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我唯一能給你的,只有愛

有這樣一個寒喧,氣氛也不至於太僵,談判很快便轉入了正題。
曲恆的手停留在原處,悶悶地說,「我說『一點錢』,確實真的不多,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
司霄漢厭煩地指著這個過分喧鬧的場面對女兒說:「這有什麼意義。那兩個人擺明了是半真半假調情搏眼球,過幾天再鬧一鬧分手,他們的錢也賺到了,人氣也混到了,這個代言就成了不折不扣酌笑話。」
「你怎麼來了。」
「我並不打算讓你猜,凌雲,我只是不想讓我的感情打擾到你。你一定不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你的。」他並沒看她,而是看著池塘對面,「其實我也忘了。我們在哪一天認識,你跟我第一句話說的什麼,我從什麼時候我開始強迫自己不再注意你……這些我都記不清了。可是我記得我確認這份感情存在,是因為你吻了我,那只是你跟一個男生賭氣而已,你可能沒留下任何印象,沒關係,我知道就好。」
「要是那天我說的話讓你感到不安,我很抱歉,要不是頂峰的形式太危急,我不會放棄自尊用一段陳年舊事來做感情訛詐。其實你根本不欠我什麼,完全不需要用再作什麼彌補了。」
她放下手,「我不知道,阿恆,別問了,我不想再對著你哭了。你走吧。」
她終於壓制不住心底隱隱的怒意了。「看來我的情況已經可憐到讓你看不下去的地步,以至於你終於打算出手幫我了,先是不動聲色幫我解決掉周志超,接下來,是不是會幫我搞定跟豐華的談判?」
「我問這個問題,跟他們的出發點是不一樣的。不管你怎麼想,我都要阻止你做這個選擇。」
提到司建宇,她一下哽住,一時說不下去了,風從他們中間浩蕩呼嘯而過,彷彿可以抹去一切,帶走一切,然而又只是徑自而去,留下了一切。她攏緊被風吹開的大衣,調整好呼吸,笑了。
I'll do anything you ask me to
「我更擔心你姐,你完全不肯跟我談你感情上的事。我一問你,你就扯開話題。」
琪琪重新調皮地笑,「不管你認不認,我們也是這麼多年的朋友了,別推得這麼一乾二淨嘛。」
「他這個年紀,哪經得起出什麼事?他要是再有個什麼,我和建宇可怎麼辦?」
「在你面前,我不用著撐。出國之前你跟我說,成人世界有種種討厭的地方,做好準備面對很重要。我沒把你的話聽進去,根本沒有準備,而小藝一直生活在她媽媽的保護下,更加不可能有準備。再拖下去,只會讓他更加痛苦。」
她回過神來,「不,那樣太不禮貌,我應該當面向徐總道賀。」
市土地中心負責人正式約談司霄漢,態度嚴肅地正式通知他,有關部門將要集中清理積欠的土地出讓金,逾期不交土地將會被無條件收回,而已經繳足土地出讓金的地塊,如果超過一定期限沒有開發,也在收回之列。如此嚴厲的措施意味著如果不儘快找到合作夥伴注資,前期交納的巨額預付款打了水漂不說,頂峰也將失去最後的資本,再無任何哪怕理論上存在的翻身機會。司宵漢與周紹德做了懇切長談,但周紹德依舊兜來轉去地繼續討論兩家聯姻的可能性,扯到實質性問題便態度曖昧,那個想挨到司霄漢無路可走再佔盡便宜的企圖越來越明顯,自然讓司霄漢既憤怒又束手無策。
「你在哪裡,我過來找你。」
「我為你父親生了兩個孩子之後,被他一腳踢開,一樣還是得苦苦討好他,」她指一指那個男人,「他被我甩了,本來恨我恨的咬牙切齒,後來我勾勾手指他一樣會丟開老婆出來跟我約會;他老婆明明知道他有外遇,可是只要他拿錢回家,就一樣裝聾作啞。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公平可言?有的只是誰能吃定誰,誰能掌握誰。你如果不能早點看透這一點,再怎麼聰明能幹,以後也有得苦頭吃。」
她遲疑,終於還是開了口,「他把自己關在車庫裡,吸入汽車尾氣自殺,經過搶救,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是醫生診斷他是一氧化碳中毒性腦癱,一直處於接近植物人的狀態,醫生不能保證他能夠恢復過來。」
手機響起,她拿出來一看上面顯示的號碼是傅軼則,她遲疑一下,還是接聽了,「早上好。」
傅軼則沉默片刻,點了點頭,「上癮這個詞很準確,你贏了,凌雲,我們重新開始吧。」
她陡然被這句話嚇了一跳,疑惑地看著他,他的表情十分平靜,彷彿剛剛講出來的不過是「天氣真的很好」,「氣溫看起來還會上升」。
他嘴角那個微笑的紋路多少有了點苦澀意味,「我知道你會這麼說的,我們確實很早就陷進了一個相互懷疑的怪圈。」
她知道這個話題找得實在是無聊,也只能強辯道,「隨便問問不可以嗎?」
曲恆的回答簡單而直接,「是的。」
「謝謝你過來陪冬冬玩。」她站起身,「如果大嫂不介意,我以後會抽時間過來陪陪他。」
這是他們選擇的生活。
「別傻了,不是非要幫得上忙才算朋友的,我們都認識這麼多年,還需要講這些嗎?」
她拔腿要走,他伸手攔住,她煩躁地撥開他的手,然而他將她的手握得緊緊的。
「我唯一主動放棄掉的感情,是對你。」
周志超冷笑道:「想威脅我,門都沒有。你可真是自視過高到了離譜的程度,居然會認為管得了我。我告訴你,沒人能夠妨礙我過我要過的生活。」
「你們一家人,為什麼要鬧到這個地步?」
不過他們到這裏一看,王豐夫婦根本沒有出現。司霄漢頓時又不悅起來,「他們明明就是擺架子,沒有一點合作誠意。下次再談土地合作的事情,我也不會去的。」
「不用擔心,這件事很快能結束,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總算它還沒忘了我。」
她努力尋找著合適的措詞,他接上去,帶著一點揶揄,「謝謝我沒有對項目啟動作梗?」
那記者不肯鬆口,「但是我們有可靠消息,你們兩家已經準備聯姻。」
「你大嫂住著豪華別墅,憑什麼把這個擔子全部甩到你身上?」
司凌雲被迫關注這條娛樂新聞的進展,眼看自己被冠以未婚妻的頭銜生生牽扯進去,甚至連說的話都被有意歪曲,既有些惱怒,又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她聽之任之,根本沒打算去闢謠更正。周紹德打來電話,一迭連聲地說這純粹是一個誤會,想約她一起吃飯,讓周志超向她道歉解釋,她也以「現在不大合適」這種空泛的理由婉拒了。
「別再為頂峰擔心了,昨天我們談了那麼久,我都跟你說清楚了,頂峰沒有度過危險,可是同仁里項目有望馬上重新啟動,有豐華合作的招牌打出來,供應商會一步步恢複信心。慢慢來,會好起來的。」
從前的日子一天天更為漫長,
「這個樣子,真是不堪入目對嗎?可是,我們也年經過,也美過,也單純過,也愛過。不管當初放棄他的時候有多少不甘心,也不管你父親的生意現在是不是一敗塗地,我都不會後悔我的選擇。」
「那是因為他是你爸爸,最終下不了狠手。我可不是你媽,我也沒興趣給你這麼大的孩子當娘。我可以保證,不管管的是什麼,我的手都是不會軟的。」
「我只需要跟老頭子說你心懷鬼胎,妄想嫁進周家奪取財產控制權,你就休想得逞。」
「我再沒心沒肺,也不可能什麼都不想,一直胡混下去。再說,我到底已經27歲了,吃喝玩樂這種事,我也多少膩了,家裡一直催我定下心來找個靠譜的男人結婚,我看來看去,圈子裡的那些人,真不比我靠譜到哪裡去。」
「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
程玥不為所動,「那個老太太本來就一心盼著他回去。她住著別墅,有足夠地方收留他,正好借他過去。」
……
司凌雲記起當年偶爾看到這男人與母親相攜開房的情景,一陣煩躁,「你叫我來看這個幹什麼,我從來沒幹涉過你的生活,昨天晚上也只是順口堵你嘴罷了。」
「我沒時間。」
「謝謝。」
挽起我的手
她眼神冰涼,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周志超向來什麼也不怕,此時居然也泛起寒意,他努力掩飾這個不自在的感覺,懷疑地看著她,「你要我去幹什麼?我完全不關心你們談的那些破事,你要想讓我跟你合謀坑我家老頭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她想起她與韓啟明之前的那段過往,一時無話可說。
放映廳內燈光亮起,那兩個中學生手牽手,一邊輕聲交談著一邊走出去,司凌雲只覺得心亂如麻,腦袋裡充滿各種亂紛紛的意念,一時竟然抓不住一個明確清晰的想法,視線突然有些模糊。在主題曲餘音之中,李樂川回頭看著她,伸手指輕輕替她擦去眼角那一點淚水,「阿恆沒有白寫這首歌,我也沒有白費力氣勸他把歌放到這部電影里,你終於聽到了,也多少明白了吧。」
程玥一愣,看著女兒的表情突然醒悟過來,冷冷地說:「不用拿這話來堵我的嘴。我是你媽媽,該提醒你的還是要提醒你,你現在沒有家境做靠山,沒有青春可以揮霍,更不應該跟那種人待在一起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
「你和周志超……」
接到曲恆打來的這個電話時,司凌雲正在開車送司凌峰去機場的路上,他並不想當著弟弟的面談這件事,「阿恆,那是她自己的決定,誰也管不著。」
司凌峰固執地說:「你從前不是這樣的,我要你永遠保留從前的樣子。」
「不,我不想玩曖昧,更不想利用曖昧狀態牟利……」
「我倒沒特意去選他,只是偶爾碰到他,發現他給人的感覺跟過去完全不一樣。那種變化很微妙,我一時也說不清。」
「放鬆,至少我們等會兒還要帶冬冬出去,下周還要繼續談判合作,別急著下結論。晒晒太陽吧,天氣真好。」
「麻煩你有話快說。」
她怕哽咽出來,只能點點頭。他的胳膊再緊緊抱她一下,猛然鬆開。她感覺到他已經走遠了,可是她沒有回頭去看,而是向外面走去。
「我憑什麼……」接觸到司凌雲嘲笑的神情,他打住,一時有些氣急敗壞。
「做父親的如果真認為女兒還沒有長大,是不會把擔子全壓到她身上的。」
她有些急了,「我……」
我曾與你有共同記憶分享
司凌雲嘴角上挑,笑了,「你怎麼會這麼想?放心,真跟你結了婚,我會做一個賢妻,不辜負你爸爸的期望,好好管理你們周家那份產業,同時也好好管教你。不用這麼瞪我,你爸爸絕對會支持我的,並且已經親口答應把這個管教的權力轉給我。」
那邊音樂響起,跳舞的人重新排好隊,開始隨著老師做動作。程玥催司凌雲跟她出去,司凌雲說:「你先回去吧,我想隨便走走。」
「你是不是怪我好久沒跟你聯絡,連我開生日派對都沒邀請你參加,生我的氣了?我只是覺得,你也許心情不好,不會想來參加這種聚會,真的不是故意要冷落疏遠你。」
春節長假結束,頂峰大廈明顯比節前要蕭條一些。只是需要處理的事情並沒有減少,裁員結束,重新分配工作,調整辦公區域集中辦公,空出來的那一層樓馬上開始對外招租……司凌雲逐一布置著日常工作,周志超大模大樣推門進來,打一個呵欠,「我剛從美國回來,還在倒時差。這麼早急著找我過來幹什麼,想我了嗎?」
「可是,我不放心你。這次回來,我覺得你真的變了很多。」
第二天,司凌雲被程玥叫醒,她看看時間,才早上7點。她氣得一下翻身坐起,怒視著母親,「你夠了吧,后媽也沒你這麼,狠的,你不去接爸爸隨你的便,我懶得管你們的事。幾個月來我頭一次能多睡一會兒,你到底要怎麼樣啊?」
琪琪呵呵笑了兩聲,「我看了這幾天的報紙,周志超這傢伙真太不是東西了,你得好好教訓一下他。」
為你寫下再不會提起的詩行,
司凌雲這才真正大吃一驚,停下收拾文件的手,回頭盯著琪琪,只見她並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樣子,顯然並不是像過去那樣玩無聊的惡作劇。
她冷不丁問:「如果今天我不來,你會不會開口約我過來?」
程玥突然止步,不遠處是一群跳拉丁舞的中老年男女,她指一下前方領舞的一個男人,「你昨天不是問我幹什麼回那麼晚嗎?我跟他在一起。」
「這個時候回絕周家可並不明智。」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我說出來你又能怎麼樣,你現在還有別的選擇不成?少在我面前擺這個臭架子。真想嫁過來,你就得乖乖給周家當好媳婦。」
「你看,我們需要時不時的逃離一下,以前是從學校,現在是從公司,工作反正是永遠都做不完的,你試著放空,不許再想別的事,跟我一起好好看電影。」
「不用賭氣,你爸爸跟我談得很融洽。我提到你這份調皮頑劣勁,他儘管不好意思,可也告訴我,他有治你的辦法,百試百靈。所以你看,我只要點點頭,你大概就是非娶我不可了。除非你不想要你爸爸的錢——不過看你連女朋友大肚子都不敢跟家裡講的慫勁,你真沒這個骨氣。」
曲恆盯著她,沒有吭聲,她攤攤手,「阿恆,我自己的事情還忙不過來,而且我一向不夠善良,缺少你那樣的同情心,沒法關心她打算怎麼做。我只能保證。我沒說任何足以影響她做出決定的話。至於她收不收周家的錢,留不留那個孩子,都不至於擋我的路,我管不著。」
「她說周志超的父親告訴她,你們兩家聯姻已經成了定局,就算她把孩子留下來,也休想嫁進他家。所以,她決定……不要孩子了。」
「你愛造什麼孽、欠什麼債,那都是你的事,我管不著。不過你跟她說,你父親非要你跟我結婚,而我也纏著你不放,所以你不能娶她,這就很關我的事了。」
你的笑容那麼明朗
「車鑰匙。」
And if you want another kind of love
司凌雲納悶她的記憶力居然那麼好,反問她,「你去哪裡了,怎麼不開車出去,這麼晚才回來?」
她有些煩躁地抽回自己的手,「現在出於各種原因關心這個問題的人可太多了,你何必非要湊這個熱鬧。」
周志超舉一隻手,「好了好了,那些話講一次夠了。現在我只問你,我憑什麼相信你?」
周志超笑嘻嘻地說:「我現在的身份應該是你正牌未婚夫,摟一下不是很正常嗎?」
李樂川一怔,「我只聽說頂峰有困難,沒想到困難到這一步。難怪阿恆那天接到電話就匆匆從北京跑回來,再不肯過去了。」
任時光流逝,你在我心底保持原樣
「阿樂,我是不懂你們電影怎麼運作,可是一個電影上映,難道不應該搞個首映式,搞點宣傳活動,弄點明星站台造造勢嗎?這樣悄沒聲放上一場,觀眾甚至不可能有印象就過去了,怎麼可能有票房。」
下樓之後,曲恆鎖好就把大門,伸出手來,司凌雲沒頭沒腦地問:「什麼?」
誰會在意前路渺茫
「他是我的朋友,最善良的好人,所以免不了會看不習慣我的一些做法。沒人可以得到所有人的讚許認可,這沒什麼。」
司凌雲端起杯子,不緊不慢喝了一口已經涼了的咖啡,「我說過了,明天跟我一起去豐華談同仁里項目。別再問憑什麼聽我安排這類話了,你不僅要聽我安排,還必須表現得配合,準時到場,不許穿那些奇裝異服。」
「醒了的話,我送你回去。」
「人做不到的事,錢做得到。這話你肯定能理解,對吧。」
傅軼則開車帶司凌雲去司建宇家的別墅,米曉嵐過來開門,禮貌地跟他們打招呼,對司凌雲沒流露一絲敵意,「我這就去醫院看看建宇,過一會兒回來,謝謝你們過來陪冬冬。」
姐弟兩人一時都沉默了,這時車子已經駛進機場,司凌雲停好車,和司凌峰一起進航站樓。司凌峰換登機牌,託運行李,一轉頭,沒有看到司凌雲,他正不安地四下張望著,她提了一大袋東西跑過來,微微喘息著,「居然忘了買一些你最愛吃的東西讓你帶過去,好在機場有特產商店。咦,行李已經託運了嗎?」
「得了,你不適合表現得像無私忘我的慈母。不如對我更坦誠一點兒吧,我做你認為正確的選擇,也能給你挽救你的生活,對嗎?」
「總得有人把該做的事情做完。」
「凌雲,你已經為你的家人做了很多。」
李樂川放棄了追問,安撫地拍她的肩,「我不敢說我全弄懂了。可是我明白,人最難說服的其實始終是自己的心,你不必解釋。」
「有那樣一個開頭,我永遠不可能放任自己再愛上你。我以為不動感情是個好主意,既避免傷害,又可以享受到遊戲的樂趣。不過我還是錯誤地估計了自己跟你這樣的高手玩遊戲,實在太危險。我們有很多開心的時刻,可是更多時候,我們之間的相處是一種沒有止境的較量,加上各種利益牽扯,我受不了,累了。到大哥出事,我……」
琪琪不像以前那樣憊懶,任她怎麼說都會滿不在乎繼續糾纏,倒多少有幾分尷尬表情,她嘆一口氣,放緩和語氣,「我真的很忙,琪琪,還要準備資料去豐華那邊開會,你要沒什麼事的話就先回去吧。」
「關注八卦需要足夠的時間跟閑心,這兩點我都不具備。」
「起床,我帶你去個地方。」
「他只是我的朋友,請不要用這種口氣說他。」
「你以為我家老頭子有多喜歡你嗎?他跟你大概講了不少動聽的話,讓你產生幻覺了。」周志超惡狠狠地說,「跟我談的時候,他可要坦率得多。他不過是看中頂峰除了同仁里項目以外,還有一些土地設備,如果兩家聯姻拿過來,可以花最小的成本進軍房地產市場好好撈上一把。而且你長得漂亮,學歷高,遺傳基因不錯,做事這麼能幹賣命,也很適合娶進門當長工使喚。我想一想,反正他總是要逼著我娶一個老婆的,把你娶回去,既可以為周家賺錢,又可以讓我白玩白睡,其實也蠻划算。」
一段段記憶過去,只剩迷惘,
司霄漢乾笑道:「徐總過獎了,她到底年輕,還需要和圖書好好歷練。」
「你總以為我催你嫁給周志超是因為我貪財,想借你的婚事謀利,保住自己住的房子。沒錯,我是愛錢,因為我從小過的是窮日子,拚命練功跳舞也好,嫁給你爸爸也好,都是不想回到那種生活里,我更不想我的兒女有那種經歷。我帶你過來,自揭瘡疤給你看,只是要你看清楚,如果我沒嫁給你父親,而是跟他結了婚,你就會出生在一個你想象不到的環境里;如果你現在任性,將來等著你的命運不會比他們好多少。」
司凌雲一字一字清晰地說:「那我就只好真的跟你結婚了。」
他這個突如其來的溫和讚許讓她有些意外,「我也得謝謝你……」
「當然,我知道,你要別人感恩有什麼用。卻發現,我不會糾纏著非要你在意我這一點謝意的。麻煩你跟徐總說一聲,家父身體不適,我會在下周儘快跟她約時間。再見。」
「你怎麼了?」
不管是這個人來人往、行色匆匆的機場,還是那個大到被重洋分隔開的世界里,至少有一個親人把她看得如此重要,她想,這就足以構成讓她堅持下去的理由了。
司凌雲反問他:「您覺得這種情況下我還適合跟他結婚嗎?」
「這不是你的責任……」
「豪門?呵呵,你自我定位還真高。其實你跟她結婚,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當然,你爸爸會發發脾氣,甚至會趕你出來,你們可能會過一段不那麼風光的日子,不過孩子生下來,他也不至於一直跟你過不去,照樣會跟你恢復關係,把你養起來,你也照樣可以繼續逍遙快活。」
那邊一個短暫的沉默,他的聲音重新響起,「別急於做決定,凌雲,晚上我們好好談談。」
這時小伍敲響辦公室的門,遲疑地站在門口,「司小姐要,不我等會兒再過來。」
她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隱隱感覺到危險的信號,卻無法追問,恰好手機響起,她說聲「對不起」,快步走開。
他的聲音溫和低沉,跟過去一樣,具有讓人折服的力量,然而司凌雲苦笑了。
她曾經認為,她已經放棄對於愛情的憧憬,並沒有什麼怨言。可是命運的玄妙在於,不曾對任何人有特別的眷顧與放棄,誰在原地等候,誰在陌路相逢,沒人能預知下一個安排是什麼。坦然迎接所有未知的痛與樂,他們有足夠多的時間去付出,去接受,去感知,去體驗。
她還沒來得及計劃到這一步來,就算她認真計劃,恐怕也不會比此刻周志超鬧出緋聞來對她更有利?同仁里項目已經正式啟動,關於其他土地儲備的合作列上了談判日程,她有一個絕對名正言順的理由可以推掉婚事,周紹德除了怪他兒子不爭氣以外,根本無話可說。
「我至於為這種事生氣?有事快說,別費力氣做這種委屈小女人狀了。」
為你寫下再不會提起的詩行,
她點點頭,「我知道,時間差不多了,進去吧。」
冬冬一下喜笑顏開,使勁點頭,來不及說再見,馬上跑出去,米曉嵐將他抱上去,開車走了。
我記得你飛揚青春的模樣
司凌雲好不驚訝,「喂,你們這電影就算小成本,也至少投資了好幾百萬進去,難道就這麼打了水漂?」
「流言確實不算什麼,因為我確實根本沒打算嫁給周志超。他們愛說什麼隨便他們。」
她對這個若無其事的邀請有些驚訝,「天氣確實不錯,我正在外面散步。」
「不然你想怎麼樣,你又能翻得起什麼大浪。」
「哦。」
司凌雲沒想到繼司建宇的母親打電話跟她大吵大鬧之後,米曉嵐居然上門來向她興師問罪。「我已經告訴了大哥的母親,這段時間公司比較困難,請她先墊付費用,等賬務情況緩過來,會把錢撥給她。」
沒法輕易用言語表白
「可可現在怎麼樣?」
她有一點慍怒,抽出自己的胳膊,走到辦公桌前,「這個不關你的事,你現在可比過去更閑得發慌了,居然特意跑過來跟我打聽。」
如此來意不善,令司凌雲皺眉,「請進來坐。」
「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好。我猜多半是你勸說我大嫂出了醫藥費用,不再一味嚷著跟我打官司要錢。我非常感謝你,不過她好容易跟她婆婆和解,你留在那裡實在不方便。」
她揚聲叫了冬冬出來,一連串地叮囑他聽話,冬冬看上去無精打采,眨巴著眼睛看著她上車,什麼也不說。司凌雲想摸一下他的頭,他躲開她的手,卻牽住了傅軼則的衣角,小聲說:「傅叔叔,我也想去看爸爸。媽媽不肯答應我。」
司凌峰看著前方,停了好一會兒,才說:「姐,我會記住你說的這些話。」
司霄漢面色陰鬱,他本來既不願意跟王豐、徐華英夫婦碰面,更不願意來這種原本是屬於他的主場,他卻淪為配角的場合。司凌雲勸告他,本地報紙暫時沒有負面報道見報。但是王軍因為臣野股票內幕交易案已經被正式逮捕,相關報道雖然簡單,也多少提到頂峰因此受到的影響。他非常有必要公開露面,遏制種種不利的傳言,緩解債務危機。他想了想,還是聽從了她的意見。
你的笑容那麼明朗
「你既然隱瞞了這麼久,怎麼突然一下坦白了?」
「要對別人憤怒,先得覺得自己完全無辜,我可沒辦法把發生的一切都怪到別人頭上。」她有點厭倦地說,「麻煩你別再花時間分析我了,不然我只能把這理解成你對於分析我這件事確實有些上癮了。」
此時形勢逆轉,豐華髮展得如日中天,頂峰卻陷入難以為繼的困境,隔一張談判桌對坐,哪怕王豐並沒有出現,司霄漢也是百般滋味在心頭,無法跟平時一樣揮灑自如。司凌雲面對傅軼則,同樣無法做到若無其事,幸好徐華英盡地主之誼與他們打招呼,態度十分自然鬆弛,「司老,你這女兒實在是能幹,條理清楚,邏輯嚴密,我這邊的法律顧問都對她寫的方案讚許有加。難怪你放心隱身幕後,把事情都交給她打理。」
傅軼則看來也不想談這個話題,「我們出去走走吧。」
我記得對你所有隱秘的期盼,
「我還敢奢望解決所有問題嗎?連事後補救我都做不到,你剛才也看到了,我甚至到了連醫藥費用都付不出來的地步。」
她沒來由地鬆了一口氣,搖搖頭,「不會。」
「不要這麼想,小峰。姐有體會,後悔是最折磨人、也最於事無補的情緒。大哥剛出事的那一個月,我不停的問自己,如果當初我在任何一步上做過不同的決定,也許就不會有這樣一個結果。」
如果你想要一個夥伴
「於是你回來,看到了我跟韓啟明在一起。」
「是啊,再怎麼也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了。任何決定一經做出,人生就已經翻開新的一頁,你既不可能踏進同一條河流,也不可能讓時間倒流。不管做了什麼決定,我們都得儘力為自己的決定負責,好好過接下來的生活。」
我曾與你有共同記憶分享
她一時呆住。這幾乎是他頭一次在她面前說到愛她,而且用的是平實直接的語氣,完全沒有過去那些半真半假的調侃與試探。
「別跟我賭氣,凌雲,我沒有任何貶低你能力的意思,你做得很好,甚至好到讓我意外的地步,你自己搞定了項目的開工,爭取來跟徐總的談判。我不過是不想讓你一個人繼續硬撐下去了。」
「……難怪阿樂說他已經徹底服了你。」
「用不著抬董事長出來壓我。建宇到現在還躺在醫院里,你沒有責任嗎?你但凡還有一點良心,對你大哥感到負疚,就不應該這樣對他。」司凌雲的臉一下變的慘白,一時說不出話來。米曉嵐頭一次能說得她無言以對。倒有些意外,「我這次來,是正式通知你,如果你不馬上付清醫療費用,我就準備請一個律師,走法律途徑解決問題,我不僅會要回我對丈夫的監護權、探視權,還會要求你們付足醫療費用和賠償費用。你是學法律的,應該知道我提的都是合理要求。你們既然逼我逼到這一步,我還會怕出醜聞嗎?」
她送他到安檢口,突然不想繼續看著他消失在視線里。她輕聲說:「小峰,這次你回來,家裡總算過了一個像樣的年,我真的很開心。我還要回公司,先走了。」
曲恆一直保持著沉默,完全沒有像盧未風臨走前叮囑的那樣跟她好好談談的意思。她盯著前方,突然想到,也許她只是睡得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之間大腦短路,產生某種錯覺而已。這個念頭一起,她頓時受不了車內這個靜默了。
只有我還想停駐在年少輕狂,
你在我沒法觸及的遠方
如果輕易就能做的遺忘
司凌雲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司凌雲向裏面走去,這所公園很大,到後面遊人相對少得多。掙脫那個漫長酷寒的冬天之後,春來遲遲,人工湖畔柳樹剛染上淺淺的綠意,黃色的連翹、粉色的早櫻怯怯綻放,早晨的空氣涼而清新,太陽緩緩升起,陽光照在身上,多少有一點暖意。她長久沒有這樣出來散步了,連續幾個月積壓的重負並沒有稍微減輕,未來前景也說不上光明,她腦袋裡依舊充塞各式數據、各種報表、各類待辦事頂。可她並不為之煩惱,反而有一個奇怪的感覺:她已經扛過了最艱難的那一段日子。
「所以從跟我重新在一起開始你就決定了,你不會動感情。」
「你想用這個問題把我問崩潰嗎?那你可要失望了。我知道我什麼都得不到,力挽狂瀾、出手就能拯救一切的英雄,只在電影里存在。我們都只是棋子,徒然在棋盤上心機百出、奔走衝撞,最終大概難以走出命運這個棋局。像你預言的那樣,頂峰確實已經逃不掉被蠶食、被分割,如果能夠順利跟豐華合作,避免破產清算,就非常幸運了。我哪怕願意像他們要求的那樣賣身,也換不回原本沒有的那些愛與理解,更何況我根本賣不出他們期望的價格。」
從周志超拿出那份嚴謹的活動策劃方案起,她就應該起疑了。可是她竟然在父親指出來之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一切只可能是出於傅軼則的安排。
「沒事啊。」
「別的事我沒能力給你,這張卡上有一點錢……」
曲恆沒有做聲。
「阿樂,也許你弄錯了,他只是心地善良,關心朋友……」
「這算什麼邏輯?」
司凌雲心平氣和地說,「我勸你別動這個念頭,我堂叔這人出了名的不講客氣,我挨你一下,他馬上會讓頂峰的保安把你揍個半死再叫停。不過你放心,我會送你去醫院,好好照顧你。到時候你恐怕只能咽下這個啞巴虧,你爸爸也只會更加認為我懂事識大體。」
「那首歌,真的是為我寫的嗎?」司凌雲輕聲問。
「我跟軼則只是工作關係,我們……」她本來想說他們見面不多,更沒有約會,可是突然沒法光明磊落地說下去了。畢竟在過去一個來月里,傅軼則跟她為土地轉讓合作談判時常見面,他還不止一次打著帶冬冬出去玩的旗號來約過她,落在別人眼內,當然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
……
如果你需要一個愛人
「不用跟我客氣,有一件事我得告訴你,曉嵐會在最近提出跟你大哥離婚。」
我記得對你所有隱秘的期盼,
傅軼則確實沒有給司凌雲任何多想的時間。
「這麼說,我終於被你劃到旁人里了。」

「他還好,觀察了一夜,今天可以出院了。」
司凌雲簡直想大笑出來,不過她哪裡還有力氣,吸了一口氣,心平氣和地說:「我已經通知了堂叔,他馬上來,你們留在這裏等檢查結果,我先回公司。」她再轉向傅軼則,「軼則,麻煩你送送我,行嗎?」
她為之啞然,停了好久,才重新開口,「對不起,現在需要我處理的事情已經太多了,感情是我最不願意細想的問題。我必須誠實告訴你,如果我答應重新跟你在一起,那我的動機肯定是值得懷疑的——也許我只是為了抓住一個讓頂峰擺脫困難的機會而已。」
「這種事情,用不著我發表看法。」
「我給她錢叫她去把孩子做掉,那傻妞不肯,發夢想嫁入豪門,非要跟我結婚。現成有你這麼一個擋箭牌,我不用說不過去嘛。」
「你不妨去試試吧,不過你能跟他說什麼?我可是只表示我會努力當個賢妻、當個好兒媳。想想你糟糕的信用紀錄和你爸爸對你一向的評價,看他會認為你在胡扯逃避結婚呢,還是妄想狂發作了。」
我也願意用安靜的音符,為你繼續歌唱,
他久久看著她,彷彿要將所發生的一切重新串聯起來。「那麼後來你應該明白,我跟曉嵐之間沒有發生過什麼。曉嵐突然告訴我她要結婚,這件事確實讓我很驚訝,不過再一想,我也就無所謂了。她家境不大好,對自己要求很高,不再對我寄予希望以後,跟建宇兄結婚,是很明智的選擇。」
周志超呆了一下,隨即捧腹大笑,「這可真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頂峰內外交困,你只剩這條路可走,還偏要拿腔拿調,實在是可笑。想要我娶你嗎?趁早來討好我吧,不過看你的樣子,大概實在不知道怎麼取悅男人,在這一點上,可可能夠好好給你上上課。」
「不用安慰我,我很容易滿足,電影拍出來了,有人看到了,有人觸動了,就不是全無意義。」李樂川看起來絲毫也不覺得沮喪,笑嘻嘻地補充說,「我爸爸知道這事,更加確定我是敗家子,以後我大概也別想從他那裡弄到錢了。」
「大哥的母親還要照顧大哥,現在顧不過來爸爸的,你……」
「你會有這麼灰暗的情緒,只是因為這段時間你背了太多責任在身上,明明已經累了,又卸不下來。你需要釋放。」
「我是捨不得失去你這個朋友,不過,為了大家好,只能這樣了……你會不會覺得我這人很勢力很無情?」
這個十分招搖的點子是周志超提出來的。開會討論時,司霄漢明確表示反對,司凌雲也說,她認為一個商業地產項目請明星代言純粹是畫蛇添足。然而周志超顯然有備而來,居然拿出一份厚厚的策劃方案,煞有介事地講解活動背景、目的、創意、具體實施步驟、日程安排、費用預算、能夠達到的效果……周紹德頭一次看到兒子認真做事,先是吃驚,然後開心得嘴都合不攏,當然大力支持。李元中的態度中立,不過也說同仁里項目停頓的時間太久,確實需要在宣傳上下一點工夫。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程玥頗為驚訝,「你這個脾氣,居然沒來跟我鬧,真是奇怪了。」
我願意為你戴上面具
李樂川把司凌雲放到園藝公司門口,「我不等你了,你們兩個成年人,用不著我來手把手教你們怎麼開始吧。」
這句話甚至比那天他在阿鳳的酒吧里對她直接的責難來得更刺心,她直視著前方,疲憊地說:「我沒什麼可解釋。每個人對自己的選擇負責,你要指責就指責吧。我在開車,掛了。」她摘下藍牙耳機,丟到中控台上,坐在副駕座上的司凌峰不安地看著她:「姐,出了什麼事?」
昔日的理想在默默退讓,
「你父親居然會以為你還有這個興緻。」
「不然你想要她怎麼樣?苦苦等一個不負責任、不肯娶她的男人回頭是岸,還是把孩子生下來當單親媽媽,期待有一天認祖歸宗?」
她正打算回房間,程玥叫住了她,「小雲,我知道這些天你很操勞,可是我得問一下,這套房子還有沒有辦法保住。」
「你還真是樂觀。」
「你不是特意上來跟我講八卦的吧。那你得失望了,我沒時間跟你討論這事,也沒新料報給你消遣。」
「當過我的男友會在你眼裡加分這件事,我以為只是以前小時候胡鬧而已。」
程玥放下心來,「你少跟我胡說八道。」
「我該怎麼去把這件事講給別人聽?再說,那個時候你父親正好去世了,我也不可能再拿自己的事去煩你。」
她沒有下樓,而是返回那間卧室,重新坐到床上,雙手捧著頭,好一會兒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說不清為什麼突然就不願意下去面對曲恆了,幾乎希望這所老房子有另一條通道,可以讓她神不知鬼不覺地悄悄溜走。
「是的,我應該是愛你的,所以我不能原諒你在你大哥出事之後那樣決絕跟我說分手,就像你當年不肯要任何解釋就從我家走掉一樣。你對我的坦白,只是讓我突然明白了,人一旦認真,就容不下一點敷衍、傷害。」
「這有什麼可介意的。」
「少安毋躁,安靜下來聽我說說。我們來做個交易,這段時間你聽我安排,以後我就保證給你自由,讓你在未來幾十年裡不必面對一個兇悍的老婆,可以繼續花天酒地為所欲為使勁揮霍你家的錢,而且你父親也不好意思硬逼著你娶誰。不然的話……」
她會想她失敗的戀愛,知道最初付出全部熱情卻要面對幻滅的滋味,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弟弟才好,只得騰一隻手拍拍他的腿。他握一下她那隻手,「我沒事的,姐姐。」
他不理她,繼續朝前開,她意識到這是通往曲恆那個園藝公司的路,一下急了,「阿樂,別鬧了,他不想見我的,我……也不想見他。」
「好吧,你就當我閑得發慌好了。上午我跟可可長談了一次。」
「你偏要趕我走,我要能留下來多好,我至少可以幫你……」
她煩惱地說,「阿恆,我一向覺得你是最不愛刨根問底管閑事的人,為什麼抓這這件事不放?」
傅軼則微微一笑,「這兩個月我每周都過來帶冬冬出去轉轉,小孩子記得的當然是出現得比較多的那個人。」
「這段時間很累吧。」
「不然我為什麼特意從北京跑回來,硬把你從辦公室拖到電影院。錯過這一場,就再等不到了。」李樂川晃一晃手裡的電影票,笑了,「如果裏面除了我跟你以外,還有哪怕一個觀眾,我肯定會高興得跳起來,哪裡敢指望有很多觀眾。」
她有一千個理由證實自己必須保持一個有準備的狀態,可是又覺得,在他面前,她根本不需要提起精神說那麼和圖書擲地有聲的話。這個放鬆得近乎懈怠的心情來得如此陌生,讓她幾乎有些措手不及。她側頭看他,他正好也看著她,兩人再次不約而同地移開了視線。
……
他講得如此順理成章,她簡直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想跟你有什麼爭執,可是我確實覺得,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
傅軼則解開皮皮的拴繩,皮皮蹦蹦跳跳圍著他們打轉,司凌雲蹲下來摸它背上直而硬的毛,它疑惑地偏頭嗅一嗅她的手,彷彿記起了她的味道,輕輕哼著,任由她撫摸著它。
同仁里項目終於在一片流言之中重新啟動,第一個舉措是主辦一個盛大的儀式,請來兩個最近走紅的明星做項目代言人,其中之一是新晉人氣偶像溫令愷,另一個是最近與他合演電視劇不斷傳齣戲假情真緋聞的某當紅玉女明星。
一進辦公室,就聽見桌上的電話鈴響個不停,她的秘書也在年前辭退之列,她只能自己接聽不斷打進來的電話,同時還不停有人找她談工作。她處理的間隙抽空看看坐在一邊沙發上的曲恆,發現他看著前方某個地方,彷彿神遊天外,既沒留意她在幹什麼,也沒有任何等得不耐煩的意思。

「再後來,我回來照顧媽媽,你又有了新男朋友……」
「她原本就愛八卦你的一舉一動,現在更不用說了。」
司凌雲經歷過與巨野重組那一場艱苦而瑣碎的談判,一旦投入工作,便心無旁騖,不再想其他事情。但司霄漢沒過多久便現出疲態,似乎做不到保持注意力集中,應對也遠不像以往那樣敏捷。司凌雲趁著上茶小憩的時候悄悄問他需不需要休息,他搖頭不語,只是不停抽煙。到後來司凌雲注意到他臉色越來越差,不再徵求他的意見,在一個問題討論告一段落時,直接向徐華英提議先談到這裏,改天繼續。
司凌雲看著她,也微微一笑,「你並不需要我的意見,琪琪。你來這趟無非就是要避免以後可能的尷尬。我看我們都別浪費時間兜圈子,你傳達的信息我收到了,我跟韓律師可能還會因為一起官司打一些交道,除此以外,我和你們生活交集的可能性不大,你完全可以放心。這應該足夠了吧。」
「起碼在他眼裡,我能夠沒有長大也不錯。」
「會嗎?我很懷疑,已經太晚了,軼則,我二十八歲,對我來講,你不再是那個危險的陌生人,我絕對沒辦法像剛開始那樣無理由迷戀你。」
「你真的要嫁給周志超?」
「你又說這種話,我告訴過你,你一個人解決不了所有問題。告訴我,你大哥是怎麼回事?他病了嗎?」
「你……」她正要發火,突然覺出不對,側頭一看,傅軼則正站在不遠處,冷冷注視著他們。
我記得你飛揚青春的模樣
「我知道商場上的事我根本幫不到你,我也並不想惹你哭,可是我不會就這麼走掉,讓你一個人去承擔所有事情。」
任時光流逝,你在我心底保持原樣
「爸爸,爸爸,你怎麼了?」
「我們兩個多月沒聯繫了,上次見面,他丟了一張銀行卡給我就跑掉了。」
李樂川已經樂開了花,「好像是曠課早戀的學生,還背著書包穿著校服。記不記得我們以前是怎麼逃學的?」
「你怎麼又扯上了曲恆,這關他什麼事。」
司霄漢接過文件,卻沒有打開,只是看著她,她疑惑地問:「怎麼了?」
她失眠已久,體力更是嚴重透支,原本想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班,她可以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喝點酒放鬆一下高度緊張的神經,難得這時有了睡意,她確實需要一張床,也不跟他客氣,上樓去了他的房間,倒頭躺下,拉過被子蓋住自己,下面的音樂聲經薄薄樓板過濾,雖然變得低微,卻十分清晰。
「討厭你的男人會一直給你扛各種場面沒有怨言?」李樂川反問她,「會一直擺一張冷臉對你。可還是關心你的一舉一動?」

她幾乎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怔怔看著他,他正好也低下頭來,他的眼神清朗溫柔,她的心狂跳起來。她突然不敢與他對視下去,有些惶惑,有些茫然,也看向池塘,模糊地意識到,她聞到了草木的味道,這味道似乎來自站在旁邊的他,又似乎來自開一個久遠得已經不夠清晰的記憶。
司霄漢並沒失去意,勉強對她擺手示意她不要叫嚷,傅軼則扶穩司霄漢,低聲對驚惶變色的司凌雲說:「別急,我們送董事長去醫院。」司凌雲努力恢復鎮定,知道這個時候憑一己之力不行,點了點頭,「麻煩你了。」
「你父親怎麼樣了?」
「我一直是羡慕你的。我們出身差不多,生長的環境差不多,讀同一所學校,認識相同的人,甚至都有些任性,可你一直活得比我酷。我以前攆在你後面去看樂隊演出,挑逗那些追求你的男生,其實就是想跟你一樣。」
「小峰也是這麼跟我說的,道理我全都明白,我只是……」她搖搖頭,「過不了這個坎。」
司凌雲再看向那邊,這時音樂停止,他們開始休息,學舞的女人們將那個男人團團圍住說著什麼,幾個妝化的過分濃艷的半老徐娘拍著他的肩,笑的十分放縱,分明有打情罵俏的意味,而那男人也甘之如飴,同樣笑的十分開心。
「再忙也得吃飯吧,我們去吃日本菜,新開的那家?」
他挑起眉毛,似笑非笑,「你21歲的時候可要誠實得多,現在居然用朋友來描述你準備丟棄的那一段感情了。」
上午的影城顯得冷冷清清,司凌雲疑惑地看著院售票處上方的顯示屏,問李樂川,「不會吧,只十點這一場。又不是周末,這個時間哪會有很多觀眾?」
「這個電影開拍不久就矛盾重重,導演對演員不滿意,演員對劇本有意見,最要命是製片方跟導演思路不統一,從拍攝到發行都資金不到位,我好說歹說,恨不能放棄遺產繼承權,才算找家裡籌了一部分錢投進去,能夠支撐到拍完上映已經是奇迹,早就沒人對票房抱有期待了。」
「我確實不需要。你爸爸前天約我吃飯,懇切表示了他的誠意,我可還沒答應他。」
司凌雲沒想到司凌峰留意到了這些細節,她呆了一呆,「不是你想的那樣,小峰。媽媽這個人一向把錢看得很重,股票賠了之後,她跟爸爸吵鬧不休,我不想管他們之間的那本爛賬,所以她說什麼,我都懶得介面;至於大哥的媽媽……」她搖搖頭,「她只是個糊塗老太太,不敢跟爸爸鬧,就來和我扯皮,我犯不著花力氣跟她計較。」
司凌雲無可奈何地說:「現在,必須度過眼前的危機,才有可能談過以後。再說了,老周開出那種荒唐的價碼,試圖零打碎敲蠶食我們的土地儲備,難道他的胃口就不算大嗎?」
「他是聽說可可懷孕才回來的。」她嘀咕著,被李樂川狠狠瞪一眼,只得住嘴。
進了放映廳,裏面果然空蕩蕩,司凌雲與李樂川坐在正中的位置,李樂川笑道:「想想看,只出這麼點票價,我們兩個可以享受包場的待遇,太爽了。」
對話無法進行下去,換了時間,換了心境,這份靜謐應該是十分宜人的,但是司凌雲心底卻充滿了煩亂,越來越覺得李樂川這個安排十分尷尬。她停住腳步,「公司還有事,我先……」
「這個決定是對的。」
好不容易打發走所有人,她過來坐到曲恆對面,打一個哈欠,「你都看到了,我確實忙。」
周志超一怔,隨即哈哈大笑出來,「什麼怎麼辦,你現在就端出我爸欽點兒媳婦的架勢來跟我鬧,未免太心急了一點吧。」
司凌雲一籌莫展地看著這個淚眼婆娑的老太太,不知道拿她怎麼辦好。米曉嵐總算開了口,「媽媽,爸爸不會有事的。」
周紹德滿面紅光地走過來跟司霄漢打招呼,拖著他去見另一個人,司凌雲正要走開,只聽身邊傳來一個不冷不熱的聲音,「處理這種分分合合的狀況,你倒是很有心得。」司凌雲回頭,只見傅軼則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她止住掉頭便走的衝動,強迫自己站在原處。旁邊禮儀小姐捧上胸花要為傅軼則別上,他卻伸手拿過來,遞到司凌雲手裡,彬彬有禮地問:「可以嗎?」
「你在這裏幹什麼?」程玥走過來,用質問的口氣問司凌雲,同時毫不客氣地審視曲恆。司凌雲沒來得及說話,曲恆先說:「我走了,你早點上去休息。」
司凌雲有幾分說不清的焦躁,可是接觸到傅軼則的目光,也不再說什麼了。天氣確實非常好,陽光暖融融的照射著兩人,皮皮跑得歡快依舊,四周靜謐可人,坐在她身邊的男人神態篤定沉靜,她心底卻無端生出一點悲涼的感覺,彷彿眼睜睜看著某樣東西走遠,又不能確切知道那是什麼。
她也斷然搖頭,「大半夜的,我門不要反覆吵這種無聊的架行不行?我快累死了,要去睡了。」
「這份文件我已經審核過了,您再看一下,沒什麼問題的話可以簽字了。」
「你玩我玩得夠很,我要不回敬一下你,未免對不住你。」周志超帶著惡意地笑,湊近她一點,以近乎耳語的姿勢說,「你的前任未婚夫看起來是個很狠,你留下來好好對付他吧。這一場就算是我友情奉送的戲份,分文不取。」
辦公室內一陣尷尬的沉默,司凌雲問,「還有什麼事,琪琪?」
「你明明一直都過得比我開心,跟我一樣有什麼好。」
司凌雲也忍不住笑,「好像就是昨天發生的事一樣,多快,你都已經去國外讀書了。」
李樂川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絲毫沒有平素的玩笑意味,「凌雲,如果你跟那位傅先生決定在一起,我也不會提的,活該阿恆那個傢伙把心事爛在肚子里好了。可是現在,你說跟傅先生不會復和。要是你和阿恆為一張銀行卡相互躲著不見面,就實在太蠢了,我看不下去。」
李樂川笑出了聲,「也只有阿恆做得出這種事來。」
「不用跟我講你們都談了什麼。前幾天她找不到周志超,跑來找我談判。我覺得我跟她既沒什麼可談的,也幫不了她。所以我直接告訴她,她認為我擋著她的路,完全是個誤會。與其找我,不如直接找當事人的父親。我看不出這個處理有什麼問題。」
「你錯了,凌雲。我並沒有什麼潔癖,更無權指責你。我只想告訴你,在意你的人,不需要你做這種犧牲;不在意你的人,為什麼要為他們做這種犧牲?這不是你應該走的路,更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你什麼意思?」
「於是你叫來了你所謂的男朋友。」
「我有什麼可倔強的。」她輕輕一笑,「我口口聲聲說我不求饒,其實那天對你講出往事,就已經是在向你乞求諒解支持了,你給我了很多,謝謝。」
司霄漢正處於各種鬱悶焦躁之中,原本十分惱怒,甚至想當面向周氏父子興師問罪,看到女兒這種平靜的態度,先是奇怪,冷靜下來后若有所悟,「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打算跟周志超結婚?」
她沒底氣地抗議,「什麼一直?他以前是討厭我的。」
司凌雲不得不再次對他的樂觀開朗表示佩服,還沒說話,她的手機又響了,等她接聽完,燈光暗下來,開始播放各種貼片廣告,李樂川瞪著她,她關了手機,「好了好了,我保證好好看電影,再不接電話了。」
然而曲恆打斷了她。「快到了。」
她再度無話可說了。
司凌雲只得看過去,那是一個大概四十來歲的男人,身材保持的不錯,頭髮梳得油光光的,穿著全套廉價的白色西裝,笑容滿面,戴著耳麥,一邊領舞,一邊喊著口令,同時抽空糾正那群人的動作,學舞的人以四、五十歲的中年女性居多,放在小推車上的音響播放著喧鬧歡快的音樂,他們跳得投入,十分忘我。
「你怎麼會愛我?你一直是討厭我這樣任性的人的。」
「你以為老周打的什麼算盤,他就是想藉機公開宣布他開始進軍地產市場,而且一出手就從我這裏拿到了重量級項目。」
這時站在那邊的司霄漢不知聽老周說了什麼,似乎又開心了起來,舉手大聲招呼她去跟下來換裝的兩位明星合影,她笑著擺擺手,並沒有過去。
「豐華要求的是頂峰所有的土地儲備,這個胃口太大。我要是跟他們合作,頂峰以後就再沒有在房地產市場上跟他們分庭抗禮的機會了。」
「我在郊外。」
「我們之間最大的問題,是你把感情這件事想得太複雜,堅持認定我對你的感情並不純粹。其實每個人都嚮往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一旦嚮往得到足夠迫切,堅持得足夠久,為之付出不計代價,誰能準確定義那是未遂的慾望,還是愛情。」
「爭取來同仁里項目的啟動,您就應該知足了。至於土地儲備跟誰合作,要看誰出的條件更合適,您不能再一味指望周紹德,排斥跟豐華接觸了。」
周志超眼睛轉動著,「所以你要帶我去給徐總看,讓她認為你已經決定嫁進周家,頂峰會偏向跟周家合作,這樣她會給你出一個更好的價。」
米曉嵐走了進來,曲恆站起身說:「你們談吧,我先出去。」
「這個安排不錯。」
他的回答照例來得簡潔,「我在北京看過樣片了。」
司凌雲不需要她細細解釋,也知道她指的是什麼,韓啟明的變化確實很大,以至於現在琪琪提到他,她有些懷疑她是不是真正認識這個人。
「周志超這件荒唐事曝光的時間未免太湊巧,不是你安排的吧。」
周志超突然警覺了,「你跟他說了什麼?」
他布這樣一個局,到底有什麼目的?
「對我自己來說,錢從來不是衡量標準,可是涉及到你,我不能不多考慮一些。」
小伍點頭出去,周志超「嘖嘖」兩聲,「這是特意讓我過來參觀你的女強人風采嗎?我可不吃這一套。」
「你一直不開心嗎?為什麼?」
「如果我確實只這一條路可走,你是不是要來鄙視、譴責我?」
司凌雲沒想到父親做出這麼一個判斷,不禁失笑,「您可真有想象力,我怎麼可能……」一個念頭驀地掠過她腦海,她一時說不下去了。
她並不理會他的嘲諷,「記得我說不需要你對大嫂寫的那些郵件做解釋嗎?我並不是漠然,那些郵件對我來講,根本不是秘密。我早就看過。六、七年前,在你父母家裡,我大嫂度完蜜月過來找你,我醒得比我下樓要早一些,聽到了一段你們之間的對話。」
司建宇此刻仍舊無知無覺躺在這所醫院的住院部內,她實在負擔不起另一個家人倒下,這種心力交瘁的衝擊讓她覺得她離體力不支也不遠了。她坐到椅子上,再不想撐出一個淡定姿態,偏偏她的手機仍舊響得沒完沒了,公司里各種瑣碎的事情不停找到她頭上,司霄漢的手機也時不時響起,需要她來接聽。她一個接一個地講著電話,傅軼則伸手奪過她的手機關上,「夠了,頂峰就算要關門,也不會是因為你不接聽電話。」
「所以你決定不再愛了。」
她嚇了一跳,回頭一看,一輛計程車停在那裡,程玥剛從車上下來。
「我跟他打聽了一下,你昨天倒真沒哄我,他分析豐華,跟你說得差不多。不過,你利用我的地方比你承認的可多一些,我一說到答應和你一起跟徐總談項目,老頭頓時笑得合不攏嘴,馬上說要快點啟動同仁里項目,還讓我早點跟你結婚,一起把這個項目做好。喂,我警告你,你可別玩得弄假成真的。」
一切來得如此順利、就像彷彿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進行精確操縱。她不得不聯想到傅軼則在同仁里活動現場對她說的那句話。
司凌雲不無驚訝地看到,與司母一起過來的居然是米曉嵐,米曉嵐的目光迅速在她與傅軼則身上一轉,低首斂眉,什麼也沒說。
司凌峰默然,司凌雲瞥他一眼,笑道:「我真不喜歡你這個憂心忡忡的表情,你可是陽光美少年,來,給我笑一個。」他勉強一笑,顯然心神不寧。
琪琪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咬著嘴唇,卻仍然沒有要走的意思。司凌雲無可奈何,「琪琪,我真沒心情打聽你們的羅曼史。我只知道,你瘋歸瘋,可並不傻,不管要和誰結婚,都自然有你的理由,不需要跟我報告。」
「真的么?我大哥可不這麼想。」她乾澀地一笑,「而且你們之間不能說什麼也沒有吧。你喜歡自由的生活,負擔不起她的感情,更不打算早早束縛住自己,所以拒絕了她;她也沒閑著,一邊給你寫情書,一邊和我大哥談婚論嫁。再怎麼不在乎的男人,在聽到聲稱會一直愛她的女人突然釣到金龜婿,多少都會有幾分不是滋味吧。剛好有一個現成的傻姑娘送上門來,讓你證實你的魅力依舊沒人能夠抵擋……」
「阿樂說得沒錯,我只是有一部分心態停留在老少年階段,自尊心好象強過一切,習慣用冷漠掩飾感情。」
對話就此中斷,她氣餒地靠到椅背上。深夜交通十分順暢,沒過多久,已經到了濱江花園外,曲恆將車停到路邊,下了車,轉身要走。她也下來,「你肯定也看了報紙,怎麼再也沒有繼續問我會不會跟周志超結婚?」
米曉嵐走了,司凌雲雙手捧住頭,久久不肯說話。
傅軼則惱怒地盯著她,但還是將手機放到她手上。
燈突然亮了,她抬起頭,只見曲恆面無表情地站到門口,她怔怔看著他。
周志超哼了一聲,有些心神不寧,卻還是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怕他?我怕的是麻煩。可可當然比你可愛得多,可是我還沒玩夠,不打算把自己綁死,更不想她跟我家老頭子翻臉。你少管閑事,再拖一下,她自然會死心,乖乖去把孩子拿掉。」
傅軼則皺眉回憶,「我們應該沒說什麼……」
「你還會不會跟他結婚?」
她正要站起來,傅軼則伸手圈住她,她身不由己被拉入他懷裡,氣惱地叫,「你幹什麼?」
「胡說。」
「那我該怎麼做?轉過來跪倒在你腳下乞求拯救嗎?我猜我要是真這麼做了,你只會加倍鄙視我。」
「我不是故作大方,或者為了談判合作成功有意討好你。造成今天這個局面的原因太多,怪不得旁人。」
「同仁里項目現在由三家合作開發,我現在要做的,不過是讓你父親和豐華早下決心注資啟動同仁里項目,減少頂鋒因為停工造成的損失。將來建成收回投資,也符合你家的利益。你在場,既能讓你父親知道你終於對做正經事有興趣了,也能讓豐華知道,他們再作梗也沒什麼意義。至於頂峰擁有的那些資源,豐華想要,你父親也想要。」她嫣然一笑,「我和-圖-書只能告訴你,誰都最好別想著占現成的便宜。你懂了嗎?」
「我說過了,不扯到我就不關我的事;既然已經扯到我,就由不得你了。」
周志超駭然失笑,「你以為你是誰啊司凌雲,你自己都快無路可走了,居然跟我講這個話。這算什麼,故作鎮定,表示你不需要求著我娶你嗎?」
看著琪琪裊裊婷婷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司凌雲知道,她們以後就算再見,也只可能禮節性地點頭,各自走開,一段友誼儘管輕淺,畢竟持續了十多年,割捨之間難免惆悵。任人作百般設想,千種準備,都無法參透命運的安排。眼下她要憂慮的事情已經太多,與其徒勞地花時間揣測傅軼則有什麼目的,不如不想,反正該來的總歸會來。
司凌雲與周志超從徐華英辦公室內出來,向停車場走去。周志超打著連天的呵欠,「這位徐總果然名不虛傳,眼睛一掃,估計沒誰敢在她面前玩花樣,真虧了你家老頭以前敢得罪她。」
「阿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原來您也知道我承受了流言。」
「是的,當時你看上去跟過去不大一樣,可是神態很平靜,我想,也許你終於長大了,找到了你要的那個人。」
「沒有用,阿恆,誰都沒法安慰我。」她面無表情地繼續說,「我大嫂說我應該感到負疚,沒錯,我確實負疚。如果我接聽了他自殺前給我打的電話,也許一切都不一樣了。可是我只顧著處理自己的事情,沒顧得上管他。」
「你跟我講話這麼生冷不忌的,怪不得我胡說吧。結婚不是女人唯一的出路,我也沒覺得非要嫁個有錢的男人才能活。頂峰實在不行了,我可以去參加司法考試,做得好的律師收入也不錯的。」
「可是我確實欠你。我一向自私,忽略別人的感受,處理不好感情,阿恆,我甚至不知道我給過你什麼傷害……」
他卻輕輕的放開了她的手,「愛你是我自己的事,你不必覺得虧欠我什麼。」
司凌雲張口結舌,這時工作人員進來清場,他們起身走出影城。坐進李樂川車內,她發了一會呆,打開手機處理著郵件和簡訊,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他沒有將她送回公司,而是開向了郊區。
「你叫我過來,凌雲也許會不開心的。」
司霄漢被直接送進市中心醫院,司凌雲連續幾個月出入這裏,已經對這裏的布局方位了如指掌,指點傅軼則和司機送父親到檢查的地方,她去辦理各種挂號交費手續,等她上去,司霄漢已經被推進去做CT了。
「凌雲,晚上我過來接你一起去參加豐華的晚宴。」
她努力擺脫驚愕狀態,「你讓我猜測,也許你是愛我的。可是我怎麼可能確認一份連你自己都不確定的感情呢?我認為,也許你只是對於過去有一點遺憾,對於繼續征服我有一點癮頭而已。」
「就因為這個原因,你打算嫁給周志超?」
「好好看看他,他以前是我在歌舞團的同事,我的初戀情人,年齡大了不能跳舞,他被調到一個企業搞工會工作,後來企業破產,他下崗,就靠早晚在公園、廣場教人跳舞混生活費了。」
司凌雲頓時目瞪口呆,盯著程玥,「大清早的別來嚇我好不好,我不需要這種坦白,跟誰獃著一起都是你的自由。」
「不。姐,你以前那麼驕傲,那麼意氣飛揚,從來不肯受任何委屈。可是這幾天媽媽冷著了臉唉聲嘆氣也好,旁敲側擊冷嘲熱諷也好,你都不跟她爭吵。甚至大哥的母親打電話過來罵那麼難聽的話,非要說是你斷了大哥的醫藥費,你也不辯解不反駁。我不想看到你承擔這麼大的壓力,還要委曲求全壓抑自己,更不想看到你因為背負他們的期望,就覺得必須滿足他們的所有要求。」
「別把自己逼得太狠。」
所有面孔都已悄悄改變模樣,
他猛然停住,記起那天米曉嵐突然沒打招呼來了他家,他下樓去,她情緒激動質問他:「你跟我的小姑子在一起,是報復我在結婚前一周才通知你嗎?」
她伸出手,疲憊地說:「謝謝你的提醒。不過父女兩人同時關手機,債主的第一反應肯定就是我們跑路了,馬上會蜂擁去頂峰鬧事,現在哪裡還出得起這種亂子。還給我吧。」
「你認為我該怎麼想?」
這是她沒法否認的事實,她只能沉默。
程玥斷然搖頭,「我只是一個前妻,再巴巴跑去醫院跟他第一個老婆爭著照顧他,就太過分了。」
曲恆帶著司凌雲出了園藝公司,進林場后一直往裡走。跟市區公園不同,這裏幾乎看不到任何遊客,正值四月,連日天晴,氣溫上升得很快,高大的水杉成排挺立,將陽光篩得斑斑點點,空氣中洋溢著暮春特有的輕快甜蜜氣氛,除著頭頂小鳥叫的啁啾婉轉,只有兩個人的腳步沙沙響著,襯得四周越發安靜。
她不屑地說:「放心吧,我比你更害怕玩成真的……」
她叫了啤酒,坐在角落桌子喝著,只不過大半瓶酒喝下去后,她便開始一手托著頭打盹,阿風過來輕輕拍一下她的肩,「居然累成這樣,去樓上我房間躺一會兒。」
「你不必急著猜測我的用意,也不必急於回答我,我們慢慢來。」
「你恨我嗎?」
「於是你選中了……韓律師。」
他似乎重又變成了一年多以前他們重逢時的那個風趣男人,具有難以抗拒的魅力,可是她有說不出的陌生感,撐住他的胸口,阻止兩人再度貼近,「別跟我調情了,軼則,我說過,我消受不起。」
琪琪點點頭,拎起她的包,「再見,凌雲。」
「你們……」她定一定神,乾乾地笑了,「好吧,我猜我不會收到請柬了。」
司凌雲承認這個可能性非常大,不過並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有人買單,管他們呢。」
「別硬撐著。」
「理由、苦衷?」她淡淡地說,「算了,幸好大哥沒意識,感覺不到什麼。」
「還好。」她突然發現看不到皮皮了,四下張望著,叫它的名字,「糟了,還是跑丟了。我去找它……」
「什麼時候?你這麼清高的人,既然出手幫了我,大概會怕我誤會你是去要債的,就一直躲著我吧?」
「傳聞並不可信,周家與司家是生意合作夥伴關係,僅此而已。」
曲恆默然,司凌雲輕輕一笑,「我真沒猜錯。」
司凌雲怔了怔,苦笑了,「我倒沒想到我家的情況會讓你產生這種危機意識。」
她一臉的冷漠,「我畢竟還是司建宇的太太,沒資格進頂峰的門嗎?」
司凌雲毫不生氣,笑了,「別操心太多,媽媽,操心多了會老得快的,全睡吧,明天早點去醫院,把爸爸接回來,醫生說他沒什麼大問題,這段時間需要好好休息。」
「那麼你呢?操心操得這麼事無巨細,得到的又是什麼?」
「不,我並不怕你誤會我,凌雲。」
昔日的理想在默默退讓,
「要是接了這個擔子就能讓我解脫,我是願意的,可惜……」
「我知道我的人生並不成功,被男人拋棄,現在又沒了錢,可是這世上哪有公平可言。我賭了,享受過,就不算輸家。凌雲,我不能眼看你押錯你的人生。」
然而傅軼則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她驚愕地看著他,「軼則,請不要這樣。」他深深地凝視著她,然後若無其事地放開手,「不用擔心,這件事很快能結束,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我不想打女人,你可別逼著我破例。」
這個時候,司霄漢也沒有剛開始那樣自認為控制得住周紹德的底氣了,好一會兒沒有做聲。
琪琪認真地盯著她,「你有沒有想過,我做出嫁給韓啟明的決定,多少跟你有關。」
「你也決口沒有提起小藝。」
「跟我講這些有什麼意思?」
「我沒有刻意隱瞞,只是不願意再去回想。不過,一個謊言綿延下去,總是需要更多謊言去彌補;建立在謊言之上的一切,再怎麼看似完美,也有一天會轟然坍塌,比如我大哥的婚姻,比如我跟你之間的關係。」
司凌雲嫌惡地拂開他的手淡淡地說:「下次談公事,除了衣服要穿得正式以外,記得別灑這麼多香水。」
「我不知道,我想也許沒有對錯可言,不管做什麼決定,我將來都有可能後悔。」
「不要以為你找到了退路,更不要以為你可以利用老周改變局面,他一樣心懷叵測。這已經是一場圍獵,頂峰逃脫不了被宰割的命運。你要足夠聰明,就不至於把自己也擺上獻祭台。」
凌雲冷笑,「你看你裝的滿不在乎,到底還是怕你爸爸。」
「雖然你沒你爸爸那麼老奸巨猾,不過有一點你跟他還是很像的,都把女人想得那麼簡單傳統,以為我只要答應嫁進周家,收到一個周太太的名分,就會拿老公當天伺候,傳宗接代兼當牛做嗎。這想法,真是天真得可愛啊。」
那些想念過於真切,只能深藏
琪琪的神態更加古怪,隔了好一會兒,她低聲說:「新郎你認識,是韓啟明。」
「公司還是很忙吧。」
豐華在與頂峰達成土地項目合作協議后,定於今晚舉行招待晚宴,正式對外宣布開始IPO爭取年內上市。司霄漢收到請柬,眼見老對手將要達成他曾近在咫尺、現在差不多再無可能實現的目標,自然大受刺|激,把自己關在辦公室內不停抽煙。基於對合作方的尊重,司凌雲本來打算代替父親出席,這時她有些心神恍惚,「哦」了一聲,沒說什麼。傅軼則誤會了她的沉默,「如果你不想去,也沒關係,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吃飯。」
「胡說,這真是我聽過你說的最自欺欺人的一句話。向前一步,也許會有傷害,有失望,可是坦然面對才是對彼此感情的最大尊重;退後一步,你們只會一直猜測下去,根本避免不了尷尬,哪裡還有什麼純粹的友情可言。」
就算我們的青春已經散場
曲恆震驚地看著她,「什麼時候發生的事,為什麼你沒告訴我?」
「不用,我只說幾句話就走。」米曉嵐掃他一眼,轉向司凌雲,「你憑什麼斷掉建宇的醫藥費?」
「凌雲,我沒打算講空話安慰你,你必須弄清楚,你不是超人,你不可能不犯錯,更不可能做到一出手就能解決所有人的問題,你再怎麼追悔也幫不了你大哥,現在你能做的是盡量補救。」
「換做以前,這話出自你口,我就算覺得你實在自負,也還是會相信的。但是現在,我更相信世界上存在著很多不可能,有些事情就是無法逆轉不能重來的。」
「凌雲,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你先答應我,不許生我的氣。」
他沒有理會,她正要掙扎他突然稍稍放開她,吹一聲口哨,皮皮果然應聲跑了回來,撒著歡繞著他們轉著。
「到哪裡?」他並不回答,她只得跟上他,再走一會兒,他們走出了那片水杉樹,面前是一個面積不大的池塘,他站住腳步,說:「這裡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地方。」司凌雲打量四周,幽暗微瀾的水面泛著波光,四周雜亂的青草蔓延生長,並沒有特別的風景。他指一下另一側兩排兩層樓的舊式宿舍,看上去已經無人居住,十分破敗,「我家以前住那邊,我時常瞞著我媽媽到這裏釣蝦,我爸爸也在這裏教過我識譜彈琴。現在林場已經規劃改建成公園,住房伴奏,宿舍開始拆除,以後還會修建各種景觀,會有遊人進來,再不可能保持原樣了,我一直想讓你過來看看,今天正好。」
「你怎麼突然關心起她來?」
「你們會複合嗎?」她無可奈何地瞪他,他壞笑著,不依不饒地盤問她,「來吧,別跟我保密。分分合合的事我見得多了。再說,傅先生畢竟看上去確實是很有魅力的男人。」
「我明天約了豐華的徐總談同仁里項目,你爸爸很贊成我讓你跟我一起去的提議。」
當司凌雲與司霄漢走進豐華集團會議室時,發現王豐並沒有露面,在座的除了徐華英、李元中以外,還有傅軼則。
「你作為妻子,確實對大哥有探視權、監護權,但是你也知道我跟大哥不同母,干涉不了她的決定。至於醫療費用,對不起,現在頂峰確實無法解決。你要實在不相信我的話,去找董事長求證也行。」
她怔怔看著李樂川,李樂川長長嘆氣,「凌雲,你白長了個聰明面孔,真不知道阿恆一直喜歡你?」
「這個沉默並不高貴,我只是約束自己,感情如果不是雙方都意識到的事,貿然講出來,也許就是一種打擾、訛詐。」
「你在我面前沒必要倔強。」
說話之間,又進來兩個觀眾,藉助微弱的光線找著座位,商議兩句,隨後決定後面的角落位置去。司凌雲悄聲對李樂川說:「看吧,還是有觀眾的。」
傅軼則彷彿看出她的心思,微微一笑,「我得承認,你推動同仁里項目的啟動做得很成功。」
「你把理性客觀表現得太充分,更接近於一種刻意偽裝。你不斷強調我不欠你什麼,可你的某一部分一直停留在過去,一直生著我的氣,所以我們在一起的時候,無論我怎麼對你,你都不肯卸掉戒備。到了我真的該讓你憤怒的時候,你就更不肯坦白表達了。」
她怔了一下,才意識到他說的是曲恆,這個時候想起他的名字,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同時馬上意識到,她已經徹底厭倦了再去掩飾。
司凌雲仍然不動聲色,「那些話你聽著大概很過癮很刺|激,對我可不是什麼秘密。你爸爸在同仁里項目上推三阻四,扯什麼修改設計的介面,明擺著就是要進一步拖垮頂峰,然後趁火打劫。想娶我進門,當然就更是企圖順帶多佔些便宜了。倒是你,」她不屑地搖搖頭,「這麼輕易就跟人交心,迫不及待把你爸爸打的如意算盤全端出來。你爸爸嘆氣說你只是不夠成熟,簡直說得太委婉了。」
談話進行得還算順利,司凌雲心情也不錯,「這又是你爸爸講給你聽的吧。」
「可可說她打算去把孩子打掉。」
沒法輕易用語言表白
敞開的辦公室門被叩響了兩下,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司凌雲回頭,只見米曉嵐站在門口。「大嫂,你怎麼來了?」
「我知道外面有些人講難聽的話……」
她反而更加警覺,「也別因為那天我伏在你肩上哭,就覺得不放心我,我只是一時情緒化了而已。」
「不,你應該告訴我。」
她想起剛才在機場內司凌峰對她說過的話,百感交集,無力地靠到沙發上,一時說不出話來。
司凌雲回到公司,發現曲恆正等在樓下大堂中。她無可奈何地說,「我還有很多是要做,沒心情管別人的事,更沒力氣和誰吵架。」
母女兩人上樓,程玥一進門便問,「他是那個玩樂隊的吧,你怎麼又跟他混在一起了?」
「我也知道,這聽起來不像是為自己找理由了。可是,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特別的才華,也沒太大的報復跟野心,給不了你過習慣的生活,你家裡出事,我也沒法對你有幫助。我不確定我能夠讓你幸福,追求你的男人看起來都比我有前途。想得越多,我越難以開口。」
「我是說,你和曲恆大哥……」
你在我無法觸及的遠方
她確實曾經向周志超許諾,只要項目啟動,她就會還他自由,各走各路。分手的理由並不難找,難的無非是要顧及大家的面子,維持合作繼續進行,不讓周紹德起疑心。

「別責怪她,她有她的……」
這時兩位明星登上舞台,底下頓時歡呼雷動,在主持人的盤問下,玉女明星嬌羞地聲稱,謝謝各位的關心,不過,她與溫令愷先生目前只是「非常非常知心的好朋友,彼此都很珍惜這份純潔的友情」,而溫令愷微笑著並不說話,一雙電眼緩緩掃視底下觀眾,頓時激起一片歇斯底里的尖叫。
「我不是我大嫂,不會固執于得不到的愛不肯放手。當年我不過是不願意認輸,那個幼稚的舉動能讓你在五年以後還記得我,我完全沒有想到。你看,我曾經愛過你,在最短的時間里被你征服過,就這麼簡單。別再把我看成瀟洒任性需要你繼續研究、征服的女人,我不是。」
「對,慾望這詞非常恰當。不過我當時很幼稚,不夠理解男人的慾望,受不了被人利用,不管拿我來證實魅力也好,還是打發去外地工作之前的那一點空當也好,其實都一樣——我不會站在別人的立場上去想問題。要到後來,我才慢慢想清楚,我過分看重自己單方面的感受了,你不應該因為我愛你就對我負有什麼責任,任何人都沒有義務用愛回報愛,如果在某個時候一廂情願愛了,就得願賭服輸。」
「用不著,你躲到美國去的時候,可可已經去找過你爸爸,你爸爸拿錢砸人的本事可比你強多了。」
「沒時間休息啊,我打算準備司法考試。」
「軼則,我現在跟曲恆在一起。」
司凌雲一想到這裏,輕鬆擺脫周志超的那一點隱約喜悅頓時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無以名狀的憂慮感。她焦躁地在辦公室走來走去,完全靜不下心來繼續處理公事。
儘管《我們的歌》這部電影拍得風格不夠統一,有些部分過於文藝,主題有些曖昧游移,剪輯跳躍,敘事算不上清新,節奏偏於緩慢拖沓,可是看下去並不困難,裏面有司凌雲熟悉的場景,有他們共同的青春情懷,回憶的小細節小片段,甚至還有熟悉人物的影子。當最後主題曲響起,旋律彷彿直接進入她的心底。
米曉嵐冷笑道:「這麼大一個頂峰,會突然困難到付不出董事長兒子醫藥費的地步,你哄哄老太太也就罷了,還想來騙我不成。」
「可是,」她聲音微弱地說,「你應該告訴我的。我……」她頓住,反問自己,如果曲恆選擇在那時候講出來,以她那樣年少輕狂的心態,會有什麼反應?她只能承認,她大概也不會太把他的感情當一回事。
他摟著她,「行了,你現在太緊張,不僅對我有防備之心,一條小狗也非要在視線範圍以內才肯放心。放鬆,它馬上會回來的。」
司凌雲勸他,「這活動本來就是周志超的主意,徐總他們來不來,跟我們不相干,何必為這種事賭氣。」
她再度心神震蕩,努力定神,張張嘴。「我不知道,阿恆,我……」
「沒錯。我承認我有私心的。你爸爸自身難保,我已經到了這個年紀,沒什麼機會撈回在股票上的損失了,再怎麼不情願,以後也多少得指望你和小鋒。可是最主要的,我還是為你好。就算周志超不合你的意,那個傅軼則也不錯,又有經濟和_圖_書實力,又有品位,他向你求過婚,應該還是喜歡你的,你跟一個苦哈哈開小園藝公司,得自己親自送貨澆花挖坑種樹,成天一身泥土,胸無大志的男人混在一起,有什麼將來可言。」
他有些意外,輕輕笑了「你綳得太緊,我那樣勸你出去度假,你都不答應,肯在工作時間溜出去,是個好現象。」
我會做你要求的一切
他與徐華英、王豐夫婦差不多同期開始做生意,先後涉足房地產,認識已久,也算有一定交情,但他與王豐陷入同一樁調查之中,王豐惹上官司,而他在平安脫身之後,拒絕對豐華施以援手不說,還有落井下石之嫌,雙方斷絕往來已久,待豐華恢復元氣,兩家更是展開激烈競爭,頂峰手頭握有的這些土地,多半是在拍賣時與豐華競價搶到的。
她決定打破沉默,問他,「今天《我們的歌》上映,你怎麼沒去看?」
她一想到這話來的既賭氣又傲慢,就再也說不下去了,轉身就走,然而曲恆的手掌一緊,將她的手握的更緊了一些,幾乎讓她有些疼痛,「你說得沒錯,你這麼獨立的女孩子,我給不了你什麼。我唯一能給你的,只有愛。」
「那你要我幹什麼?」
「可可懷了你的孩子,你打算怎麼辦?」
「他確實很不像話,可是你得從另一方面看,他暴露出的弱點越多,你越好掌控他。出了這種事,老周更迫切希望娶你過去管住他,到時候會給你更多的控制權。」儘管對父親早就沒有什麼幻想,司凌雲還是被這種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純實用主義刺痛了,她笑了:「您這腔調跟我媽如出一轍,她也竭力勸我做出正牌未婚妻的淡定大度姿態出去表態,給周家搞定這樁緋聞,一定能受到未來公婆的喜歡。這麼多年,你們的認識終於在我身上得到了統一。」
I'll wear mask for you
周志超氣得面色發青,呼吸粗重,好一會兒才粗著喉嚨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居然沒有想過,你當時那麼美,表面倔強,又那麼脆弱迷茫,男人對你產生慾望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你聽好了,我盡量講得簡單清楚。豐華參与同仁里項目,打的其實是跟你父親一樣的主意,想花最小成本吃掉頂峰。頂峰目前確實很困難,可是沒理由讓任何一方白白吃掉。」
「他確實心地善良,可是他不是濫施博愛的聖人。」李樂川一下將車停到了路邊,「別的我不說了,他在廣州待了一年多后,回來了一次,特地去學校找你,結果看到你跟那個小律師出雙入對,當天晚上他在阿風酒吧里喝醉了,打越洋電話給我,還有阿風說了很長時間,第二天他就回了廣州,你知道這回事嗎?」
傅軼則深深地看她,鬆開手,將她放回到身邊,「不必反覆強調這一點,如果我只是單純想跟你調調情,我早該膩了,用不著在這種時候還來糾纏你。」
「我不管那些。也就是說,做完這一切,你就不跟我結婚。」
Take my hand
「哎,你這辦公室還真氣派。」琪琪順手將包丟到沙發上,過來挽住她,跟過去一樣,親熱而嬌滴滴地膩聲說,「親愛的,好久不見了。你一點都不想我嗎?」
司凌雲並不想在這個項目啟動的關鍵時刻跟興緻勃勃的周家人翻臉,她給一臉不以為然的父親使了眼色,不再說什麼。這個方案便算定了下來,由周志超全權負責,李元中協助。司凌雲記得上次在盧未風酒吧鬧出的意外,只囑咐一定要加強安保,李元中點頭答應下來。
傅軼則去飲水機那邊接了一杯水遞給她,「別擔心,他的心率沒有大問題,意識清晰,反應能力完好,應該只是一時體力不支。」
她多少有些尷尬,「那你過來是什麼事?」
然而這樁八卦並沒有就此平息下去,反而來勢洶洶,有愈演愈烈之勢。先是玉女明星被記者攔截追問,哭得梨花帶雨,她的經紀人發聲明嚴斥狗仔無良;然後記者發表後續報道,挖玉女明星的過往情史,兼有對溫令愷、周紹德、周志超、司凌雲以及若干「不願意透露姓名人士」的採訪。溫令愷頗有風度地聲稱,他從來不理會捕風捉影的流言,相信他的好朋友是無辜的,願意無條件支持她,並呼籲媒體尊重藝人的隱私;周紹德聲稱周家家教嚴格,堅決否認兒子跟明星交往;周志超在接到電話后一言不發掛斷,此後手機便處於呼叫轉移狀態;司凌雲則被記者描述為「未婚妻心情沉重,不願意發表任何看法」……
「是的,阿恆很無辜,我只是借他來保全自己的自尊而已。」
她收起手機,走回池塘邊,站在曲恆旁邊,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他保持著平靜。
「我是打算去找你的。」
她不回答。
也許情況畢竟不可能更糟糕了,也許司霄漢身體沒有大礙讓她稍微放了心,也許與豐華的談判開端還算順利,也許昨天在盧未風家裡睡的那一個沉酣好覺幫了她,也許春日吹面不寒的風讓人不由自主心情愉悅,也許久違的陽光確實可以驅除抑鬱……她不想分析太多破壞難得的輕鬆感,只邁著懶散的步子,漫無目的地走著。
If you want a lover
「我家老頭子拿錢卡我這麼多年,又怎麼樣?」
「那就好,你需要好好休息一陣了。」
繼續為你歌唱。
她只走出幾步,他便追了上來,從後面抱住了她。在他小時候,她做作業或者看書,他時常躡手躡腳走過來,而她也佯裝沒有察覺他的小動作,等他用胖乎乎的小手蒙住她的眼睛,或者抱住她的肩膀跟她搗亂,她才做出嚇了一跳的樣子。等他長大之後,姐弟兩親密歸親密,卻再沒有這樣的擁抱。
這個嘲諷來得無比尖刻,她卻沒什麼可辯駁的,只聳聳肩,「你可以感到安慰,你是不一樣的,不可能被我利用到。」
「去哪裡,幹什麼?」
她一下又煩躁了,沒好氣地說,「我沒有獨身的打算,以後也許還會交男朋友,你就準備永遠這樣保持高貴的沉默嗎?」
曲恆繞過車頭走過來,黯淡的路燈光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像剛才在阿風的房間一樣,她突然沒來由的緊張。這時,後邊一個聲音叫她的名字,「小雲。」
同仁里恢復動工的新聞在第二天見報,並沒有多少人關注,僅僅只隔了一天,報紙娛樂版便被一條勁爆的八卦新聞佔據了:來參加活動的玉女明星與代言項目開發商之子周某相偕進入五星級酒店開房,兩人舉止親昵,關係顯然非同一般。這篇報道圖文並茂,詳細列明兩人共進晚餐的地點,出入酒店的具體時間,更附有兩人舉杯相碰、親熱相擁的一系列照片,同時指出,傳說該富商之子已經訂婚,而玉女明星與當紅小生溫令愷也一直被視為因戲生情發展成了地下戀人,此次情變來得讓人大跌眼鏡。
「準確地講,醜聞已經出了,還怕更多嗎?」司凌雲指一指辦公室門,「隨便你。不必再為這件事找我,出去。」
司凌雲可笑不出來,「老實告訴你,我已經好長時間沒拿一分錢工資,要不是有這張卡救急,我狼狽到連應付日常開支,給車子加油的錢都成問題。現在頂峰情況也只是從破產清算邊緣逃了回來,稍微好轉了一點,從下個月起,我應該能拿到工資。我是打算把花掉的錢全存回卡里,再跟他聯繫,把卡還給他的。」
「說得真好聽,我婆婆不讓我探視建宇已經夠狠,你比她有過之無不及,為了報復我,居然用這個方法變相唆使她來跟我鬧,逼著我來付醫療費用。實在是太卑鄙了。」
「你懂什麼,他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公司落到……」司母頓了一下,總算沒有直接提及司凌雲的名字,「別人手裡,我們就更沒人管了。」
只有我還想停駐在年少輕狂,
「我確實不是當年那個驕傲的、什麼都不願意解釋的女孩子了,不過我也不會扮可憐玩悲情。希望我的坦白能得到你的體諒,我不要求任何超乎商業準則之上的憐憫,只求用一個平和的心態對待同仁里項目的合作,就這麼簡單。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他一溜煙將車開走,司凌雲哭笑不得,站了一會兒,向裏面走去,正看到曲恆在那一排活動房前手池邊洗手,一邊頭也不回揚聲說:「小蓉,打電話問一下老趙他們把貨送到沒有。」
她想,這確實是電話沒法說清楚的事情,「好吧,晚上見。」
「阿樂,我們認識這麼久,我有必要對你隱瞞什麼嗎?我確實覺得我跟阿恆的關係,跟你還有阿風有些不一樣,具體哪裡不同,我也說不清。只是每次他出現的時候,我都是有男朋友的,我又一向會把感情這件事搞砸,就算意識到什麼,我也不願意多想,更不願意失去他這個朋友,這樣起碼我們可以保住一份友情,不至於尷尬吧。」
傅軼則彷彿被刺了一下,眼睛裏面出現怒意,「無論我做什麼,都不是為了想要你感恩。」
「沒有那麼容易的事。豐華實力在你家之上;豐華的徐總更是本地出名的女強人,精明程度恐怕也在你父親之上。你沒你想象的那麼重要,只過去呆坐著就能暗示得她出高價。」
「嘿,你這傻孩子。」她強忍著心酸,抬手摸摸他的臉,「放心吧,我只是懶得理他們罷了。至於他們有什麼要求,那是他們的事。唯一能讓我無條件滿足要求的人,只有你。過去以後,不許節省刻薄自己,平時打打工可以,但別超時工作,家裡經濟再緊張,也不會斷你的學費跟生活費的。」
「可是……」
琪琪毫不理會她的冷淡,「我們一起去吃飯吧,可以好好聊聊。」
她突然聽到提及自己,一時有些茫然,怔了一會兒,之間盧未風將鑰匙交到曲恆手中,「等會兒她醒了,跟她好好談談,我去朋友那裡了。」
徐華英等人將他們送入電梯。門一合攏,司霄漢便再也保持不了一個正常姿態,靠到電梯壁上,她一手扶他,一手拿手機要打電話叫急救車,司霄漢攔住她,「別在這裏鬧笑話。」
「你拿別人一段失敗的人生跟自己做對比可並不公平。」
我也願意用安靜的音符,為你繼續歌唱,
周志超的手突然搭到她的肩上,頗為親熱地摟住了她,她一怔,「幹什麼?」
一時間,曲恆似乎也有些尷尬,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司凌雲手機響起,她看一看,是小伍打來的,只得嘆了口氣,「好了,上去坐坐吧。」
司霄漢近來的抱怨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瑣碎,司凌雲最初不解,後來已經疲於應付,只能避重就輕地說:「反正請明星代言也不過是搏眼球罷了,好歹他們兩個價碼還不算高,同仁里項目藉此上了報紙版面,也確實起到了宣傳作用,過幾天誰會記得這件事。萬一他們宣布分手也很簡單,」她隨手一指前方兩個明星相依站在樓盤下作滿懷懂憬情侶狀的大幅海報,「換掉就是了。」
「你不問我跟他什麼時候開始,我為什麼會決定嫁給他嗎?」

她吃驚地攔住他的手,「阿恆,你的園藝公司賺得又不多,還要負擔母親的醫藥費。你居然好意思說我試圖扮超人解決所有問題,你這個人,」她一時想不起該說什麼才好,嘆一口氣,「唉,明明比我更喜歡把別人的事情攬上身。可可你也要管,我的事你也要管,你顧得過來嗎?」
「得了,不用否認,你這樣有潔癖的人,當然會鄙視這種選擇。」
如果你需要的是另一種愛
她禁不住也笑了,「怎麼可能忘記,那真是最開心的時光了。」
到了儀式這一天,正是乍暖還寒的時節,同仁里項目臨時搭起舞台,粉絲們早早從四面八方趕來,將活動現場圍得水泄不通。司凌雲與司霄漢一起過來,這才發現這邊交通已經有些擁堵了。
「你總把我當成小孩子。我都說了,這次回來的機票錢是我打工賺的,以後不用給我寄那麼多錢,而且我打算暑期去申請一份全職工作,做得好的話,可以賺到一年的學費,錢的事情你不用為我擔心。」
「喂,我得回去上班了。」
「沒錯。本來我還尊重你眷念舊情,投入不了新的感情,雖然有點傻,也算情有可原。現在看起來,你看問題很透徹了,犧牲起感情來更不在話下。一個當園藝公司小老闆的前男友,除了可以提供肩頭讓你靠著哭以外,沒有其他利用價值,當然可以毫不猶豫甩掉。」
兩人走出醫院,司凌雲止住腳步,看著傅軼則,不等她開口,傅軼則冷笑了,「別費力氣找說詞,你根本沒打算讓我送你,只是想把我從醫院支開。」
「你的『憑什麼』還真不少。動動腦子好好想想,我沒必要騙你,否則我根本不需要費事說這麼多,直接嫁進你家就好了。」
殘冬將盡未盡的時節,寒意依舊,空曠的停車場內風呼呼地刮著,積雪半融,有異樣的蕭瑟之意。司凌雲靜靜看著傅軼則,這個男人挺拔如松,眉目英俊,不算明朗的斜陽照在他雜著銀絲的頭髮,襯得周圍一切都變得暗淡。隔著如此近的距離,他顯得異常遙遠,一瞬間她想到了他們的初次相逢,在那間酒店、在那個湖邊、在他家……也許直到現在,對她而言言,他仍是一個陌生人。
If you want a partner
曲恆伸手過來,緊緊握住她的一隻手,她沒有掙扎收回,靜靜地坐著,想讓心頭沉重的感覺慢慢稀釋過去,可是從司建宇自殺獲救那天開始,這種感覺便一直籠罩著她,她不止一次絕望地想,如果那麼多專家會診后得出的結論就是司建宇的未來,那麼她也許永遠都不可能從這種情緒里釋放出來了。米曉嵐的指責,不過是進一步讓她直面內心的罪惡感而已。
他簡單地回答,「她回廣州去了,昨天打電話來,說打算去參加一個選秀節目。」
司凌雲實在不願意當著曲恆的面談這件事,可是又不能不回答,「我沒必要騙任何人。」
這是那次在豐華的停車場之後兩人首次碰面,經歷那個場面之後,司凌雲覺得這樣面面相覷,實在非常尷尬。
「沒什麼,姐姐。她說她想跟我在一起,甚至願意偷偷跑出去結婚,可是她父母給了她很大壓力。她搖擺不定的時候,我非常難受,覺得這個世界真是沒有一點意思。那天給你打完電話之後,我總算知道,我過了快二十年安逸日子,是時候面對現實了。」
司凌雲連吃驚的力氣都沒有了,盯著程玥看看,「難怪白天叫你去醫院,你都推了,好吧,隨便你。」
「可你還是決定躲著我,好吧,我不怪你,我知道我說話尖刻,不留餘地,還是離遠一點比較安全。可是我真受不了這樣玩高深微妙,阿恆,也許我們還是講清楚做朋友比較好。」
「我……快要結婚了,就在這個月月底。」
就算未來你去往另一個方向

「你們家那個豪門,對我根本沒有吸引力;就算你斷言我無路可走了,你也肯定不是我想走的路。頂峰是我家的公司,我必須為它盡全力。完事之後,我們自然各走各路。誰要壞我的事……」
司凌雲有些意外,又覺得不耐煩,「結婚至於又羞澀又吞吞吐吐嗎?恭喜你,如果給我發請柬,我會包紅包去捧場的。」
琪琪微微出了一下神,繼續說:「他跟我認識的那些男生全不一樣,準確講,他不是男生,是成年的男人,處事認真,嚴肅,不苟言笑,不卑不亢,在踏實工作的時候,特別有魅力。再加上你那麼高傲的人,也曾經跟他在一起快三年……」
她澀然的笑了,「沒想到你跟我母親的想法一樣,她也覺得我只能嫁給一個有錢的男人,才能保證以後的幸福。」
在這種局面之下,司霄漢也不得不妥協,開始與他一直抗拒的豐華商談合作的可能。
「我真沒時間,琪琪,有什麼事就在這裏說好了。」
「我憑什麼要跟你去?」周志超盯著她,冷冷地問,「我不去的話,你就要把可可的事告訴我爸嗎?」
曲恆停了一下,輕聲問她,「凌雲,你是不是真的想嫁進周家,所以讓可可拿錢走人。給你讓出路來。」
他思索著,她也並不催他,顧自去處理手頭的文件,終於他一咧嘴,重新痞氣地笑了,「別的不說,讓我家老頭吃了悶虧以後對我閉嘴這主意聽著還挺有意思的,我答應你。」
周志超的臉色變幻不定,不知道是在慶幸擺脫了一個麻煩,還是多少有些不是滋味,過了一會兒,他再次問,「明天我要不去又怎麼樣?」
每個人都在為生活奔忙,
「這話怎麼講。」
她抬頭一看,來的人竟是久違的琪琪。琪琪頭髮修得短短的,染成了深栗色,照例衣著光鮮艦麗,提著一個miumiu的包走進來,四下張望著。
曲恆悶悶的說,「我知道,認識你這麼多年,你統共也就靠我肩上哭了兩次罷了。」
「弄成今天這樣,你完全有理由恨我了。」
「工薪階層收入不錯,又能多到哪裡去?你馬上28歲了,現在起步,要熬幾年才會到一個不錯的地步?」程玥冷笑,一連串問她:「你那個前男友韓啟明,當了好幾年律師,也算乾的可以了,一樣決定跟你的朋友琪琪閃電結婚,你覺得他是因為愛琪琪呢,還是愛琪琪家的錢?」
就算我們的青春已經散場
「凌雲,你們兩個都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看著你們一個悶騷,一個茫然,繼續這樣沒完沒了錯過下去了。」
提起韓啟明,司凌雲苦笑了,「你是不是一晚上沒睡,盡想著跟我怎樣辯論了。我還沒謝謝你以前特意花三萬塊錢讓我的室友去勾引他跟我分手呢。」
「那麼你對這樁緋聞有什麼看法?」
「他不想干擾你的生活,堅決不讓我跟阿風透露任何風聲。我不知道是該說他傻,還是佩服他的執著才好。可是你不許跟我裝傻,說你對此一無所知。再不敏感的女人,也不會遲鈍成這樣的。」
李樂川拍拍她的肩,「凌雲,你家的事,我沒辦法給你什麼幫助,只能拉你出來放鬆一下。」
「好吧好吧,簡單地說,我覺得我這樣的寄生蟲,沒有嫁進比我家更闊氣更有權勢家庭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野心,只想一直過舒服日子,跟一個有上進心的男人結婚是不錯的選擇。我父母先是反對,後來也同意我說得多少有些道理。你說呢?」
「再見。」
「我不認為那些是傷害,那是我選擇的生活,從過去到將來,關於你的一切,我都願意承受,這就足夠了。」
隔著甲殼蟲,他默然不語,她暗恨她的大腦大概是被長期緊張弄得失去了某一部分思考能力,這個問題來得甚至比上一個問題更無聊,然而他突然開了口,語氣十分認真,「你會嗎?」
司凌雲不得不承認,司霄漢就算處於困境之中,但仍保持著敏銳的判斷能力,一眼看到了被她忽略的問題癥結。他說得沒錯,周志超一向行事荒唐,無所顧忌,搭上小明星並不出奇。然而,這件緋聞曝光的時間就未免來得太巧了。
「道理人人都懂,不過國內每年差不多會拍出400部電影,只有不到二分之一能夠在院線公映,真正能夠和觀眾見面並留下印象的,可能連四分之一都不到。安排這個場次,叫『影院一場游』,也是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比我們更慘的,就是全國一場不放,直接被院線拒之門外了。」
「流言算得了什麼。這是一個以成敗論英雄的世界,最後結果才是最重要的,誰會在意中間發生過什麼事。那些閑言碎語,跟報紙上的八卦新聞一樣沒有價值,轉眼就會成為過去。」
「我和冬冬經常帶它出來散步,放心,它很懂事粘人,不會跑遠的。」
他盯著司凌雲,她的記憶顯然與他停留在同一時刻,面無表情地繼續說:「聽了大嫂的話,我神經再粗也被勾起了疑心。我返回書房,看了你筆記本電腦里的郵件,得出了跟大嫂一樣的結論。那個時候我太年輕、太……容易受傷害,當然不喜歡自己成為一件報復的工具被人利用。」
「不是你想的這樣。」
誰會在意滿天星光
「惹急了我,我馬上去跟可可結婚。你一開始也說了,大不了就是捱一段日子,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往老頭面前一放,他立馬就得心軟,加上我媽一哭一鬧,他還有什麼氣可生,一樣得認我回去。無非就是多了老婆而已,反正可可也不可能管得了我。你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哈哈哈。」
她撫了一下面孔,苦笑道:「我老了吧。」
「跟我不相干的事情,我不發表任何看法。」
她啞然,同時又覺得以兩人現在的關係,再談下去難免更加尷尬,「失陪,我去……」
司凌雲張張嘴,說不出話來。
「姐,這件事你沒有責任,你千萬別這麼折磨自己。」
她一怔,反而突然被這句話觸怒了,「你們所謂一直的愛,就是讓我一直去猜吧。我不想猜,我也不需要這樣的愛。」
她搖頭,也實在沒力氣多講電話,將司霄漢的手機設置呼叫轉移到聞潔那裡,然後致電聞潔留意接聽,做好解釋,不要引發騷動。她再一抬頭,發現傅軼則仍舊看著她,她勉強一笑,「軼則,今天謝謝你,不好意思耽擱了你的時間……」
她站起身,有氣無力的擺擺手,「麻煩你別瞎猜了,我忙成這樣,都有好長時間沒跟哪個男人在一起了,怎麼可能懷孕。」
「我並不介意。我們需要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對不起,媽媽,恐怕你得做好換一套小點的房子住的準備。」
「我打斷你們促膝談心了嗎?」
等司凌雲醒來時,花了好一會兒才記起自己再什麼地方,摸索出手機看看,已經將近半夜兩點多種,她記起已經過了酒吧關門的時間,連忙下床出來下樓,走到一半,只聽下面兩個男人正站在吧台邊交談著,停住低頭一看,一個是曲恆,一個是盧未風。
司凌雲瞥他一眼,並不理他,等聞潔走後,繼續對小伍交代棉紡廠兼并的案子,「你跟白婷婷商量一下。我已經約了老侯,叫他下午過來一趟,到時候我會好好敲打他,把利害跟他交代清楚,由不得他在這個時候裝神弄鬼。」
「凌雲,別再硬撐下去,這不該由你一個人撐著。」
她想說她喜歡,然而她的感受分明遠遠多於一個簡單的喜歡,喜悅與安寧充盈在她的心底,再悄然流溢於四周,與春天的氣息融為一體,將她密密包圍。他們並肩站著,靜靜看著這個小小的泥塘。天空雲捲雲舒,四周草長鶯飛,花開花落,屬於他們的歌在心底吟唱。似乎有一些因時間累積而成的東西,微妙地橫梗在他們之間,阻撓他們做出行動,用一個緊緊的擁抱、一個纏綿的熱吻作為開始,迅速消除言詞難以解答的障礙,走得更近。然而,他們內心有著同樣的滿足感,這些障礙在此時此刻又顯得微不足道,無需介懷。
一陣長長的沉默之後,傅軼則開了口,「凌雲,你有沒有想過,我想跟你在一起,也許只是因為我愛你。」
離進場還有一點時間,他們坐到售票廳休息區的高腳凳上喝著汽水,李樂川突然問她,「琪琪後天跟韓啟明結婚的事……你不介意吧。」
「當然,幼稚女孩子的迷戀沒什麼意義,你也從來不缺乏被人迷戀的體驗。」她嗒然聳一聳肩,「只是,我有自知之明。以你對人對事的要求之高,不可能接受任何敷衍;以我現在的狀態,也沒有能力再跟你繼續周旋。不管你要的是什麼,我恐怕都給不了。」
「這又算什麼?試著讓我理解你所有的情非得已,體諒你做出的選擇?」
他皺眉,「我要的不是那種迷戀。」
周志超哼了一聲,大搖大擺從傅軼則身邊走過,上了那輛賓利,揚長而去。她走向她的甲殼蟲,正要取車鑰匙,傅軼則的聲音冷冷飄了過來,「沒想到你利用起男人來已經這麼得心應手了。」
繼續為你歌唱。
「你大哥怎麼了?」
「胡說。這個時候你還想思前想後,你真的是悶騷到家了。別小看凌雲,她已經不是不成熟的小女生了……」
她一怔,隨即苦笑了,「難怪她肯付這一筆醫藥費,看來是料定大哥沒法恢復,準備略盡人事,然後抽身走人。」
「別擔心,爸爸只是一時不舒服,正在接受檢查,沒有大礙。」
「阿樂,我沒必要對你隱瞞什麼。沒錯,他提出跟我重新在一起,甚至提出……跟我按原計劃結婚。可是……」她頓住,看向前方,那裡掛著一幅幅電影海報,定格著各種濃縮的悲歡離合故事,苦笑一下,「他以前吸引我的那些地方,現在突然變得不重要了,對著他,我再沒有以前在一起時的感覺。他表現的越強勢越篤定,我越覺得累,越想遠離他。你懂我的意思嗎?」
「不然的話,我們只好綁在一起死磕了。」
她回過神來,尷尬地將車鑰匙交到他手裡,跟住他後面走向停車的地方。此時街道上已經空無一人,春夜靜謐,空氣中帶著些許沁人的涼意,昏黃的街燈將兩人的身影拖得長長的,兩人的腳步聲在人行道上調整為一致的節奏。她紊亂的心緒慢慢的平靜了下來,只是仍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但願如此。」
「考慮得再多又怎麼樣?我父親花了大半生的心血,建成一個小型王國,他以為一切盡在掌握,只差一點點就能上市,賺得數不盡的財富,誰能料到不到半年多時間,就接近化為烏有;我母親一向目標明確,不惜一切代價積攢錢財,可是一時貪婪投機,所有的積蓄全沒有了不說,連住的房子都說不好保不保得住;我哥哥現在還躺在醫院,我沒法挽回他的健康;我努力想讓我弟弟不受任何傷害,遠離家庭內的勾心鬥角,可是我也失敗了……」她突然不知道她到底想表達什麼觀點,頹然打住。
司凌雲正要說話,她的手機不適時地響起,鈴聲在這個安靜的地方來得近乎突兀。她拿出來看,是傅軼則打來,只得說聲抱歉,一邊走開,一邊接聽電話。
「不,小峰,你回加拿大以後好好上學,就是幫到我了。記住,你是去念書,不是去享受,不要有負罪感。我們都做自己該做的事,生活才能回到正軌。」
「軼則,我……」他打斷她,「我帶你去看看冬冬。」她張一張嘴,意識到這是她沒法拒絕的提議。
她實在提不起精神應酬,「找我有什麼事?」
她生生地被氣樂了,「你不意淫會死啊。我承認這個消息讓我很意外,不過分手那麼久的前男友,我哪有閑氣好生。謝謝你特地上來通知我,再次祝賀你們,可以了吧。」
「軼則,難得你決定不再恨我,我也不想跟你吵架或者賭氣。可是,你分明是在向我顯示,你做得到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只要你願意,既可以輕易把我打到惶惶不安日夜擔心將來的地步,也可以突然決定赦免我,讓我不再有任何憂慮。請問,我真的該為你這句話就高興得跳起來嗎?」
如果隨手便可將電燈按亮,
「一直不開心跟不是一直開心是兩個概念好不好。」
「姐姐,我會好好回去上學,不用擔心我。我對你的唯一要求就是照顧好你自己,不要為公司、為任何人犧牲你自己,不值得。」
司凌雲空空的胃裡猛然一震翻騰,忍不住蹲下去乾嘔,程玥大驚失色,「你怎麼了,你是不是……」
程玥的神情嚴肅,不像是存心來找她吵架,她殘存的一點睡意全沒了,只得氣咻咻地起來洗漱,隨便套了件套頭運動裝加上牛仔褲,跟著程玥下樓,開著那輛凱美瑞出去。程玥將車開到市區一個公園停下,司凌雲隨她向裏面走著,煩躁地問:「到底要幹什麼啊?」
「不然怎麼樣?」
「因為沒什麼可說的,我們已經分手了,是我提出來的。」司凌峰的語氣平淡,司凌雲卻十分懊悔:「對不起,我不該提這件事。」
那些想念過於真切,只能深藏,
「你現在不在辦公室嗎?旁邊好像有鳥叫的聲音。」
「不關他的事最好。」
周志超刺耳的笑聲在辦公室里迴響著,但司凌雲十分平靜,看著他,既沒有一絲不安躲閃,也沒有惱怒,最多只有一點厭煩。在這個目光下,周志超沒法繼續狂笑下去,頓時惱羞成怒起來,「你憑什麼認為我非娶你不可。」
這片別墅區內一棟棟獨棟別墅低調地掩映在綠色植物之中,高大的喬木與低矮的灌木都修剪有致,草坪整齊得沒有一根雜草,環境景觀維護得如同明信片一般精緻。他們沿木質步道走到中央人工湖邊,在長椅上坐下,傅軼則解開皮皮的栓繩,它在他們周圍活潑地奔跑著。她擔心它一下就跑不見了,眼睛追著它小小身影,「這裏太開闊了,還是得把它拴著吧。」
她看著此刻繞著自己的那兩條胳膊強健有力,已經屬於成年男人,她的眼淚悄然滑落下來。
司凌雲收到司洪民打來的電話,確定司霄漢沒有大礙,只是留院觀察一晚。她在公司繼續處理公事,一直支撐到下班時間,才開車出來。她沒有回家,而是開車去了Forever酒吧。時間尚早,酒吧還沒有開門,服務生跟盧未風正一起做著準備工作。
「停停停,不要扯上我。」
「不然你覺得她應該怎麼做?」司凌雲反問。
傅軼則想了想,叫住已經發動車子的米曉嵐,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他回來,「冬冬,上車吧,要聽媽媽的話。我跟你姑姑先帶皮皮出去散步,等你回來再帶你去看電影。」
「我們經歷了很多事情,相互之間有很多誤解,我還傷害了你,我知道。我會好好彌補的。」
「鬧有什麼用?你干出什麼事都不能讓我驚訝了,不過,你的控制欲比我以前想象的更嚴重。」
沒人有作答,他甩著手上的水,轉過來看到是她,一下怔住。兩人,面對面站著,她完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這時那個叫小蓉的會計從辦公室內探出來頭,「老趙說……」她停住,好奇地打量他們兩人。司凌雲滿心的不自在,好在這時曲恆開了口,「我們去那邊走走。」
她只得接過來。遲疑地看著他,他已經踏前一步,兩人不可避免地離得很近,他挺拔地站在她面前,她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須后水味道,他呼吸的氣患噴到她的額頭,她低下頭,找著他深色西裝左邊衣領上那個別花的小扣眼,小心地將花梗揉進去,順手撫平衣領,退後一步,「好了。」
司霄漢嘆一口氣,不再盯著她,一邊打開文件簽字,一邊說:「你既然下了決心,那我也不多說什麼了。不過,老周再打電話來,你最好多少表現出一點憤怒不滿,不然他那個老狐狸難免會起疑心的。」
司凌雲哭笑不得。她知道她家的情況早已悄然傳開,表面上看,以往與司家過從甚密的那些人對他們都還保持著客氣尊重,但她父母在各自的社交圈子裡都感受到了微妙的變化,司霄漢的應酬遠遠少於過去,他也大大減少了去會所的次數,只偶爾去露了面證明他的存在。程玥更是動不動就抱怨世態炎涼,某些人狗眼看人低,打個麻將都要說些不咸不淡的話刺|激她。司凌雲倒要慶幸,她從讀大三開始,便將自己放逐出了過去的社交圈子,上班之後更是忙於工作,沒空交際玩樂,對於被排斥疏遠沒特別感覺。說起來琪琪的生日與她侄子冬冬挨得很近,各種變故之下,她陷入焦頭爛額的狀態之中,甚至忘了給這孩子一份禮物,哪有閑情記得琪琪每年必做的生日聚會沒有邀請她。
她勉強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畢竟項目啟動符合大家的利益。」
「我不希望你因為任何別的因素跟我在一起,不希望你在迷茫的時候有困擾。所以那年在醫院里,你媽媽叫我不要糾纏你,我馬上就做了去廣州的決定。我以為我在做正確的事情,但是,我還是很想你。」
「你會那樣做才怪。」
「你放開我。」
「我們一直是朋友,只不過——」她的心不自覺怦怦加快跳動,他凝視她,清晰地說,「凌雲,我一直是愛你的。」
「阿風,我想多喝一點待到打烊再走,你不會趕我吧。」盧未風莞爾,「生意這麼清淡的酒吧,你可以待到任何時候。」
「已經告一段落了,土地轉讓出去,公司收縮經營,只有一個小開發項目,爸爸說由他直接負責,我會清閑下來。」
她隱約記起,很久以前曾經聽傅軼則說起過,他認識的一個女孩子認為這首I'm your man很像一封私人化的情書,永遠不會背叛她。細細分辨那些歌詞,她在黑暗中無聲地笑了,心想這些情話差不多是女人最高的幻想,卻被一個男人以這種方式平緩吟唱出來,身體的疲憊蔓延開來,Leonard Cohen滄桑的歌聲聽起來悠遠舒緩,具有催眠的力量,而她根本不需要更多幫助,幾乎馬上沉入了睡眠之中。
「我拎著是一樣的。」他接過來,眼圈已經微微泛紅,掩飾地笑道,「姐,我讀中學的時候,你回回都是提一大袋食物過去看我,弄得門衛都記住了你,隔多幾天沒看到你,就會問我,你那個漂亮姐姐怎麼還不來。」
「我猜你也不會介意。那你現在跟傅軼則是怎麼回事?按琪琪的說法,你還時不時跟他會面,出雙入對啊。」
曲恆的聲音有幾分氣惱,「如果不是你指點她去見周志超的父親,她怎麼可能做出收錢打掉孩子的決定。」
這句話里透出的些微自嘲與諷刺,讓兩個人都沉默了。這時司建宇的母親收到消息,從住院部那邊趕了過來,心急火燎地問:「霄漢怎麼了?」
「那有怎麼樣,我給不了別人保證,也不需要誰給我保證,我,算了……」
司凌雲頭一次接到娛樂記者打來的採訪電話,驚詫之餘,只能嚴正聲明,她並未與周志超訂婚。
「我多少知道你為什麼不會跟我一樣開心了,凌雲,你把事情看得太透,不痛快的機會自然會遠遠高過糊塗過日子的人。說到那起官司,也不是問題,我已經要求啟明轉交給他的同事處理,再不要插手任何與你或者你家有關係的法律事務。他會從那家律師事務所辭職,我家出資給他辦一個律師事務所,由我持股他來打理。」
「早上好,凌雲,今天天氣很好,我在你家樓下,方便下來嗎?」
所有面孔都已悄悄改變模樣,
她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勉力扶住他。電梯到一樓,她攙著他出來,他突然腳步踉蹌,她被他的體重帶得眼看要一齊摔倒,幸好傅軼則也從另一部電梯下來,搶上來扶住了他們。
再厚的積雪也會融化,再漫長的嚴冬也會終結,四季周而復始一直輪迴;時光慢慢走遠,他們見證了彼此的青春,那些青澀的感情,那些點滴的往事,都隨著歲月沉積為豐富的回憶。最重要的是,經歷過所有峰迴路轉之後,在一個恰當的時刻,他們卸下了所有偽裝與遲疑,他仍然站在她的身邊,帶著初次探路的感情,安靜,堅定。
「我要承擔得了,倒也好辦了。」
她莞爾,「晚了。一開始我給過你機會,哪怕你對可可表現出一絲誠意,只是怕你爸爸才不敢娶她,我也會成全你們。可惜你蠢話越說越多,我覺得可可拿你爸爸一筆錢走人,比嫁給你這樣的人要靠譜得多。所以,你基本上已經沒有機會去禍害她了。」
紀念你的身影曾充滿我的心房。
他揚揚眉毛,嘴角微含笑意,「你看,沒事吧。」
「你不需要我的評判,琪琪。」司凌雲平靜地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大家都得有所取捨,就這樣吧。」
「她不操心自己的婚禮,倒這麼關心我幹什麼?」
「你還是生我的氣了。」
曲恆將那張卡放到茶几上,站起身,並不看她,「密碼就是卡號后六字,你們忙,我先走了。」
「能夠做你旁人,不做你的敵人,就已經讓我喜出望外了。」
紀念你的身影曾充滿我的心房。
「好吧,我承認我一直過得算開心,只是我做不到像你一樣生活,多少總覺得遺憾,現在一看,我算是徹底死了心,我永遠不可能成為你。你家出了事,你能頂起來,我父母、哥哥嫂子還有那些親戚說起你來都有幾分佩服。我除了吃喝玩樂,別的什麼也不會。如果我家生意垮了,我肯定會徹底傻掉誰都指望不上我,到時候有沒有一個周志超那樣的爛人等著娶我,把我養起來,可真說不好。」
程玥顧自說著:「他們住不到三十平方米的舊宿舍,他老婆同樣是下崗女工,現在在給人做家政,他們有一個女兒,讀完大學后跑去北京工作,根本不願意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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