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還君明珠雙淚垂
第031章 呆仗

但並不是每個人都像這個敵人這樣勇猛,他的手下大多在翻柵欄的時候被捅回去了——未必受多重的傷,但就是翻不過來。那些手持三眼銃的士兵,此時也不僅僅把手裡的傢伙當信號槍使用,他們不時端著火銃走上前排,把火銃一直伸到正在爬牆的敵人的鼻子底下開火。有了柵欄和長槍同伴的掩護,三眼銃的射手有了從容瞄準的時間,而且這時三眼銃的長柄也發揮出了優勢——射手一般都是先點燃導火索,然後雙手持著長柄的末端,慢悠悠地向著柵欄對面的敵人的臉上捅過去,然後穩穩地指在對方的兩眼之間、鼻樑的位置上,等著導火索燒到頭——如果你撥打火銃就別想爬牆、對扎,如果你堅持要翻柵欄那就莫怪被噴個滿臉花,炸個雙耳失聰——如果被導火索嗤嗤作響的三眼指著,還能繼續翻柵欄真是需要極大的勇氣,反正曹新木沒見到能有誰做到。
一直到部分清軍已經成建制退出戰場后,扶清軍才從自己的柵欄牆上開了幾個洞,又一次開始緩緩向前推進。這種推進雖然緩慢,但是加速了剩餘清軍的撤退速度,他們再顧不得傷員和輜重,匆匆追著前隊的步伐,全速離開了戰場。
對面的山東總兵根本無法同鄧名這樣的指揮官相提並論,通過五年的征戰,鄧名的戰鬥經驗已經相當於這個時代的第一流將領。不用說鄧名,就是他的衛士們,剛才都能清楚地看到對方指揮中的笨拙,還有層出不窮的陣型破綻。在這短短的一個多時辰里,鄧名至少發現了五次能把對手一舉擊潰的良好戰機,不過他依舊什麼都沒做,只是騎著馬繼續觀望木柵欄旁的戰鬥。
林峰思考了一下,決定再嘗試一次,設法擊潰這支敵軍。他覺得傳說中的魔頭鄧名也許會帶著精兵趕到,林峰要在那之前奪得返回登州的道路。
「這是個辦法。」鄧名點點頭:「不過如果他們向我們大量購買鳥銃呢?」
對扎進行了半個時辰后,林峰確定繼續這樣打下去他肯定要輸,對面的敵兵雖然確實不是精兵,但士氣相當高,扎了這麼久一點也不見畏縮。而且在這種機械的對扎運動中,綠營縱然有更靈活的指揮,也絲毫髮揮不出來,再加上投石器的威脅,清軍的損失要比敵人大得多。
退回出發陣地重整本來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但清軍沒有受到任何干擾所以從容地完成了,只是石頭依然不停地被從對面的陣中拋出來,繼續砸到清軍這邊來。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周圍的氣氛好像變得有些異常,半天沒有三眼銃上來放槍了,背後那些開戰以來一刻不停拋石的機械好像也放緩了速度,曹新木等人也不再向空氣扎去,東家給了休息的命令。
今天的戰鬥雖然讓綠營逃走了,但扶清軍還是打死了三百多清兵,抓住了數百重傷的俘虜,而且導致一、兩千個綠營士兵在撤退中脫離了軍隊。
「所以我們或許應該設計一種輕型的火炮,能夠被一匹馬或者兩匹馬在戰場上拖著賓士如飛。畢竟這種龜陣也不是真的城牆,我們只要擁有大量的可以發射霰彈的輕型火炮,就不怕這種移動遲緩的圓陣,就能打開一個口子衝進去。」之前鄧名遇到的敵人,威脅主要來自於他們的騎兵而不是步兵。不過隨著扶清軍的出現,川西有必要考慮萬一遇到以堅定的步兵為主的敵軍,該如何用最小的代價取得勝利:「不過這隻是未雨綢繆,這和_圖_書種鄉黨軍的問題就是守衛鄉土鬥志昂揚,離鄉作戰很可能士氣一落千丈。不過或許有一天縉紳議院會和我們敵對,我們需要進入他們的領土,擊敗他們的抵抗,而且還需要一場碾壓式的勝利來震懾人心。那個時候,我們不能束手無策。」
「若是有一天我們遇上了扶清滅明軍,與他們正面交戰,我們應該如何戰而勝之?」回到自己的營帳中后,鄧名就詢問他的部下。假以時日,隨著這些秀才們的經驗越來越豐富,他們的佃戶身經百戰,這支扶清軍就會表現出更強大的戰鬥力,他們甚至可能不需要有形的木柵欄來約束。這種縉紳、名流加鄉黨的模式,是封建軍隊中的強軍,甚至在早期近代軍隊都有一席之地。比如大英帝國的紅衣軍,很多步兵團就是這種結構,貴族是校官,紳士出任尉官,士兵由農民組成。而中國的縉紳在農民中不僅和英國貴族一樣深受尊敬,是大眾的偶像和努力方向,他們作為知識的化身,甚至還受到一種類似信仰的崇拜。
敵人衝過來的時候,曹新木挺身站在瞿木山的身前:在進入登州前,幾十個跟著瞿秀才的壯小伙都有些抵觸情緒,因為他們覺得離家太遠了,平生第一次出門,總惦念著趕快回家看看。不過瞿秀才說這是濰縣有名的夏老爺的軍令,大家還是要繼續前進,而每個人的功勞瞿家都是記得的。
清軍又一次退回了出發陣地,這次進攻又讓林峰付出了上百人的代價,加上上一次衝鋒的損失,五千綠營的傷亡已經超過一成,還有數百人趁著混亂逃離戰場。知道事不可為後,林峰終於下令撤退,向東尋找可供託庇的縣城。
既然這樣,那還有什麼好說的?誰想傷了瞿秀才一根寒毛,就除非從曹新木的屍體上踏過去。即使不幸戰敗了,曹新木也絕不會丟下瞿秀才逃走——其他同來的人應該也不會,他們就算感激程度不如曹新木這麼高,但如果瞿秀才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們就是逃回家也會被爹媽打死,然後去老爺那裡領受嚴懲。
瞿秀才寫了一封信送回老家去,封口前還讀給這些佃戶聽,信里把他們好好地誇獎了一番,讓瞿老爺免去這些人家的一部分租子;幾個表現出色的,瞿秀才還讓他爺爺吩咐管家給他們換塊肥田;至於特別出色的保鏢曹新木,瞿秀才讓家裡給他說門親事,不要找什麼佃戶的女孩,要給他找個富農家的姑娘,將來等回家了,還要讓他去領份收租分田的差事。
就是此戰的總指揮鄧名,也滿面笑容地勉勵那些來向他表功的縉紳和大俠指揮官們——名義上的扶清軍總兵高雲軒,被大部分人冷落在了一邊。就算不提鄧名的顯赫身份,單論此戰的作用也是高雲軒根本無法相比的,從頭到尾都是鄧名在指揮全軍。
對曹新木來說,這是他離開家鄉后最艱苦的一仗,戰鬥已經持續了一個時辰以上,而清軍還沒有發生潰敗和大面積逃亡。現在曹新木和他的朋友們也沒有了吶喊的氣力,他們一遍遍重複著突刺的動作,這套動作他們在老家因為搶水打群架時也用過,不過那時拿著的是竹子和木杆,而現在則是明晃晃的長槍,還經過教導隊的訓練、改良。
在今天的戰鬥之前,鄧名對戚繼光的難題還沒有直觀的認識。剛才帶著騎兵居於圓陣的正中,看著一次次破敵致勝的良機從眼前經過,鄧名卻只能無所www•hetubook•com.com事事地坐等時,他才對戚繼光的痛苦有了切身的體會——戚繼光作為中國歷史上數一數二的軍事天才,從小分隊特種戰到大兵團作戰都得心應手,騎兵、步兵、冷熱兵器樣樣精通,戚帥到底要在什麼樣的絕望形勢下,才會徹底放棄自己的指揮才能,設計出車營這種戰法來?
保國公的川軍雖然不多,但都是了不得的精兵,在初次見到保國公后,他的衛隊就表演過隊列變換,當時把瞿木山和親戚們都看得目瞪口呆。不過保國公說那些東西扶清滅明軍一時學不來,不用說騎兵隊列,就是步兵的左右旋轉,沒有小半年都教不會他們手下的兵。事實證明保國公並不是蔑視他們,到現在別說隊形變換,就是旗號,瞿木山都還經常看錯,稍微生僻一點的旗號他還會忘記其中的含義——遠遠不如三眼銃的信號簡單易懂。
任憑對面的敵人矯健如虎,也沒有一邊跨越柵欄,一邊把密密麻麻的長槍都驅散的本事,剛才有一個特別勇猛的敵兵,看上去好像是個軍官的模樣。這個人不但成功地翻過了柵欄,還折騰了半天沒有被長槍捅死,並試圖掩護他的手下也翻過來,協助他把槍兵逐退。
但鄧名並不這麼看,只不過他不好意思對那些激動的縉紳和大俠稱自己其實也根本沒指揮,這整場戰鬥,按照川軍的標準就是指揮官完全放棄了自己的職責,冷眼旁觀基層士兵自發地在一條固定戰線上揮舞長槍。
「我們可以繞過他們的烏龜陣。」衛士們看得出來,鄧名不會同意為攻破這種陣地付出太大的傷亡。
「他們沒有什麼戰鬥經驗。」馬上就有衛士說道:「訓練也不得法。」
因為曹新木的名字里也有個木字,所以五行缺木的孫少爺認為他會給自己帶來福氣,就把曹新木任命為貼身護衛。到了濰縣城外后,瞿秀才宣布城外的人不是賊,是討賊的盟友,而守在城內的人才是賊。盟友炸開了城牆,曹新木就跟著進去了。討賊的行動很順利,他們把化妝成縣太爺和衙役的賊人都打垮抓起來了。瞿秀才既然這麼說,那就一定沒錯。
接下來又跟著隊伍一路南征北戰,曹新木護著瞿秀才進了萊州府城,一路上雖然節節勝利,但曹新木卻是越來越糊塗。明明他們說的是報效朝廷,是大清,可一路上卻是和清軍在打——後來瞿秀才也不說知府衙門裡的人都是賊人化妝的了,但是說這些官員都從了賊,他們通鄧!所以要討伐他們。與此同時,鄧名卻大模大樣地在中軍帳獃著,瞿秀才還每天去接受鄧名的培訓,從鄧名那裡分得戰利品和裝備。不過既然是瞿秀才交代的,那就照著做就是了。
「他們喜歡三眼這種破爛,我們可以用鳥銃從遠處射擊,把他們都打死在柵欄後面。」一個突擊小隊長說道。
不過縉紳的部隊倒沒有這樣的顧慮,既然是夏舉人的吩咐,瞿秀才這樣的晚輩、後學毫不猶豫地執行,甚至沒有動過討價還價的念頭;再說瞿秀才奉命替換的,或是來替換他的都是他的同鄉同學,還都沾親帶故;不會有什麼可計較的,也不會有人會特意欺負他。
不少人提出拋石機,或是用火攻、水淹,不過鄧名逐個指出其中的不足,並不斷啟發提示。最後有人覺得應該像攻城一樣來對付縉紳的鄉黨軍,而攻城不是爆破就是大炮,只是大炮實在太沉重,發射速度也過慢。和-圖-書
對扎了一個時辰后,林峰終於忍無可忍,清脆的金聲響起,久攻不下的清軍退潮般地遠離了木柵欄。曹新木瞪著眼看敵人離開,因為有木柵欄的阻隔,扶清軍也休想追擊正在撤退的清軍——有些受傷的清兵,被熟識的同伴從曹新木的眼前拖回陣地,但柵欄裏面的人也毫無翻出去阻止的意圖——鄧名不肯冒這個險,對面的山東綠營雖然不是什麼強軍,但扶清軍根本沒有在野戰中變換陣型的能力,一個不小心就能被對方擊潰,那樣就又得川軍去救場了,完不成鍛煉部隊的設想。
鄧名一邊繼續讓扶清軍的軍官們總結經驗教訓,一邊嘗試和牙山的義軍取得聯繫。
因此林峰最終還是下令進攻,再這麼被投石車砸下去,那軍隊的士氣真要散盡了。考慮到對方似乎沒有進攻的意圖,林峰猶豫了一下,決定採用炮灰在前的進攻方式,讓自己的鎮標督戰,讓營兵們先上。半年來綠營在膠東大地所向無敵,仗著這個銳氣,綠營士兵響應了將領的號召,吶喊著向扶清滅明軍發起了衝鋒。
把騎兵包圍在車陣正中也是戚繼光的發明,先用步兵把騎兵團團圍在正中,然後外面再圍一圈戰車,還是無法移動的固定障礙物。這就徹底斷絕了騎兵出擊的可能,也意味著統帥完全無法主動尋找戰機,利用騎兵去奠定勝局。而戚繼光在他兵書中的解釋是,如果不進行這樣的部署,那騎馬的騎兵就會毫不猶豫地臨陣脫逃,而車陣的部署可以保證自己的騎兵無法扔下主帥和步兵兄弟在開戰前逃離戰場。
依託宗族的軍隊是穩固和有凝聚力的,不過也有很多難以克服的缺點,只要這些缺點是清廷難以克服,而川西能夠利用的,鄧名就不用擔心縉紳議院會有一天敢於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看到幾個軍官欲言又止,鄧名提前阻止了他們:「不要說什麼不提供正確的訓練,或是拒絕出售鳥銃,那都不是難度太大的問題,他們自己也可能想辦法解決。只要縉紳議院意識到鳥銃會讓他們的烏龜陣發揮得更好,就算我們不賣,他們將來也會自己造。而訓練,只要嚴格按照紀效新書,他們就能擺出這種烏龜大陣來。鄉黨組成的軍隊,遲早能夠敢於把騎兵獨立在陣外,嘗試捕捉戰機。」
雖然聽袁宗第、劉體純介紹過一些對軍戶的觀感,鄧名也知道大明的軍戶都毫無尊嚴和榮譽,日常的主業是乞討,所以十日一操的綠營與明軍比起來都顯得銳不可當,不過鄧名還對最精銳的北方邊軍抱有一定的指望——雖然他們同樣要賣兒鬻女,同樣由乞丐和奴隸組成。不過今天親自指揮了一場類似車營的戰陣后,鄧名就很清楚這肯定是太美好的幻想了。在鄧名的前世,曾國藩仿效戚繼光的車營建立了湘軍,而湘軍的戰鬥力無疑要比戚繼光指揮的北方邊軍有戰鬥力的多。從最一開始就是這樣,因為曾國藩敢把騎兵和突擊隊放在陣外而不怕他們二話不說跑路,而戚繼光不敢;曾國藩和鄧名都敢用盾牌和柵欄來模擬車營的戰車,因為他們還琢磨著要進行一些攻勢,而戚繼光一定要用絕對無法移動的沉重戰車來環繞自己的軍隊,徹底放棄戰場機動能力,全神貫注于如何保證士兵能留在戰場上——相比曾國藩的湘軍和鄧名幫助山東縉紳組建的團練,戚繼光的工作重心明顯更側重於如何防備自己人一鬨而散,他的軍心形勢要比曾國藩和鄧名絕望得和_圖_書多。
看到清軍衝過來的時候,曹新木背後的瞿木山也是神情嚴肅,雖然出身縉紳家庭,很早就考得了功名,不過本質上瞿木山也是個鄉下孩子。離開萊州的時候,瞿木山心裏也十分不情願,覺得於七的死活和自己的家族沒什麼關係。不過夏捷夏老爺是濰縣最有見識的長輩,在濟南都住過好幾年。既然夏老爺說這是唇亡齒寒,要出兵拯救於七,那瞿木山這些跟著夏捷一起離開濰縣的年輕書生當然服從命令——在離開家的時候,祖父就反覆叮囑過,不許不聽夏大伯的話,否則回去后家法伺候。要是做出什麼欺心的事,莫怨族譜除名。而且瞿木山的妻兄、妹夫也都跟著一起來了,要是他丟下親戚跑回家,那肯定會連累得祖父、全族都在家鄉抬不起頭來。
根據遊騎兵的偵查,登州清軍主力已經聚集到府城,整個登州地界上一片空虛。鄧名打算先席捲各個縣城,把登州府的縉紳也都拉進議院,然後再摘下登州府這個成熟的勝利果實。
當然,簡單易懂的代價就是別想施展什麼複雜戰術動作。以瞿秀才他們的水平,也根本不可能執行的了。如果野戰時需要不停地旋轉以面對包抄的敵軍,那扶清軍自己就會陷入一片大亂。現在就方便多了,大家把鄧名圍在中間,緩緩地向前挪,不管敵人在哪個方向,立下柵欄后大家就都朝著外面看,守住自己眼前的那道柵欄就行——太容易了,簡直和防守自家塢堡一樣地簡單。
如果在登州城外能夠進行一些拉鋸戰就更好了,可以讓扶清軍獲得更多的野戰經驗,這樣膠東就能給清廷更大的威脅,並依靠這個獲得事實上的自治。到那時,鄧名除了盟友外,還會增加一個銷售軍火和軍事培訓的市場,這可是世界上最賺錢的買賣。
不過這些三眼也給守軍造成了一些困擾,那就是它們射出大量的白霧,讓這隊的指揮官夏舉人以及他手下的瞿秀才等軍官都看不清敵人的情況了。不過即使面前白茫茫的一片,對曹新木他們影響也不大,這些士兵依舊向著可能空無一人的柵欄方向全力刺擊,既然東家沒讓停,那大伙兒就不會偷懶。
當最後一個清軍士兵逃離戰場后,扶清軍的陣地上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無論是大俠還是縉紳,幾乎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對大俠們來說,這是他們無數次野戰慘敗后的第一次勝利,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而對縉紳來說,則是初戰告捷,第一場野戰就獲得了輝煌的勝利,讓不少人甚至產生出「原來打勝仗也不是很難」的念頭來。
「勝利!」
無論是去世的祖父還是中年的父親,都告訴曹新木要感恩,要知道很多一起逃荒的河南老鄉都餓死在亂世中了。聽說周圍發生亂事後,瞿家就把佃戶聚攏到莊園里,挑選精壯的青年守衛塢堡。曹新木被選中了,他的父親、母親和兄弟都在塢堡里,如果真有賊人攻來了,他也決心死守在塢壁上。
總兵的標營確實比營兵強一些,不過扶清軍的戰線依舊堅不可摧,成排的扶清軍士兵肩並肩地站著,他們的激|情雖然散去了大半,不再發出猛烈的吶喊聲,不過依舊沉默地重複著刺擊的動作。不時有扶清軍士兵被流矢擊中,或是負傷倒地,他們並沒有發出慘叫,而是咬緊牙關強忍著,直到被同鄉從前線上拖下去,這種驚人的凝聚力就是林峰的標營也是絕對做不到的。
「總有繞不過去的www•hetubook•com.com時候吧?萬一遇到了怎麼辦?」鄧名依舊不依不饒。
「他們會不斷提高的。」鄧名搖搖頭:「我也會為他們訓練軍官。」
萊州府城對曹新木來說無疑是大開眼界,畢竟以前他連鄰居村都沒有去過,光是濰縣就讓他看得興奮了好幾天,更不用說府城了。離開萊州向登州進發的時候,即使是如同曹新木這樣老實巴交、之前從未離開過出生地周圍二十里地的農民,也覺得扶清軍乾的事和他們嘴上說的正好相反。實在忍不住去問瞿秀才的時候,對方還長嘆一聲:「老曹啊,我是怕你糊塗,所以才沒有和你仔細說……」瞿秀才解釋了一會兒后,曹新木更加糊塗了,不過反正瞿秀才怎麼吩咐,他就怎麼辦就是了。
當撤退令下達后,清軍變得更加混亂,大批傷兵在地上伸出手發出哀嚎,請求同伴帶他們一起離去,而更多的士兵開始脫離隊伍。幸好扶清軍沒有立刻發起追擊,這讓半數的清軍可以從容地展開敵前撤退。
不過對林峰有利的是,敵人其他方向上的部隊都按兵不動。東線已經扎了半天了,另外幾面的敵人依舊目視前方,好像完全不知道另外一側正在激戰一樣。
清軍猛衝到了扶清軍的陣地前,曹新木看著對面那些張猙獰的面孔,也發出一聲聲怒吼,把手中的長槍越過齊胸高的柵欄向敵人扎去。
剛才作戰的時候,瞿秀才的人一度被其他書生的人替下去,曹新木也有機會到圓陣后歇息一下,喝一口水。陣型調整的時候,瞿家又被派向了前方,換做其他大俠的部隊,可能就會因為出力多少、任務分配是否公平而爭吵。所以一般大俠的陣容不調整,各憑天命,挨打就一路挨打到底,沒事就清閑整場,以免在輪換中發生糾紛,或是讓那些油滑之徒趁機躲避。
清軍的統帥林峰林總兵注意到,雖然對面的敵人看起來很多,不過完全沒有展開進攻的隊形。扶清滅明軍似乎有些騎兵,不過這些騎兵沒有在兩翼排開,而是縮到步兵陣地的中間去了。因此林峰懷疑對方是沒有經驗的將領,從對方士兵的動作看,好像也不是什麼強軍。
曹新木是一個本分老實的佃戶,祖父在明末大亂的時候帶著全家從河南逃到山東,被一家姓瞿的官宦人家收留,成為了瞿老爺家的佃戶。後來滿清入關后,瞿老爺趁亂塞了點錢給胥吏,給曹新木的祖父辦了戶籍文書,讓他們成為名正言順的山東人。
不過後來風聲突然轉變,老恩公去濰縣轉悠了一圈回來以後,宣布要大家出擊剿賊,雖然離開塢堡讓人有些心裡不安,不過作為一個佃戶曹新木也沒有什麼選擇權,就跟著瞿秀才——瞿木山,他們老曹家恩公的孫子一起出發了。
一線士兵對扎的時候,兩軍還在繼續用遠程武器互相攻擊,由於戰線近乎是靜止的,所以雙方的準頭也越來越高,後來扶清軍的投石機也能把石頭準確地扔到柵欄外圍的敵兵頭上。
接下來兩軍就陷入了長久的對扎階段。由於柵欄的格擋,雙方始終無法短兵相接,還常常因為障礙的存在而影響擊刺的準頭和速度。當有扶清軍士兵在漫長的對扎過程中被捅倒時,他就會被後面的同伴拖到圓陣中間去,換上來一個人,繼續和柵欄另一邊的清軍士兵對扎。
在扶清軍的第一道木柵欄后,密密麻麻地站著手持長槍的扶清軍士兵。
鼓聲又一次響起,這次是林峰的鎮標帶頭衝鋒,吶喊著向扶清軍的陣地猛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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