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遠坂愛搖頭：「不是有點……」
女皇自顧自說著：「現在受你叩拜，我都很不安呢。這樣吧，以後高愛卿就參拜不名、劍履上殿好了。不不，都不必拜了，以後就在我旁邊坐下。反正你也是活閻王了，不算大明臣子。」
回到高家小院，卻見一隊錦衣衛堵在門口，對著一個人虎視眈眈。
喂喂，陛下你保持點形象！
女皇來了這麼一句，讓高德被口水嗆得連連咳嗽。
「高愛卿竟然是人族元始之子，我這區區凡人王朝的帝王，與你相比儼然是雲泥之別。」
這話沒人接，高德也只能暗暗嘆息，誰讓你當初跳出來硬扛這副擔子呢？不過話又說回來，不是有了女皇，即便有了小麗，也不可能進馴象所。到時候也就是跟在小麗身邊老老實實作她的私人用具，現在是個什麼情形就不好說了，或許他正在與身世有關的狗血大戲里歡騰的打滾……不，苦苦掙扎呢。
這下不僅女皇杏眼圓瞪，小嘴張大大大的，旁邊遠坂愛也啊的低呼出聲。
女皇欲言又止，改口說：「算了，我與你終究沒有私交，還是等談完正事，再由小愛向你轉述麗的話吧。」
「不過臣與此人立場迥異，所以只談公事，不談私情。」高德強調：「臣可沒叫過他一聲姥爺。」
高德趕緊收攝心神，這絕對不是心花花，只是……就是完全控制不住啊，真奇怪！
女皇跟高德異口同聲，遠坂愛愣了愣，見兩人都沒拿正眼瞧她，訕訕的插劍回鞘。
好在這目光瞬間凝實，顯出帝王氣度，再輔以略微低沉的嗓音，讓高德暗暗慚愧。該是自己太想小麗，以至於出現了幻覺。
女皇既然已經是這態度，高德也就直言無諱了。
不過向女皇叩拜之後抬頭，與女皇不留神目光相觸時，高德卻嚇了一跳。
這會她倒是擺起了架子，挺胸昂首的說：「朕希望多救出一些子民，分給魔人的地盤裡，那些不願面對混沌浸染的子民，能退到朕還能實控的地方。」
她耍賴般的錘桌子：「我不甘心！」
「是這樣的……」
她用纖縴手指戳著輿圖：「我這一指尖和_圖_書下去，就是百萬子民。就這麼放棄掉他們，我不甘心！」
女皇招手：「莫退，上前與我仔細說。」
「高愛卿……」
從深深憂慮中掙脫出來，女皇看向高德，目光里滿含期待：「那麼高愛卿，你又有什麼見地？與方閣老會面有關？」
「我倒是知道，在朝廷官府眼線和手腳不能及的地方，魔人也有自己的應對。這還多虧了你父親，也就是塔林之主的斡旋。現今魔人的立場，竟然與朝廷有些近似了。他們的最終目的雖然還是迎接混沌降臨，但已從主動製造裂隙，變為遏制裂隙。」
「真是可笑啊。」
說完微微笑道：「反正交給他了唄，他行的，我相信他。」
出乎他預料，不僅遠坂愛沒有又拔劍怒喝大胆，女皇也沒生氣，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這兩日休息得可好？」
「這倒是說得通了。」女皇長嘆，「你跟……麗，身世都是一般的神奇啊。」
「能得陛下賞識，更是微臣的幸運。」高德只覺心口發麻，趕緊低頭拱手。
見到方閣老之前，高德對見女皇還抱著頗為輕鬆的心態，說服女皇用泰阿劍把北冥山白境遷移過來沒什麼難度。但現在卻感覺頭大，他得說服女皇「割土分疆」，女皇若是不願面對現實的話，他被當場砍腦袋的可能性都有。
高德只好硬著頭皮湊到書案邊，頓時被清幽中又混雜著馥郁的香氣，那清幽香氣正是梔子花香，應該是與小麗用的是同樣的香囊。而那馥郁香氣就不清楚了，只是讓高德聯想到了像牡丹。
「那傢伙竟然是你姥爺！？」遠坂愛叫道。
她恨鐵不成鋼的說：「是太卑微了！跟投懷送抱有什麼區別？小姐你爭點氣啊，現在你是女皇不是麗，對著那傢伙得矜持！矜持懂嗎？」
三兩句交代清楚方閣老的謀划，又趕緊申明：「這是魔人的想法，臣沒有絲毫擅專。不過臣以為，收縮戰線是不可避免的，否則大明處處皆是混沌戰場，而陛下也不得不終日坐在社稷之座上。」
「別鬧！」
接著鏗鏘劍鳴，她拔劍叱喝：「這麼算你不就是血塔hetubook.com.com會的少東家了嗎？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混進朝廷，矇騙天下！」
「那就好，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女皇點頭，卻馬上又捅了高德一刀：「可麗終究有心結啊，所以她已讓姚婆婆帶著泰阿劍去了北冥山，把白境還有她母親和數十萬光精靈殘魂轉移進去，得花不少時間，這段時間她決定都待在北冥山，與她母親相伴了。計算進度，至少得一年半載。」
女皇哦了聲，正襟危坐，抽了抽鼻子說：「我就是不甘心。」
不讓我當大明臣子了，我退休金找誰領？
「你今天來見我，應該不只是談北冥山的事情吧？」
女皇又把遠坂愛招過來，三個湊在書案上指指點點，討論起哪些地方可以留，哪些地方可以讓。
面上他還得嚴正申明：「陛下恐怕有所誤解，我與小麗的血脈關聯並非凡人那種關係，與凡人倫理無礙。」
高德抽起了嘴角，女皇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不過這事還真特么的讓人頭痛啊。
即便今天的女皇身段低姿態軟，高德也得鼓足勇氣，才敢說出下面的話：「陛下以為，我大明現今還能維持多久，維持多大的疆域，護住多少子民？」
小麗跟你之間果然沒有秘密。
「臣昨日的確去過皇港……」
「陛下有如此仁心，臣等又哪會不戮力做到呢？」高德心中熱血涌動，畢竟這番劃分天下，必然會有億萬凡人不願就此沉淪。那些被劃到魔人區域的凡人，就等於是被大明拋棄了。到了混沌降臨魔氣入心時，怕是滿含對大明的憎惡乃至仇恨吧。
晨光還未消去，高德就在乾明殿後殿見到了女皇。只有遠坂愛陪侍，再無閑雜人等。原本的秉筆上官晴也退了出去，畢竟要談的事情關乎整個天下，跨越神魔乃至世界，不是凡人能夠摻和的。
她拍拍書案上的厚厚奏章，其實大半都是電報，深深嘆息：「你的化魂衛還在籌備，眼線都沒鋪下去，所以不清楚大明現在的狀況。但我清楚，昨天我接到了三百多份加急電報，來自錦衣衛、諸軍衛所和省府州縣各個渠道，報告了八十多處混和*圖*書沌裂隙，新增的裂隙，這是前天一天的新增數字。」
女皇悠悠的道：「昨天你不是去了皇港，見了方閣老嗎？他可是血塔會的代言者啊，你們之間應該談了很多與大明有關的事情吧？」
「好啦，咱們再複查一遍。」女皇收斂笑容，指著輿圖說：「看看還有哪沒照顧到，可不能讓魔人佔了便宜去。」
女皇欽定好了她的「價碼」，高德以跟對方洽談為由，趕緊告辭。他怕再待下去，女皇又要跟他提皇夫的事情了。
高德自不知道這口有史以來最重的鍋壓在了自己身上，路上他一會想公事，一會想小麗，心思亂如麻。
也罷，的確正事要緊。
高德再度拱手：「臣今日來，除了北冥山之事，還要談整個大明。」
「陛下！」遠坂愛拍桌子：「注意形象！」
女皇笑了，第一次在高德面前笑得燦爛，「終究有你，真是大明……還有我的幸運。」
「北冥山的事情，麗已經告訴我了。」女皇幽幽長嘆：「真沒想到啊……」
遠坂愛只好轉回正題：「真的要撤那麼多人嗎？」
「她讓我轉告你……」
「立場？公事？」女皇目光閃動，「仔細說來。」
還從沒發現，女皇其實挺可愛的。
「是的！」女皇來了精神，看住高德：「我想……」
女皇體恤的問：「知道你此次回京，為的是天下大事。可你這段時間來回奔波，著實疲累，我才不急召你進宮。」
她對高德眨眨眼，那一刻的狡黠，還真讓高德心弦蕩漾了下。
這隊人並不是錦衣衛，而是羽林衛。是派駐在高家小院附近的護衛，而他們攔住的人，竟然金髮碧眼，是個洋人。
「高愛卿，你問我其他的事情我還能答，」女皇苦笑道：「就這些事情，我實在答不上來。」
「會不會……」等高德離開，女皇問遠坂愛：「有點過了？」
「陛下仁心，臣銘感五內。」高德不迭應著，再度叩拜，卻被女皇喝止。
許久后，女皇這邊的價碼落實，她自嘲地笑道：「我不僅是大明第一個女皇帝，還是大明第一個裂土分民的皇帝。」
「是玩笑，又不全是玩笑。」女皇眼heｔｕboｏk•cｏｍ.ｃｏｍ帘半垂，似笑非笑，「麗是光精靈女王的女兒，你是人族始祖的兒子，你們都不是凡人。我又何德何能，讓你們山呼萬歲，跪地叩拜。」
高德點頭，心說去北冥山之前我也沒想到，世界的真相竟然會如此離奇，又離自己如此近。
「嗚……」女皇揉眉心。
「這些裂隙最小的只是滲入絲絲惡魔之氣，最大的也只容血魔步卒之類的低階惡魔進入，靠著凡人火器還能解決，也不至於讓我馬上坐到社稷之座上。可一天天累積下去，別說十年，三五年後是什麼樣的光景，我都不敢想。」
說到這啊了聲，像是才醒悟。「對了你跟麗還都是女王的……抱歉我不該提這事，不過這樣真的好嗎？」
高德下意識看向遠坂愛，後者板著臉目不轉睛的盯著天花板，完全不搭理他。
高德驚慌失措：「陛下！這些玩笑可開不得啊陛下！」
「真沒想到高愛卿不是人。」
「陛下何至於有此言！」高德不好好表態是不行的，雖然對女皇監視著他一舉一動的事情頗為不爽，但此刻他得緊緊抱住女皇這根大腿。就靠麗德號和化魂衛是不可能有前路的，何況後者還得依附於大明。
女皇沒得到回應，獃獃看著輿圖，忽然抽起了鼻子：「我不甘心！」
遠坂愛自然更多為女皇考慮，標準則是女皇會不會坐上社稷之座。「陛下一指尖就是百萬子民，可把百萬千萬，甚至幾億人搬走，工程也太浩大了。還不只是搬家這麼簡單，到了新地頭，他們又該怎麼活下去呢？難不成全靠朝廷養著？」
女皇神色凜然的說：「我既然擔起了大明這副擔子，就得對祖宗有所交代。能救出來的就都救出來，至少要做到問心無愧。」
「陛下的意思是……」高德聞弦知雅意，「存人失地？」
不過高德有些意外，既然小麗跟女皇已經交接完泰阿之間的事情，甚至姚婆婆已經行動了，那女皇還有什麼正事跟他談？
「矜持又不能讓他投懷送報。」女皇沒好氣的說：「不趕緊趁著這段時間用這個身份跟他拉近距離，等到我沒辦法用麗的身份出現，那時候該咋辦？讓他當鰥和圖書夫讓我守活寡嗎？」
女皇低頭，抿著紅唇低聲說：「我也知道，我還知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問題是，現在的情況是，不僅要失地，還要失人啊。一個縣就有數十萬子民，大明芸芸二十多億人，這要丟棄多少子民？」
「可這不是讓他背、背叛麗嗎？」遠坂愛難以理解：「這種三心兩意的男人，還能要嗎？」
「陛下！」遠坂愛發言：「我贊同高德的意見，現在形勢危急，還想著不失寸土不損一民，已經不可能了。」
高德覺得既然女皇都知道了塔林之主是自己父親的事情，那方閣老跟自己的關係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一是為推動化魂衛在皇港的工作，二是為見高苗的姥爺。是的陛下，臣與高苗的生母，正是那位方閣老。」
「維斯坦斯……」高德一眼就認出了來人，竟然是魔思達維斯坦斯，郎世德派到他這邊的聯絡人。
高德頓時忐忑起來，女皇這態度過於熱情，有點不對勁啊，她甚至都不自稱「朕」了。
高德上前，把一副輿圖放在女皇書案上，那是高德根據方閣老的謀划，添加了標註的大明輿圖。上面標明了哪些省份歸於魔人，哪些還由大明統御。
女皇雍容沉靜明蘊清麗，氣質與冷冰冰絕美攝人的小麗自然有很大不同。可此時投向他的目光卻是一般的溫熱，差點讓他以為小麗在假扮女皇。
「麗……」女皇嘆氣，「誰知道麗跟他是那樣的關係呢。」
「可你身份如此超然，我也不敢追問什麼。」女皇竟然可憐兮兮的說：「就希望若真是與大明有關的事情，或者決定，至少讓我這個凡人君王知道。知道我們大明現在面臨著什麼危難，而你們……不管是你跟麗這樣的高人，還是方閣老那些魔人，又對大明做了什麼安排。」
「這是方閣老開出的價碼，」高德退後說：「按他的想法，大明要分出三分之一強，人口則是三分之一弱。」
高德瞠目，小麗竟然如此絕情！
「臣來想辦法。」高德話出口就後悔了，但面對女皇的瑩瑩目光，還是硬著頭皮說：「臣會竭盡全力，從魔人地盤裡撤出儘可能多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