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誰最厲害？」張晨來了興趣，問道。
「兩分，你喔撒西（你說什麼）？」「工人階級」叫道。
包括兩分他們這些只上了幾天的，也比自己多了幾十塊錢。
馮老貴搖了搖頭，說：「我那個是真窮，你這個是裝的，誰也不會相信有那麼大一個店，還有這麼大一個廠，哦，不是，聽說還有一個，這麼大的老闆在這麼爛的辦公室，誰也不會相信。」
「我是被淑珍姐拉回去的！」小武叫道。
整個群英服裝廠現在煥然一新，除了這幢辦公樓，張晨始終還沒想好應該怎麼辦。
所有的人都上崗了，張晨看到，連「工人階級」都走向屬於他自己的車位時，張晨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那天兩分正準備跳起投籃，邊上有人拉了她一下，腰裡的棉繩綳地一下斷了，兩分球拿在手裡，愣了一下，還是很瀟洒地起跳，嘴裏叫著「兩分」，一出手，球刷地入筐。
「文化局找我幹嘛，讓我去當團長？」張晨笑道。
李會計和張晨說，兩分以前可是杭城大出風頭的中鋒，你知道她這個外號怎麼來的嗎？
「對了，團里現在怎麼樣了？」張晨問。
「當然，你把帳號給我，我等會叫財務打。」
於是大家就上午早早地就來，吃完了早飯在餐廳看電視，等著吃午飯，吃完了午飯還是看電視，有人看到五點半回家，有人繼續吃了晚飯再回家。
「又排新戲了，兩個折子戲，為這次藝術節排的，縣裡也撥了十萬塊排戲的錢，團里，總算是有點團里的樣子了，這不，連小武他們都回去排練了。」
馮老貴笑著，和*圖*書他接著還是從包里拿出了邀請函，遞給了張晨，讓他回永城一趟，張晨一個勁地搖頭，罵道：
原來么繩子斷了，你馬上用手拉住還不要緊的，沒想到這兩分得分心切，一定要把這個籃投掉，還要起跳，一起跳么，那褲子就徹底掉下來了，投完籃后，她才大叫一聲，從腳跟拉起褲子，哭著跑下去，一邊跑一邊還朝裁判叫：「兩分算，兩分算！」
「你們怎麼這麼難得？」張晨問。
他看到跟著小武從車上下來的，是馮老貴，張晨愣了一下，不過馬上笑了起來，走上去和老貴握手。
「真的？」
……
張晨問：「廠里還有人會打籃球？」
張晨想了想說，投籃投得准？
張晨在電話里聽到，就說好，反正從那裡走過來，也就十幾分鐘的路。
「不是不是，兩分在杭城出名，不光光是這個，還有一件事。」李會計看看趙晶晶，笑道：「你講你講，你講給張廠長聽，我講毛難為情嘞。」
這個女人個子很高，大概一米七十多，她看著「工人階級」，問道：
老群英服裝廠的工人們，接下來知道原來廠里還免費供應早餐和晚餐，晚上如果加班過了十點的話，還會供應夜宵。
「怎麼算都可以，但這錢必須是給團里的，縣裡關我屁事。」張晨說。
譏笑他們每天什麼活也不做，還佔著好位子，搶著最熱的飯菜，辛苦了半天的工人們從車間走過來時，這些人已經在這裏，恬不知恥地排起了長隊，工人們看到他們，都抱著手搖頭冷笑，好像他們就是來蹭吃蹭喝的。
「你再說，那www.hetubook.com.com我五萬也不打了。」張晨笑罵道。
「老貴你他媽的，到了這裏，想吃什麼你就說，想去哪裡我帶你去，讓我回永城干這屌事，打死我也不去。」
趙晶晶和張晨說了，張晨也忍不住大笑，他說：「看樣子這個兩分，年輕的時候還真是厲害！」
張晨走了出去，站在辦公樓的門口，隔了一會，吳朝暉的依維柯從門外轉了進來，張晨趕緊走過去。
這一下，這十幾個人也屏不牢了，他們也都去找了趙志龍，「工人階級」悻悻地跟在最後面，走進車間的時候，沒有人說他什麼，但他感覺，所有的人都看著他，他的臉比上次鎖眼，輸給趙志龍的時候還要紅，如果可以，他情願去外面太陽下面跑十圈。
張晨讓老萬他們，把廠房粉刷了一遍，把廠房後面的那片水杉樹林，垃圾都清理乾淨，挖了排水溝，這樣下雨的時候，雨水就不會淤積，又在樹林中間，鋪設了林蔭小道，安裝了水磨石的椅子，這樣工人休息的時候，就可以來這裏走走坐坐。
「這樣說，才是合理的。」
張晨大笑，老實和他們說，這幢樓，自己還沒有想好要幹什麼，所以暫時就不去動，將就一下。
還有十幾個人堅持著旁觀，但到了發工資的時候，他們看到，那幾個最早上崗的工人，她們上個月實際上崗只有十天，前面二十天還是按老工資算的，就是這樣，她們的工資，也比自己多了一倍多。
接下去每天都有悄悄來找趙志龍，要求學電動縫紉機的，那一個車間很快坐滿了，張晨把對面的車間也
和*圖*書開了出來。
那兩塊籃球場，靠近員工食堂的那塊，張晨把它改建成了一個小花園，另外一塊，邊上還有看台的，張晨讓老萬他們把看台整修了，新買了籃板安裝上去，地上球場的線，也用油漆重新畫過，頂上的燈也更換了，一個嶄新的燈光球場就出來了。
「吳朝暉剛剛送貨過來，我讓他送他們過去。」小昭說。
「可以了，人家禮都到了，你還一定要人到場喝喜酒！」小武罵道，張晨和馮老貴都笑了起來。
笑完，張晨已經打定主意，一定要把這群英籃球隊重新拉起來，三堡那裡場地空出來以後，院子里也要搞一個籃球場，以後，這兩個廠可以經常比賽籃球，也可以合併成半畝田籃球隊，和外面的單位比。
那時候人上場打球，都是穿田徑褲，這田徑褲穿時間長了，那鬆緊會變得很寬鬆，沒有彈性，但有一根棉繩系著，也不怕。
「我們這樣，和叫花子有什麼區別，依我看，比叫花子還不如，叫花子你給他一分兩分，人家還曉得謝謝，我們呢，白拿人家的工資，白吃人家的飯，一個個還拐頭拐腦。」
但其實在這個廠里，這時候並沒有人關心他在想什麼了，他在這個廠里，已經無足輕重，再說什麼，人家也只會當他放屁，要說有人看著他，還真的有一個，那就是張晨。
工人們吃完了飯都回去車間，不屑於和他們在這裏多待一分鐘，剩下他們自己，坐在那裡互相看看，也苦笑著搖了搖頭，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放下電話，張晨心想，他們？這小武是和誰一起來的。
「我也是，嗨，文和-圖-書化局的那幾個屌人，自己都不好意思來，讓我來。」馮老貴說。
三個人往裡面走，到了張晨的辦公室，馮老貴和小武看到他的辦公室，這麼破破爛爛，都有些意外，張晨笑道，怎麼樣老貴，這辦公室，和你那個很像吧？
「是老貴叔讓我陪他來的。」小武說。
張晨走進了財務室，趙晶晶看著他說，張廠長，你把這球場新修了，廠里很多人大概心裏都痒痒的。
小武在邊上聽到，連忙和小昭說，晨哥不用過來，還是我們過去，我們也去看看你們的新廠。
「不去，我最討厭干這事了。」張晨想也沒想，就回絕了。
「兩分，表不老子得，你來洞做色各？（不要給我啰嗦，你在做什麼？）」「工人階級」朝著兩分叫道。
她說完就從餐廳里走了出去，還有十幾個人，也站了起來，跟著走了出去。
「看到沒有，我就說晨哥不會去的。」小武在邊上說。
「好好，這樣可以的。對了，張晨，當嘉賓坐主席台這麼光榮的事，你還是考慮一下。」
「關我屁事。」張晨罵道，心裏在想，什麼領導，副S長和副市長來參加我的剪綵，我都躲開了，還要見什麼領導。
不管是張晨還是趙志龍或者魏文芳，看到他們都還是像沒看到一樣，倒是那些工人，包括已經上崗的老群英服裝廠的工人，都用嘲諷的眼光看著他們。
趙晶晶和張晨講的故事是，那一年，群英服裝廠女籃和杭鋼比賽，地點在杭鋼的體育館，兩千多個座位，人都坐滿了，比賽當中，兩分在罰球弧那裡，接到了一個傳球，她準備起跳投籃的時候，對方的球員拉了她和_圖_書一下，結果——
這第一步，總算是邁出去了。
「四十歲以上的老工人哪個不會。」對面的李會計說。
老貴說：「這次藝術節，上面可有很多領導會來。」
「兩分。」李會計和趙晶晶異口同聲地說，然後都笑了起來。
被叫做的兩分的，哼了一聲，罵了一句：「噶種日子，你們吃得消過，我吃不消，你們不要臉，我還要臉，我上班去了。」
其實也真是，他們就是來蹭吃蹭喝蹭看電視還蹭風扇的。
李會計說到這裏，看看趙晶晶，兩個人又笑了起來，張晨感到奇怪，這有什麼好笑的。
馮老貴和張晨都愣了一下，馮老貴有些尷尬，張晨趕緊岔開話題說，那這樣，老貴，我給團里贊助五萬怎麼樣？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她站了起來，看了看其他人問：「天天這樣，不難為情嗎？」
張晨接到了小昭的電話，小昭和張晨說，小武來了，在我這裏，你什麼時候過來？
「對，她不僅投籃投得准，還有個習慣動作，那就是嘴裏都要大叫一聲『兩分』，刷地出手，百發百中。」
好像他們每天的工作，就是為了去廠里吃飯。
兩分這個外號，就這一下子在杭城出名了。
「你張晨現在還會去當那個破團長。」馮老貴說，「是縣裡面，不是要搞藝術節嗎，邀請你去當嘉賓。」
「那這可不可以算是給藝術節的贊助？」馮老貴說，「縣裡給每個單位分攤了拉贊助的任務，我們團兩萬，我們上哪裡拉去，出去誰屌我們？就李老師好不容易拉到了兩個一千，我們正愁這事呢。」
有些人低下了頭去，有些人嘻嘻笑著，但那笑是尷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