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予聽不懂，伸手拂開阮思嫻臉頰的頭髮，柔聲問：「誰不要你了？」
片刻的對視, 阮思嫻確定自己剛剛沒聽錯。
你這個又摳又狗的男人！
「沒關門你就進來，那銀行白天也不關門呢你怎麼不去搶啊？」
見他這幅樣子，賀蘭湘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什麼態度啊？其他人？什麼叫其他人？是不是你也跟你爸爸一樣覺得別家的女人都乖巧懂事，就我不講道理，就我無理取鬧？」
傅明予心頭突然軟了幾分。
他怎麼能說這種話！
柏揚安靜地等著，什麼也不敢問。
半分鐘后，整個房子的燈滅了，隨後響起一道輕輕的關門聲。
他閉著眼睛，眉間有隱隱的疲憊感。
「我沉什麼沉？！我才一百零幾斤！」
「董嫻她早就暗度陳倉，私下把畫給買走了！」
只是平時傅明予不關心別人的家事，才一無所知而已。
「你幹什麼！！！」
傅明予眸色漸漸深了。
讓他去「了解」一下鄭家的事情，其實費不了多少工夫。
「……」
但是柏揚拉開車門后，傅明予卻站著沒動。
羅阿姨微皺眉頭，低聲道：「又不高興啦。」
刺蝟又縮進殼裡了。
而且她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拿錯手了。
他嘆了口氣，說道：「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例，既然是私人拍賣會，她也不算破壞規則，最多就是心思活絡了點。」
「我要是不走呢？」
可是下一秒，卻聽他道：「摔壞了都對不起我出的雙倍年薪。」
阮思嫻悶了好一會兒，聲音才悶悶地傳出來：「她們明明沒有血緣關係，卻可以天天在一起。」
「你怎麼還在我家裡？」
「拿你點錢你就心疼得不得了，真是和圖書說你鐵公雞都侮辱了鐵公雞，人家好歹掉點鐵鏽呢你連鐵鏽都斤斤計較！」
其實不難，他只要知道了阮思嫻與鄭幼安的關係，便清楚了一切。
「哦，意思還是我的錯了？怪我沒提前想到？」
他怎麼好意思！
傅明予無奈地笑了笑。
阮思嫻在這道開門聲中愣了一下，回頭問：「你說什麼？」
說實話, 這句話的語序、用詞、邏輯都超乎了傅明予的日常涉獵範圍。
這突如其來的任務有些沒頭沒腦，但柏揚也不敢問，點頭說好。
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指，再按上去，還是只有「滴滴滴」的報錯聲音。
看見阮思嫻的眼睛，傅明予就知道，她又開始了。
傅明予站在她身後。
「……」
「我是親的，卻不要我了。」
門上是密碼指紋鎖, 阮思嫻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 拇指按上去兩次也沒解鎖。
賀蘭湘的聲音幽幽傳來：「怎麼，回來了都不打聲招呼，當我是一座雕塑嗎？」
他站在路燈下，偏頭點了煙，影子被拉得很長。
今早出門前，賀蘭湘專門叮囑了今晚他得回去，明天一早要一同去醫院看望一個長輩。
「我還一八七呢。」
手機滴滴響了一下，柏揚打來了電話。
她走到沙發上坐下，拎了一個抱枕，蜷縮雙腿，頭歪歪地靠著。醉意在眼裡浮動，化作氤氳的霧氣。看向傅明予的時候，嘴角也往下撇著。
兩人的臉相距不到半米，阮思嫻仰著頭，而傅明予垂著頭，四目相對，一時靜默無言。
阮思嫻捏緊了枕頭，下巴往窗戶抬，惡狠狠地說：「我就讓你做類自由落體運動下去，電梯都省了。」
「我遲早把你腦子撬開, 看看裏面裝和圖書的是什麼！」
聽到這句話，阮思嫻平躺在床上，頭髮亂糟糟的，愣怔地眨了眨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傅明予。
關上書房的門，傅明予在桌前坐下，仰著頭閉目養神。
「羡慕什麼？」
「……」
「睡覺。」
傅明予接起電話，柏揚在那頭把他了解到的信息一一道來。
「阮思嫻！」
說不上來為什麼，卻一直堵在胸口。
房子里很安靜，只有阮思嫻仰頭吞咽礦泉水的聲音。
所以當他明白阮思嫻什麼意思時, 心中一口悶氣上躥下跳，太陽穴的青筋隱隱跳動。
？
但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總會來。
「哎呀你放開我！」阮思嫻兩三下掙脫他的手，蹬掉鞋子，光腳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礦泉水。
頂頭的燈光打在他臉上, 眼睛卻因高挺的眉骨遮擋，反而有了幾分陰影。
掐滅了煙，傅明予轉身上車。
「現在的鄭夫人也有個前夫，不過也去世很久了。」
車開得平穩，但他卻毫無睡意。
傅明予閉了閉眼，嘆了口氣，說：「阮思嫻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說話？」
醉了還能這麼思路清晰精準地攻擊他，真不知道剛剛那弱小又可憐的樣子哪兒去了。
而他正想開口說什麼的時候，阮思嫻抱著抱枕翻了個身，面朝沙發角落，把頭埋進枕頭裡，背對著傅明予。
「要睡就到床上睡，別擠在那麼小個沙發上。」
並且在她耳邊沉聲道：「嘴巴這麼倔, 遲早給你撬開。」
傅明予解了領帶，解著扣子，懶懶應付：「怎麼了？」
「回。」
賀蘭湘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傅明予什麼意思，對著傅明予上樓的背影罵道：「傅明予你這個不孝子！」
賀蘭湘說著就追了上和_圖_書去，傅明予自然無法再走。
「……」
他摸了摸包，發現裏面空的，於是問司機要了一根煙。
阮思嫻伸腿亂踢，但傅明予力氣極大，把她箍得很緊，任她掙扎也沒鬆手，反而笑了下，「你有點沉啊。」
「你又沒關門。」
傅明予無心再聽，轉身繼續上樓，「你也可以。」
原來她這幾天的情緒，還真的跟他沒一毛錢關係。
看著她這幅醉態, 傅明予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手臂繞過她，握住她的右手，把她的拇指穩穩按了上去。
傅明予無奈停下腳步，轉身道：「怎麼了？」
她的聲音低低啞啞的，伴著幾分醉意，聽起來是從未有過的脆弱。
尷尬倒是一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股莫名的焦躁，還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賀蘭湘「哼」了聲，打算放過傅明予。
傅明予心頭突然猛地一跳。
說話間，傅明予已經走進阮思嫻的房間，把她放到了床上，俯身撐在她耳旁。
然而他走到門邊，回頭看時，見阮思嫻躺在沙發上，抱著枕頭，就這麼閉眼睡了。
四周似乎變得特別熱，他往一旁別開頭，伸手扯鬆了領帶。
「我媽媽啊……」
傅明予沒說話，只是看著阮思嫻。
「是嗎？那你今天為什麼喝成這樣？」
到了這會兒，四周安靜下來了，他才有心思琢磨阮思嫻說的話。
傅明予只能起身。
「人家也沒怎麼，你看拍賣會的其他人有你這麼生氣嗎？」
他走到沙發旁，彎下腰，身影籠罩在阮思嫻身上。
「沒有。」
傅明予今天第三次深呼吸，扯過被子蓋到她身上。
「都是一米多你嘚瑟什麼嘚瑟！你放我下來！不然我報警了!」
鼻子里再次聞到屬和*圖*書於傅明予的冷杉香味，而阮思嫻還沒來得及睜眼看看他要幹什麼，就被打橫抱了起來。
她煩躁地在用腳尖踢了一下門，嘴裏還念念有詞, 就是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長久的沉默后，傅明予掛了電話。
原來她不是嘴硬。
「什麼人？」
「你到底走不走啊？」
見傅明予下樓，還在等著的柏揚趕緊從車裡下來。
人在半醉半醒的時候傾訴欲最旺盛，很多醉漢抓個人就開始從初戀說到兄弟的女朋友。
「……？」
「你什麼意思啊你？」
「就今兒晚上的私人拍賣會，誰都知道我是衝著月三林大師的畫去的，我錢都準備好了，結果到了一看，哦，人家大師的畫不在拍賣品里，你猜怎麼著？」
「鄭董的髮妻在生下鄭小姐沒多久就因病去世了。」
傅明予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白霧縈繞在眼前。
從他眼裡, 阮思嫻看到了幾分無奈與妥協。
傅明予話沒說話，阮思嫻突然翻身，睜眼看著他。
？
柏揚頓了頓，把自己查到的最關鍵信息說了出來：「鄭夫人之前有個女兒，就是阮思嫻。」
「你……」
於此同時, 門應聲而開。
「我是不高興，但是不關你的事，聽明白了嗎？不關你的事，你可千萬別多想。」
說完她便拉開門準備進去，傅明予拉住她的手臂。
傅明予不知道她的話題突然繞到了媽媽身上，可是她的聲音卻帶著一絲哭腔。
「鄭董和現在的鄭夫人是二婚。」
賀蘭湘端著面前的燕窩，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擦了擦嘴角，才開口道：「你說怎麼有這樣的人？」
那傅明予自然不去惹她，直接邁腿朝二樓走去。
自從知道傅明予今天從公司出來回名臣公寓，wｗw•ｈｅｔｕbｏoｋ.coｍ.coｍ是來找阮思嫻的，他便決定沉默到底。
「我身高一七二！」
阮思嫻還瞪著他，但卻沒說話。
「嘴長在我身上還不能喝酒啦？而且我為什麼要因為你生氣啊？你是我的誰啊？你是我男朋友還是我老公啊？你真奇怪。」
遠處霓虹燈暈成模糊一片，影影綽綽的燈光映在傅明予臉上。
他突然掉頭，回到沙發旁。
快下車時，傅明予突然對柏揚說：「去了解一下鄭幼安……還有鄭夫人的事情。」
心裏沒由來的一陣堵塞。
直到一根煙燃到盡頭，傅明予才低聲說了句「太難哄了。」
他再次閉上眼睛，將這些天的事情理了一遍。
「你在說什麼？」
而傅明予不知想到了什麼，又道：「都一個樣。」
「傅總，快十一點了，還回湖光公館嗎？」
還真是一點都不設防。
這兩個炮仗他哪個都點不起。
但是阮思嫻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對著傅明予說這麼多，明明她今天連司小珍都沒開口。
傅明予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想想還是算了。
「一百零幾斤還不算沉？」
「你還不高興？」
看見她臉頰緋紅，光腳站著，心裏再多的無奈只能任其上下沉浮，卻沒有發泄口。
而面前的人卻看都沒看他的臉色, 直接越過他, 扶著牆走到門口。
片刻后，她裹著被子翻身，背對他，丟下一句「走的時候記得關門。」
到了湖光公館，傅明予剛進門，便感覺四周氣氛不對。
「我就是好羡慕鄭幼安啊。」她的聲音從枕頭縫隙里傳出來，「我好羡慕她啊……」
傅明予朝客廳走去，果然見賀蘭湘坐在沙發上，背挺得很直，渾身寫滿了「我不高興別惹我」。
他脫了外套，遞給身旁的羅阿姨，並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