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皮子就是薄！」
「那你還笑！」傅毓寧假裝生氣地吼她。
「還不是因為你！」傅毓寧氣得撓她癢。
她聲音小如蚊訥，接過手帕后，飛快的擦掉了臉上的水珠。大約是剛剛洗得太用力了，再碰臉頰的時候有些疼。顧長安注意到她的眉頭小皺了一下，雙眼也像是蒙了層霧氣。他想讓她動作輕一些，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又不是你做新娘子，怎麼也跟著畫了個大紅臉？」
「好了，我不笑了，不笑了。」楊楊說著，看了傅毓寧幾眼，又忍不住笑了出來，「哎喲，不行，我忍不住。你是不知道你沖顧師兄喊別看時的樣子，簡直就像個委屈的小媳婦。」
「謝謝。」
顧長安回了個禮，他是來幫周彬補禮堂申用手續的，這小子最近一邊做實驗一邊準備婚禮，忙得人都瘦了一圈。他這個同門師兄，能幫一點就是一點。
「沒談過戀愛怎麼了。」傅毓寧睜圓眼睛瞪了楊楊一眼。
「你的臉——」他看著她，有些遲疑。
婚禮的前三天，傅毓寧跟著楊楊還有幾個女兵一起去看禮堂布置的情況。看完之後，幾個女孩子關上門在屋裡面研究楊楊的新娘妝。她們這些人裏面大多都是沒結婚的，就一個女兵在老家的時候見過自己嫂子結婚時的樣子，照貓畫虎地給楊楊描了一個，眾人一看，差點兒笑茬了氣。幾個女兵因為忌憚著楊楊是嫂子，不敢笑得太過分。傅毓寧才不管那些，笑得肚子都疼了。
洗手間里，傅毓寧使勁用水洗著臉。也不知那女兵怎麼給她塗的，把臉揉搓地通紅才洗凈m.hetubook.com.com。洗完之後，疼得像是颳了層皮。確定都洗乾淨之後，她才放心地向外走。卻不想剛出洗手間，就看見顧長安在外面站著，一米八的個子，像個門神。
而顧長安卻沒想跟她講禮節，他只覺得這小姑娘的臉皮確實是薄。被自己看了一眼就差點兒哭出來，他哪還敢說一句話。將手帕放回口袋，兩人一句話沒說，前後回到了禮堂大廳。
她不是……顧慮這個。傅毓寧又想起那盤紅燒排骨了，她想這個男人怎麼總是出其不意地做讓她為難的事。而且看上去還是很認真嚴肅的，並非故意的？
傅毓寧臉紅了，沒答話。
顧長安站在原地，有些為難。他聽見身後禮堂有動靜，回頭一看，那些偷看的腦袋立刻縮了回去。微微嘆了口氣，他跟了上去。
她抬頭看著窗外高懸的月亮，心裏忍不住自問：他會，看得上自己嗎？
顧長安打量著她。許是洗得太著急，她的上衣被打濕了一大半，紮起的馬尾也鬆散了許多，落下來的頭髮大多沾了水，黏在了臉上。臉頰也紅彤彤的，這回不是塗出來的，而是洗出來的了。似乎是知道她現在的樣子很狼狽，小姑娘的腳往後縮了縮。
提起楊楊，顧長安就不免想起傅毓寧。來之前他還聽周彬提起，因為他那一盤紅燒排骨，她這幾天在食堂吃飯都沒怎麼敢去買肉吃。其實事後他也有顧慮，覺得自己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妥，每當這樣想時，腦海中卻總會想起小姑娘睜圓眼睛對著紅燒排骨時那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樣子。和*圖*書
果然，小姑娘傅毓寧立刻跳腳了。她拿下雙手，羞惱地瞪了他一眼，就逃也似地往洗手間的方向去了。
傅毓寧原本聽著都快睡著了，聽到這最後一句話，也笑精神了：「年紀在男人身上沒那麼明顯好不好？再說了，人家那是成熟穩重，才不是老。」
顧長安看著她，笑了笑，遞過去一方手帕：「擦一擦吧。」
哨兵答：「是楊楊嫂子和通信連的幾個女兵。」
拒絕，好像會讓他難堪。接受，她心裏又燒得慌。在讓他難堪和讓自己難受中糾結了一分鐘，傅毓寧選擇了後者。
當晚，洗完澡快要睡覺的時候，楊楊過來找她了。傅毓寧不是很想給她開門，因為她知道她要說什麼。
「對對對，我也是這個意思，就是表達不到位。」楊楊也樂了，「聽你這麼說，也不是對顧師兄沒意思？」
「真要長了個三頭六臂，顧師兄恐怕還不要呢。那不成了妖怪了嗎？」她小聲嘀咕了句，歪頭睡過去了。
傅毓寧長吁一口氣，有些哀怨地看著楊楊：「你怎麼不早跟我說？」
兩人的婚禮是在研究院的禮堂舉辦。說是禮堂，其實也就是一個階梯教室那麼大，大概能容納一百來人。好在兩人也不準備大肆慶祝，請院里的同學和同事來熱鬧熱鬧就行了。
「別胡說。」傅毓寧隔著被子，輕輕踢了她一下。
說完這麼一句，楊楊趕緊跑開了，氣得傅毓寧想打她也夠不到人。她是惱死這個發小了，說什麼不好啊，偏說她愛吃肉！她現在就盼著她的婚禮趕緊結束，好儘早趕回西寧。
他快走幾步，和-圖-書準備上樓去見主管禮堂的范主任。正在這時，禮堂的門砰的從裏面打開了。一個扎著馬尾的姑娘急匆匆地從跑了出來，看見他，愣住了。
窺見了別人的尷尬，顧長安也有些不自在。他清咳了聲，說：「我沒看。」
傅毓寧被他這麼一提醒，才後知後覺地趕緊用雙手捂住了臉：「你別看！」她的聲音帶著氣急敗壞的哭音。
一周后，楊楊和周彬的婚禮正式舉行。
果然，楊楊一進門就看著她賊笑。傅毓寧被她看的有些心虛，拿枕頭攆她：「回你自己房間睡去！」
「別惱啊，寧寧」楊楊見招拆招，「我知道你跟顧師兄沒什麼。」
傅毓寧忍不住嘆了口氣，十分嚴肅地回答她：「還沒輪得到我瞧不瞧得上他。想想顧師兄為什麼快三十了還沒結婚，像他那麼優秀的人應該不缺追求者吧。拖到現在，肯定是對另一半要求特別高，沒幾個女人能入他眼的。我又沒長三頭六臂，憑什麼能讓他高看一眼。所以說別多想了，趕緊睡吧睡吧。」
嘴角斂起一絲笑，顧長安點了點頭。
顧長安也怔了下，好一會兒才認出來這個姑娘是傅毓寧。
「客氣了。」顧長安的語氣卻很平淡，「回去吧，她們還在等你。」
「怎麼就胡說了？反正你們兩人一個未娶一個未嫁。」楊楊不服，她越想越覺得顧長安很適合傅毓寧，「我跟你說啊，顧師兄這個人各方面條件都很好。長相，有目共睹無需贅言。能力，高學歷，楊院士的關門弟子，聽說明年就要去科技大學代課了，按他的水平副教授絕對不在話下。家庭，hetｕｂｏｏk.cｏｍ.coｍ聽說他的父母都不在了，上面只有兩個哥哥，都在部隊還擔任要職。」她附在傅毓寧耳邊悄聲說，「都是打過仗的，有軍功在身。除此之外，他這個人作風又好，鮮少見他跟女人有工作之外的來往。要真說出來一點不好，就是他比你大九歲，顯得有些老。」
「謝謝你，顧師兄。」冷靜下來的傅毓寧，在顧長安面前有些局促。
顧長安自然也聽到禮堂內的聲音，他問哨兵：「是誰在裏面？」
夜晚，楊楊跟她一起睡。關了燈，她跟傅毓寧說：「寧寧，其實那麼看你跟顧師兄，還挺般配的。」
楊楊想了想，覺得傅毓寧的話還挺有道理。然而她向來口齒伶俐，被她這麼說倒了還是有些不服氣。
「我也不知道能把你緊張成這樣啊。」楊楊笑，支著下巴打量她，「果然周彬說的沒錯，你這一看就是從沒談過戀愛的小姑娘。」
傅毓寧眼尖地瞧見了，以為是在笑她，臉頰發燙，跟著手上的動作就快了些，三下兩下就好了。
楊楊沉不住氣了，碰了碰她：「說話呀，你到底瞧不上顧師兄哪點啊？」
傅毓寧卻有些睡不著了。
「給你。」她把手帕遞還給顧長安，語氣有些被看破的惱怒。之後又覺得不妥，畢竟是乾乾淨淨送到她手上的，她用過之後應該洗乾淨再還給他。不是客氣，而是禮節。
見狀，顧長安便說：「乾淨的，我還沒用過。」
然而聽著從禮堂里傳出來的歡鬧聲，他又溫和一笑。算了，小姑娘而已。
楊楊惱了，壓著傅毓寧，讓那個女兵也給她描了一個，任傅毓寧怎麼求饒都不行。www.hetubook.com.com描完之後，楊楊一看，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嘴唇塗紅也就算了，兩邊臉頰都塗上了厚厚的腮紅，說好聽點像個紅富士大蘋果，說難聽點，那簡直就是……
傅毓寧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沒敢去接。
傅毓寧嚇了一跳，心噗通噗通地跳著。好在她這會兒清醒了點兒，知道面前這人的身份，便小聲跟他打著招呼：「顧師兄，你怎麼在這兒？」
傅毓寧羞都羞死了，通紅著一張臉，追著楊楊打。一旁的女兵目睹著兩個「大蘋果」嬉戲玩鬧著，這回是真正敞開笑了。不遠處站崗的哨兵聽見禮堂里傳來的笑鬧聲，都在好奇這幾個女孩子正在幹什麼，心正癢著，一個人邁著長腿走了進來。哨兵立刻站直，敬了個禮。
之後兩天，傅毓寧跟楊楊去食堂吃飯就故意避開飯點。不知是不是老天爺可憐她臉皮薄，這兩天都沒有遇到顧長安。楊楊早就注意到她有些躲閃的眼神了，忍不住打趣道：「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顧師兄這兩天跟著宋院士去外地開會了，不在院里。」
楊楊最怕這個了，上氣不接下氣地趕緊求饒。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兩人都出了一身汗，互相看著彼此，忍不住都笑了。
傅毓寧嗯一聲，努力擠出一個笑來，轉身就腳步飛快頭也不回地走了。像是在躲著他一樣。
顧長安微微蹙眉，他就這麼讓她害怕？
顧長安也聽明白了，無非就是小姑娘間鬧著玩兒。這麼想著，他就笑了笑。
話一說出口，顧長安就後悔了。
想起這個，傅毓寧就來氣：「還不是怪楊楊……」撇了撇嘴，她卻不再往下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