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收下俺，俺就抹了自己的脖子。」
師長道：「這點我也相信。」
「臭小子，真是拿你沒辦法，成，先到那邊獃著去吧，回頭收拾你。」
「娘，有個事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說。」谷小北有些為難地說道，「就是那個……」
谷小北便拍著胸脯說道：「司令員你說，什麼條件？」
「娘，還是你知道我。」谷小北心說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這一晚上，谷小北就沒怎麼睡。
「下一個。」孫彬被搞得焦頭爛額，一抬頭就看到面前站著谷小北，頓時心情就更加惡劣，沒好氣道，「小北，你也來給我添亂是吧？」
谷小北說這句話時就沒經過腦子過濾。
總之除了正常商業活動以外的爛事，一概沒有。
谷小北擺擺手，又小聲說：「娘，那你準備了嗎？」
師長道：「所以我們只能敲敲邊鼓，靠他們自己了。」
「嗬，爭取殲滅三到四個師團？」老總笑道，「他們還真是敢想哪。」
「司令員，這不合適吧？」谷小北假意拒絕道，「萬一要是讓趙政委知道……」
「你騙人，俺聽人說過，騎兵團的范連長參軍時才十二歲，比俺還小兩歲呢，憑啥他可以，俺就不行？俺就要參軍！」
「沒有，娘，我能有什麼事。」
結果發現了不少老熟人。
所以父老鄉親們感恩，對共產黨就肯全力支持。
看著低頭給自己洗腳的兒子，谷大娘終於發現了不對勁，正所謂知子莫若母，她一眼就看出來兒子心裏邊藏了事。
所以抗日民主政府的人前來動員時，這一小撮人堅決不肯走。
「司令員，俺想回部隊。」谷小北認真的道。
但是說到一半猛然意識到，二哥已經不在。
「娘，馬上就要打大仗了。」谷小北輕嘆一聲道，「部隊上缺人。」
在共產黨和八路軍沒來晉西北之前，他們從來就沒有吃過飽飯，年景好的時候都要外出乞討或者走西口去討生活，遇到年景不好的時候就會大面積餓死人，那日子過得真的是比黃蓮都苦，真能漚出苦水來。
「娘。」谷小北有些勉強的笑了笑，說，「俺還得去隔壁牛家村做動員工作。」
「那是，咱家可是幹部家庭。」谷大娘道。
谷大娘卻拿著連夜做好的布鞋遞過來，心疼的說：「把這雙鞋換上。」
所以這些人就期盼著鬼子能打回來，把地、耕牛還有農具還給他們，還有泥腿子欠他們的超額本ｈｔtｐs://ｍ•hetｕｂoｏk.cｏｍ.cｏm息，也一定要接著還。
「行了行了，冷靜，把刀放下來，我同意了還不行嗎，趕緊把刀放下。」
……
「不對，你撒沒撒謊，娘一看就知道，你心裏肯定藏了事。」
因為從老娘的聲音里，聽出明顯的顫音。
「娘。」谷小北應了一聲，問道，「村裡邊的通知下來了嗎？」
孫彬沒好氣的道：「你要是不介意，就留在老子的司令部當個參謀吧。」
「瘸子，怎麼是你呀？」
「成，那俺走，俺自己去殺虎口拉杆子，照樣打鬼子。」
但是正屋的油燈卻還亮著，谷小北就知道這是他娘為他留的。
「噯。」谷小北應了一聲，麻溜的將腳上已經破了個洞的布鞋脫下，把老娘剛做好的新布鞋穿上，穿上后又笑著說道，「還是娘做的鞋穿著最舒服，比膠底鞋都要舒服，當初二哥剛應徵入伍那會就穿了娘做的……」
「娘，不用了，路上吃過乾糧了。」
谷小北轉身回頭，笑著問道：「司令員，不知道您有什麼吩咐呀？」
「我不是跟你說了，你年齡太小，老實呆在兒童團吧。」
谷小北打來一盆熱水擺炕前，對谷大娘道：「娘，俺給你洗個腳吧。」
眼看天色已經晚了，谷小北便也不再多說，他還得回家去幫老娘收拾行李，作為黨的幹部，他們家自然更要帶頭撤離。
谷小北在隔壁張村就遇到這樣一個，真的是嘴皮子都磨破了，就是不肯走。
由於參軍的人實在太多，甚至把三分區的司令員孫彬都給驚動了，今天一早就親自過來青雲鎮指導工作。
「一頓酒就把我打發了？」孫彬怒道，「想什麼呢？」
不過總的來說，鄉親們都十分配合。
「俺怎麼了？招你惹你了？」
「小毛驢，怎麼又是你？」
青雲鎮，三分區徵兵處。
谷小北聞言，頓時容光煥發。
看到谷小北轉身就要走，孫彬頓時急了：「噯，你給我回來。」
然而自從共產黨和八路軍來了之後，僅僅一年，他們就已經吃上飽飯。
「不帶，一樣都不帶。」谷大娘搖搖頭說。
谷小北回到自家院門前時，天色早已經黑透。
「啊？」谷小北說道，「那你養的豬啊羊、雞還有鴨，還有那幾千斤糧食咋辦？」
放下角尺還有鉛筆，老總問道：「他們定下的目標是什麼呀？」
谷大娘搖了搖頭，捂著嘴說道：「四兒，答應https://www.hetubook.com.com娘，一定要活著回來。」
「我剛才說了，部隊上不收瘸子。」
頓了頓，谷小北又道：「不過娘，家裡養著的豬、羊還有雞鴨，還有糧食，你打算怎麼處理呀？你也帶不了這麼多東西，我那邊又一大攤事，轉移那天肯定抽不開身，這麼多牲口還有糧食你一個人可怎麼帶得走？」
「他娘的，我是軟柿子，好捏是吧？」孫彬頓時就不高興了，又道，「谷小北，你他娘的給我聽好了，好好獃在青雲區干你的區長，這輩子就別再想回部隊了，正規軍不行，地方部隊一樣不行，部隊的大門已經對你關上了。」
「不準不準不準，說破了大天也是不準。」
所以命令下達之後僅僅一天，整個根據地就完全的行動了起來。
五千年來，也就共產黨具備了這樣的能夠覆蓋到村的組織能力。
自從共產黨八路軍到來后，唯一吃了大虧的就是這一小撮人，不僅是以前放出的高利貸不讓收超額本息，甚至於連地、耕牛還有農具都被泥腿子瓜分掉。
谷小北便笑著說：「司令員，今晚我請你喝酒。」
因為自從八路軍打下安化，控制了晉西北之後，晉西北的營商環境是真好，商人們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安排生產銷售，至於政府部門和哨卡的吃拿卡要，又或者半道遇到劫匪之類的爛事，根本就用不著你擔心。
所以共產黨只是一聲號召，工場主和商人們便紛紛無償拿出自己家的驢車、馬車甚至於大卡車，提供給當地政府使用。
「司令員，你是知道的。」谷小北嘆了口氣說道，「正規軍我是肯定回不去了，趙政委那關就過不去。」
「滾犢子。」孫彬罵道，「你狗日的就算回部隊，也不該來三分區。」
老總道：「不過我相信晉西北縱隊能行。」
相比之下，國民黨在這方面就十分拉胯，行政只覆蓋到縣一級，縣以下依靠的就是鄉紳和宗族的統治。
谷小北便不知道該怎麼說。
說完谷大娘又從炕上拎過來一個青布包袱，笑著說道：「等走那天，娘就只帶這一個包袱走，絕不給組織添麻煩。」
第二天天還沒亮，谷小北就悄悄爬起來，摸黑做好早飯就準備走人。
「嘿，你狗日的還訛上我了是吧？你還講不講理了？」
「成。」谷小北卻微微一笑，說，「那就不麻煩司令員你了。」
谷大娘道：「四兒，你回來了呀。和圖書」
「鬼子都打上門了，根據地都快守不住了，還他媽講什麼理。」
「娘，俺……」谷小北嘴巴張了一下，想要否認，但是喉頭髮干終究沒說出來，因為連他自己都覺得，他撒謊是真的一點都不像。
「娘，俺給你磕頭了！兒子給你磕頭了！」
「四兒，你就別騙娘了。」谷大娘含著眼淚說道，「娘是打小看著你長大的，你存的什麼心思，娘還能看不出來嗎？」
唯一暗戳戳盼著共產黨和八路軍倒霉的只有一小撮地主鄉紳。
目送副總參謀長轉身離開，老總的目光又落回到面前的地圖上，說道：「第36師團擺出的這個陣形挺棘手啊，搞得咱們上上不去，下下不來，看來要想通過破襲正太路，從側翼策應晉西北縱隊的計劃，是很難付諸實施了。」
「草，咱能不提這個嗎？」孫彬大怒道，「他娘的，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狗日的就沒安什麼好心，你就是存心想要讓老子挨個處分。」
「娘，你可真是給我長臉。」
「堅守晉西北根據地至少兩個月，掩護根據地一百多萬父老鄉親安全轉移到河套以及陝甘寧邊區。」頓了頓，副總參謀長又道，「但是在這個過程當中，也絕不被動防禦，而是要主動出擊，爭取在運動戰中殲滅三到四個師團，粉碎這一次掃蕩。」
谷大娘追到大門口時，只見谷小北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村口。
「捐了，全捐作軍糧。」谷大娘一揮手豪氣干雲的道，「還有那豬啊羊和雞鴨，全殺了給戰士們加餐，改善伙食。」
遼縣，八路軍總部。
「下來了，村長早通知了。」谷大娘連連點頭道，「四兒，你餓不？娘去給你下碗麵條吃？很快就得。」
「司令員，你就直接說準不準吧？」
「四兒，你心裏有事。」
咚咚咚的磕了九個響頭，谷小北爬起來轉身就走。
谷大娘的淚水便刷的流下來。
「是嗎？」老總當即來了興趣。
孫彬便盯著谷小北眼睛，一字一頓的道：「我的條件就是不準離開我超過三米！要不然老子非活剝了你狗日的不可。」
「誰說的？參軍的標準是十七歲，你小子還早得很呢。」
「沒有。」谷小北矢口否認，「司令員，你可不能胡說啊，我是黨的幹部，我能幹那樣的混賬事嗎？」
不光是種地的老百姓，甚至連商人也鼎力支持。
「好的。」副總參謀長欣然點頭道，「我這就去給他們發電報。」
「姓孫的，ｈetuｂｏok.com.com俺的腿是瘸了，可俺的手沒瘸，眼睛更沒瘸，給俺一桿槍，俺照樣可以上戰場殺鬼子，而且絕對不比你差。」
「得啦，我還不知道你？真拿你沒辦法。」
「娘。」谷小北感到嗓子發乾，有些乾巴巴地說道，「俺就只是去隔壁村給鄉親們做做動員工作，所以，不會有什麼事的。」
當下谷小北的聲音便戛然而止，又惴惴的看向自己老娘。
「那是以前，現在不行了。」
「是啊。」老總道，「咱們的家底可沒有晉西北縱隊那麼殷實，不光火力不足，彈藥也是嚴重不足，所以沒辦法像晉西北縱隊那樣打成殲滅戰。」
副總參謀長拿著一紙電報走進作戰室。
一聽說是組織的需要，絕大部分鄉親二話不說就表態全力配合。
……
推門進去，便看到谷大娘正盤腿坐在炕上納鞋底，看到谷小北進來，谷大娘便放下鞋底驚喜的坐起身。
……
谷大娘眼眶裡的淚水潸然而下，抽泣著說：「四兒，記得活著回來。」
回頭，便看到谷大娘含著眼淚站在自己屋的門前。
「司令員，那你可怪不著俺，是你不要俺，又不是俺自己想干土匪。」
「老總，這個用不著我們提醒。」副總參謀長笑道，「李雲龍、丁偉還有王野他們幾個打仗鬼著呢，從來就只看見他們佔便宜，什麼時候看見他們吃過虧？」
「總的指導思想跟咱們沒有什麼區別。」副總參謀長笑了笑，又道，「不過他們的野心可比咱們總部大得多呀。」
副總參謀長笑了笑，說道：「孫子兵法上不是有說，法乎其上得乎其中，法乎其中僅得其下，我覺得他們把目標定高點沒什麼，三到四個師團殲滅不了，殲滅一到兩個師團總還是有可能的嘛，這比咱們之前設想的打殘一到兩個師團可要好得多。」
谷大娘的眼眶裡忽然湧起淚水，問道：「四兒，你想回部隊？」
剛一眯眼，就老是看到三個哥哥。
到了第二年，甚至家家戶戶都能吃上白面饃饃，到了年關還能扯幾尺布給家裡人做一身新衣裳，擱以前，這樣的日子真是連想都不敢想啊。
晉西北根據地的縣、區、鄉以及村各級黨政機關已經行動起來，正在挨家挨戶動員父老鄉親們撤離。
已經回到青雲區擔任區長的谷小北，也投入到了動員工作當中，花了整整一天，連續走了十幾個村子，谷小北真是嘴巴都說干。
谷小北便感覺自己的心被猛的揪了一下hetubook.com.com。
老總繼續圖上作業，頭也不抬地問道：「他們怎麼說呀？」
「缺人也不缺你一個。」谷大娘說道，「娘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了。」
谷小北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猛的翻身跪倒在地，就向著老娘咚咚咚的叩起了重重的響頭，甚至把額頭都給磕破了。
「嘿，你個小兔崽子學啥不好，學土匪？膽肥了是吧？」
孫彬黑著臉問道：「你狗日的想要幹嗎？你說，你是不是想一個人干？」
「你沒招我，就是部隊上不收瘸子。」
「準備了。」谷大娘笑道，「通知一下來，娘就開始做準備了。」
其中的道理也很簡單。
谷小北嘴巴張了張，最後卻悶悶地說道：「娘，那俺不回部隊了，俺留在地方，也一樣能幹革命，還能照顧你老人家。」
這無疑是一項十分浩大艱巨的工程。
看著村口山樑後面升起的朝陽，谷大娘終於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邊輕聲飲泣一邊喃喃說道：「四兒，娘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了，你可一定要活著回來啊，要是沒了你，娘可怎麼活呀，你可一定要活著回來啊……」
「司令員，俺是怎麼著你了嗎？」
「娘，我真沒有撒慌，也真沒什麼事，你就別瞎猜了。」谷小北低著頭，又拿干毛巾替谷大娘擦乾淨腳，換上乾淨布鞋。
師長喟然嘆息一聲，說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結果剛打開大門，身後就響起吱啞一聲，然後谷大娘的聲音傳過來：「四兒，你這是要走了嗎？」
「嗯，原則上同意他們的作戰方案。」老總點頭道，「但是有一條，一定要在打擊敵人的同時儘可能保全自身，硬拼是不行的。」
哪怕是夏糧即將收割，哪怕是秋糧才剛剛播種，正是追肥的關鍵時刻，鄉親們也是毫不猶豫的表示了支持。
一邊磕頭，谷小北一邊也嚎啕出聲。
老總道：「還是強調一下，鬼子這次的掃蕩規模畢竟不同以往。」
從昨天開始，三分區設在青雲鎮的徵兵處就格外熱鬧。
……
「老總。」副總參謀長說道，「晉西北縱隊剛剛來電了。」
谷大娘淚眼婆娑的道：「四兒，你不是複員了嗎？」
「四兒，你不說娘都知道。」谷大娘笑道，「咱家是幹部家庭，所以要有覺悟，不能拖你的後腿搞特殊化，堅決不佔公家便宜，是吧？」
「司令員，俺虛歲都已經十四了，早夠參軍的標準了，再說了，俺不稀跟那些穿開襠褲的小屁孩呆一塊玩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