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鬧了，」王燦笑著站起身，「兩年前分手的時候，我就祝你前途似錦，現在我還是這句話。」
「我真是可笑，對不對王燦？」
「這種髮型很漂亮，很適合你。」黃曉成上來就是一句讚美。王燦剛剪了一個時下流行的髮型，齊齊的劉海配她小小的臉和略含笑意的閃亮眼睛，的確十分相襯。
「淘氣、打架、惡作劇、罰站、寫檢討、請家長……」
王燦一一交代：銀行工作，二十九歲，碩士，五官端正，無不良嗜好，本市人，父母俱全。
搬寢室那天，公寓里十分熱鬧，差不多每個女生都請來了觀音兵，天氣已經開始炎熱起來，那些男生累得滿頭大汗，但有難得正大光明出入女生寢室的機會，都十分甘願，滿嘴俏皮話地忙出忙進。
本來小地產公司出現資金問題不足為奇，可畢竟信和的老闆沈家興是沈小娜的父親，王燦不免多了幾分關注，追問道：「到了什麼程度？」
「不是，剛剛想起了一件不相干的事。對啦，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分手以後，兩人再沒聯絡，了斷得可以說十分徹底，而且王燦工作以後就換了手機號碼。
王燦並不自戀，她不認為她會在黃曉成去到上海那個大都市后竭力奮鬥的生活里留下了什麼抹不去的影響。但她的確痛苦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當初他們有過短暫的甜蜜時光，而分手時那個男孩子去得如此決絕，甚至無意哪怕名象徵性地為她停留一下腳步，她再怎麼豁達，也不得不有懷疑與失落。現在他突然說他但願沒有離開，多少觸動了她那些走遠的回憶和隱秘的心事。
「喂，告訴你一點兒小道消息要不要聽？」
王燦完全沒料到何麗麗對黃曉成用情如此之深，她有一點兒被震住了，「你……曉成知道嗎？我是說，你對曉成明確說過嗎？」
王燦叫了冰咖啡，隨口問：「今天就要走嗎？」
他的語調輕快，似乎略帶玩笑意味，王燦當然並沒有當真。
至於今天，他也不過是用出差多出的一點兒時間來見見她罷了。她不打算給他玩曖昧的機會，馬上岔開話題。
王燦白他一眼，放心了。她當然不願意失去何麗麗的友誼，但是她想，他們甚至連開始都沒有，這就還是她退讓能挽回的了。
所謂豁達，多半只是在不可能有完美結局時的自我安慰而已。她想，就算還是帶著無可奈何的意味，她也完全想通了。
王燦只得硬著頭髮對她微微一笑，這時于琳也恢復了鎮定，對她點點頭，徑直出了門。
接到前男友黃曉成的電話時，王燦結束採訪，正在回報社的計程車上。
「不容樂觀，沈家興年初有點兒被沖昏了頭腦，不滿足於小規模商品房開發，四處出手，除了住宅用地外，還拍了一塊近郊工業用地。」
薜鳳明本來預備了一整套迂迴婉轉的開場白，一下給氣樂了，只好直奔主題，「現在交往的這個男朋友，是做什麼工作的？」
這時，MSN彈出一個對話窗口，是陳向遠。
王燦只好簡單發了一個「嗯」過去。
那個初次相識的夏天，那個畢業與分手接踵而來的夏天，她怎麼可能忘記？王燦只得惆悵地一笑，「留了一點兒回憶也不錯。」
第二天雖然是周六，但王燦有一個活動要參加，她正在辦公室里準備資料，QQ上亮起一個陌生人的對話要求。她點開一看，正是昨天才憶及的何麗麗，她們在一個校友群內，但並沒有互加好友，平時在群內也幾乎從來沒有搭話。
這時另一側的黃曉成站
hetubook.com.com起身示意，王燦走過去坐到他對面，兩人不約而同打量著對方。黃曉成的頭髮修得整齊而清爽，穿著藍色Polo衫配灰色長褲，較之兩年前，俊秀的面孔顯得成熟了不少。
王燦已經充分領教了黃曉成在學習上的天分，只得服氣，改換話題，「那你跟何麗麗不是青梅竹馬嗎？挺有詩意的。」
王燦嘿嘿直笑，媽媽當然也沒法真生她的氣，笑道，「小燦，爸爸媽媽都信任你，你記得別辜負我們的信任就行了。少吃一點兒，別涼了胃。」
大學時不談戀愛的話，幾乎就是辜負了大學時光，這似乎是大家的共識了。讀到高年級的男生通常是把目光投向一、二年級的學妹，而高年級女生則會成為讀研的師兄們的目標。
手機提示收到簡訊，陷在回憶里的王燦一時有點兒怔忡。
「我去做事了，再見。」
何麗麗跟黃曉成是從小到大的校友，也是王燦的大學同學、同寢室室友，說起來他們兩人還是通過何麗麗認識的。何麗麗畢業以後也在上海工作，和王燦掛在一個校友群內，但幾乎沒有任何聯繫。王燦憶起舊事，不禁苦笑，「你，幾點的飛機，看看能不能一直吃晚飯給你餞行？」
那邊發來加為好友的請求，她馬上做了添加，隔了一會兒，何麗麗發來一句，「見過曉成了吧？」
迄今為止，她和陳向遠最親昵的行為也不過是有數的唇上輕吻加摟摟抱抱罷了。陳向遠表現得倒是很符合她媽媽的要求——斯文、含蓄、理智、冷靜。應該承認，他的確是很細心、很體貼的男友，但說到感情進展，就讓王燦迷惑了。
「當然要聽，快講。」
身材瘦削的李進軒笑著說：「你剛才活活就是在白天夢遊，我好心叫醒你，省得楊主任看到你就麻煩了。」
何麗麗下了線，王燦對著液晶顯示屏苦笑——拿得起放得下？真不知道這算是誇獎，還是乾脆暗示自己沒心沒肺。那一年多的感情，莫非真是沒有交付全副身心的緣故，所以才能全身而退，看似毫髮無傷的開始新的生活？
王燦沒有這樣長交情的朋友，「什麼樣的狼狽往事？說給我聽聽。」
當然更記得黃曉成那些熾烈的吻，那些緊得令人窒息的擁抱，他們同樣生澀，卻有著同樣的萌動，只是媽媽的教訓不時地總在耳邊迴響，多少讓她記得自己的學生身份不敢放縱。而且他們戀愛不過一年時間，似乎來不及走得更遠，分離就隨著畢業一起來臨了。
「燦燦，如果你聽到關於信和的傳聞，最好不要報道。畢竟這個問題並沒有嚴重到足以成為新聞題材的地步。」
「你有點兒走神，是不是我拉著你在這兒回憶往事太無聊了。」
王燦記得那件事，「對啊，那個報道是我做的。好像業內人士對他的那個出價都很意外。」
「你現在在哪裡？」
「剛開完會，馬上要出去辦點兒事，晚上不能和你一直去吃飯了，天氣太熱，你打車回去。」
幸好信和的問題目前沒大到需要他做報道的程度——居然有幸好的心理，一念及此，她有點兒不是滋味。她一直沒有主動提及沈小娜有關的話題，這樣劃定範圍的相處，算得上坦誠嗎？
「別瞎說，誰的感情都不可笑。」
王燦不知說什麼好，這是何麗麗頭一次在她面前裸|露心聲。但她意識到，她完全沒有羅音那種能處理好別人心事的本領，她寧願這些舊事不再被提起。
羅音簽單后，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東西，
www.hetubook.com.com再對王燦眨了下眼睛，也回報社去了。
果然等她洗了澡換了家居服，薜鳳明端了半個冰鎮好的西瓜進了她房間。王燦一邊開心吃著西瓜，一邊瞟著媽媽，「你想知道什麼，問吧。」
竟然是黃曉成，王燦對著手機出神，當然這句話並沒有特別曖昧之處，他與她記憶中的樣子也沒什麼分別，可是回復似乎就沒有必要了。她刪去簡訊，但還是將他的號碼保存了下來。
黃曉成面無表情向她道別時，王燦在意外的打擊下十分痛苦，不過等心境完全平復后，她又有一點兒安慰。她問過自己，如果在那些熱情如火的時刻，真的交付了身體，再來面對那樣的告別時刻，她該怎麼辦？是不是因為身體有所保留，心也並沒有真正走到一起？
「很意外嗎？」黃曉成朗聲道，「我到漢江市出差，今天事情都辦完了準備回上海，離飛機起飛還有一點兒時間，突然非常想來見見你。」
他招手叫來服務員結賬，服務員去找零的工夫，他突然問：「王燦，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沒容王燦做完自我批評，陳向遠發來消息，「早，今天還要工作嗎？」
「儘管我知道我很帥，暗戀我的人很多，」黃曉成顧盼自雄地說，「不過，我很有自知之明，還遠沒有修鍊到生熟通殺的那一步，我也從來吃窩邊草的。」
「沒關係沒關係。」王燦遲疑一下，加上一句，「祝你走運，畢竟你們現在待在同一個城市。」
「信和地產可能會面臨資金問題。」
躺到床上，王燦禁不住長嘆一聲，她覺得媽媽還真是多慮了。
黃曉成搖頭嘆一口氣，拎上筆記本包、拉著行李箱跟她一塊兒出了門，室外驕陽高掛，熱浪撲面而來，他一邊抬手攔計程車，一邊說：「還記得嗎？王燦，我們認識和分開都是這個季節。」
「他本來打算做服裝工業園，可是他的計劃與服裝業的大佬曾誠撞車，人家資金雄厚，項目規劃已經成型，得到市政府的大力支持，日前正式啟動。沈家興這塊地恐怕會擱置下來，戰勝的資金不是一個小數字。現在國家緊縮房地產信貸，銀行對他的信貸評分很低，很難再拿到新的貸款。聽說他已經著手去找職業經理人救駕，除非他找來的人能快速把信和開發的商品房賣出去回籠資金，不然他的麻煩就相當大了。」
何麗麗從衛生間拿毛巾過來，遞給黃曉成擦汗，三人相互做自我介紹，算是認識了。
回到報社，打開電腦開始寫稿，王燦還有一點兒暈暈的感覺。
王燦看看並不熟悉的手機號碼，完全沒頭緒，只好打哈哈，「對不起，我這邊有點兒吵，聽不太清楚。請問你是哪位？」
「你們現在感情發展到哪一步了？」
她瞪他一眼，「嚇我一跳。」
王燦交了稿后便回家了，這是她最近難得的一次早歸，到家時爸爸媽媽齊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她一看媽媽的眼神，就知道今天有一場談心是不可避免的了。
「我就覺得我像個笑話了，以前我妒忌你，現在還是。」
「如果你讓我留下，我馬上改簽機票。」黃曉成半真半假地說。
「何麗麗告訴我的。」
她苦惱地問黃曉成對何麗麗有感覺嗎？
王燦一笑，「是嗎？接下來你該不會說自從我們分手后，你就沒交過女朋友吧？」
接下來黃曉成沒有再說那些一語雙關的話，他一向健談風趣，兩人隨意閑聊，談以前同學的去向，談兩人目前的工作，倒也不覺得沉悶。不知不覺一個www.hetubook.com.com小時過去了，羅音那邊的談話好像結束了，她對面的女人站起身和她握手道別。轉身向大門走去，王燦吃了一驚，這女人她認識，竟然是陳向遠同學王明宇的太太于琳。
「你是打算在職讀研嗎？那的確會比較辛苦。不過你一直比我肯上進，能吃苦。」
「在忙嗎？」
「你見過多少上課不聽講，經常不交作業的調皮學生一直考第一？」
來找羅音的多半是一些倒苦水訴苦情的男男女女，而他們多半不會用真名說自己的故事。更不會願意碰到熟人。王燦不明白看似開朗、和老公感情也不錯的于琳怎麼也會這樣。她當然不會傻到去打招呼，只是連忙拿起雜誌半遮住面孔。然而於琳目光一轉，已經看到了她，一下站住了腳步，現出驚愕的表情。
「那謝謝你了。」
薜鳳明氣得狠狠地戳了一下她的腦袋，「你一個女孩子，放斯文含蓄點兒，別成天把這些沒正經的話掛在嘴邊。」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想起了她唯一認真交往過的前男友黃曉成。
寫了一半，她寫不下去了。剛才黃曉成的最後一句話在耳邊揮之不去，這算調情嗎？似乎也不像。她認識的黃曉成一向是看著弔兒郎當，其實對人對事都很有分寸，兩人在一起時十分輕鬆，分手了，至少王燦覺得早就沒有什麼可怨恨的。她情願留在父母身邊理直氣壯地過舒服的小日子，但她能理解家境普通的黃曉成對人生的規劃——哪怕那個規劃不包括她。
「謝謝，你看著也很精神。」
王燦簡直有一點兒莫名的心虛，先是糾結於前男友的一句話，后又揣測評估著她與陳向遠的關係。她連忙回復，「在寫稿呢，你呢？」
黃曉成大笑，揉著她的頭髮，「傻妞，你會對一個從穿開襠褲時就認識，幼兒園、小學、中學全在一塊兒，知道你所有狼狽往事的人有想法嗎？」
通常王燦都是乘公交的，但這天天氣實在太熱，她一看到火辣辣的太陽，就決定還是多愛惜點兒皮膚，少心疼點兒錢了。
「待會兒出去，現在正做功課收集資料呢。」他突然決定試探一下兩人之間的禁忌話題到了什麼程度，「據說本地有些小開發商面臨資金問題，你負責地產信貸，應該有所耳聞吧？」
王燦和黃曉成認識時，都在讀大三下學期。王燦學校新的學生公寓落成，四人一間，有獨立衛生間和空調，家境相對較好的學生紛紛申請入住。王燦恰好和何麗麗分到了同一間寢室，在此之前她們同系不同專業，最多只能算個面熟而已。
「可是我和他，好像永遠沒有開始的可能了。他當我是哥們兒，出差之前，那樣理所當然地問我要你的電話，天哪。」
王燦只得無可奈何地說，「我已經有男友了，也告訴了曉成。」
「沒有用的，」何麗麗回復了一個拿頭撞牆的表情，「不如祝我早點兒死心早點兒解脫吧。我今天在加班，得去做事了，王燦，我羡慕你拿得起放得下，但願我也能。」
現在回想起這段短暫的校園戀情，王燦仍然覺得甜蜜。
「我要怎麼說？從小到大，我示意得夠多了，他就有那種一直無視的本領。」
王燦本能地反駁，「他說他的工作就是經常出差，一年有大半時間在路上。」
黃曉成長相俊秀，談吐風趣，有著略帶孩子氣的笑容和小小的自負，很受女孩子歡迎，之前有女生對他大胆示愛，但他並沒有回應之意，卻似乎對王燦頗有印象，臨走時直接找她要了電話。
王燦同樣無可奈何，只能點頭，ｗｗｗ•hｅtuｂooｋ.ｃｏｍ.ｃom「媽媽，您的教導，我時刻牢記著，要不，」她伸出右胳膊，「您給我點個守宮砂吧，每天回來查一下，省得總擔心我把持不住自己。」
「好吧，報社對面有空咖啡館，看到沒有？綠色格子的玻璃門，店名就叫綠門，你在那兒等我，我差不多十五分鐘就到。」
不知發了多長時間的呆，有人敲桌子叫她名字，她抬頭一看，是經濟部的同事李進軒。
「對不起，王燦，我知道不關你的事，一直都是，我想我是快被憋瘋了，別介意呀。」
「上海的夏天和這裏差不多一樣熱，在這樣的天氣里，我都會有一個錯覺，以為我從來沒有離開這個城市。」
王沒表示不屑，「沒什麼特別嘛。我爸以前當小學校長，我媽是老師，我看的調皮學生太多了。」
王燦下車推門進去，店堂窗帘低垂，擋住了夏日明亮晃眼的陽光，鋼琴曲輕輕流淌，冷氣充足讓人精神一爽。她先看到的仍是店堂一角的羅音，羅音面朝大門而坐，她的對面坐著一個女子，正以手支額在說著什麼，羅音恰好抬頭，用眼神向她招呼一下，隨即恢復全神貫注于面前女子的狀態。
王燦精神一振，大家分別跑不同的線，往往會在不經意之間得來一些與自己所寫稿件無關的消息，對同事而言卻具有新聞價值，通常都會主動相互交換，而李進軒又在經濟部做經濟新聞的嘗試報道，是出了名的消息靈通人士。
這時一輛計程車停到面前，黃曉成將行李箱放到後備箱，回頭看著王燦，突然一下收起了滿臉的輕鬆，低聲說：「有時我但願，我真的從來沒有離開。」
何麗麗長時間靜默，王燦有些不忍心了，「我們只是隨便聊了幾句，他趕時間去機場。」
那個暑假何麗麗回家，黃曉成參与了理工大一個實驗項目，留在了學校。王燦到報社實習，跟隨記者老師去採訪。兩人有了很多相處時間，於是開始了正式交往。
剛分手的時候，她曾經非常相信黃曉成，甚至想過利用假期去上海看看他生活得怎麼樣。可是，隨著工作的忙碌和時間的推移，她意識到，至少他已經放下她了，不然他不會用那種方式與她告別，更不會到后便和她不通音訊。她再貿然出現在他面前，就成了一廂情願的有驚無喜，這種傻，不犯也罷。
她得出的結論是，還是不提這事比較好。以陳向遠與沈家的關係之深，連對沈小娜母親服裝公司的動作都十分清楚，當然會更了解與他工作相關的信和地產的情況。就算她沒有記者這一身份，恐怕他也不會願意跟她討論沈家可能面臨的困境。
「我說是，你也不會相信對不對？」黃曉成也笑，他長著一顆虎牙，一笑之下，便跟過去一樣，自然流露出幾分孩子氣，「可是事實上，我確實沒交女朋友，工作太忙，業餘時間還要進修，準備讀研，再加上碰上的女孩通通不是你。」
這個久違的熱情讓王燦幾乎有點兒受寵若驚，「你早，麗麗。」
黃曉成詫異地回頭，正看到王燦笑盈盈的眼睛，他也笑了，「看不出來，你居然這麼暴力。」
他上車離去，王燦站在下午熾烈的太陽下，獃獃地看著車子消失。
「呃，媽媽，剛開始，剛剛開始而已，哪一步都談不上。」王燦笑嘻嘻地說，「別擔心，我一定會及時向您彙報進展的。」
「別別，那上海該有顆破碎芳心了。」
「我在你們報社樓下。」
她並不是愛把舊事時時拿出來翻騰的人，這差不多是她決心徹底放下后第一次認真回想那一場戀愛，她以為已經是https://m.hetubook.com.com雁過無痕的往事，今天想起，竟然也帶了幾分淡淡的傷感。她拿起手機，是個陌生的號碼，打開一看——「我回到上海了，很高興再見到你，小燦，你和我記憶中完全一樣。」
「喂，王燦嗎？你好，聽得出我是誰嗎？」
王燦下樓，去買了一大提袋冰鎮飲料上來，見人就遞上一瓶，遞到黃曉成時，他正好搞定電腦，頭也不回地接過去，說：「你這台電腦開機時的異響是風扇發出來的，我給調了一下，應該沒問題了。」
那邊好長時間沒有回復。
「我和他，三年前就已經結束了。」
王燦不免沉吟，她從來不是個小氣記仇的人，在送別的時候就做到了理解，當然不至於在分手兩年後還耿耿於懷，她固然沒有期待再見面，可是她也沒有理由拒絕碰面。
從上大學開始，何麗麗就很熱衷找同學陪著參加各式老鄉會或者名目繁多的社團活動，一來二去，她的同學、室友差不多都認識她這位老同學黃曉成。王燦與她住到一個寢室后，也被她帶著，和一幫同學一起去參加了一次理工大的校園文藝活動，再次碰到了黃曉成。
「但是中部地區一向在他的出差範圍以外。」
「喝點兒什麼？」
王燦記起黃曉成對他們青梅竹馬關係輕描淡寫的描述，只得噤了聲。
王燦承認，陳向遠說得十分客觀，可是這份不加解釋的客觀直直戳中了她的小心思，她有些慚愧，又有些惱怒。
那邊報上名字，王燦嚇了一跳，已經快兩年沒聯絡的前男友突然打來電話，當然不是每天都能碰到的平常事。
王燦笑道：「我碰上異響一般都用踢一腳來解決，很有效。」
她乖乖答應下來，想一想又加上一句，「開車小心。」
黃曉成與何麗麗來自同一個城市，在理工大讀書。他到得稍晚，明顯沒那麼好興緻，並不怎麼說話，只是利索地將何麗麗的東西提上來，再給她安裝電腦。
「他是特意去見你的。」
「我信你會彙報才怪。」媽媽知道女兒那點兒小小的狡獪，卻也無可奈何，「有一點兒你得記住，兩人相處，一定要保留理智，做到自尊自愛。」
王燦毫不猶豫地點點頭，黃曉成眼神一黯，卻笑了，半真半假地做沮喪狀，「我早猜到了，可是聽你親口承認，還真是痛苦。」
這點兒彙報讓媽媽既滿意又不滿意，已知的情況讓她沒什麼可挑剔的，她一向主張女兒找身家清白、有正經工作的可靠良配，但女兒擺出一副言無不盡的老實姿態，讓她想往下問也不知從哪兒開始了。
「我的學歷在外企很吃虧，不進修不行啊。」
黃曉成笑著搖頭，「恐怕沒時間了，我現在就得趕去機場了。」
王燦想，明明已經知道他會是這個反應，還是忍不住旁敲側擊，真是不夠理智。可是一直迴避，似乎也不算一個明智的態度。要這麼一直評估自己的行為，讓她有些心灰意冷，她正打算關掉對話窗口，那邊發來了新消息。
「我現在沒女朋友。」
這些問題讓她困惑。但是，她一向並不糾結，最後只能悵然地承認，也許就這樣最好了。
「早，美女。」何麗麗遞來一個陽光燦爛的表情。
李進軒走後，王燦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她把這個消息講給陳向遠聽，陳向遠會有什麼反應。
王燦對英俊男友的追求並無抵抗之心，幾次約會感覺不錯。只是本來關係良好的何麗麗對她突然疏遠，讓她遲疑了。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何麗麗對黃曉成恐怕是有幾分意思的，不然不會頻繁出席那些書獃子雲集、沒什麼意思的理工大聯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