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高聲呼喊：「退出去！」
兩側沒看到冰原獵人也沒聽到他們的射擊，而在城門樓前，曾經結成密集陣線的鋼鐵巨人，都變作了破碎零件和血肉，跟難以計數的人類殘骸混在一起，鋪出了宛如飼養貪噬魔王的血肉地毯。
不過可以藉著這個機會，再從高德那裡得到一些信息。
「你可以侮辱我的能力！」光頭玄武暴怒，「但不能侮辱我的……」
「我也想問同樣的問題。」高德哼道：「你們怎麼跑北冥山來了？莫非是下港的生意做不動了，自暴自棄跑到這裏，毀掉北冥山讓整個現世完蛋？」
像是在白境這張畫上撕開了一片，露出另一張畫，白境與現世接通，顯出小麗的身影。
「而且，你剛才不是讓她退出去嗎？」這個小麗又道：「你們定然非常相愛，那她也定然非常信任你，這會應該已經離開了。」
不過這終究是個好的開端，他試探著問：「我自己是沒什麼頭緒，能不能跟小麗……我的小麗談談，至少滿足她見到你的心愿。你與你父親並沒有血脈上的關聯，你仍然把他看做父親。她與你的血脈關聯雖然不是母女那麼簡單，但她也把你看做母親。」
「她的確不是純粹的光精靈，」這個小麗又嘆道：「在她身上，我的血脈被人類污穢了，也不可能與她融為一體，你就不必疑神疑鬼了。」
「北冥山是仙洲人留下的最後一片凈土，不管是不是至尊做的決定，我都要說這很扯淡。」朱雀冷笑，「真的不怕仙洲人留的後手發作？咱們四個也就是在魔人堆里甚至凡人面前耀武揚威，跟仙洲人比，屁都不是。」
「玄武，朱雀是我們的同伴。」白虎看不下去了，「我們總該做點什麼，而不是像你這樣，感覺變成了誰的傀儡。」
時光倒流片刻……
……
這個小麗端坐在王座上，直到白境恢複原狀才開口。「你害怕我對她不利hｔtps://wｗw.hetuｂｏｏｋ•ｃｏｍ•com
？」
青龍對朱雀說：「這就是從去年開始，一直就在破壞我們行動的那個高德？」
四人下意識退步，他們都認了出來，少女就是與女皇一樣擁有滅國之力的聖山之女。而用肩膀托著她的高大身影，看上去是又一個刑天。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高德卻沒辦法推脫。
說到這個，高德就有信心了。
被小麗撕開的縫隙合攏了，維持白境的力量不僅來自她的血脈之母，還來自北冥山數十萬光精靈殘魂，乃至北冥山本身。以小麗的力量，應該是難以抗衡的。
這個小麗呆了呆，原本都有些散焦的眼神漸漸凝起了光彩。
「高德！」
光影漸漸破碎，現世被撕出裂縫，高德的身影又顯現出來。這次他說了什麼但沒穿透過來，看唇形似乎是「我就說吧」的樣子。
高德有些懷疑這個小麗是不願以那種屍鬼般的形態露面，這就有問題了。以她的力量，讓原有的身軀復甦也不是難事，楚娘子那種只有幾百歲的魔人都會的。
不過聽他們的對話，四個人並不齊心。
她注視著高德：「所以，北冥山能不能還在，就看你如何選擇。」
……
城門樓向前伸展的大道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坑洞和裂痕，像是被狂轟濫炸過。延伸大道來到護城河外，就在石橋的橋頭上，四個人揮出的魔光如絢麗光蛇，正在橋頭前面的漫天雪霧中攪動。
「這就是高德嗎？」
才不是愛什麼的那種軟弱而交情的東西呢。
下港海塔會的四位「大人」，此時齊聚在北冥山下。三十九號已被他們攜手重創，他們正在催動惡魔之力，企圖破開北冥山的冰雪屏障。
問題是，她不容許高德一個面對。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但是……」這個小麗苦笑：「你說得對，道理是這樣。」
拉住還想沖入縫隙進到白境的小麗，高德說：和圖書「先解決外面的敵人！」
這不是廢話嗎？
朱雀咯咯笑了，「玄武你可真是乖巧的打手，還有青龍白虎，你們的好心其實也只是自戀，還是別總盯著我，好好關心下自己。」
但緊接著，又有道道清冷白光沿著金焰激射而至，一冰一火，燒灼與凍結，躁動與寒寂，交織之下，力量暴漲數倍，瞬間將他們的魔光粉碎。
「不要把我當做白虎，可以大剌剌的說這些奇怪的話。」陰冷青年在後面說：「等這次行動結束了，我會報告至尊，讓你去好好接受審查。你現在的狀態很不穩定，高德似乎侵蝕了你的心靈。」
「隨便吧。」朱雀嗤笑：「活兒我會幹，但別指望我讓你們心頭好受。尤其是你，玄武，如果我遭了什麼罪，那一定是你給上面打的小報告。」
高德面上沉默，肚子卻是槽水滿滿。你的計劃就是把她當做奪舍的對象，我當然得提醒她，不能讓她中了陷阱。
就在四人前方，橋頭正中，高大的戰甲巨人跪坐在地上。頭盔……不，連同整個頭都沒了。肩甲、胸甲以及戰甲各個部位處處殘破不堪，只是勉強還維持著戰甲的輪廓。
高德渾身裹著淡淡金焰，從裂縫中穿出白境，與小麗真切碰觸。
在他跟小麗之間，小事是她做主，大事也是她做主。
高德不解：「你呢？你不準備做點什麼？」
此時小麗心中怒火燒得旺盛，白境中高德喊的那聲退出去，她決定不理會。
他還是在白境里！
高德都想這麼叫出來了，話到嘴邊還是換了說法。「我們來這裏總是有原因的，你父親說不定也另有安排。歸根結底，你守在北冥山，並不是為了個人的私情對吧？不然幾十萬同族的苦苦煎熬，那又算什麼呢？」
高大身影沿著石橋走出迷霧，肩上還坐著個雪雕冰塑，穿著銀白戰甲的白髮少女。
股股飛灰從脖頸和戰甲破口中飄飛而出，在半heｔuｂｏｏｋ•coｍ•com空打著轉的盤旋不定，又回到戰甲里，似乎還想回歸到飛灰之前的形態。但飛灰終究是飛灰，沒辦法重新變成血肉。何況飛灰在被四個強大魔人用各種惡魔之力燒灼成飛灰之前，早就不再是活生生的血肉了。
高德不太理解。「您是說，您在現世里的身體沒辦法用了嗎？」
高德：「……」
他不過是件私人用具，哪來的資格獨斷專行？
「我感應到你身懷魂火，你其實是可以自行破開白境進入現實的。只要控制好魂火，隨時又能進入白境。所以……你現在需要進入現世，帶著你的小麗解決眼前的麻煩。」
「丈母娘你不能放棄！」
高德向小麗伸手，手臂剛剛抬直時，他就感覺到了巨大的阻力，彷彿被透明的黏稠之物擋住。
小麗目光越過高德，投到了他身後的那個素白身影上。頓時心弦劇震，下意識的要叫「母親」。
這下小麗乖乖聽話了，北冥山還藏著太多秘密，雖然見到了母親一面，卻沒跟她說上一個字，她哪會讓敵人破壞北冥山。
小麗認真權衡了片刻，覺得進去不難，但很難穩定維持。
不知道他要說人格還是良心，在他出口之前，迷霧中的異變打斷了他。
朱雀只退了一步就停下，情感頗為複雜地喊道：「你怎麼在這裏！？」
「你很愛她……」
「現在不是悠悠哉哉說話的時候。」在高德伸手之前，白境里上代小麗說：「三十九號完成了他的使命，魔人正在衝擊北冥山的屏障。」
含著魂火之力的聲波燒穿屏障，貫通兩個世界，而後屏障由透明轉而素白，像是用白灰把小麗所在的那片現世景象塗抹掉了，再繪上白境的景象。
城門樓已經消失不見，原本的位置只剩個大坑，奔騰著狂亂的四色魔光。
暗金光焰自迷霧深處激射而出，分作四支纏住他們的魔光，每支金焰的力量不算強，即便焰光猛烈燒灼，也只ｈeｔubｏｏｋ.cｏm.cｏｍ是讓他們的魔光奔流遲緩了些許。
「當然，只是為私情的話，我又何苦留下來呢？」她搖著頭笑道：「當年我完全可以讓父親帶走我，那樣雖然在仙洲人里，我僅僅只是個……比寵物高等一些的存在，至少還能跟父親長相廝守。剛才我說了，我會留下，就是要讓父親知道，他創造的我是完美的，是值得他喜愛的。」
「的確需要跟她談談，」這個小麗竟然為難起來了：「可她血脈不純，進不了白境，而我在現世里的寄體恐怕也損壞了。」
但是，真的要拼盡全力，重新撕開現世進入白境嗎？
這個小麗說：「你的小麗，剛才強行撕開白境，已經把我的身體挫骨揚灰了。」
這反而是個機會，小麗趁機伸手，破開已經變得虛弱的屏障。沒想到高德跟她心有靈氣，也伸出了手，兩人的手終於又握在了一起。
之前沒把他的所有秘密榨出來，果然是失策的，這傢伙藏得真深！
她的語氣越發深沉，「問題是，你不是父親，她也不是我。你們一起出現在這裏，讓我和子民們的萬年堅持變得毫無意義。既然你也不清楚自己的根底，搞明白整件事情，那你跟她來到這裏，也是毫無意義的。」
並不是她不把高德的話放在心上，相反她相信高德必定有足夠的理由要自己離開。不管是他或者自己的處境很危險，還是他正在做的事情不容打擾，她都不懷疑高德。
「青龍……」另一個光頭漢子低沉的道：「你為什麼要故意提醒她？」
置身白境的高德看到波瀾時，已經有所預料。
想到就做，小麗催動冰雪之力，再一次製造出波瀾。這次她不再是無差別範圍攻擊，而是將力量聚焦在高德剛才所在的位置。
她對敵人的敬佩溢於言表，毫不在乎白虎和另外兩人的感受：「僅僅只是附著在戰甲上的殘魂，都能頂住我們四個人這麼久時間。如果還是活的，別說我們四個htｔｐs://m•ｈeｔｕｂｏoｋ.cｏｍ.ｃoｍ，再多一倍也不是他的對手。」
「不愧是刑天，」朱雀有些懶懶的攪動血紅光流，在迷霧中拉出道道猩紅光焰。
「魔人肯定是來奪取北冥山的，他們想將這處維持純凈真實的源泉污染，實現他們那個發瘋了的機會。」上代小麗淡然的道：「如果三十九號守得住，屏障擋得住，那就好。如果不是，以前我當然會全力以赴，現在計劃已經沒有意義了，我會看做是北冥山的終結。」
吐了口濁氣，她有了些精神，問高德：「那麼，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是值得只剩下殘魂的我和同族們可以做的。」
與這裡是北冥山，是她母親所在之地有關，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高德是她的，屬於她的，她不許他獨自面對。
高德心說我哪裡知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也是完全沒有想到。
異樣的震動忽然襲來，讓小麗撕開的裂縫扭曲潰散，眼見就要彌合。
「這麼說似乎不太妥當。」高德要為自己的種族辯解兩句：「你是你父親的心血之作，人類也同樣是啊。光精靈與人類混血，這應該談不上誰污穢誰。」
高德那個傢伙，竟然搶在自己前面了！
一路上他見到了無數光精靈的遺體，哪怕過了十萬年，不都還是好好的么？作為光精靈女王的這個小麗，保存身體的條件應該更好，怎麼會懷掉。
她發出深長而幽遠的嘆息，無力的道：「一切都已成空，北冥山也沒有必要再堅持了，你走吧，帶著你的小麗離開。告訴她，她並沒有母親。守在北冥山這裏的也叫麗，是她這個黯影對面，註定要被黑暗吞噬的光明。」
「走！」
當小麗撕開白境伸手進來時，他燃起魂火，握住了小麗的手。
「我知道你現在動搖了。」青龍替代白虎呵斥她，「不認可讓現世盡數沉淪，讓世界死而復生的計劃。你可以這麼想，但不要掛在嘴上，更不要變作實際行動。你該知道後果的，別怪我沒有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