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還君明珠雙淚垂
第003章 信號

「因此你的表示就是不切斷漕運?」張煌言已經完全明白鄧名要做什麼了。
現在明軍還沒有控制運河入口,就是為了避免切斷即將開始的漕運。鄧名覺得東征已經基本達成目的,相比山東的清軍重兵集團,他對攻打浙江更有興趣。把戰火引向長江兩岸本來就是不得已的下策,而且兵法有雲「未思勝,先思敗」,現在東南督撫雖然保持中立,但如果明軍不幸戰敗,鄧名可不敢擔保不會遇上牆倒眾人推的場面。
「善意……」張煌言瞪了鄧名一眼:「韃王傑書好像也比鄧提督年輕不了幾歲吧?可見年輕不是不懂事的理由。」此外張煌言還感覺鄧名用詞太文縐縐了,不就是綁肉票么,當然要先好吃好喝的供著,撕票不就拿不到贖金了么?張煌言突然想到綁匪一向也是很手信用的,他又瞄了一眼面前這個以重諾守信著稱的年輕人,以及他最喜歡掛在口頭上的那「帝國」二字,若有所悟的張煌言心裏冒出一個念頭:「看來舜水先生也是徒勞無功啊。」
「用賣公債的銀子做買賣,然後把利潤都分了。」聽鄧名說到他那份要上繳給帝國政府後,張煌言隨口問道:「將來銀子怎麼還?四川的帝國官府還嗎?」
六月下旬,得知明軍顯露出封閉運河的姿態后,清軍在山東的攻勢變得更加乏力,從北京趕來的後援依舊源源不斷地進入山東,不過這成千上萬的清兵看都沒有看膠東一眼,徑直向南沿著運河前進;就是原先包圍於七的部隊,也有少量奉命趕回運河沿岸。
「周培公的報告到。」正在傑書和遏必隆相持不下的時候,長江剿鄧總理衙門也送來新的報告。在鄧名和蔣國柱的指示下,周培公極力吹噓長江沿岸清軍的實力,稱他有信心保持漕運的暢通。
張煌言張口結舌,看了鄧名片刻后,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哈哈,本兵真是老糊塗了,答案這麼明顯的事居然也問得出口……嗯,還銀子給蔣國柱他們,虧我想得出來。」張煌言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把這個荒唐的念頭拋到九霄雲外:「鄧提督,這次我又帶了一個人來,請鄧提督見上一面。」
「是啊。」張煌言聽得有些糊塗:「這麼重要的事,怎麼能不問?」
「正是,投鼠忌器,只有器還完好無損的時候,才能讓別人忌諱嘛。」這次鄧名指的器就是漕運,以前鄧名多次用類似的辦法逼迫清廷官員掏贖城費,操作起這種事情來已經異常熟練了:「傑書不敢說,年輕人不懂事,但遏必隆和李國英,肯定能察覺到我的善意。」
鎮江。
北京來的傑書不用說,就是遏必隆也對「北人仗馬,南人仗舟」沒有深刻的認識。在長江邊上與水師絕對佔據優勢的明軍作戰,李國英覺得實在沒有徹底殲滅鄧名的可能,反倒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對方打個全軍覆滅。
「張尚書居然問這個?」鄧名驚訝地反問道。
「好了。」鄧名把信交給張煌言,希望對方和自己聯署:「鄭家小王爺看到這封信后,也就有了下台的台階了,還能指望銀子的補償,大概不會頭腦發熱來打我們了。」
漕運總督林啟龍已經向北京報告,鄧名此番入寇,總兵力可能超過十萬,披甲在四萬以上。雖然總人數還比不上鄭成功和張煌言聯合入侵長江那次,但甲士人數基本持平。聽說明軍動員的規模如此之大,還在鎮江豎起了大營,北京更加懷疑鄧名有隔絕南北,尋找機會在江南立足的計劃。
和_圖_書煌言見到鄧名后,就急不可待地問起鄧名的下一步戰略:「你屯兵鎮江作何打算?」
「唯仁者能以大事小。」張煌言輕嘆一聲。
「就是說?」傑書也緊緊追問了一句。
蔣國柱是堅決反對在江南這邊開戰的,但如果清廷變臉要殺他的話,蔣國柱又會需要明軍的保護,鄧名向他保證明軍會盡量避免在他地盤上大打出手,也會在蔣國柱走投無路的時候施以援手,至少允許他去四川避難,作為他認購大明戰爭國債的報答。
「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肖。」鄧名本來還不錯的心情,被張煌言帶來的消息繳獲得一塌糊塗,據張煌言說,鄭襲他們都估計閩軍的叛逃可能還會繼續,鄭經本來就是因為心虛才開始清洗,結果搞得人人自危,大片地逃亡,這可能會導致鄭經更加心虛,以致看誰都像叛徒。鄧名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金、廈十余萬軍民,其中有一部分可能乘船逃來浙江,但也會有一大批因為缺乏交通工具而無法逃離福建,那他們勢必會向滿清投降:「張尚書打算如何向鄭經交代此事?」
「若是鄭經發兵來攻呢?」鄧名反問道。
「不然,王爺切莫著急。」雖然同樣很想立功,但遏必隆要謹慎得多。現在鄧名掌握著長江的控制權,要想平安渡江就必須等鄧名被其他事纏住手腳,所以最好的時機肯定不是現在,而是等鄧名開始攻擊南京。
雖然有些心疼,但鄧名還是做出了決定:「院會授給我軍事、外交的全權,嗯,張尚書不妨修書一封去廈門,就說這些叛逃的船隻都算是我買的,那些叛逃的官兵也算是我向鄭小王爺租的、或者借的,我都會付銀子。」
鄧名搖搖頭,張煌言苦笑一聲:「亞聖。」同時在心裏又冒出了一句:「上次保國公連『青州從事』都聽不懂,我就知道他的老師都是些不學無術之徒,但真沒想到居然到這個地步。不過保國公寬厚,換別人早就下不來台了,但他渾不以為意。」
傑書和遏必隆對視了一眼:「那就等等漕運的消息吧。如果鄧名約我們在江南以外一戰,我們也可以答應這個約,李總督你不是一直也在勸我們遠離長江么?」
而且這裏不是四川那樣的無人區,雙方十幾萬軍隊混戰一場,絕對能把富饒的江南打成白地。雖然鄧名現在一直表現得很克制,但李國英相信真打急眼了,鄧名也幹得出強拉壯丁的事情來。
「他都能把國姓爺氣死了,把國姓爺苦心籌建的大軍逼反了,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鄭家的小王爺還年輕,不太懂事。」鄧名覺得現在鄭經可能正處於驚慌失措的狀態,看周圍的人都覺得像反賊,感覺每個人都想對他不利,而這時人是最容易做出不冷靜的事情來:「必須要讓鄭家小王爺冷靜下來,給他時間去痛定思痛。」
「江寧是前明的南京,鄧名也想有朝一日奪取了作為他的首都,他不但想要一個完好的江南,也顧忌江南的民心,所以我們就呆在山東這裏最好了。」李國英不敢對傑書和遏必隆再提什麼明軍的水面優勢,之前李國英才起了個頭,那兩個人就滿臉不屑地說道,當初滿洲大兵下江南,也沒見李國英口中的長江天塹起到絲毫的作用。
「清軍的部署有些奇怪,所以也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並非想南征,還是惦記著先解決於七的。但山東的清廷重兵被我們江南的重兵集團所吸引,就像我們被他們吸引一樣。所以我和圖書不打算切斷漕運。很快今年的漕運就要開始了,如果清廷看到我們連切斷漕運的力量都沒有,很可能會斷定我們的實力不過爾爾。」鄧名猜測明、清兩軍出現了重兵集團互相吸引的現象,假如他的判斷是正確的話,當漕運照常開始后,清廷就會低估江南明軍的實力,越綳越緊的弦可能開始放鬆,那時鄧名就會考慮退兵或是南下江浙,去進行更重要的工作。
「讓黨……黨將軍盯著揚州運河入口。」張煌言得知鄧名派去紮營的具體人選后,一臉的不放心:「黨將軍能控制住手下,不去搶劫漕船嗎?」
鄧名對張煌言簡要介紹了一下佔據和自己應對的策略:「本來我們是不會管東南督撫的死活的,但自從他們向我們妥協后,漸漸的發現沒法對他們的要求置之不理。」
「我軍繼續留在山東,鄧名身邊有周培公糾纏,他拿不下江寧這樣的堅固城池,又不肯把江南徹底打爛,還知道我們隨時可能增援,最後他只好退兵。我軍不戰就能收穫全功;要是倉促與鄧名一戰,萬一不利,那就麻煩了。」李國英認真地給傑書和遏必隆分析道:「現在鄧名盤踞在揚州,很可能是因為擔心我們沿著運河攻擊他,影響他搬運人口了,所以才不顧江寧和周培公的威脅,全軍駐紮在鎮江。」
「所以奴才常說,湖廣和兩江根本就不該修那麼多沿江堡壘,還是要建立水師。不過,唉,遠水解不了近渴。」李國英說道:「鄧名不把朝廷逼急了,朝廷捨不得江南糜爛。鄧名也是一樣,他肯定想,要是把江南打成和四川一樣的無人區,將來也沒法拿江寧當首都了。所以若是鄧名不能切斷漕運,甚至有可能不是因為周培公的威脅,而是他有意讓我們看清他,或是說是他發出另找戰場決勝負的信號。」
「不錯。」遏必隆點頭道:「如果鄧名切斷不了漕運的話,如果周培公真能像他說的那樣確保漕運的話,鄧名就沒有拿下江寧的兵力。」
而如果有人做出違反了委員會命令的事,那就要罰款,讓劉體純、黨守素渡江前大家已經談妥,如果誰搶劫了漕運船隻就要加倍罰款,贓物也要沒收,而且下次委員會也不會帶他出來發財——停賽一輪。
問出這個問題后,張煌言內心又出現了一些迷茫:「認識鄧提督之前,我肯定會擔心黨守素不能切斷漕運,不能把韃子的糧船、銀船盡數攔截下來吧?現在我在擔心什麼?是在擔心韃子的糧船和銀船不能一路平安,會被人搶嗎?」
雖然因為鄭成功去世,讓南方的清軍稍微鬆了一口氣,但山東的這支重兵集團依舊非常重要,如果被狡詐的鄧名伏擊了,那短期內就沒有力量再增援江南了。換句話說,清廷會因為沒有更多的戰略預備隊,而暫時失去對東南的控制能力。
傑書默不作聲,遏必隆搖了搖頭,這個局面肯定是朝廷不能同意的。
「我們攻打浙江能夠減輕舟山、崇明的壓力,如果能夠調動李率泰和耿繼茂的兵力,對閩軍也有幫助,而且還能借口浙江毀約逼他們再繳納一筆贖城費。」鄧名和盟友商議戰略時,再次強調此時與山東的清軍重兵集團交戰似乎不是很好的時機:「就算擊潰了山東的清軍,我們也不可能佔據山東。如果是一場慘勝的話,我軍對東南的威懾也會受影響,得利的反倒是坐山觀虎鬥的蔣國柱、張長庚他們。」
目前蔣國柱一天三封信給北京報平安,既然鄧名和*圖*書主力不在南京周邊,那他們會在哪裡呢?顯然是守在鎮江,打算等援軍渡江打一個半渡而擊,然後從容不迫地圍攻南京。幾年來對鄧名一次次的失利,讓清廷的實力受到很大損耗,廈門、萬縣幾次大敗虧輸后,清廷的戰略機動兵力已經非常有限。
「張尚書竟然親自來了?」鄧名走到營門前,迎接從舟山趕來的大明兵部尚書。
不過眼前的局勢是北京看上去躍躍欲試,鄧名已經有和清廷中央主力正面交戰的資本,所以也就不願意冒局面失控的風險。
高郵湖一戰後,清廷方面對周培公徹底擊敗鄧名是不報什麼指望了,但仍認為周培公能夠帶著幾省聯軍尾隨鄧名,讓明軍無法分散兵力,也無法專心致志地長期攻打城池。
「斷了漕運,就是說鄧名決心在江南和我們狠狠打上一仗了,他真是動了拿下江寧的念頭了。」李國英沉吟了一下:「我覺得鄧名作戰雖然勇猛,但在擴大地盤時一向謹慎,在背後有我們和周培公的同時,去強攻江寧這樣的堅城,似乎不像是他的風格。」
「如果被賊人堵塞運河,那鄧賊就能後顧無憂地攻打江寧了。」看到報告后,康親王重重地一拍桌子。他從一開始就力主全軍放棄於七南下,和鄧名決一死戰。一想到擊潰了鄧名的大功,傑書就興奮得全身發熱。再說只要打垮了鄧名,那回師順手滅掉山東的於七也不是什麼難事。
清康熙二年、明永曆十七年六月,江南的明軍和山東的清軍形成一種奇怪的對峙。因為擔心明軍攻擊南京、揚州、蘇州等要害地區,山東的清軍積極進行著南征的準備,本來應該輸送向膠東前線的大量輜重也沒有送去,而是被船舟和車輛運往淮安方向,膠東前線只是保證了必要的糧草;而明軍對清軍的動向也有所察覺,鄧名把大營移動到了鎮江,和第二次東征時一樣立營于運河對岸。
確定了對福建的策略和態度后,張煌言又一次把話題轉回漕運的問題上。
李國英當然明白,那時根本沒有抵抗的軍隊,江北四鎮還有李國英當時所在的楚軍都聞風而降,自然長江天塹也沒有意義。但現在的明軍可不是毫無鬥志的南明弘光軍隊,周培公等人也只敢遠遠地尾隨,守住城池和大營而已。水師的優勢可不是鬧著玩的——雖然李國英知道周培公的軍力遠不如他在報告上吹噓得那麼強大,不過能夠尾隨在鄧名大軍身後就近監視,這個本領就很了不起了。李國英覺得,自己那幫重慶的手下還沒有哪個能有這副本事呢——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江山代有才人出。
聽鄧名敘述完他的戰略后,張煌言就說起了大批閩軍官兵投奔舟山一事,把鄧名聽得連連搖頭。
傑書和遏必隆都盯著李國英,後者苦笑了一聲:「奴才和鄧名對打了好幾年了,雖然是敵人,但也有點默契了。」
「這可不是我在誇獎你。」張煌言說道此處,微微一愣,反問鄧名:「提督不知道這句話誰說的嗎?」
……
「沒問題,這是委員會的決定。」鄧名信心十足地答道,他告訴張煌言呢,一路賣了公債后,除了必要的軍費開支外,鄧名還收購土特產,利用黃金水道販運銷售,現在已經掙了很多錢了。不用說黨守素這樣的將領,就是夔東軍帶出來的輔兵,分一套新衣服也沒有問題,等回到四川后大家就會瓜分這筆財富。
……
「我剛賣了點債券,手裡趁些銀子,再說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一和圖書來二去談上幾個來回,鄭小王爺的火也就消去了,再找些船舊了、帆壞了之類的毛病,七折八扣我想還是能省不少銀子的。」鄧名說干就干,讓人取來一張信紙,提筆就給鄭經寫信:「我記得鄭家小王爺要求繼承國姓爺的賜姓,郡王王位和招討大將軍官銜,對吧?」
聽鄧名介紹思路時,張煌言能夠毫無障礙的全盤接受下來,感覺仗就該這麼打——在崇明開設免稅區,同時派人去剿鄧總理衙門查賬時,張煌言也是一開始全盤接受,過了一段時間后突然猛醒過來,捫心自問:「仗能這麼打的么?」,因為內心的這種矛盾,張煌言還極力說服朱之瑜去四川,還隱隱盼望舜水先生能把鄧名帶上正道——而現在張煌言連這種反思可能都不會再有了。
「如果他的兵力不足,我們再去增援,不是能生擒鄧名了嗎?」傑書還是沒有轉過彎來。
「我還以為張尚書會先問我去緬甸勤王的事情,還有皇上現在安危如何。」鄧名飛快地說道。
「如果鄧名切斷了漕運呢?」遏必隆反問道。
「幾十萬兩銀子買幾萬官兵,還有幾百、上千條船,還有比這更合適的買賣么?就是上百萬兩我也認了,張尚書放心,無論需要多少銀子,我都全額給舟山出這筆錢。」鄧名把對鄭經的賠償大包大攬到了自己身上,又對張煌言說道:「人死不可以復生、國亡不可以復存,對於我們自己人,總是要容忍才是,那些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是絕對不能做的。」
不過蔣國柱的報告中稱南京還沒有受到攻擊,因此清廷也沒有命令部隊全速前進增援南京——鄧名在之前的歷次戰役中表現出了驚人的戰鬥力,北京無意讓部隊一支支去送死,而且現在明軍還有控制長江的實力。所以北京異常持重,一面緩緩在魯南、淮北集中野戰部隊,一面保持和南京、揚州的通訊,如果鄧名全力圍攻南京,那援軍才會趁鄧名無暇分神時一舉渡江。
雖然沒猜對鄧名防備山東清軍的原因,不過李國英的推測還是基本準確:「奴才以為,鄧名現在很可能是在觀望。如果我們南下去打他,那他就應戰;如果我們繼續收拾於七,那他就抓緊時間搬運人口回四川,或是去洗劫浙江。」
「即使如此,幾十萬兩銀子也是跑不掉的,廈門那邊甚至可能獅子大開口找我們要上百萬兩的銀子。」張煌言一邊說,一邊也在信末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當然是勸他息事寧人。」張煌言甚至想建議鄭經把他懷疑的部下流亡舟山,這些鄭成功從四方聚集的將士鄭經不想要張煌言還想要呢,不過想想也知道鄭經不可能同意這個條件,他就是把人都殺了也絕不會便宜了舟山:「已經逃到舟山的這些人,當然都在本官的庇護之下,斷然不會還給他的。」
「馬上漕運就開始了。」李國英答道。
「那除了說明鄧名實力強勁,根本不怕周培公以外,還說明鄧名不想發出一個『另找地點決戰』的信號,也就是說不在乎江南是不是變成戰場。」李國英蠻有把握地說道。
鄧名在信上就稱呼對方為延平郡王、招討大將軍朱(經),很客氣表示浙江戰事緊張,所以希望向他租借一些戰艦和將領、官兵,把鄭襲、鄭瓚緒、甘輝這些人的名字都填上去后,鄧名還在後面留了很長的一塊空白,以便張煌言繼續填寫後來的兵將性命。
而差不多在同時,劉體純、王光興帶領他們的本部兵馬渡過長江,在運河入www.hetubook.com•com口處不遠紮下營寨。得知清軍在山東放緩了攻勢后,明軍判斷清軍大舉南下的可能性越來越大,因此明軍進一步增強了對運河的控制。一旦得到清軍主力南征的消息,明軍就會全數北上應戰。運河是清軍主力最快捷的行軍和運輸輜重的通道,對明軍來說也是一樣。
「他不會不智於此吧?」張煌言覺得隨著大批閩軍湧入舟山,鄭經已經沒有了跨海來攻打舟山的實力,而且張煌言還是鄭經父親多年的盟友。當初因為擁立魯王的問題,張煌言和鄭成功關係一度非常緊張,但即使雙方互相指責,鄭監生也沒有嘗試武力解決比他弱小得多的張舉人,相反鄭監生在一邊斥罵張舉人不識大體的同時,一邊給他物資上的幫助,以及軍事上的協同。
「多謝指點。」鄧名果然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他從骨子裡就不認為沒看過《孟子》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也沒有猜到張煌言正在暗暗替他的啟蒙老師感到羞愧。
現在對鄧名層出不窮的各種古怪設想,張煌言已經放棄了說服的念頭。第一次在南京城下剛見到鄧名的時候,聽見對方義正辭嚴地責問郎廷佐「對不對得起皇上和朝廷」時,張煌言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後來看鄧名面不改色地把同樣的條件賣了郎廷佐和蔣國柱各五十萬兩白銀的時候,張煌言感覺臉頰都燒得發燙了……後來還有很多、很多……而現在,鄧名大談什麼威脅漕運以向清廷示威、然後通過有節制的行動向清廷表達善意什麼的時候,張煌言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
在劉體純、王光興渡江,為明軍主力進入運河作戰預做準備后沒有幾天,山東的清軍也從加急報告中得知了這一情況。
「同舟共濟罷了。」鄧名笑道:「張尚書過獎了。」
「我們南下,朝廷的兵力自然是更強;可是我們變不出船來,刮東風的時候鄧名向上游跑,不是東風的時候他順流而下海跑,我們沒有水師休想堵住他。長江兩岸人口稠密,鄧名只要豁出去,總能搶到足夠的糧秣,在把沿江各個府縣都搶光以前他一點兒也不用擔心補給。」李國英嘆了口氣,這就是沒有水師的麻煩,清軍在岸上就是跑斷腿也別想攆上鄧名,而且還得沿著兩岸跑,更要提防鄧名趁清軍追得精疲力竭的時候下來打個回馬槍:「如果能消滅鄧名,那別說長江兩岸,就是把整個南方都打爛了朝廷也不在乎;可誰敢說鄧名等不到去江西、湖廣的順風?再說他還能逃進大海里,去舟山甚至去福建——要是抓不到鄧名,還把江南打爛了,朝廷會同意嗎?」
張煌言深深地看了鄧名一眼,臉上先是露出一絲惱怒之色,但馬上就恢復了平靜,冷哼了一聲:「戰無不勝、所向無敵的國公也沒能救出皇上吧?」
張煌言盯著鄧名看了一會兒:「鄧提督知道這會花多少銀子嗎?」
「江寧在南岸、揚州在北岸,有周培公在,鄧名在南岸多留兵打不下江寧,少留兵就封不住運河。」李國英從頭到尾就不同意在江南大打出手。
「沒有。」
「還什麼?銀子嗎?」鄧名有些迷惑地反問道:「張尚書打算把一年後把銀子還給買公債的這些督撫?」
「猜到了,所以根本不想問!不是不關心,而是想給國公留個面子!」張煌言又重重地哼了一聲:「好了,國公屯兵鎮江,到底作何打算?」
「然後我們就直搗四川,把他打成喪家之犬?」傑書目光閃動了一下,馬上又追問道:「你怎麼敢說你猜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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