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苗吚吚嗚嗚的說著，轉眼消滅了小半盤。

小樓二層，高德看著陰鬱天幕，唏噓的吐氣給正忙著消化食物的胃解壓。

廚房裡，扎著頭巾裹著圍裙的麗眨眨眼，銀灰眼瞳里掠過一絲笑意。

「那傢伙越來越過分了啊！」

高家小院里還保留著一溜兒紅檐黑瓦的平房，中間正屋是兼具客廳的飯廳，左耳房是廚房，右耳房是盥洗間。

被高德的寬厚手掌握著，小麗暗暗吐了口濁氣。

「第一次切不必勉強，」小麗跟肉之間孰輕孰重他還是分得清的，「只要是肉片都行。」

她氣呼呼的捶桌子，「以前只是在飯桌上像看唐僧肉一樣看著他，現在蹬鼻子上臉了！我看哥今天要完，我還是乖乖滾蛋別妨礙他倆滾床單吧。」

「怎麼是涼的？」小麗眨眨眼，完全沒有辣得要流淚的感覺，反而覺得絲絲清涼有些舒服。

這是好事，大好事。廚房太小，兩個人擠在一起，免不了撞撞蹭蹭。但又不好，非常不好。誰知道真撞上蹭上了會是什麼後果，她只是吹口氣就能把自己凍成冰棍。

下一刻她啊啾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揉著鼻子嘀咕：「這天氣真是奇怪，總是刮莫名其妙的冷風。」

「不必恭維我，」小麗嘆氣，她的計劃可不是真的學廚藝。

高德頗為擔心的看著案板，他在為這塊肉哀嘆。作為訓練材料被炒成廢品而不是被廚藝大師作成藝術品，這樣的肉生想必異常遺憾。

「哎呀……」

把青椒根根豎切，挖出內瓤，小麗抬手去揉眼睛。要麼讓高德攔住她，要麼哭給高德看。演技雖然不好，假裝生活常識匱乏到切辣椒不能揉眼睛這種程度還是能應付的。

「不不，很好吃！」

他沉聲說：「用神靈之力來做菜，做出來的不叫菜叫食物。哪怕再好吃，裏面也沒含有一絲屬於凡人的心意。必須要用凡人的汗水，凡人的眼睛耳朵鼻子，加上凡人對獲得讚許的渴望去做菜！」

「重新來！」

然後高德的通話器響了，同時小麗目wｗw.ｈetｕｂｏok.cｏm•ｃom光閃爍，似乎也收到了什麼信息。

「那個……」小麗微微蹙眉，一副不知該從何說起的樣子。

說話的時候臉頰都在泛紅，演技真差！

「炒菜的要訣就是讓肉菜受熱均勻，醬料能深入皮里對吧。」

抱腿蹲在椅子上，活像只猴兒的尖耳朵深沉的唏噓，「做妹妹的人生就是如此，你要學會接受，接受只屬於自己的人形錢罐被別的女人搶走。」

日頭斜沉金霞漫天，廚房裡叮咣作響還夾雜著男女人聲。飯廳里高苗趴在桌子上，歪著腦袋看廚房，表情生動得像姨媽量加倍。

高德可不甘心廚藝這門藝術就這麼被小麗的力量擊敗，這是他唯一能在小麗面前直起腰桿的項目了。

高德閉眼品味，他真的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小炒肉！從刀工到火候掌握，整套工序都置於強大到降維般的力量的控制之下，最終的成品已經超出了凡人所能做到的極限。這一刻他深刻理解到什麼叫絕對的力量。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藝術都會變成技術。

被她誤會是在揩油了！

飯菜很快掃蕩一空，高苗雖然斜眼看著小麗跟高德看起來頗為不爽的樣子，深入骨髓的主婦屬性還是驅使她圍著桌碗忙碌起來。

「嗯，肉片，一指長半指寬三分之一指薄。逆著肉的紋路切，肥瘦都要有。」

「那可不行……」

高德完全摸不透小麗對他的態度，也確信男女之事對她而言有另一套他無法理解的看待標準，所以他是有賊心沒賊膽，這種狀態讓他很難受。

「這樣的小炒肉沒有靈魂！」

小麗興緻很高，瞅著高德說：「你繼續手把手的教我。」

眼角瞟到菜簍里的一片翠綠，她趕緊抓住下一個機會。

「你的眼瞎了嗎？」高苗卻不服，「沒見她瞅著我哥那眼神有多饞，恨不得一口吞下那種饞！」

小麗的身影翩然消散，高德接了通訊，那頭王崑崙咆哮：「老大出大事了！御馬監跟金錢龜在東城打和-圖-書起來了！」

關火上盤，高德連青椒帶肉夾了一筷子塞進嘴裏，然後眼瞳緊縮。

沃日金錢龜這是要翻天了啊！

「對新手來說很好了，」高德說：「味道雖然差了，卻有靈魂了。」

笑容凝固在臉上，小麗轉頭回來，黯然神傷。

「嗚……」小麗懊惱得說不出話。

「我真笨，」等了半秒高德沒上前，她轉身抬手給他看，「做點小事都能弄傷自己。」

「真沒看出來，」毛絨絨聳肩攤手，「如果她真的饞，根本用不著恨不得，一個眼神就能讓你哥變成冰雕然後自己動。」

小麗趕緊攬下這樁活，她虛心接受了遠坂愛的意見，決定以學廚藝為突破口，創造出兩人獨處的環境。然後在學習過程中展現自己的柔弱、笨拙、畏懼，達成讓高德主動抱住她的目標。

高德炒的土豆絲，小麗炒的「神靈版農家小炒肉」和「凡人版農家小炒肉」，還有……大概是茄子吧。飯桌上擺著四盤菜，高苗咣咣刨著飯碗，筷子巡了四盤菜一圈，就集中在神靈版小炒肉上了。

「嗯，暫時不忙。」小麗淡淡的回應。

真不愧是小麗，炒菜都能炒出仙氣！

「但是……」

「唐僧肉是什麼？」毛絨絨自問自答，「哦，是你哥的另一道拿手菜吧，啥時做出來我也嘗嘗。」

小麗認可的點頭，然後她一驚，高德抱住了她！

接下來她再找不到機會，嚴格說是沮喪得不想再嘗試了，像木偶般的照著高德的指示一步步做。菜油四濺的時候她也沒想過裝作被濺到讓高德來救，油花在離她還有半尺距離時，就被她下意識激發的防護凍成微小的冰晶冉冉飄飛，看得高德兩眼發直。

「嘁……」小麗悻悻轉身。

說話時還瞅了眼旁邊的「神靈版農家小炒肉」，口水橫流。

她夾了一筷子嘗嘗，的確不錯，但也稱不上好吃。在聖山和無終宮吃的比這好吃多了，香料都能多出幾十種。而且在她關於未來的構想里，也不是她給高德做飯，而是高德做給她吃ｈｔtｐs://ｍ•ｈeｔｕbook.ｃoｍ•ｃｏｍ。

拿刀砍人砍惡魔她最擅長，切肉就完全沒經驗了。裝作不小心切到了手指，他肯定會來幫自己裹傷。第一步應該是把自己手指含到嘴裏吧，雖然沒有抱著自己，卻是個不錯的開始。

目標清晰了，又被高德看不起，小麗眉梢跳起，手中的菜刀似乎變作了砍魔大鍘刀。

一絲異樣的默契罩住兩人，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變得甜了起來。

很遺憾，計劃失敗，她低估了自己的力量。

小麗竟然跟上來了，和他一樣倚著欄杆望天發獃。

說得對！

高德氣勢十足，「我來教你怎麼翻炒怎麼顛勺！」

「我就是個怪物，」她轉頭對高德淡然一笑，只能在心中流淚。

「還說我開放！」高苗臉頰泛紅，「聽聽你在說什麼髒話！而且都成冰雕了吃起來不怕凍嘴么？」

搖著頭尖耳朵也跟著晃蕩，毛絨絨有不同看法。「你哥啥時候抵擋過，你都沒看出他倆是啥關係嗎？」

只是半口氣的功夫，小麗就停了手，「好了……」

「啊才記起來我還有份報告沒寫，」毛絨絨的尖耳朵綳得直直的，不敢再往廚房瞟一眼，呼的憑空消失。

「切菜的用這個，小心……」高德換了個案板，還沒交代完，小麗已經握著菜刀動了。

小麗舉起菜刀嘴角含笑，算計著怎麼落下弄傷自己才自然。

還得感謝小愛小晴，她們雖然沒有經驗但至少比自己懂這些事情。

這算什麼大事？

「切肉嗎？我來切！」

並不是擁抱，只是在身後牽住她的手，虛虛環住她。

「不不，」他額頭冒汗的擺手，「剛才你也大概有了些經驗，可以單飛了。」

高德想澄清那不是他的作品，被小麗瞪了一眼。那一眼似乎含著萬年寒冰，凍得他心底發寒出不了聲。

聽到加重了語氣的「手把手」，記起剛才幾乎是抱著小麗的情形，高德暗叫糟糕。

算了，至少是個好的開始。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還惦記啥錢罐！」高苗把腦袋扭回來，不屑的哼道：「而且跟女人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什麼關係？我巴不得他趕緊被女人拐跑，家裡還清凈！」

畢竟她天生奇才，沒什麼事情能難住她。被遠坂愛提醒，才醒悟自己從未接觸過廚藝，在做菜這事上她肯定能展現出柔弱、笨拙、畏懼·。

「還要切辣椒是嗎？」她拿過菜簍不讓高德插手，「還是我來。」

「真是厲害，」回過了神高德由衷讚歎，不愧是聖山來的高手，切肉這種小事都做得超凡脫俗。

「哥你這次怎麼發揮得這麼好啊！」

「農家小炒肉，我記得是肉片對吧。」

廚房裡傳出咯咯笑聲，高苗的嘴角抽筋了。

握著鍋勺的勺柄，小麗鏟子都不用，直接用力量在灶火上震蕩。油、醬料、肉在震蕩中均勻受火，香氣漸漸四溢，直至高德都流出了口水。

「我也有事，」小麗點頭，「今天就到這吧。」

「馴象所里的事情，」高德掏出通話器，抱歉的道，「恐怕是急事。」

「苗苗啊……」

「真不知道是開放還是保守，」毛絨絨嘟囔了一句，把聲音壓得很低：「我不覺得他們有那種關係，我只是覺得她像只貓，你哥像只耗子。把你哥換成我也一樣，人家是聖山的高手，強得沒道理。吹口氣就能把咱們變冰棍那種事情，對她來說比吹口氣還要簡單。」

高德正要啐他，王崑崙接著嚷嚷：「呂百戶帶隊去作鑒證也被卷進去了，咱們的人死了好幾個，她正在呼叫支援！」

「很難吃吧，」小麗意興闌珊的拍拍手，「第一次沒有經驗，只要是農家小炒肉就行了。」

這次菜刀終於落在了手指上，切了條指頭長的傷痕，被玉白肌膚襯著，殷紅鮮血觸目驚心。

「呃……」

「那個……」高德搜腸刮肚，想找個話題聊。可之前幾次飯後聊天，該聊的都聊了，沒聊過的不是小麗不願談的就是自己不敢談的，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好吧，不管多難吃，你都得吃下去！」她咬著牙說，高德自然不迭應是。

小麗再瞟了眼魚香茄子，高德認命的舉起筷子。之前表揚得太早了www.hetubook.com.com，魚香茄子被小麗弄成了碳香茄渣。

「我當然知道還有牽手啊親嘴啊這些步驟，」高苗辯解道：「可那並不是決定性的嘛，對我……對我們高家來說，做了那種事情才意味著有實質性的變化啊。」

「這是……」

小麗先是歡喜，再有些糾結。計劃看起來是成功了，可高德心裏想的顯然不是她所希望的東西。

「中京的女孩子這麼開放嗎？」毛絨絨嘆氣，「不是滾床單就是吃的，中間那麼多步驟就不存在了？」

「呃……」他沒話找話，「今天不忙嗎？」

她催促道：「別打岔，快說啊，他倆是什麼關係了？」

還算那隻灰豆芽識趣，就是苗苗……哎，那丫頭的眼神怎麼那麼好？

然後她跟高德同時呆住，肉塊已經變作堆疊齊整的肉片，完全符合高德的要求。

眼中白光一閃，菜刀落在肉上，纖纖皓腕微抖，案板發出噠噠噠如打字機般的聲響。手帶著刀，刀連著肉，三位一體竟然晃出了隱約虛影。

「啥關係？」高苗瞪大了眼睛，「難道我哥已經被她吃、吃過了？」

小麗左手按住肉塊，右手拿起菜刀，心說這是個好機會！

「下一個！」

高德是想攔住來著，可下一刻小麗的反應讓他沒伸出手。

「肉應該解凍好了，我來切吧。」

高德立在三尺外怯怯的說，他怎麼也沒想到小麗今天來找他學習廚藝。

「受傷了？」高德第一反應也是緊張，可看到鮮血像被蒸發般化作淡淡紅霧，傷痕急速收縮，眨眼就只剩條淺淺痕迹，既鬆了口氣又暗自咂舌。這是炫耀她的力量或者特殊體質吧，這種恢復力完全不亞於沈澤王子赫之類的魔人。

作為展示環節，高德已經炒完了一盤土豆絲，再是農家小炒肉加魚香茄子。就這三樣家常菜，對初學者來說是入門課程。

又一份農家小炒肉起鍋，嘗過之後小麗皺起了眉頭。

看小麗微微笑著，一副認定他藉機佔便宜，卻大度的不予計較的譏諷神色，高德想澄清卻知道說不清楚，又哪敢再得寸進尺。

「味道差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