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險境

「這瘋婦!快滾開!」兵衛們不耐煩又氣惱的喊道,乾脆一腳踹過來。
「大人,有多少兵馬可以調動?」盧岩忽的轉身問知縣。
城門上看的清楚,知縣臉色一白,轉身嘔吐起來。
周良玉只覺得腿腳一軟,這一點他們早已經料到,但因這些韃子很明顯的是在驅逐他們往這邊來,一開始逃亡別的地方的人都已經被射殺,雖然明知下場一樣,但求生的本能還是促使他們向城門而來。
哭喊聲更濃,伴著一聲慘叫,知縣心驚肉顫的透過城垛向下看去。
回頭一定要多送些錢財,調離這個鬼門關,知縣心裏下定決心,對於自己上一次沒捨得送出的千兩銀子而後悔不已。
一個韃子兵揮了揮手中的弓箭,沖城門上的諸人,發出一聲哈哈大笑。
她記得這個女人和老婦,她們也是寺廟裡上香的,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為當時那個老婦不停的咒罵這個女人,那老婦罵的那樣難聽,眼神是赤|裸裸的怨毒,任誰看了也都要毫不懷疑這二人之間有著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但奇怪的是這個女人只是低著頭跟在老婦身後,旁人都聽不下去了,這女人卻如同聾子啞巴一般無知無覺。
他說著指了指城牆下蹲著的兵衛,見他指過來,兵衛們頓時面色驚恐。
突然之間,喜樂安穩都不見了,就算在菩薩腳下,也得不到平安的庇佑。
劉梅寶很久都沒有這樣跑過了,她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嗓子火辣辣的疼,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
一旁的知縣大著膽子站過來。
盧岩並m.hetubook.com.com沒有理會他,而是緊走幾步,向城門外看去。
「上來。」周良玉看著被一個女人超過,就將劉梅寶背上,咬牙向前跑。
廟很小,但很乾凈,劉梅寶不太清楚這裏供奉的是什麼,但看起來香火很盛,和周良玉拜祭了父母的靈柩,因為他們不是本地人,所以未有下葬,又因為是戴罪之身,只得寄在寺廟裡。
「沒事,還有氣。」他說道。
那就是韃子,人人懼怕,官兵也退避的洪水猛獸。
這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此時身材瘦小的她身上背著一個同樣瘦小的老婦。
此時被女人背著,老婦依舊在哭罵,一雙手還捶打著這個女人,將女人的頭抓撓的散亂開。
只見十幾個身披棉甲,帶著頭盔,手拿鐮刀,身背弓弩的韃子正如同貓戲老鼠一般,縱馬驅趕那在城門下倉皇逃竄的二十幾個民眾,伴著啪啪的馬鞭聲,帶起一片片血肉,不斷有老弱婦孺倒下,一個老者倒下后還沒起身,就被一韃子縱馬揚蹄踏爛了頭顱。
雖然知道無望,但所有人還是拚命的向前跑,只要跑過其他人,自己就能多一分機會吧。
知縣一怔。
就是親生母親這樣也要忍不住掉下她不管了吧!劉梅寶心裏萬分的驚愕佩服。
做完這一切,周良玉怕她傷心,特意引著她看廟裡盛開的桃花,順便還給她買了一個糖人。
「十一個……」守兵答道。
宋三娘子踉蹌撞在一旁的樹上,額頭迸出鮮血,人也緩緩的軟了下去。
這女人神仙附體了么……劉hetubook•com.com梅寶驚訝的看著越過自己而去的瘦小女人。
「你,你要做什麼?」他瞪眼說道,面上驚恐驚懼交加,「我哪有兵,只有十幾個守城的兵……」
「開門?」知縣正心煩氣躁,回頭喝罵道,「你想讓全城人都送死嗎?」
「盧老弟進城了?可是有什麼事?」知縣的神情立刻變得笑容可掬。
盧岩看過去,搖了搖頭,這些人還未戰已經怕了,怎麼可能用。
「怎麼回事?」知府大人從城門樓探身不耐煩的問道。
「二郎啊。」知縣嘆口氣,對這個出身不太光彩,但卻是知情知味大手大腳送錢從不吝嗇的年輕人還是很喜歡的,不忍心看因為年輕就做傻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不是老哥我膽小怕死,而實在是這些韃子兵厲害,你們是打過一些馬賊,但那些馬賊可不能能這些人比……聽老哥的話,跟我回縣衙,看吧,不到天黑,這些韃子鬧騰一陣無趣就自己退去了……」
「二郎!」大漢漲紅臉看向一直未作聲的盧岩。
話沒說完,就聽嗖的一聲,一隻包金的箭簇擦著他的耳邊射過來。
就這些韃子兵,一人可抵他們十人啊。
兵衛立刻領命去了,很快聚集在城門處惶恐不安的民眾被驅散了,但依舊有個婦人嘶喊不停,一次一次的沖向城門。
有兵衛走過去,矮身探了探宋三娘子的鼻息。
「那這些百姓呢?」一個大漢瞪眼問道。
「這瘋婦!」兵衛們都驚訝的喊道。
確切的說,這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到韃子,以前他們這些鹽販子m.hetubook•com•com都是鄉村野地之人,韃子雖然也侵擾村裡,但這些刀尖上討生活的人感覺靈敏,大多時候都提前避開了。
「這群賊,爺爺我怕他怎的!」一個大漢臉色漲紅暴怒喊道,「開城門!咱們十幾人,你們十幾人,加起來難道還打不過……」
這時候開城門豈不是讓全城人都置於危險之中,這婦人的哭鬧讓知府大人皺了皺眉頭,但也並沒有在意,誰家總有來不及逃入城中的親人,哭鬧也是人之常情。
兵衛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這婦人果真一頭頂了過來,忙錯身躲開。
「你們,不開門,我就撞死在這裏。」她尖聲喊道。
「外邊那麼多人,為什麼不開門讓他們進來!」忽的有人大聲的問道。
血跡滴落塵土很快不見,宋三娘子的手還緩緩的指向城門方向。
宋三娘子哪裡抵擋著住,滾倒在地上,但她很快爬起來。
有人推搡她,大聲的呵斥什麼。
城門上一片沉默。
城門上十幾個守兵瑟瑟發抖的躲在城垛后,聽著城門下民眾的哭喊,韃子的怪叫,竟連向外看一眼的膽子都沒有。
宋三娘子已經聽不到任何人說話,眼睛能看到的的也只是那緊閉的城門,以及人人喊著的韃子在解縣境。
漸漸的她超過了劉梅寶和周良玉。
她喘著氣,面色已經不成人樣,鞋早已經沒了,但腳下的步子卻絲毫不停。
百姓呢,韃子得不到好處,自然要出氣了。
城門下民眾絕望的哭喊,韃子挑釁般的叫囂怪笑,不斷的刺|激著城門上的人,但眼前的城門如同死城一般,半m•hetubook•com.com點聲響也無,弔橋高高吊起,城門緊閉,沒有絲毫打開的意思。
今天一定是黑道日,出門不看黃曆就活該倒霉,劉梅寶心裏不斷的重複這句話,此時她被周良玉拉著,用盡最大的力氣飛奔。
身後男女老少的哭喊漸漸被拉開距離,到隱隱可見城門的時候,身旁只剩下一個人,確切的說是兩個人。
「抬走抬走!」有人不耐煩的擺擺手道,於是兩個人便抬著宋三娘子快步離開了。
「哥,城門關了!」劉梅寶的視線落在已經近在咫尺的城門,忽的驚叫。
城門下又是一陣驚叫哭喊,馬蹄聲重,韃子此時已經覺得有些無趣了,要下手了。
盧岩的視線一直看著城門下,面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次進城來是應幾個鹽商的邀請商量些事,所以大家都穿了便服,統共只有十四人。
「這些韃子一看就是韃子兵,可不是那些散韃子游眾……幸好咱們的城牆年前修好了,要不然……這些人是攻不進來的,叫囂一會兒也就走了,盧老弟不如到縣衙住一晚,等韃子走了再……」知縣低聲絮絮叨叨。
身後是不斷被拉開距離的同樣飛奔的人群,而再這之後,已經肉眼可見有煙塵數股,且一陣陣如野獸般的呼嚎怪叫聲傳來。
對於劉梅寶的父母,沈劉梅真誠的叩頭悼念,自己借了人家女兒的身體,侍奉人家香火也是應該的。
周良玉背著劉梅寶慢慢的超過了那女人,身後韃子的怪笑叫囂民眾的哭喊慘叫卻始終沒有散去,反而越來越近,就如同死神的手,在身後張開下一刻就會將他們和-圖-書這些螻蟻輕輕一擊拍死。
他回頭,罵聲一頓,看著眼前四五個穿著短揭的大漢,目光落在正中的年輕人身上。
「多……多……少?」得到消息的知縣大人顫聲問道,由身旁師爺的攙扶著爬上城門。
「開門,開門,我要出去。」她大聲喊著,並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嘶啞的已經讓人聽不清說的什麼。
今天應該是個好日子的,當劉梅寶和周良玉到解縣城外時,小小的寺廟裡人流滿滿香火濃濃,廟裡廟外都跪滿了虔誠的民眾,當然大多數都是窮困的百姓。
身後的煙塵濃濃里已經可以看到穿著打扮異於這裏民眾的韃子,且不斷有慘叫聲傳來,每一聲慘叫就代表一個生命的離去。
這些韃子身材粗壯,一看就是馬術嫻熟,揮鞭控馬幾乎是行雲流水,身上的鎧甲也好,手中的兵器也好,總之一切都都遠遠好過大周的這些守兵。
「我的孩子們還在外邊……開門開門……」她拚命的揮手也要驅散開擋著自己的人。
爺爺啊,知縣等人心裏哀嚎一聲,還真打不過……
「驅散城門閑雜人等,關門閉戶,有家團的準備聽候調遣。」知府大人也是皺眉而已,並沒有往心裏去,自然也不會理會,吩咐道。
知縣一聲驚叫,噗通坐在地上,其他的守兵被他這一聲叫嚇得也都抱頭蹲下,只有盧岩等人依舊站著不動,看著城門下。
其他的漢子也都站過來看,看著挑釁般叫囂的韃子,墩外百姓一片凄涼絕望的哭喊,面色很是難看。
周良玉拉著她,二人都是用盡最大的力氣奔跑,這個時候,跑得越快生的機會才能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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