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和涼生

不知道,或許,等雨停了,或許,再久一點。七月的聲音很低,像是說給自己的喃喃自語。末了,她又提高了些音量,說:艾瑪,對不起,我最近好像沒有工作的狀態。
一周前的一個晚上,孟接到艾瑪的電話,說七月在藍田喝多了。
整座城市被籠罩在一種抑鬱的氣氛中,空氣冷清,街道沉悶,就連往日熱鬧的格子間,也變得沉寂下來。
艾瑪連叫了數聲,簡沒有回應。她的眼睛,盯視著台上的人。那眼神里,有種複雜的情緒,有嫉有不甘,還摻雜著一些些的落寞。艾瑪意識到,有些故事似乎要提前拉開序幕了。
影片可以後退,CD可以倒帶,字寫錯了,還有改正液,可他們的故事,一旦終結,不可能再繼續了。七年前,她就明白。
你很喜歡七月?艾瑪問簡。
能讓你抬愛的人,我如何能不喜和_圖_書歡?簡說完,笑著看向那個鎂光燈下眉目之間仍無波瀾的七月。她覺得七月一定是個足夠冷血的人,不然,如何在任何情境下,都可以不露聲色,雲淡風輕。
怎樣都好。在一起,吃飯、睡覺、說話、沉默、你看我我看你、做|愛。只是,請別說你愛我。
街道上,沒有什麼行人,各色的雨傘稀落著移動。
我需要些時間。
她想到了孟。
可是,他們也已經分別太久。久到他看她的模樣有瞬間的陌生。
孟坐起身來,看著睡夢中的七月。她的臉色蒼白,嘴唇很乾,有深一道淺一道的裂痕,暗紅色的血跡在裂痕中成了硬塊。她睡著的樣子似乎不太輕鬆,眉頭緊鎖,睫毛一下一下神經質地顫動著。
晚會後的第七天,天空又開始飄雨。
一個字,一說出,竟然堵住了所有的退路。艾瑪能做和圖書的,便也只有苦笑和搖頭了。
走出「微」,天空是陰沉的,雨,沒有停。
七月。艾瑪叫住了七月。
清晨,七月醒來,眼睛剛睜了一下,她嘴裏氣急地罵了一句。隨即,她掀翻了床。
簡,簡……
艾瑪搖搖頭,她知道自己不能說些什麼,她發現,很多拒絕的話,她總是無法對這個古怪的姑娘說出口,從一開始就是如此。開始的時候這個姑娘說:我來應聘攝影師。艾瑪說:好。
案几上的檯燈還亮著,光色昏黃,像是影片里的舊時光,帶著一層鈷藍色。
天光微明。窗外的星星掛在月白色的天空里,遙遠而清冷。
馬上整理好你自己,離開這裏,再也不要出現。七月從腳邊撿起一條披肩,胡亂地把自己一裹,進了書房,沒有再出來。七月想,事情不該是這樣的,他們已經回不去了,和_圖_書現在他是孟,他是簡的孟。
沒,沒事,就是問問,需要多久?艾瑪有些支吾,很顯然,有些話她還沒有做好說出來的準備。
再次見面,是在七月獲得年度最佳人物攝影頒獎晚會上。那天,孟作為傳媒界的傳奇人物以頒獎人的身份亮相。他們兩個,並排站在領獎台上,他為她頒發獎盃並贈送鮮花。
孟拿毛巾給她擦,擦完了,又有新的淚水流出來,像是壞掉開關的噴水頭,沒有辦法止住。
對,馬上。七月說完,正打算往外走。
為什麼不能說愛她呢?孟皺緊眉頭,仔細地打量著七月那張冷清的臉,他們曾經在一起那麼久,他們在彼此的身體里已經居住了那麼久,他們一度想要把對方揉進自己的生命里,是的,他們一直那麼——相愛。
雨不大,卻足以打濕她的全身,可她依舊緩慢行走。她覺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需要想一些事情,她已經很久沒有認真去思量一些東西了,當然,除了攝影。
七月轉過身,看著艾瑪。她覺得艾瑪看向自己的表情有些怪怪的。她問:怎麼了?
那一晚,孟把七月背回家,就像是很多年的很多個晚上,他總是會背著一個酒醉的女孩回家一樣。那一晚,七月不停地說話,很多話。
孟苦惱地搖搖頭,他覺得七月連睡覺的時候,都是滿腹心事。這個古怪的姑娘啊,他用了那麼長久的時間,似乎也沒有走進她的心裏。
古怪的七月就那麼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道上。米白色的麻布衫子,灰色的麻布褲子,腳上是一雙穿了很久很久的白色帆布鞋,很顯然,如今已經成了灰白色。她的頭髮已經很長了,不再那麼張牙舞爪,服帖地垂在肩上,看上去,像個乖巧的孩子。
跌落在地上的孟,顯然是沒碰到和圖書過這樣的局面,坐在地上,許久都沒有緩過神兒來。
艾瑪一大早就到了社裡,剛坐定,咖啡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七月便如鬼魅一般來到她的面前。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在猩紅色的沙發里相擁入眠。什麼時候睡的,孟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他也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七月的開關修好了,她的眼淚,沒有再流出來。
現在?
艾瑪坐在台下,身邊是簡。
簡思索著,眼光一轉,看了一眼孟,只那麼一眼,她的心便有些不安了。因為,孟的那雙眼睛,正望著七月。女人的感覺,通常是最為敏銳的,尤其,當這個女人深愛著那個男人的時候。所以,那一眼,她覺察到了一種危險,就像是一隻蝎子,無意間流出了有毒的體液。
這是七月酒醉后說給孟的話。七月抬著一張臉,臉上全是淚,像是仰著頭淋了雨,每寸肌膚都是潮濕的。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