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許珂回身扔下一句,「吃飯。」
他正在換衣服,剛巧抬著胳膊套袖子,於是,結實的腹肌一覽無餘。萬幸,下裝已經穿好。
許珂一怔,回頭看見他闊步走過來。她心裏莫名一緊,下意識的居然掉頭就走。
他也不勸她身體要急,吃飽飯好戰鬥之類的,只是好整以暇的抱著胳膊,對著大門密碼鎖揚了揚下巴,那意思是,你自己看著辦。
她大致翻了幾版,隨手放下,突然發現,玻璃茶几下的支架上,放著他的眼鏡盒,攤開著。而那張照片,從盒中抽了出來,放在白色內襯上,靜靜的曬著太陽。
白水煮白面毫無滋味,許珂本就是隨便敷衍。她草草挑了兩口,覺得實在難以下咽,便坐等他吃完飯放人。
她慢慢從茶几下拿起照片。
她以為他一定吃不下去,想他那般挑剔的人,怕是生平也沒吃過如此難吃的面了。不想,他慢慢吃著,文雅斯文,倒是一點也沒有難以下咽的表情。
「許珂!」
「霍鵬嗎?我是沈慕。許珂來我這裏談挪戶的事,可能下午回不去了。」然後,他把電話遞給許珂。
霍鵬的聲音簡直是熱情澎湃,「小許啊你可真是敬業,午飯時間也去談業務。回頭我開會一定得提出表揚。你好好和他談吧,談到明天也沒關係。」
報紙仍舊放在茶几上,蓋住了玻璃。陽光靜靜的照著這一方世外和_圖_書桃源般的小地方,那些如詩如畫的舊日時光,紅了櫻桃,綠了芭蕉,卻憔悴了東風,墨染了清純。
「挑食。」他看了她一眼,然後抬手就將她碗里的麵條倒進了自己的碗中。
「我去樓下,等會兒就上來。」
她從抽屜里找出一把挂面,然後,白水煮白面,飛快的糊弄好兩碗麵條端到了餐桌上。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他起身去裡間接電話,低聲說了兩句之後,他拿著電話走出來,對她笑了笑:「我不吃了。」
她心裏驟然一窒,好像是有隻手在心臟上狠狠的攥了一把。時光穿透照片迎面襲來,那些最美好的年華和情懷,早已漸行漸遠,定格在回憶里,被刻意模糊淡忘。此刻驟然被喚醒,鮮活的彷彿那日的微風都能吹拂到面頰上,帶著青草的氣息和薔薇的清香。
電梯下到一樓大堂,她步出雲頂,站在寬闊的街道旁。車來人往,川流不息。她猶豫了一下,是去單位,還是回家?
許珂衝動的回復了兩個字「無賴」,然後覺得心裏稍稍舒服一點。
透明的玻璃,明媚的光線,那張照片清晰的畫面驟然映入眼中,她心裏一震,無異於一石擊破井中天。
沈慕走過來看著她,笑容略澀,「你真的這麼急著走?霍鵬已經准了你的假,堂而皇之的休息一下午不好嗎?」
他不在客hetubook.com.com廳,泳池旁也沒有他的身影。她走到一旁的房間,隨意對里瞄了一眼,頓時心裏噗通一跳,臉熱得發燙。
許珂只好接過電話。
整張照片,只有綠白兩色,白衣的他和白裙的她。隔著一片青碧的綠色,他的目光注視著她,而她卻渾然不覺,低頭看著手裡的書。
左角那個白衣男子,原來是他。他似乎是站在迴廊下,或是二樓的陽台一角。拍照的角度很不好,只照了他肩部以上的一個側面,挺直的鼻樑,堅毅的唇。綠色的草坪綿延到照片的右角,草坪上坐著一個穿白裙的女孩兒,正是她自己。
這張照片,是誰照的?她心裏一動,想起莫小小說過的話,莫非是莫新羽從他家的二樓,偷|拍的嗎?
那麼又是如何到了他的手裡?
他默然回過身去,走到門口,修長有力的手指放在密碼鎖上。許珂緊張的看著他的手指,他按的是125125.不過是把521521倒過來而已。
他為什麼保留著這張照片,如此珍惜?那些舊日時光,對他來說,難道不僅僅是報復嗎?
「這麼快,你做的什麼?」沈慕的語氣帶著期待,等他快步走出房間,看見餐桌上的兩碗白面時,臉色變了變。
出了大門,許珂簡直有種從牢籠出來的解脫之感,周身都輕鬆起來。
許珂紅著臉惱道:「你怎麼不關門?」
和-圖-書她恨得牙直痒痒,只怪自己沒有時刻緊盯著他,這人,實在是太狡猾了。
突然,身後傳來沈慕的聲音。
他站的近了,她突然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半張照片放在她的口袋裡,彷彿如芒在手。
身後響起開門聲,許珂緩緩站起身來,遠遠的看著他,莫名的緊張。
許珂冷著臉將兩隻碗收到廚房裡,打開水龍頭。麵條除了鹽,什麼都沒放,所以碗里一點油星兒都沒有,水一衝就凈。
許珂等著他皺眉,罷吃,找茬…….不料,他什麼都沒說,神色平靜的拉開凳子坐在桌前。
掛了電話,沈慕笑得意味深長。
沈慕笑眯眯道:「吃過飯,我再告訴你。」
他的口氣讓許珂又羞又惱,明明是拿回自己的東西,他有什麼資格追回?
她匆匆道:「我還有事。」
從進門到現在,她的目光都努力只放在他臉上,因為頸部以下都不太合適。他個子太搞,她仰得脖子發酸。他似乎很喜歡看她生氣的樣子,津津有味的表情,還帶著欣賞之色。
沈慕混不在意的扣著上衣的扣子,神色坦然無辜,「這裏一向只有我自己,所以,所有的房間都沒裝門,這樣方便。」
屋子裡靜謐的彷彿能聽見呼吸和心跳,她覺得自己的心裏那些塵埃樣的東西起起伏伏的飄蕩著,伴隨著一點一點流逝的時間,清晰的呼之欲出。時間變得越發的慢了。她開m.hetubook.com.com始覺得如坐針氈。
她百無聊賴的在屋裡轉了一圈,慢慢走到泳池邊的躺椅上,坐下。
許珂斷然道:「我不吃。」這會兒氣都氣飽了,那有心去吃飯。她不得不說,他惹人生氣激人動怒很有一套,她多年來都沒有如此失控過,生氣過,無可奈何過,束手無策過。
「我不餓。」
還好,沈慕很快放開了她。不然,他衣著不整,很難讓人心平氣和的和他鬥智斗勇。其實,智和勇,她都不是他的對手,不過,人逼急了,也有血勇的時候,比如現在,她在腦子正在意淫如何把他踩到腳下,擦鞋底子。
除了震驚,她還有些尷尬,然後是一些不願細想的東西在心裏慢慢的升騰,像是午後的陽光下,那些飄浮在空氣中的塵埃,若無陽光,便看不見它們的存在。
午後的陽光撒在身上,慵懶而溫柔。茶几上攤著他看過的報紙。她隨手拿起來,翻了翻。財經版,她原本沒什麼興趣,卻因工作原因不得不經常看。這一點,不知道他是因為喜好,還是工作。
她毫不猶豫的伸手就將照片從中撕開,將自己那一半裝到了口袋裡,然後將他的那一半放在了眼鏡盒中。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一刻,許珂體會的淋漓盡致。她快步走進廳堂旁的廚房,暗暗發誓,以後絕不來這裏找他,不,今後絕不會再見他了。
忘了在那裡看過,對付和-圖-書無賴,只能採取流氓方式,可是她狠不下心做女流氓…..於是,只能氣得內傷。
他這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模樣,許珂真恨不得把他摁到地上,拿小皮鞭抽他,不過,那場面似乎有點……
許珂震驚的幾乎不敢相信。他這樣一個有潔癖的人,會,會吃她的剩飯?
「我要走了。」
突然她聽見大門響了一聲,她連忙放下碗走出廚房,發現,沈慕居然走了!
「還給我。」他一臉肅色,眼中似乎還有慍意。
沈慕幾步追了上來,攔住她。
許珂覺得奇怪,他的味覺不是出了什麼毛病吧,這樣的麵條他也能吃得下去?
她不想去想這個過程,也不願多想他珍藏這張照片的用意,見到照片上的自己和他,潛意識裡一個念頭抑制不住,就是隔斷一切和他的聯繫。
這時,她的手機來了一條簡訊,正是沈慕。
沈慕轉身拿起桌子上的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談到明天…..許珂一頭黑線,忍著累累內傷,卻還不得不應了聲「好」,公私分明是基本職業素養。
他微微眯眼,一字一頓道:「人是我的,照片也是。」
許珂橫眉冷對,仰著頭繼續逼問:「密碼,快說!」
他本是用報紙蓋著茶几,沒想到她信手拿起了報紙,茶几下的支架便一覽無餘。
沈慕抬頭看著她:「你怎麼不吃?」
她立刻挺直腰板,傲然仰視著沈慕,反問道:「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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