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許珂剛剛蒸上米飯,沈慕走了進來。
尹晚承誇張的看著她:「真會過日子,果然是個賢妻良母,宜室宜家啊。」
她彷彿早就等著許珂來搬走,這種迫不及待的態度讓許珂心裏更堵,沒有人喜歡別人隨便動自己的東西。這裏,她也是半個主人。而此刻,她像是被掃地出門一樣。連床鋪都讓李平玉佔用了。
她見到許珂和尹晚承,很明顯的怔了一下,轉身就進了屋裡,對許珂,連一句話都沒有,冷漠的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
沈慕放下手裡的車鑰匙,道:「我怕許珂一個人住在這裏不太方便,所以我過來看看。」
尹晚承面色一僵,轉而笑了笑:「可以。但是這樣會混淆,叫邵媽媽,你說可以嗎?」
尹晚承帶著懇求的口氣說道:「我很愛她,即便我知道她不是我親媽。她明天就到了。小珂,你別怨她,好嗎?」
車子開到虎西的衚衕里,尹晚承一邊小心翼翼的開著車,一邊苦著臉哼唧:「一會兒車子倒不出來可就丟人了。」
林謠瞪大了眼睛:「我媽給你打了欠條,你還想怎樣?」
回到榮邸已經下午六點多了。尹晚承幫忙把邵一萍的東西安置好,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她心裏有點悲涼,此刻再也沒有心情多留一刻,只想快些離開。初初上樓時,那種想見林歌,怕見林歌的心情,此刻也幾近被摧毀殆盡。
許珂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兒,正要去做飯,突然大鐵門外響起汽車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沈慕打開門,走了進來。
許珂笑著答應了。也許正如尹晚承說過的那樣,她是邵一萍養大的,而他身上流著邵一萍的血,和他隱隱有種血脈相通的感覺,雖然素昧平生,只是相處了幾天,卻覺得親切,彷彿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和他在一起,竟然比和沈慕在一起,自然隨意得多。
「等媽醒過來www•hetubook•com•com了,你能,叫她媽媽嗎?」
尹晚承裝模作樣的點頭:「嗯,生意人。你懂的。」
站在門前,她雖然有鑰匙,但還是在門上輕輕敲了幾聲。過了一小會兒,門開了,是林謠。
「莫名其妙。」她轉過頭去低聲哼唧了一句,這生的哪門子氣。
「怎麼樣?」
許珂點點頭,站在重症監護室的窗外默默看了一會兒,轉身走到電梯前。
許珂笑道:「你今天要是沒事,和我回一趟L市把那邊的媽媽的東西搬過來。」
李平玉立刻有點緊張,站起身道:「好,我們也不想欠你的人情。我會讓林謠儘快去辦。」
許珂心裏咯噔了一下,走過去低聲道:「晚承,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許珂看著他的大路虎,不好意思的問道:「你可以,幫忙搬個家嗎?」
她走進房間,發現李平玉居然還在,而且竟然住在她的房間里。她心裏很堵,卻礙於涵養,還是對李平玉笑了笑,「阿姨,我來拿自己的東西。」
許珂對身後的尹晚承道:「你等我一會兒。」
林歌永遠都是李平玉的兒子,林謠的哥哥,這種血緣關係的連通無法割捨,而且林歌還是那樣善良的一個人,對家人的責任感很重。此時此刻她再清楚不過,長痛不如短痛,如果再有留戀,今後的歲月將是無盡的痛苦,她和林歌,都會如此。
車子到了榮邸,尹晚承幫著許珂把東西搬到二樓。他四處打量了一番,站在陽台上看著一大片綠色的草坪,笑眯眯道:「這地方的確不錯,很適合,你媽養身體。」
電梯門一開,出來的剛好是尹晚承。他一見許珂立刻露出明朗的笑容。
「林謠,房子請你趕快賣掉,把錢還給我。我媽生病,我借了莫小小的錢,我不想為了你這樣的人去欠莫小小的人情。」
許珂紅了臉瞪他一眼:「www.hetubook•com.com晚上就請你吃飯,用這些菜。」
突然,他沉聲低問:「我在你心裏,連尹晚承都比不上了嗎?」
進了醫院,邵一萍仍舊在重症監護室里,不讓探視。許珂在門口問了醫生一些情況,心裏稍稍安定。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尹晚承及時雨一般出現在廚房門口,笑眯眯的看著許珂,化解了廚房裡暗流洶湧的僵局。
李平玉客氣的點點頭,指著牆角的幾個紙箱道:「我已經讓林謠幫你收拾好了。」
車子停在樓下,許珂緩緩步上樓梯,心情陡然沉重陰鬱了起來。這裏她住了兩年,不喜歡,但也有感情,裏面那個兩室一廳的屋子,曾承載了她多少的委屈和期盼。
尹晚承走了過來,對李平玉笑了笑,然後抱起兩個紙箱。
尹晚承一愣,許珂的臉立刻由粉變紅。
許珂略一思忖,笑著點了點頭。他說的很有道理。最關鍵的是,邵一萍肯定是很想和他在一起的。找到這個失散了二十多年的兒子,是她晚年最大的欣慰。如果尹晚承能陪伴在母親身邊,最好不過。
許珂佯作不悅,撅著嘴道:「還真是不肯吃虧呢。給媽媽搬家也不免費。」
許珂笑著點頭。
「媽你看,她又找了一個,風騷的女人就是不一樣。」
許珂氣極:「因為林歌,我本來想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可是現在,我卻覺得你這樣的人,不值得我把錢借給你。如果你不辦,咱們法庭上見。」
許珂心裏一動,章月光,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一愣,情不自禁回頭。他一點也沒開玩笑的樣子,濃黑的眉下,是堅定而不容置疑的眼神。
「搬家叫他,住在這裏陪你的也是他。你當我是什麼?」
張主任看著她手裡的保溫壺,笑著:「今天還不能進餐。你這兩天不用老過來。等她回到病房,以後你天天都要守著,還和-圖-書要扶著她快走。」
他站在她的身後,半晌也不說話。她越發的覺得不自在,如芒在背。
一個小時后,兩人到了L市。許珂將老家裡邵一萍的一些日用品和衣服都收拾好,搬到了後備箱里。尹晚承的路虎車很大,後備箱里倒是很能裝貨。看著空蕩蕩的屋子裡只剩下傢具,許珂心裏有點難過。
「我的眼光一向很高。」沈慕本來是保持沉默聆聽著尹晚承的讚許,此刻突然爆發了這麼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很像是領導發表的總結性評語,含義頗深。
「醫生說很好。」
男人還需要負責?這不是訛人嗎?
許珂和他下了電梯,走到醫院門口。尹晚承指著自己的路虎車,問道:「你去哪兒,我送你。」
不料,沈慕放下手裡的報紙,站起身道:「我也去。」
許珂再也忍不住心裏的怒意,轉身放下紙箱,掉頭走了過來。
尹晚承突然正色道:「房子這麼大,你一個人住會怕,而且你現在沒車,出行不大方便。我搬過來和你們一起住吧,可以當跑腿的勞力。」
吃過飯,尹晚承洗完了碗,對許珂笑道:「小珂,你不是說請我看電影嗎,現在去吧?」
「對了,媽的東西還沒搬過來吧?」
尹晚承不解的看著她:「你要幹嘛?」
「你不用去了。我剛去過,還是不讓進。大概後天會挪到病房。」
許珂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粉粉的臉色越發明麗動人,長長的睫毛在燈下忽閃著,像是蝴蝶的翅片。
這幅霸道起來不講理的樣子,倒是和六年前一樣。她有點無奈,打算置之不理,當沒聽見。
她忍著氣,抱起一個紙箱,對門口的尹晚承道:「晚承,你進來幫我一下。」
「我小時候,我爺爺沒有一天不吵她,事無巨細反正都是她的錯。連我和別人打架,他不吵我,只吵她。她很能忍,一個女人帶著三個孩子,還要在外面https://www•hetubook.com.com做事,我幾乎沒見她怎麼笑過。直到我爺爺去世,她才漸漸開朗起來。」
沈慕看了看許珂,走了出去。
尹晚承回頭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求?你別嚇唬我了,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就是。」
許珂忍著笑:「沒關係,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許珂暗惱沈慕破壞氣氛,搞的自己和他曖昧不清起來。而且,她心裏還有點犯愁,這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三個人同住在這裏,會是怎麼樣的一種情況?唉,頭疼。
「沈慕,我們去下棋吧。」
說到這裏,尹晚承嘆了口氣,「她過得很辛苦。」
沈慕一怔,目光掃了過來。許珂避開他的目光,轉身往廚房去,「我去做飯,你們聊。」
尹晚承看著她,一本正經道:「可以,但是不免費,搬完了要請我吃飯。」
飯桌上立刻陷入一種奇怪的氛圍,尹晚承好像有點大條的神經,此刻突然敏感細緻了起來,有意無意的看看許珂又看看沈慕,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許珂掙開了胳膊,滾燙著臉扔下一句「已經過了訴訟時效」,然後匆匆就往醫院里走。一路上臉上發燒,心砰砰直跳,生怕他追上來。不過是短短的幾句對話,就讓她落花落水,落荒而逃,果然不是他的對手。
他的聲音已經帶著明顯的怒氣。她更加不知道該說什麼,從某種意義上說,此刻的他的確沒有尹晚承和她的關係更近。
「哦,不用,快好了。」
飯桌上,尹晚承對許珂的手藝讚不絕口,一疊聲的誇她「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典型的賢妻良母。
屋后的菜園裡地都有點幹了。她走過去,將一些菜都拔了下來,裝到了塑料袋子里。
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惡狠狠的說了一句:「那好,我也住在這裏。」
「你故意氣我的是不是?」
「哦,情況還好嗎?」
她只好低聲道:「不是。他剛好很閑,而且,他是我媽hetubook.com.com的兒子,我想他住在這裡會讓我媽很高興。」
許珂一直沉默著。雖然是自己的生母,聽著她的故事卻依舊沒有太大的觸動。
走到門口,許珂聽見林謠的一句話。
「好,但是不免費。你要請我看電影。」
許珂撲哧笑了。
他見到尹晚承,眉梢一挑似乎有點意外。而許珂見到他,也有點意外。
許珂默默的上了車,心裏忐忑不安起來。見了她,該說些什麼?她該怨她嗎?似乎也不怨,她甚至暗暗有點慶幸自己被換給了邵一萍,能有一份那樣豐厚深沉的母愛。
他聲音提高了一些,帶著明顯的不悅。許珂回頭看了一眼,發現他正狠狠的瞪著她。
「扔了好可惜,帶回去做菜。」
「好吧,看完了剛好再去醫院看一下媽媽。」許珂隨口就答應下來。這幾天一直繃著神經,經歷了母親的病危,林歌的分手,沈慕忙中添亂無理取鬧居然要她負責,心裏真是亂成一鍋粥般,此刻去暫時放鬆一下也好。
下了樓,尹晚承看了看她,沒說什麼,安置好她的東西,輕輕嘆了口氣:「小珂,你真能忍,和我媽一樣。」
她看著流水緩緩衝洗著手裡的菜,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時光如水,彈指而逝。過去的他,是她心裏僅次於邵一萍的人,而現在,分離了六年,對他的感覺已經湮沒在時光里,一時間無處尋覓,無從找回。他還重要嗎?她找不到答案,心裏一片迷茫。
「沒事兒,我和小珂說過了,我住在這裏,照顧她們。」
許珂匆匆轉身就走,氣得直哆嗦。林謠這個人,她算是看清了。希望她儘快將房子的事處理好,她再也不想見到這個人。
三個人……去看電影?
她心裏莫名的一慌,低頭去洗菜。從菜園裡採摘的新鮮蔬菜,長的比超市裡小了許多,但是都帶著天然的一種味道。
尹晚承笑呵呵的走過來:「咦,黎阿姨不是說你以後住在雲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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