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笑不得,敷衍她們:「等我吃完再說啊。」
早上才碰到許可,晚上又碰到她先生,未免太巧了一點。而且那女人挽他手臂仰頭與他講話,滿臉放光,十足一對情侶模樣。
我哭笑不得。我只被他拉去參加過一次聚會,他新認識的朋友有男有女,與我唯一的共同點是年齡相仿。他們打扮得十分時尚,對各種好玩的事物都興緻勃勃。對比之下,我十足是個土妞。不過我最大的長處是不怯場,坐到他們中間,完全可以做到滿不在乎。不知誰開頭談到星座,我從小受張爺爺熏陶,喜歡鑽研這些被我爸爸稱為「不著調的學問」,當即口若懸河地講了一通算命、看相和星座方面的話題,成功地唬住了他們,沒想到隔了半個月他們還念念不忘。但是今天我實在沒心情跟他們胡謅,有氣無力地說:「我打算去自習室看書。」
我的火氣也上來了:「你們父女之間掉槍花,要認不認玩矜持,我夾在中間算什麼。我說過了,我沒特意去找她,也不覺得有在她面前隱瞞什麼的必要。你有什麼想法,直接跟她說好了。」
張爺爺躺在病房裡,以他的年齡與身體狀況,不必醫生指出,我也知道複和_圖_書原的可能性很低。
兩人的表情同時僵住,那女人先發作了:「喂,你想幹什麼——」
他不管我的抗議,拉著我出學校坐上計程車,到了他跟朋友約好的地方。那是新開的一條步行商業街,兩側西式建築,迴廊塔樓一應俱全,全是各式專賣店、咖啡館和餐館。他的朋友坐在一家西餐廳的外面,佔據了好幾張桌子,一看到我,頓時湊過來,紛紛要求繼續上次的話題。
她們頓時更加好奇:「真的嗎?這也看得出來。」「慈航慈航,幫我看看有沒有桃花。」
「我不是道德家,也不喜歡管閑事。不過太太剛懷孕,就有心情與別的女人挽手吃飯逛街,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吧?」
「沒心情。」
她們總算散開。周銳笑著搖頭:「你很受歡迎,好幾個人打電話給我問你今天會不會來,你完全可以擺攤收錢給他們算命了。」
我無心理會他們的胡扯,只緊盯著那邊。
晚上周銳打電話約我出去吃飯,我拒絕,不料過了一會兒,他找到學校來,我只得下去:「你不是又交了一大幫狐朋狗友嗎?應該不用發愁沒人陪你玩啊。」
「悶在學校里會發霉的。今hetubook•com•com天是星期五,再怎麼洗心革面當模範學生,也該出去放放風。」
這個城市太大,公汽線路多到讓我迷茫,我對著密密麻麻的站牌研究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回學校的那路車坐上去,拿手機給爸爸打電話通報情況,他告訴我,張爺爺的主治醫生剛才找他談話了,儘管隔著電話,我也能感受到他情緒不對。
「偶爾碰到的話,打個招呼就過去了。我只讓你挂號找專家問問情況,沒必要請她幫忙。」
「慈航,幫我看下手機中這張照片,他是天蝎座,面相是不是看上去控制欲很強,我擔心會被他吃得死死的。」
我沒好氣地說:「我告訴他,他印堂發暗,眉尾帶煞,必定惹上了爛桃花,若不及早抽身,後患無窮。」
我懶得理他:「你走吧,別來煩我,讓我自個兒待著。」
「專家三言兩語就把我打發了,許姐姐的弟弟就不一樣,對我解釋得很詳盡不說,還諮詢了主任,給縣醫院那邊打了電話,這樣不是很好嗎?」
旁邊女孩子聞聲看過去,笑了:「確實很帥啊,周銳你不服不行。」然後推她的女伴,「你是襯衫控,快看,如假包換的大帥哥。敢不敢上去搭訕和圖書
?」
他大言不慚地說:「碰上什麼不開心的事了,講出來,我好好開導你。」
「都怪你爸,要不是他把張爺爺弄到廟裡,沒人照顧,讓他亂吃東西不吃藥,張爺爺也不至於病倒。」
「平時你凈吹牛,關鍵時候就萎了。」
我不理他,吃了幾口,將叉子丟下,長長嘆氣:「人生真他媽的沒意思透了。」
「比如人為什麼要活著。」
「他們都問到你,要我一定帶你過去。」
這是只有周銳開得出來的藥方。
他哼了一聲:「我拜託你不要胡思亂想好不好。是不是在擔心張爺爺的病?」
「不行,你這人有前科,自個兒待著愛出幺蛾子,跟我走。」
我推開椅子站起來,大步走過去攔到他們面前。孫亞歐看到我,微微一怔,那女人問:「有什麼事?」
「你還沒來得及回家吧。得,我給你個機會,就當今天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說。你自己看著辦好了。」
許可看似美滿的婚姻其實爬滿蚤子。
我不相信與一群無憂無慮的陌生人一起放聲唱一晚上歌就能讓我找回人生的意義。
「小航,我不願意讓許可介入這件事。」
我一怔:「我沒找她,只是在醫院里偶爾碰到。」
「帥是真帥m.hetubook.com.com,不過人家帶著女朋友好不好。」
「我就知道我會惹火燒身。好吧好吧,怪我爸怪我爸,反正怪他的人多了去了,用不著我為他辯護。不過話可得說清楚,跟我沒關係。我已經打電話囑咐我媽,讓她送一筆醫藥費過去。」
「你為什麼要去找許可幫忙?」
我不再理會他們,回位置坐下,繼續吃比薩,那幾個女孩子看我的眼光是驚訝的:「看不出你膽子居然這麼大。」「你跟他說什麼了?」
我知道我在哭,可是我已經管不了別人拿什麼眼光來看我。我一直都不是乖順的女兒,過去經常跟爸爸頂嘴吵架,他縱容我,讓我過後時時懊悔自己的出言不遜,然後會不太認真地下決心改正,但從來沒哪一次像今天這樣傷心得難以忍受,好像屬於自己的某樣東西被拿走了,再也找不回來——具體是什麼,我說不清。
「你夠了,跟我去唱一晚上歌,保證不會再起這種鬼念頭。」
我爸爸不會再像從前那樣疼我了。
他樂了:「比如——」
我突然示意他別說話,盯住不遠的地方。他順我視線看過去,一對男女正從餐廳內走出來。他酸我:「喂,不要看到個帥點的男人就發花痴盯著不放。」
那hetubook•com.com英俊得異乎尋常的男人是孫亞歐,站在他身邊的是一個漂亮女人,不過不是許可。她長得更高挑一些,細腰長腿,有著幾近完美的身材比例,穿件及腰深酒紅皮質上衣、破洞牛仔褲、帶流蘇的短靴,長長的頭髮梳成一根辮子放在一側肩頭,顯得頗有英氣。
「慈航,你上次說我這個月水逆不適合外出真是太准了。我和男朋友出去看電影吵架,出去吃飯也吵架。」
「怎麼了?」
「我發現這世界上的事情,我不理解的越來越多了。」
我掛了手機,將頭別過去對著車窗外,公交車行駛在一條寬闊的馬路上,旁邊另一輛公交車并行著,面窗而立的乘客原本一臉漠然,突然換了個驚訝表情盯著我。
孫亞歐攔住她,問我:「你是說許可懷孕了?你怎麼會知道?」
她們談的不外乎和男孩子的那點事:我愛他,他愛她,他不夠愛我……兜來轉去,真是吵得人頭暈。心情好時,我倒不介意繼續信口開河,可現在實在打不起精神來。周銳把她們擋開,叫了份薄底海鮮芝士比薩,和我分著吃,見我沒什麼食慾的樣子,問我:「經驗告訴我,現在找你講話,你會把氣撒到我頭上,可是我也不能放你在這裏生悶氣,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