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雙城記
第1512章 夜鳥驚飛

「哇!」地一聲,把他們兩個人都嚇了一跳,但這卻不是什麼人冷不丁發出來的,而是孤山上有隻鳥尖銳的啼鳴,接著有樹葉嘩啦嘩啦響,一隻大鳥,掠過了他們的頭頂,飛向了寶石山那邊。
車開到湖濱路和平海路的交界處,傑西卡拍了拍張晨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往右轉進平海路,手又朝著左邊的西湖劃了半圈。
傑西卡的身子倚靠過來,隔著風衣,張晨也能夠感受到她身體的溫熱,加上她身上歐美人的那種濃艷的香水味,這一切,都有一種甜絲絲的味道,在這清冷的初冬,醞釀著一種危險和誘惑,讓人禁不住會沉陷進去。
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這個時候,似乎也沒有必要說話,他們默默地往前面走著,風吹過北里湖的一大片殘荷,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有無數的人在交頭密語,他們在這窸窸窣窣的低語里,連腳步都有些漂浮了。
傑西卡什麼也沒有聽懂,但她默默地聽著默默地走,手牽著張晨的手,她能夠感覺到這個男人的矛盾,冷靜下來之後,她也已經覺得,張晨剛剛的sorry是對的,她也必須sorry。
張晨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從三亞回來之後,自己一直都有些在躲著慧娟的原因。
有那麼一剎,張晨開始恍惚起來,他覺得這一切好像都是不可能的,這一切很有可能,都是自己的想象,是幻覺,他伸出雙手,捧住了傑西卡的臉,傑西卡的臉也是溫熱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張晨篤信,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她的背後,是黑魆魆的寶石山,還有那一抹街燈昏黃的北山街,再近一點,就是疏影橫斜的殘荷和波光粼粼的北里湖。
有點像馬蒂斯的花卉剪紙畫,看著都想起舞。
張晨扭頭看了看傑西卡,傑西卡朝他笑著,即使在黑夜裡,這張臉也是那麼的燦爛。
這個死傑西卡,張晨罵了一句,然後笑了起來。
徐巧芯和小武上車走了,傑西卡上了張晨的車,張晨啟動車子,往前開到了湖濱路,想從湖濱路轉到平海路,送傑西卡回去。
十一月的杭城,空氣是清冽的,有些冷,但還沒有到凍骨的地步,這樣的冷風拂面,反倒會給人帶來一種,剛剛出浴般的清爽和愜意。
兩個人很自然地朝對面的孤山後路走去,沿著北里湖的這條湖畔小路,可以一直走到秋瑾墓,上了孤山路繞回來,經過西泠印社、樓外樓和省博物館,走回到這裏,就正好把整個孤山繞了一圈。
兩個人重新站在那裡,互相注視著,張晨又說了一句「sorry!」傑西卡搖了搖頭。
四個人回到車旁,張晨和徐巧芯小武說,你們回去吧,一點點路,傑西卡我送過去。
吃完了宵夜,四個人走去仁和路,晚上的這個時候,西湖邊已經沒有什麼人,但來吃海鮮的人很多,他們來的時候,車開到了仁和路靠近西湖的路口,才找到停車的https://m.hetubook.com.com地方。
第二天,當張晨醒來的時候,傑西卡和徐巧芯小武,已經在去往寧波的路上了。
他放心地吁了口氣。
兩個人走到前面轉彎處,自然而然地停了下來,面對面站著,他們互相注視著,呵出的熱氣,已經交融在了一起,讓彼此都感覺到了對方的溫暖,傑西卡站在那裡,看著張晨,她的眼睛和她的微笑,都讓張晨感覺到有點陌生。
張晨想起了他第一次看到傑西卡時,那個在車上,眺望著車窗外面的美麗的剪影,那個剪影,讓他想起了無數的名畫,眺望著窗外的美麗的側影,似乎是男畫家們經久不衰的主題,這樣的剪影,在那一刻,張晨感覺到距離很遠,遠到了有一絲的神秘和冷漠。
他們是客戶和客戶的關係,有一些分際,是不能逾越的,不符合職業倫理,除非他們想把他們的關係,搞得一團糟。
張晨明白了,她這是要繞著西湖轉轉,張晨說好。
張晨叫上小武,四個人去龍翔橋的二盅排檔吃夜宵,傑西卡對這裏很感興趣,她還跟著徐巧芯一起去菜場裏面買海鮮。
張晨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和一個異域的異性有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這種體驗,足夠滿足一個男人的虛榮、慾望和遐想。
他們走回到了停車的地方,上了車,張晨把車開到馬可波羅酒店門口的平海路上,靠邊停了下來。
傑西卡默默地聽著,她覺得這個東方男人的聲音很好聽。
和-圖-書夜的西湖,杳無人跡,從黑暗深處,冷不丁這裏那裡,就會冒出一聲的尖叫或吶喊,都是像他們這樣還在湖邊遊盪的人,吵醒了西湖的沉寂,也給這深夜的西湖,帶來一絲生氣和神秘,你會禁不住想,這都是些什麼人,和自己一樣,還在這西湖邊上吹風。
雙方所有的工作全部完成。
這不是那個對什麼都很確定的傑西卡,眼睛里有貓一般的警覺和期待,似乎隨時都可以溫順地倒下,也隨時都會驚嚇地閃到一旁。
張晨的頭暈暈的,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很想把傑西卡重新拉近自己的身旁,從巧克力重新開始,然後繼續,完成它。
張晨目送著她,看著她走上酒店門口的台階,當大門口的燈光從她的金髮上滑落下來的時候,張晨突然覺得自己後悔了,有一種從巧克力開始的衝動,但他站在那裡沒有動。
傑西卡下了車,站在車旁沒有走,張晨猶豫了一番之後下了車,兩個人在車旁擁抱,不過這一次他們沒有親吻,傑西卡吻了一下張晨的臉頰,和他輕聲說了一聲「thank you」,轉身朝酒店走去。
傑西卡的手顫慄一下,接著明白了,她的手滑落開去。
張晨的腦子裡,突然就冒出顧城的那句詩,你看我時很遠,你看雲時很近,張晨覺得,自己這一刻看傑西卡的時候,似乎有點遠,但看背後的北里湖和寶石山時,卻又很近。
他看著傑西卡穿過大堂,消失在了電梯間。
張晨把車停m.hetubook.com.com下,兩個人下了車,傑西卡深深地吸了口氣,張晨以為她接著要吶喊一聲,但卻沒有。
他從兩個人枝椏般交織在一起的姿勢里掙脫出來,輕聲地說了一聲:「sorry!」
張晨和徐巧芯小武說,當然沒有,我在紐約吃過幾次海鮮,我覺得美國人就是暴殄天物,他們什麼海鮮都是拿來煮的,怎麼可能會好吃?
張晨開著車繼續往前,到了北山街左拐,過瞭望湖樓,開到北山街和石函路、白堤的那個交叉口,左轉上了白堤,過了斷橋往前開,到了平湖秋月門口,傑西卡示意張晨停車。
傑西卡和徐巧芯他們說,他們明尼阿波利斯美市是美國的內陸城市,平時很少能吃到新鮮的海鮮,要吃海鮮,她就會去紐約、舊金山或巴爾的摩,不過那裡的海鮮,好像也沒有這裏好吃。
張晨上了車,啟動車子,往前開了一百來米,他把車又靠邊停下,他用雙手搓著自己的臉,然後獃獃地坐在那裡,心裏空落落的,但他覺得,自己剛剛的掙脫是對的,他不能也不喜歡把一些關係搞得很複雜,比如和客戶,比如和下屬。
但如今,這個剪影就倚靠在自己的身旁,他甚至能感受到這個剪影的溫度,那麼實在,讓人無法拒絕。
張晨的手觸到了傑西卡光滑的後背,他突然一個激靈,人像被電擊到一般,愣住了,然後清醒過來。
兩個人繼續往前著,這個時候,不是傑西卡挽著張晨的胳膊,而是張晨牽住了傑西卡的手。
張晨不停hetubook•com.com地說著,他擔心只要自己停下來不說,那想把傑西卡拉近身旁,從巧克力開始的念頭就會重新浮現,他必須不停地說。
兩個人都為自己剛剛的驚嚇笑出了聲,這一笑,兩個人的心情似乎都有些平復了,剛剛的那一頁已然翻過去,傑西卡握著張晨的手,還盪了一下。
張晨偷偷翕動鼻翼,傑西卡的氣息無孔不入,似乎把他們從這個深夜裡抽離出來,帶入了一個溫柔鄉,這種氣息是粉紅色的,如果和她金色的頭髮和白皙的皮膚搭配在一起,張晨覺得這樣的色彩配置很完美,很和諧,賞心悅目。
傑西卡走在張晨的左邊,她伸出手,挽住了張晨的手臂,張晨有些意外,卻馬上發覺,自己其實是有些期待的,張晨把胳膊緊了緊,夾住了她的手臂。
但這樣想著的時候,他的心卻顫慄了起來,有一個聲音說不行不行,另外一個聲音責問為什麼不行,這一個聲音還是說不行不行。
這也不是那個心神不定的傑西卡,她的目光,在不確定里又有一種確定,在黑夜裡閃爍著有些搖曳的不安和期待。
接下去,兩個人繼續往前走,張晨也不管傑西卡聽不聽得懂,他和她說起了林和靖和放鶴亭,說起了秋瑾,說起了西泠印社和吳昌碩,說起了蓋叫天,說起了俞曲園,這孤山有太多太多的故事可以說了。
傑西卡和徐巧芯忙到了晚上十點多鍾,總算是把訂單全部整理好了,雙方簽了字,傑西卡把合同放進一個文件夾里,再把文件夾放進自己的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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