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體會到些閣老大隱於市的感覺，也總算稍稍看清了這個丫頭。」
「希望吧，」不知為何，老者在這一刻變得更佝僂，像是無比疲憊。
他轉回來看兒子，「你還有恩蔭的官身，明日就以此身份上書都察院，與我劃清界限，要求徹查我的貪瀆之罪。」
「父親！」陳重蒙大吃一驚，「當不至如此吧！？」
「閉嘴！塔里的大人做什麼豈是咱們妄自揣測的？」
「你繼續努力吧，」老者又道：「如果你的主人可以現世了，只是缺合適的軀殼，就告訴我。」
「那幫鷹犬真是太囂張了，連金陽觀內山都翻了個底朝天，金陽子一脈的到我這裏報道。」
這下沒得搞了，只好上床休息不提。
她哭了起來，「我沒有被主人拋棄！」
「通報你所知的聖山、魔人、官府、模械這四類隱秘消息，視消息價值判定是否有資格，每月清零重新審定。」
高德發出意念：「現在有事交不了，下次來的時候再交可以嗎？」
「西城不能呆了，羽林衛錦衣衛甚至中京府巡捕都動起來了，查得比之前捕殺那對孽魔還嚴，不知道又出了啥事。」
「我是……散修，並無引薦人。」
「謝謝你收留我，」她轉頭看向從角落裡走出的身影，「主人來接我的時候，ｗｗw•hetubｏｏk.cｏm•cｏｍ必定會報答你們的！」
南城御道旁，高樓頂層書房裡，曾經的陳大學士身影佝僂，長吁短嘆著顯得異常疲憊。
灰境之外忽然有了異常，毛絨絨在扯他的衣角。
燭光搖曳，不見窗戶和門頁的昏暗殿堂里，纖纖瘦弱的小女孩身體顫抖，完全停不下來。
「在此清理魔芽，上交十斤魔塵，之後每月上交十斤。」
再看到黑石塔身上印著的一個個血色手印，高德心說果然，那個殺手果然與王子赫有關，兩人都是這個組織的成員。
那人佝僂著背，面目隱在兜帽里。
怎麼感覺就是個……聊天群？
山谷中心聳立著高塔，比中京電視塔更粗更高，似乎探進了天頂的四色星河。高塔像是座蒸汽塔，源源不斷散逸出暗紅霧氣。霧氣中又探出縷縷血紅光絲，繞著塔身緩緩轉動，到了塔下伸展到山谷四處，與具具血魔軀殼相連。
血魔步卒腳下沒有台座，但有塊跟地面截然不同的石板，石板上蝕刻著符文法陣，亮著隱隱紅光。
還是個收費群……
「半個時辰前羽林衛拘走了懷郡王府長史，欲知詳情找崩山道人。」
「主人還在！」
「你還不知道？馴象所的百戶被人狙殺了，聽說那個百戶是女皇侍女的面首，m.hetubook.com.com那小賤人能不跳腳么？」
又經歷了一段漫長的迷亂，套著血魔步卒軀殼的高德置身宏大山谷中。山谷上方若干巨型蜈蚣飄蕩盤旋，並沒來找他麻煩。
「是的，大人！」女孩撿起書，細細拂去灰塵，緊緊抱在懷裡，像母親抱著嬰兒。
「新人四五零七六，道出你的引薦人！」
「馴象所不是收屍洗地的么，誰閑得無聊去折騰他們？」
仔細打量高塔，透過霧氣能看到塔身像無數細小黑石拼接而成，很像煤粒。老實說高德經常懷疑這個世界的煤其實不是煤，一瓶兩升快樂水能裝的煤就可以讓他的侉子摩托跑上百公里，換算下來的熱值完全不講道理。
「很好，」陳世宏深深嘆道，「中京人心和兩州之亂不能撼動她，再多兩州也是白費力氣，那就換棋易步，徐徐圖之。」
高德賭對了，竟然有打怪交掉落的驗證方式，那些活動的血魔該是去外面打怪吧。所謂的「魔芽」，估計就是惡魔幼體。
「此處本來就是你主人的廟宇，你還沒出師太弱小，我們只是幫你照管，說不上收留。」
陳重蒙自然清楚父親的用心，想了想，咬牙拱手：「那我今夜就搬出家宅！」
紅光的回復異常親切，「可保留遊客身份，新人四五零七六。和圖書」
「老魷魚你是不是一直在潛水不知道這邊出了啥事？女皇登基后這個馴象所也鬧騰起來，跟之前大不一樣了。」
「朝堂里還有不少門生，但已不知誰可信，也缺個主心骨。」陳世宏說：「你就去吧，除了彈章之外，再準備好平定松洲汶州之亂的獻策。有我們的消息渠道，你的獻策必能受到重視。」
以另外兩處灰境的經驗，加上毛絨絨不需要「認證」就能進的情況，高德賭的是混沌之鱗就像門鑰匙，並沒跟擁有者綁定，對方無法判定他的真實身份。
彈幕驟然消失，蹦出血淋淋的一行大字，振蕩著高德的感知，差點把他的軟泥怪形態震出了血魔軀殼。
「這次失手倒是讓我清醒了些，」看著窗外的迷離夜色，陳世宏的語氣里並無沮喪或者惱怒，相反還有些解脫。
「你的……主人，回應你了？」角落裡忽然傳出人聲，蒼老而低沉。
高德異常緊張，這處灰境應該是與王子赫有關的魔人組織所有，看起來勢力異常龐大。
「會的，很快會的。」女孩異常有信心，「要不了多久！」
駝背老者說，「也別稱呼我大人，在你我這個世界里，大人是有特指的。」
高德又開始賭了，賭輸了無關生死，賭贏了的話，他就能以萌新的身份混入這個「魔人和-圖-書聊天群」，不必編造引薦人留下隱患。
「不要自責了，」他招呼跪在地上的兒子陳重蒙，「起來吧，之前你的諫言沒錯，錯就錯在這位陛下不講道理……不，跟道理反著來。」
細密的呢喃如潮水般湧入，沖刷得心神恍惚。他不敢全力抗拒，又不能盡數承受，只好努力把感知凝聚得更細更堅實，如分水壩般消解一部分壓力。
山谷里的血魔並不全是靜立的，還有些在走動，但所有靜立著的血魔都連上了紅光。上空的巨型蜈蚣來回巡曳，好幾隻似乎朝著自己這邊飛來。高德感覺自己就像主席台下沒有鼓掌的那個異類，不得不伸展感知，碰觸那種紅光。
「我看是得罪了塔里的哪位大人，不然不會幹得這麼光明正大，就是給那對小賤人一個警告！」
「改膠片造影像釣魚，扭曲御門大典這兩件事都是馴象所乾的，應該是得罪了咱們這邊哪伙人。」
退出灰境，毛絨絨湊在他耳邊說悄悄話：「隔壁老婆婆回來了。」
這裏的防禦機制還真不少，巨型蜈蚣應該是阻擋直接探入感知並無血魔軀殼的異能者，現在則是驗證血魔軀殼的來歷。不過不是自動的，應該有人巡查。
呢喃頓時變得清晰，凝聚成條條文字，在高德感知中如彈幕般閃爍飛掠。
轉瞬無數念頭掠過https://m.hetubook.com.com，裏面跳出一縷，投入紅光之中。
山谷里可不只有他這頭血魔步卒，就在他左右，密密麻麻亮著若干團紅光，無數惡魔沿著山谷邊緣鋪開，成百上千。不僅有和他一樣的血魔步卒，也有六臂嬰兒頭的血魔狂怒者，還有六條腿類似蜘蛛人的怪物，千奇百怪，全都是有暗紅皮膚的血魔。
手裡的硬皮大書落在地上，咚咚聲響在殿堂里回蕩不休。
待陳重蒙退下，陳世宏交叉雙手，低聲嘀咕，「果然是急不來啊，只能一面剪其黨羽，一面順水摻沙了。」
一連串「彈幕」看下來，高德恍若被天雷擊中，轟得外焦里嫩。
他走到女孩身邊，仰頭看殿堂前方。那是座有兩三人高的石雕，一男一女兩具灰黑人體如長蛇般糾纏在一起，難以分辨彼此。男的尖角獠牙肌肉賁張，異常恐怖。女的美艷異常，卻吐著有若干分叉的長舌。
這是什麼灰境？
「主人會來接我的！」
「好的……」女孩怯怯地應道，「尊者。」
「你可作如下選擇……」
這些血魔應該不是真正的惡魔，而是和他一樣套著惡魔軀殼的異能者。
「報出凡間真實身份，待核查后確認，可獲得永久資格。」
「記得在彈章和獻策里多稱頌女皇，不要在乎臉面。那丫頭挺喜歡聽奉承話，以後朝堂就是小人當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