂的疼痛,似有什麼被從自己體內狠狠拽出。
葉驚鷗,那素來清淡的面容有些扭曲,居然在和自己說著一模一樣的話語!
「血解度厄?」弦冰又在嘆息似的說話。
黑衣女子長笑,那突然失蹤的雪白男人弦冰,鬼魅一般在她身側出現,鬼魅一般笑了。
小嫣有些凄傷的微笑,卻很滿足很幸福地飛揚著。
燕子絮大叫了幾聲師兄,猛然立起身來,喝道:「柳清塵,你瘋了?」
葉出塵、秋晚袖亦是飛一般向後逃去,遠遠逃開了白芒所籠範圍。
武中天、方岩目前的站姿,分明像在與那黑衣女子相峙,只段飛紅雙明鏡兩個靈力頗高,覺出了二人其實已全然處於劣勢。
當年的傳說,當年的瀟洒,當年的意氣風流,和當年的熱血一樣,直衝腦門!
急欲破膚而出的,是他們自己軀體里的某種活物,或者說,是生機。
和*圖*書「天心絕魂!」
眾人茫然。
一團拳大的黑影,驀地爆出,化為碩大的黑霧,直侵鵝黃影子。
化成了一團淡淡的血霧,飄開,飄開,飄過銀光閃過的每個角落。
銀色的光芒,如同無數道銳細的銀針,帶著惡意的冷笑,尖尖扎入所有的的肌膚。
小嫣的姿勢換了,她向著月亮,微微而笑,拂衣而起,右手高舉,左手平放胸口,但聞衣帶飄動,獵獵有聲。
原來卻是刀神的關門弟子,他另外那名震天下的四大弟子口中的小女孩影兒!
一道鵝黃的影子,曳著長長的裙角宮絛,伴著一道雪亮的光芒,和一股說不出的縹緲淡香,飄然在眾人頭頂越過,直奔那兩個黑衣女子而去。
這時只聽一清冷的女子聲音喝道:「攔住他們!」
風沉鍾很想問問,問問自己的二師弟,為何突然暗殺自己,可惜他張開嘴巴時,只有成串成串的血咕碌咕碌向外冒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燕子絮大驚,一把扶住大師兄,正要施救時,風沉鍾雙目暴睜,卻滿胸滿嘴的鮮血,卻已沒有氣息了。
蒼玉劍發出壓抑不住的吟吼,似也流淌著熱血的衝動,欲振劍而翔,直上九天攬月。
雙明鏡的心神蕩漾,居然也有把持不住之感。
水紋四散,笛音晃動。
方岩亦長吟,劍氣如波濤,浪浪相激,蜂湧而出。
柳清塵接住,卻不戀戰,亦施了一招逼退花如雪,自己徑自後退。
嫦娥奔月,只能是個美麗的錯誤。
小嫣慘然的笑。
葉驚鷗微笑,話語依舊淡然:「不是我不懂,是你們不懂。」
那浴火的紅鳳凰,正在空中翱翔,翱翔,飛舞,飛舞。
花如雪刀光亦如雪,化作冷冽玄冰一片,疾向柳清塵砍去。
段飛紅驚叫後退,連退數丈。
段飛紅緊張道:「現在我們怎麼辦?我們幫誰?」
葉出塵見葉驚鷗攔他,嘆道:「驚鷗弟弟,我是為你好。」
更別說正在院中的梁小飛、小晴等人,尚未明白出了何事,已首當其衝被捲入白芒之中。
武中天苦笑道:「我也看出來了。一笑人間世,機動已驚鷗。當年名滿江湖的皇甫青雲第三弟子葉驚鷗,是和小嫣差不多時候失蹤的,卻沒人想過他們會在一起。」
再高深的武學,遇到如此異常的分心,也發揮不了多大優勢。
血解度厄!
雙臂一張,已然撲上前去,勁氣化為長龍,飛躍縱騰而出,咧著碩大無朋的龍嘴,惡狠狠向那正與鵝黃影兒鬥著的黑衣女子吞去。
圓月谷的祖師,發現自己創造出的這種武學,居然無法使用,很是感慨,但還是將這一切記和-圖-書錄了下來。
風沉鍾料想這男人一定會絕招,正忙著提高警惕之際,忽然背後一冷,便整個心整個人都給凍住了一般。低頭看時,前胸已露出閃亮滴血的一截刀尖。忙竭力回過頭,便瞧見柳清塵眼神複雜地看向他,然後撤刀。
隨著她的衣帶帶過的微風,一陣溫溫熱熱的紅霧,緩緩飄過。
長纓故友,布衣賭俠小齊,中山郡王小鍾,丐幫小武,北極小舒,還有一個,是縹緲仙子小顧!
甚至連五行遁法,也沒見過能施展得這般高妙的。
小嫣一回頭,向著方岩而笑:「岩哥哥,我欠叔叔的,我想到怎麼還了!」
方岩卻一陣陣冰寒在心頭閃動,甚至更過於受魂魄生生離體之苦。
可我不是嫦娥,我是舒景嫣!
雙明鏡納悶看他,還未及問他出了什麼事,已見武中天叫道:「小顧!」
花如雪狠狠道:「我妹妹的事,必然也是你派人做的了?你早有不軌之心,所以刻意挑撥圓月谷和刀神門的關係,激怒大師兄,定下計來,把方岩引入迷心困仙陣,其實是為了利用圓月谷救他的勢力,破去迷心困仙陣,撤去師尊最牢固的防護屏障,好引外人前來害我師尊!」
如果小嫣能救得了他,自己出手又是何必?
方岩等人雖知刀神門發生了內訌,卻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亦不知今日來的這些都是什麼人,都只冷眼看著,卻不知該不該阻攔。
鵝黃影子手中那團雪白的光芒此時亦瘋了樣漲開,化成一團白霧,與黑霧對上,居然迸射出無數道七彩的華芒,春天一樣地美麗著,偏又摻雜了秋天那樣蕭煞森冷的死寂。
段飛紅忍不住道:「這個藍衣青年我認識,他原來是天正教的,卻不知怎麼會和廣寒宮主走到一起。」
那分明的噬魂之痛,在兩人軀體內更是明顯。
雙明鏡見舒家姐妹有險,忙和身撲下,正欲前去幫忙,忽聽得半空里兩道黑影飄過,有一個女子冷冷道:「已經得手,弦冰,撤!」
生生撕裂的疼痛更加強烈,武中天強運內功,借自己極強的內力,與那不知所謂的噬魂之痛抗衡;而方岩內力不如武中天,卻修習過靈力,努力以凝月神功聚集靈氣,欲以對付那已經深深侵入自己內腑的戾氣。
雙明鏡動容,道:「真沒想到,葉驚鷗居然也是冰雪城的高手,看他劍招,只怕還是葉家的嫡系子孫。只是冰雪城自成一派,實力不弱,為何會投入天正教門下?」
其中一位黑衣女子,遠遠見那黃色影兒來了,眼角掠過一絲不屑和冷笑,將長袖一揮。
隨後是葉驚鷗,在葉出塵的拉扯和秋晚和*圖*書袖的驚叫聲中,配合著小嫣,揚劍擊向那以一敵四毫無敗意的黑衣女子。
葉出塵見葉驚鷗出手,卻似精神大振,雙劍合璧處,如出一轍的冰雪劍法伴著彈雪神指,漫漫翻湧在整個院落的空中,無形的劍氣,竟化成潔白晶瑩的雪花,漫天飛舞,梨花般曼妙飄灑著,無處不在,無孔不入地肆意侵襲著。
長纓故交!
武中天道:「冰雪城的老城主被武帝所害后,他的三個兒子,老大葉蘭舟得了失心瘋,有一個兒子便是這個葉出塵,他是老二葉輕舟一手帶大的,老三葉靈舟,卻是不明原因暴死的,也遺有一個兒子,在他死後失了蹤。如果我沒猜錯,葉驚鷗只怕就是葉靈舟的獨子了。」
段飛紅凝一凝神,見武中天、方岩面色更是蒼白,咬一咬牙,正待冒險上前救援之時,只見一道淡紫人影飛過。
只因魂魄離體之人,幾乎不可能再將魂魄盡情集齊歸位,也就是說,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
方岩!方岩!
兩人的絕頂武功,頓時極受影響。
弦冰彷彿發出一聲低嘆,一束幽幽笛音,婉然飄出。
黑衣女子揚手,捻訣而笑,清脆中甚至帶了一絲憤恨。
嫦娥奔月!
方岩正努力運功抵擋著體內那瘋狂襲來的撕扯,勉強聽清了她的話,卻想不出她要做什麼,只是直覺叫道:「小嫣,別做傻事!」
雲英上前兩步,終未出手,卻已淚光瑩然。
方岩的血一下子熱了。
雙明鏡道:「誰又能想得到?當時失蹤的人太多了。北極,甚至南宮家的大小姐,不都是那時不見的?」
小嫣靈巧的紫色的身影,正在離黑衣女子最近的一角,飛翔,飛翔,如同深深纏綿于花朵的紫蝶,再不知大難將至。
一直以來,從沒有人用過「嫦娥奔月」。
她遙遙叫道:「葉大哥,不要傷我岩哥哥。」
兩位名滿天下的絕頂高手,不過片刻,便已受制他人,冷汗涔涔而下。
武中天與方岩相視一眼,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對方的窘境。
葉出塵、葉驚鷗自然知道他們是一脈同枝的堂兄弟,對方有難,當然會彼此照應。可是葉出塵與方岩的過節,實在不能算大,為何不看在小嫣份上,化敵為友,反而大打出手?
紅光越來越淡了,眾人的軀體又開始灼痛。
小嫣的腦中轟的大了,彷彿又看到了北極,北極那閃著金光的身軀。
武中天卻在大叫:「飛紅!」
這時那弦冰看了滿場的愕然,嘴角揚出一個清淺的笑容,道:「不懂,不懂,何必太懂?哈,人生原是夢一場,大夢醒來一場空!何必執念?又何必執著?」
這絕不是武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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