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一身轉戰千里路
第023章 駭浪

索尼同意禁海很明顯是出於他的個人利益,如果沒有「康熙」一案,索尼或許敢於出面否決先皇的既定政策,但現在索尼斷然沒有這個膽量。
「遏必隆!遏必隆!」太皇太后等了半天,也不見遏必隆接茬,忍不住叫道:「哀家問你,你怎麼說?」
「奴才無異議!」鰲拜飛快地答道。康熙一案爆發后,他還曾天真地以為索尼會是政敵們的主攻目標,自己不但自保有餘,還能幫助首席輔政大臣說兩句公道話。但很快鰲拜就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了,安親王岳樂親自出場,幫著索尼洗脫嫌疑,把眾人的懷疑視線往鰲拜身上引。而康親王傑書具有類似愛新覺羅家的族長一樣的地位,他高調地稱讚了一次索尼的功勞,表示相信索尼謹小慎微,情報應該不是從他的府上泄露出去的——但傑書可沒有這麼評價過鰲拜,反倒有一些不懷好意的暗示。
索尼:「……」
這時鰲拜才猛然記起,在多爾袞死了以後,索尼沒有把女兒送進宮伺候先皇,反倒送了一個女兒給岳樂做側福晉——索尼作為愛新覺羅家的奴才,送女兒去親王家當小妾實屬正常,但鰲拜當時覺得索尼這件事做得有點丟臉,畢竟他們已經不是普通的奴才了,而是皇帝面前的重臣。索尼說話可能比岳樂還能夠入皇帝的耳,這個時候不但不把女兒捧上皇后的寶座,還緊巴巴地送去給親王當妾就有點太貶低自己了,比如他鰲拜就斷然不做這種事。
遏必隆這話一出口,幾乎所有的漢人都在心裏大罵:「虧你還是黃旗的親信,未免也太無恥了!」
「你的意思讓哀家聽不明白。」太皇太后聽著聽著有些沉不住氣了。上次討論這件事的時候,索尼分析為何不能立刻找鄧名報仇,可是說得有條有理,太皇太后追問道:「你怎麼又改主意了?你不是說過現在不是攻打四川的好時機嗎?」
「錢糧湊一湊還是有的,這一年來雖然給川陝總督送去了不少錢糧,但李國英恐怕沒有獨自攻下成都,擒拿鄧名的實力。而眼下京師沒有什麼部隊可以派去四川……」聽鰲拜說到這裏,太皇太后眼睛一亮,以為鰲拜接下來就要大談傑書的計劃為何行不通,但鰲拜卻話鋒一轉:「但可以動員山西綠營,奴才不敢說山西到底能派去多少人,也不知道夠用不夠用。」
運河沿途的官員們也贊成禁海,這就會讓漕運的潛在競爭者胎死腹中,既然漕運是朝廷唯一的和不可替代的大動脈,將來朝廷勢必會向其中投入更多的資源。現在每年漕運的時候,從揚州到北京,三千里水路的沿途官府都會靠著走私、夾帶和查抄大賺一筆。這些利益和漕運密切相關的官員同樣在京師有廣泛的人脈,就是輔政大臣家裡,也常常有這些官員派來的送禮使者。
排名第四的遏必隆一直為自己沒有能夠及時趕回北京而暗暗高興,雖然總有些不知內情的人把他也當成嫌疑分子,但大多數八旗的眼睛還是雪亮的,知道御前會議的時候遏必隆還在外地。
索尼對慷慨激昂的前言不感興趣,他把目光飛快地挪到奏章的後半部,果然不出他所料,傑書只是領銜,後面還有一大堆王公大臣聯名,異口同聲要求直搗鄧名巢穴,把他抓回來在先皇的墳前千刀萬剮,以告慰福臨的在天之靈。
親王派極力主張剿滅鄧名,打著為先皇報仇的旗幟,佔據了輿論道德的制高點,如果鰲拜此時跳出來把這個計劃駁倒,那他的局面肯定會和*圖*書變得更加糟糕。索尼對這個計劃死活不肯說一句壞話,鰲拜也不敢,鰲拜輕描淡寫地提了提兵力不足的問題,在險惡的局面下還敢這麼說,鰲拜認為自己已經對得起太皇太后了。
遏必隆:「……」
「康熙」案的爆發徹底改變了御前會議的氣氛,原本那些漢臣都鉚著一股勁想在太皇太後面前露個臉,但現在都遠遠地躲著,輔政大臣哼哼哈哈的全都是一幅沒擔當的模樣。
四位輔政大臣表態以後輪到了漢人,漢人當然更不會有絲毫的異議。四位輔政大臣挨上幾支箭不當回事,漢臣可不行啊,一定得遠遠地躲在邊上,別說被火力攻擊了,只要誤中流矢都能一命嗚呼。
「嗯,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蘇克薩哈的身上,讓他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山西的兵力是很富裕,至少能夠抽調出三萬綠營去增援川陝總督。」隨著這話一出口,蘇克薩哈就看到鰲拜的眉毛倒豎了起來,雙目中噴出了要殺人的凶光。
「這是康親王的奏章,索尼你看看罷。」太皇太后說完,就讓一個太監把傑書的奏章遞給索尼。
安親王這一句話劈頭蓋臉地砸下來,可是把鰲拜砸得不輕,每次想到這裏鰲拜就氣不打一處來:「當初我手下的幕僚想出來的年號有好幾個,其中排名第三的年號是有個康字,但那也是『康德』不是『康熙』啊!」
「太沒擔當了。」此時不止鰲拜,其他的輔政大臣以及參与御前會議的漢臣們心裏同時冒出了這個念頭。
「這個時候索尼一定得說句公道話了。」鰲拜在心裏默默地念叨著。順治對黃梧的禁海策略很有興趣,順治談到此事時,索尼和鰲拜都覺得雖然禁海造成的損失可能大些,但只要鄭成功同樣受損失就可以接受。各地督撫對此也沒有太多的異議,尤其是西北大員更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而東南各個督撫的考慮主要集中在停止海貿以後對藩庫的影響上,不過藩庫一直是由中央戶部直接管轄,兩江、湖廣和福建因為戰事緊急,戶部曾經臨時把管理權交給總督衙門,但遲早戶部還是要收回的。所以東南的督撫不能以此為借口減少田賦的上繳,他們對藩庫也稱不上有多麼關心,反對聲並不算大。基本上,執行禁海已經是順治確定的政策,只差最後頒布詔書,開始執行了。
「辜負聖恩啊!將來你如何去地下見先皇?」對索尼的不作為,鰲拜心裏感到非常的氣憤,無疑,帶頭要求朝廷重新考慮禁海,會得罪很多的官員,來府上送禮的使者也會大減,但鰲拜認為,索尼作為輔政大臣之首、先皇的第一心腹,理應為了皇家的利益而做出一定的犧牲。
鰲拜已經開了一個頭,接下來就要別人幫忙了,現在需要同舟共濟,不能讓鰲拜一個人背黑鍋,他隨即把皮球踢給了蘇克薩哈——這是一個很好的傳球,接下來需要舒克薩哈完成最後的臨門一腳:「山西的兵力蘇克薩哈很清楚,去年就是他負責檢查山西綠營軍備的。」
現在太皇太后當然把鄧名恨之入骨,恨不得立刻就能把他碎屍萬段,但四川實在太遙遠了,物資轉運相當不便。在之前的御前會議上,大家就曾對未來兩年的戰略達成了共識,那就是靜以觀變,不因怒興兵——現在明軍的氣勢已經上來了,和李定國當年的情況有些類似,當時洪承疇給清廷的建議就是穩固防守,甚至可以放棄一片領土,讓明軍欲戰而不得和_圖_書一戰,等到清軍從戰敗的陰影中恢復過來,大家也漸漸淡忘了明軍的勝利,然後再與其交戰。
在親王黨的誘導和暗示下,現在對鰲拜的轟擊已經開始超過索尼了。以前一直聲稱是漢人走漏消息的親王黨,現在開始在旗人中「謹慎地懷疑」可能是重臣的幕僚、僕人甚至是家人泄露了情報——就算這個說法成立,害死先皇的連帶責任也足夠讓重臣找繩子上弔了,這正是鰲拜無論如何也不肯在家中進行排查的原因。
「奴才無異議。」索尼慢慢吞吞地答道。
「以微臣之見,當務之急是重建山東和河南的綠營,將來若是東南有警,可以從這兩個地方派兵去增援。」既然禁海以後能節省一部分開支,接下來就要討論這筆錢應該如何花了,孫廷銓指出這些年來雖然戰事不斷,但朝廷一直努力把錢糧從地方的藩庫運到京師,現在國庫里積蓄的物資大概足夠國家三年所用;前不久達素報告朝廷,他聽說鄭成功已經死了,先皇要求他們剿滅鄭成功的目的已經實現,或者說無法完成,因此要求返回京師。在場的大臣們都知道鄭成功多半沒有死,但達素已經把河南和山東的綠影丟了個精光,不返回京師也沒有什麼事情可做。孫廷銓主張增多向山東和河南的撥款,以儘快恢復這兩省的綠營實力,將來無論是支援湖北還是協防兩江,朝廷都不會陷入無兵可用的窘境。
太皇太后和索尼對答了幾句,始終不得要領,索尼無論如何都不肯否定討伐四川,太皇太后又把目光挪到了鰲拜身上。
不過看起來親王們顯然很欣賞索尼的這種行為,而且索尼的女兒在岳樂那裡也算受寵。鰲拜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作為一個側福晉,嫁過去八年居然生了六個孩子,現在又懷上了一個。這樣看起來,弄不好將來岳樂還真會搞點事端出來,讓索尼的外孫成為他的親王王位繼承人。
「這個……」遏必隆自問前面三位輔政大臣都不反對出兵,甚至暗示這個計劃可行,他遏必隆跳出去阻止給先皇報仇幹什麼?是存心要跑到最前排給他們三個擋箭么?
「抓回來千刀萬剮固然痛快,可四川到京師路途遙遠,夜長夢多,以奴才之見,抓住鄧名后應該立刻處死,當年先皇也是這個意思。」高郵湖一戰後,關於鄧名是穆果爾的謠言傳得更厲害了。有兩點非常惹人懷疑,一是鄧名願意接受禁衛軍投降,而且事後把他們毫髮無傷地釋放了,但卻堅決不肯接受順治投降。無獨有偶,順治生前曾經下令李國英抓到鄧名后立刻處死,這兩件事足以讓旗人浮想聯翩;第二,蒙古八旗迅速地倒戈攻擊皇營,鄧名不但沒有逼著全部的蒙古人一起上陣,還讓他們批上了雙層重甲,大家還從來沒聽說過誰這麼珍惜過俘虜的生命。再聯想到穆果爾的母親來自黃金家族,還曾經是林丹汗的寡婦,就更讓大家疑惑重重。
「還有一件事。」大部分簡單的問題都處理完畢后,太皇太后終於拿出了最棘手的問題:「康親王他們說應該速派大軍,進入四川剿滅鄧賊,為先帝報仇,你們怎麼看?」
漢臣們一個個開始發言,不是說朝廷有錢有糧,就是說黃河運輸相當便利,總而言之一句話,他們誰都不肯說康親王的奏章不可行,還說抽調山西的綠營去配合李國英,肯定能把鄧名殺個片甲不留。輔政大臣一個個皮糙肉厚的,尤其是那鰲拜和索尼,現在全身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下都插滿了箭,居然還是活蹦亂跳的,漢臣可不敢學他們——親王和輔政大臣都不反對給先皇報仇,他們吃了熊心豹子膽去阻攔嗎?
本來被太皇太后寄予重望的鰲拜,這兩天也沒什麼勁頭了。康親王、安慶王一開始集中火力在索尼身上,當這個首席保皇黨啞巴了以後,親王黨的火力立刻轉向鰲拜。原本北京的旗人對索尼的懷疑最大,大家都說「康熙」這兩個字是索尼先拿出來的,但安親王居然主動替索尼解圍,說「康」字是鰲拜先提出來的。
「鰲拜你呢?」太皇太后的目光轉到了鰲拜的身上。
把球短傳給遏必隆后,蘇克薩哈急忙把頭低下,剛才鰲拜雖然沒有射門,但還是把皮球控制在門線上,而蘇克薩哈就有一點替對方解圍的意思,球從門線回到了禁區邊緣了。蘇克薩哈有些慚愧,他在心裏默念著:「我儘力了,只要遏必隆說一聲蒙古人需要提防,山西綠營不能輕易調離就行了。」
「當然,山西的兵力需要用來防備蒙古人。」蘇克薩哈扛不住鰲拜射過來的凶光,戰戰兢兢地說道:「到底蒙古人會不會趁機搗亂,這個奴才以為遏必隆大人最清楚了。」
鰲拜曾經私下向順治詢問過鄧名的身份,那次他遭到了順治的痛斥,不但被罵了個狗血噴頭,順治氣恨之下還隨手抓起身邊的棍子把鰲拜抽了一頓。鰲拜知道順治曾經秘密調查過此事,聽說還找了幾個穆果爾的舊侍衛問話,不過事後這幾個侍衛都從人間蒸發了。雖然順治說穆果爾絕非詐死,但鰲拜對此並不敢深信,至於太皇太后是否知情,他也沒有把握。
事關皇家隱私,索尼當然不能去詢問太皇太后鄧名到底是誰。索尼處死鄧明的建議也不算唐突,四川到北京路途遙遠,如果殺了鄧名帶回首級一樣能祭奠先皇,再說這還是先皇下過的命令。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索尼根本沒有反對進攻四川,而是大談抓住鄧名后的處死問題。
蘇克薩哈以兩白旗的身份躋身輔政大臣的行列已經很尷尬了,兩黃旗沒把他當自己人看,兩白旗中也有不少人視他為叛徒,他因為參与了幾次重要的御前會議而受到懷疑,如果太皇太后被逼無奈一定要拋個替罪羊出去的話,蘇克薩哈懷疑自己中選的幾率很大——他絕不去做阻擾禁海令的帶頭大哥。
而且順治和大臣們那時也沒有想到漕運會受到川軍的威脅,如果漕運受到嚴重威脅,清廷可以考慮通過海運來把東南的糧食和銀子送到北方——當年崇禎曾經想過這麼做,但因為運河上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而不得已作罷。但清廷和明朝不同,如果漕運效率在可接受的範圍內,他們沒有必要去進行太大的改革;如果鄧名對漕運的威脅極大,為了維持漕運清廷要付出太大的代價的話,清廷可以轉漕運為海運。相比崇禎的大明,現在的北京朝廷擁有更高的行動能力,漕運改革的阻力也更小。如果現在清廷堅持禁海,自行燒毀海船、破壞海運碼頭並且停止製造新船的話,將來萬一漕運再受到威脅,清廷就沒有備選的方案,而只能不惜一切代價地維持漕運。
「你們這些狗奴才!」太皇太后再也忍不住了,從座位上站起來,戟指大罵道:「害死了親生兒子,還要一意孤行,阻攔你們這幫忠臣去給先皇報仇嗎?」
「奴才無異議!禁海勢在必行!」遏必隆恭敬地說道。現在索尼和鰲拜不知哪一個會當上首席箭https://m•hetubook•com•com靶,鰲拜似乎以微弱優勢領先但還沒有拉開距離,蘇克薩哈緊隨其後。遏必隆的形勢非常有利,他是輔政大臣中最不引人矚目的——這個好勢頭要繼續保持下去,不要出風頭也不要去吸引仇恨,只要不犯錯就不會中箭太多。
太皇太後手指發抖:「要是我否了這個摺子,外面的混蛋們會怎麼議論我這個老婆子?」
「果然其中有叛徒,甚至可能都是叛徒,現在禁海未必有好處,怎麼也應該推延一下,至少也要看清了利弊才能決定啊。」蘇克薩哈心裏正想著,看見太皇太后的目光已經投到了自己的臉上,急忙躬身道:「奴才無異議!當從速進行。」
「關於禁海一事,愛卿們有何意見?」國家還需要運轉,戰爭也要繼續下去,今天太皇太后召集保皇派來商議的重點,不是如何反擊親王派,而是確定下一步的戰略和國策。
索尼作為首席輔政大臣,一開始肯定會受到親王們的重點攻擊,但當索尼迅速閉嘴后,傑書、岳樂也不窮追猛打;反倒是鰲拜這個排名第二的輔政大臣,遭到親王黨鋪天蓋地的攻擊。現在鰲拜已經快支撐不住了,他絕不會跳出去再得罪一大幫人。
「你們呢?」太皇太后滿心不高興地看向那些漢臣。她很清楚大臣們誰都不想背黑鍋,希望能由太皇太后一言而決,把康親王的奏章給否決了。可太皇太后也有難處啊,謠言不僅僅光說鄧名是穆果爾,還有風聲說鄧名是太皇太后與睿親王的種子;更有些旗人覺得若不是太皇太后通鄧,那鄧名斷然不會說新皇帝的年號是「康熙」,畢竟這個年號還是要由太皇太後來拍板。
「恭請太皇太后聖裁。」四個輔政大臣和漢臣們跪了一地。他們該說的都說了,要是太皇太后還是不同意去討伐四川,那跟他們絕對是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虧你們也是兩黃旗的。」聽到索尼、鰲拜的回答后,蘇克薩哈對他們兩個除了鄙視還是鄙視。由於蘇克薩哈的尷尬地位,他受到的攻擊也不少,有很多人都在懷疑是這個兩白旗的傢伙出賣了先皇。但蘇克薩哈很清楚自己是清白的,他估計叛徒多半就是索尼和鰲拜這兩個人中的一個。蘇克薩哈現在對這二人的感覺,與鄧名前世的一個小品很類似:沒想到啊,沒想到,索尼、鰲拜你們兩個濃眉大眼的,居然也當了叛徒啊。
「息怒,什麼息怒!」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聽人報告了外面流傳的種種小道消息后,太皇太后一怒之下差點沒當場背過氣去。這幫沒用的東西,也不知道是哪一個人把消息泄露出去的,怎麼就讓鄧名得知了皇帝的行蹤和新皇帝的年號,害死了她的親生兒子。現在大臣們一個個吞吞吐吐地不肯說實話,居然還要她來背黑鍋:「這黑鍋你們不願意背,那老娘!就願意背嗎?」
就在不久前,兩江和閩浙督撫都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上奏章贊同禁海。很顯然這四省的官員看到高郵湖之戰後朝廷暫時無法收回藩庫,而四省官員可以利用禁海謀利,除了走私以外,查抄海商的家產、遷居百姓無疑也是件有利可圖的事情。到時候誰是海商誰不是海商,遷移地點多一里還是少一里,都是地方官府和胥吏說了算,這無疑是個敲詐勒索的好機會。
蘇克薩哈:「……」
見大家都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實行禁海令的決議也就此確定下來。這件事太皇太后覺得也不壞,起碼可以節省下來不少重建水師的軍費,朝廷可以拿這筆錢繼續加強和圖書最重要的陸軍。江南官場嚷嚷著要收厘金,對此朝廷也找不出反對的借口。
但現在形勢已經和那時完全不同了,鄧名對東南的騷擾是如此的頻繁和長期化,已經可以視為入侵和爭奪了,鄭成功的壓力也遲遲不能消除,兩江、福建藩庫重新收歸戶部控制的日子遙遙無期。如果禁海勢必會給東南的督撫造成影響,到時候他們拒絕如數上繳賦稅也就有了充足的理由。
「太皇太后息怒。」見太皇太后動了真怒,御前會議上的人急忙伏在地上拚命地磕頭。
「廢話!」鰲拜在心裏罵道:「殺了鄧名,先皇當然會很欣慰,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根本不該急著打仗,立刻討伐四川完全沒有必要。」
「打吧!去打四川,老娘也同意。這個摺子,准了!」
清廷統治者歸根到底是人數不多的小民族,無法隨時補充他們需要的人力,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漢人抬旗。而現在旗人的身份很值錢,朝廷也不願意隨便亂給。清廷入關以來一直就是依仗漢人去打漢人,現在朝廷不但無法向湖廣、兩江提供兵力,還要從那裡繼續徵收糧草,所以督撫都是眼下用得著的人,至少他們沒要求封王,只要江南各省還能向北京供應糧草和賦稅,朝廷覺得也只好暫時放權給他們。
「奴才承認攻打四川會有很多麻煩,錢,糧,還有該給李國英派去多少援軍都需要仔細斟酌。但奴才以為,若是得知鄧賊伏誅,先皇一定會很欣慰的。而且,為了以防萬一,最好還是抓到他之後立刻殺了。」索尼說什麼也不肯帶頭否決傑書的奏章。
也就是擱現在,要是太皇太後年輕的時候,估計已經拾起棍子向四個輔政大臣掄過去了。她是蒙古女人,十二歲嫁給皇太極,丈夫專門請了老師教她,才學會看書認字,學了一些禮儀;直到滿清入關以後,每逢遇上不順心的時候,她作為皇太后還一邊用髒話大罵,一邊沒頭沒腦地亂打人;也就是近幾年,生活越來越安逸,尤其是當了太皇太后,學會一口一個「哀家」,生氣的時候也能稍微按捺住性子,不至於暴跳如雷地把污言穢語朝大臣們頭上甩過去。
「可是山西兵力確實富裕啊,要是我昧著良心說山西沒兵,那外面的人還不得把我吃了?」蘇克薩哈在心裏委屈地大叫著,他現在努力躲在索尼和鰲拜背後,不想引起親王派的注意。現在蘇克薩哈要是故意說謊阻止朝廷給順治報仇——這是什麼性質的行為?又會引起什麼樣的聯想?
之前太皇太后和重臣都打算照此辦理,先冷靜兩年,養精蓄銳然後再與鄧名交戰,當時他們也有政治資本執行這個戰略。但「康熙」一案爆發后,保皇黨處於非常不利的地位,現在若是朝廷示弱,很容易給親王派攻擊的口實。
現在重臣集團不但不能排查細作,反倒要一口咬定「康熙」案是謠傳,鄧名根本不是這個意思。重臣集團一定要拚死撐下去,年號更是不能改,只要撐到皇帝成年、鄧名被剿滅的那一天,這件事在史書上也就成為懸案了。
大臣們討論了一番撥款的數量,也把這件事確定下來。至於達素,還是讓他再在福建呆幾天,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悄悄帶著剩下的一、兩千滿洲八旗返回便是。
「奴才以為,蒙古人對朝廷忠心耿耿。」遏必隆飛起一腳,就把皮球從對方禁區直接踢回了中場。
鰲拜:「……」
大臣們魚貫而入,進殿見了皇帝和太皇太后,行禮完畢以後一個個都低著頭悶不吭聲,等著別人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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