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新婚

「出去吧,碎了就碎了,不就一塊鏡子嗎?」龍七說,聲音平和,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溫和而又暖人。
洞房花燭夜,會證明我的清白。
我傲然挺立,坦然地看著眾人,師傅說的,輸什麼都不能輸氣勢,眾人看著我,什麼眼神都有,我定定看著他們,今日我不能退縮,就連一點眼神的躲閃都不能夠。
「雷諾,把船駛開,我沒事。」雷諾是我一手培養起來的得力悍將,本來楚寒劍安排牧歌送親,但牧歌抱病在床,雷諾主動請纓,楚寒劍見他辦事穩重,答應了。
「事情不是你們想象那般,是他剛剛點了我的穴位,我根本法抗不了,他破壞我的名節,只不過為了龍城主將我休棄,他再來迎娶我罷了,你們不會都信吧?」我努力支撐讓自己站起來,今日我不能倒,一定不能倒。
「小姐,洗一把臉,睡一覺什麼都忘了。」小伊將擰乾的毛巾遞給我,我身邊的貼身丫鬟都是楚寒劍安排,自小我有什麼做得不好,她們就會立刻向楚寒劍報告,有一次我練武看書太倦了,偷偷跑到楚府的偏僻角落撲蝶,結果被她們告發了,我被楚寒劍狠狠責罵了一頓。
「小姐——」隨船只有小翠,小伊兩個陪嫁丫鬟,其他送嫁過來的侍衛被安排在另一艘船,驚聞這一變故,他們忙開船靠過來,我忙低頭,不敢面對自家的兄弟,發生這種醜事,他們會怎麼想我?他們是不是以為我真的水性楊花?
「小姐,真的很多人。」小伊提起我的裙擺,禁不住發出感嘆,龍七走了出來,與我並肩而立,小伊獃獃看著我們,說我們兩個站在一塊,美得讓天地失去了顏色,這丫頭嘴巴真甜。
接下來幾天海上風平浪靜,十七日的早上我們到了商州碼頭,船還沒有靠岸,我已經聽到了震耳的喜樂,歡快而喜慶,從船艙踱出去,外面全是黑壓壓的人群,即使離m.hetubook.com.com得有點遠,但那歡呼聲已經飄到海面上空。
「小姐,難受就哭出來吧。」小翠低聲對我說,我揉了揉眼睛,我都將近二十二歲了,已經過了能隨意大聲哭泣的年齡,哭會被人笑話的。
「想不到遭他暗算,才有你們看到的這一幕,我一個女子哪是他的對手?今日話言盡於此,信不信由你們。」說完我直視著他們,他們半信半疑地看著我,但眼裡的鄙夷之色已經全無了,甚至剛剛朝我吐唾沫的男子,臉有慚愧之色,不大敢拿眼瞧我。
看到我們緊握的雙手,小伊她們笑著走到一旁了,而雷諾似乎也鬆了一口氣,將船開遠,經過這一鬧騰,已經天亮,雖然僵局暫時打破,但已經回復不到剛才喜慶熱鬧的氛圍,龍七的手下也顯得沉寂多了,並沒有人再喝酒笑鬧。
「城主,我們都不是怕死,如果不是你制止我們,我們就去碎了那廝,竟然敢——」我躺在床上,卻睡不著,外面的聲音不大,但我聽力敏銳,聽得一清二楚。
哥哥說女子要矜持,我怎能主動要他跟我洞房?秦厲說我水性楊花,千方百計勾引他,如果我對龍七主動,他會怎麼想我?
我忙撐起身子,豎起耳朵去聽,但聽到風聲,浪濤聲,卻聽不到龍七的聲音,整整一天他沒有說過一句話,眾人見他不吭聲,也不敢再說一句話,連呼吸都小了下去,這船還真安靜。
他牽著我出去,緩緩踏上岸邊,上了馬車,他牽著我的手,站在外面,向百姓微笑,道路兩旁鮮花盛開,紅毯鋪地,漫天花瓣在空中飄落,璀璨的煙火在白日盛開,百姓朝著他歡呼,那一刻,我覺得他就是一個王者,商州之王。
「我龍七的女人,我自然是相信的。」龍七走了過來,牽起了我的手,雖然他臉上掛著溫暖的笑,但他的手真冷,冷得我禁不住發顫。和*圖*書
海面風大,秦厲離開的海船快速離開,掀起一陣陣浪花,我死死瞪著載著秦厲的那艘船,眼睛幾乎滴出血來。
「你今日也累了,先回去歇著,還有換一套新的嫁衣,這嫁衣可不能破了。」龍七對我說,聲音沉沉,那沁人心扉的藍眸看不出喜怒,我張了張嘴,但最後什麼都不說就進去了,今日這一幕一定讓他很難堪了,他心裏是有芥蒂的吧。
「呸,你這女人——」船上有人朝我吐了一口唾沫。
「睡吧,明天還要趕路。」他最後還是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龐髮絲,動作眼神都是那般溫柔,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裏很不安。
「城主,那狗雜種究竟是誰?回商州之後,我們找人滅了他。」
左臂的袖子被撕裂,露出如藕般雪白的手臂,發白的指尖死死掐如掌心,絲毫不感到疼痛,今夜我真的痛了,這種痛根本不是當年那六十軍棍可以比擬。
「今日這局面大家也看到了,他們是兩百多艘船,而你們也是兩百艘船,你們目的只是迎親,每艘船不過十來人,其中有幾艘船還是拉著我的嫁妝,但對方的目的是搶親,滿船都是人,如果真的打起來,你覺得你們今日還有命在此說話嗎?」
「城主——」他們全都看著龍七,龍七站在眾人之外,似乎只是一個旁觀者,其實聽到秦厲那如刀子的話,被他拋到船上的瞬間,我的眼睛就澀得不行,很想放聲大哭,但我知道今日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哭。
「窈窕淑女,君子好求,你們商州不一樣女子傾慕著龍城主?我們小姐,是涼州第一美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有幾個浪蕩子纏著,這不正常得很嗎?」說話的是小伊,她是楚寒劍一手帶大,雖然是我的貼身丫鬟,但平日都是中規中矩,想不到今日竟然有這等膽識。
「我與他是清白的,我從來沒有與他上床,你要信我。」我還想對他hetubook.com.com說,如果你不信,我們今晚洞房吧,但這話我猶豫了好幾次,始終說不出來。
「今日是我們大喜的日子,龍城主也說了不能見血,所以我只能冒險上去見他,試圖讓他死心,化解今日這場災難,既然我嫁給龍城主,龍城主的兄弟,也就是我楚漫雲的兄弟,我怎忍心因為自己,而讓你們喪生在大海?」我對緩緩對他們說,竟然讓自己顯得淡雅端莊。
此刻感覺自己的眼角有濕意,我將頭微微抬起,今日我不能哭,我一定不能哭,無論如何,我的眼不能滴一滴眼淚。
我慌慌張張地擺好東西,但鏡子剛拿起來,船停了,龍七走了進來,牽起我的手往外走,我掙脫他的手,說還沒行,他重新拽住我的手,說可以了,結果兩人推推拉拉之間,他的身子不小心碰了一下桌面,擺在桌子邊緣的鏡子掉了下來,碎了一地。
「你們退下吧,從今天晚上,大家提起精神,免得又有垂涎我女人的浪蕩子過來偷襲。」龍七說,眾人領命退去。
「啊?那我去補補妝。」得知被那麼多人看著,我急了,提起裙擺沖了回去,對著鏡子看看哪些地方不夠完美,我細細打扮著,他信我愛我,我也愛他,護他,我要做他最美的新娘子。
我將嫁衣整整齊齊疊好,然後放好,我留著它,並不是因為這衣服的料子貴,更不是因為上面鑲著寶石,而是因為這嫁衣是龍七替我選的,破了日後我會縫好,縫得比之前還好看,這次他相信我,我日後會向他證明,我定不負他,讓他過得比任何男人都要幸福。
不管什麼原因,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秦厲這般貼身吻著,已經入了他們的腦海,讓龍七受盡了屈辱,他們應該為他們的城主不忿吧。
「放心,我沒事。」我給她們一個寬慰的笑容,然後把那身撕破的嫁衣脫下來,換上自己選的嫁衣,雖然沒有這件那般華和_圖_書麗高貴,但卻款式布料都是極好的。
「我怎麼不知道你那麼能說?口才還真好,死的說成活的,歪得說成直的,日後跟著我做生意,一定能掙不少。」龍七笑著對我說,但這樣的笑容太絢爛,絢爛得我十分不安,他為什麼說我將死的說成活的,歪的說成直的?
「不用,我已經幫你揭開就不用,我們商州的百姓也想瞧瞧你。」龍七對我說。
「別,拿來給我。」我制止了小翠。
「你說的是真的?」有人問我。
「自然是真的。」我坦然看著說話的人,聲音帶著肯定。
成親當日,鏡子破碎,並不是好兆頭,我的心禁不住往下沉,龍七的藍眸暗了暗,並不說話,破鏡難圓,是不是預示著我們這婚姻並不完美有了裂縫?那時的我以為只是有了裂縫,不曾想這鏡子已經摔成了碎片,難圓了。
好些天沒那般熱鬧了,這才是我要的婚禮,熱鬧而喜慶,而不是這些天那般寂靜而壓抑,讓人感覺烏天黑地。
聽到這話,看到他溫暖的眸子,那一瞬間,心中暖流翻湧,我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如果這次他能信我,此生此世定不離不棄,無論風雨霜雪。
龍七愣了,我愣了,小伊和小翠,臉色煞白,忙收拾。
「你不相信我?剛剛真是他點了我的穴道,我沒有說謊,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發誓。」我將手舉起來,他卻阻止了,他說相信我,他說我們是結髮夫妻,如果連我都不相信,他還能相信誰?
「小姐,這衣服破了,扔了吧,免得看著礙眼。」小翠說完試圖將破了的嫁衣扔了。
「嗯,我信你。」他朝我重重點了點頭,但那藍眸有點飄渺,他在想著東西,這樣的他,無法讓我安心。
小伊見我進去,也跟隨著進來,她麻利地將衣服給我找出來,然後端來了一盆水,在茫茫大海中,這種淡水顯得尤為可貴,只是為了我梳洗方便,龍七船艙下面準備了和-圖-書很多桶水,夠我用上一個月。
睡吧,睡醒一切就會好,睡醒胸口就不會痛,睡醒心被戳穿的那個大洞就會結痂止血,這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坎,我不停地對自己說,以求心安。
「城主,你說——你說——夫人的話——的話——」說話的人吞吞吐吐,最後還是沒膽子把話說完整,他估計是想問我今日的話可信不可信。
「城主,這女人——」說話的聲音帶著憤恨與厭惡,這把聲音我認得,是剛剛跟龍七調笑的桑塔,他低頭看著我,眼神充滿鄙夷,恨不得要我撕碎了一般。
在她們的監督之下,我的童年除了外出的幾個月,幾乎沒有完整一天可以玩樂,所以我待她們並不親近,但在這樣的夜晚,突然很想抱著她們哭一場,現在我發現,不管她們是我調|教的,還是楚寒劍調|教的,她們都是我們血族的人,她們都是自己人,無論發生什麼事,我護我,愛我,就如我如此拚命守護著她們一般。
「是點了穴又怎樣?都嫁我們城主了,還跟舊相好拉拉扯扯,如果不是舊情難忘,跑上那船幹什麼?」有人低聲嘀咕著,雖然聲音很小,但船上的人還是聽到了,自然也包括龍七,自始自終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臉色鐵青著。
「這嫁衣雖然破了,但這料子多貴呀,尤其是這上面鑲著的寶石,可以養活幾戶窮人。」小伊責怪地數落小翠,小翠吐了吐舌頭,不敢接腔。
接連幾天,龍七都很少出現在我面前,但晚上他還是回來,兩人同床,但他卻不碰我了,他心裏估計還是介懷的,我現在說再多也沒有用,等我們洞房花燭之後,他自然會知道我是處|子之身,那會他心裏釋然,心裏的刺自然沒了。
「是,小姐。」雷諾稍稍遲疑了一下,將船開走,我的命令對他們來說就是軍令,他們不敢不從,但許是擔心發生什麼事,船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要蓋上紅蓋頭嗎?」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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