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直面

我的腳有點發軟,輕輕蹲了下來,蹲下來之後,我竟然無力站起來,一絲一縷的寒意從心底透出來,冷得我牙齒都在打架,梟狼是龍七那賤人?這有什麼可能?但如果他不是,為什麼他會說龍初十,龍十五?
「漫雲,你是不是知道——」楚寒劍欲言又止,沒有了往昔的果斷豪邁。
「漫雲——」楚寒劍叫了我一聲,見我不理他,他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回到寢室,我彈了幾首曲子,都無法讓心平靜下來,於是拿起劍舞到了天亮,然後倒在床上睡著了,這一覺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晚上。
「來人——」我冷冷地叫道,聲音陰寒得讓這夜也變得寒涼很多,很快四五個侍衛走了進來,侍衛近來那一刻,都抬頭看著我,不知道我叫他們過來所為何事?估計是看到我臉色不善,他們的眼神顯得有些不安。
而冷凌風則靠在楚寒劍旁邊的一棵大樹下,他依然醉得不輕,俊朗的臉龐漾著淡淡的紅暈,即使是坐在地上,但卻無損他一身光華氣度,無論他是清醒,還是爛醉,無論是站在高峰,還是隨意坐在地上,這個男人總會很耀眼。
秦厲給我假姓名、假地址,甚至假身份,梟狼就更絕,連張臉都是假的,他們是不是當我楚漫雲是傻的,才會把我當猴子耍?為什麼男人都這般?
「沒——沒——沒什麼事,就是今晚喝得多睡不著覺,所有過來散散步。」楚寒劍說,聲音有點遲疑,出來散步還要拖上醉城爛泥的冷凌風,他就不嫌辛苦?是做了壞事,心虛想拉多一個人來墊背吧,我就看他怎麼扯?
其實我根本不用去看他是否帶著人皮面具,就憑他那一句龍初十,龍十五,我就知道他是何人,只是我接受不了這事實,這如晴天一個霹靂,劈得我措手不及。
「你找我?」我踱到楚寒劍的身邊,一臉平靜地看著他,他和冷凌風早就知道他是https://m•hetubook•com.com龍七?那次他們喝著喝著酒就動手輪番打了梟狼一頓是因為揭穿了龍七的身份?如果是這樣,那實在太可惡,明知我恨得龍七要死,竟然與他一起騙我?
「楚大小姐,這——」
「漫雲,你哥哥以前沒教過你不能這般看人,看的我頭皮都發麻了。」楚寒劍一邊說一邊擦著額頭的汗,心虛了吧,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他明知我在發噩夢,卻不叫醒我,那我也讓他試試發噩夢的滋味。
「回頭草你還吃不?」很久之後,他冒了這麼一句話。
「還想不想喝酒?我們的酒窖還有?」我對冷凌風說。
「你怎麼那麼晚還沒睡?」楚寒劍說,他這是明知故問。
「不是說你將梟狼扔出去了嗎?原來梟狼還在,我還以為你發現了——」楚寒劍脫口而出,但話說到一半嘎然而止,這人果然是為這事來的,他果然是知曉梟狼就是龍七,真是可恨,我冷冷地看著他。
一個在戰場上霸氣而強悍,相處時溫柔而體貼,默默守候我十年之久,不離不棄的男人,一個是冷漠無情,只會靠一張臉孔來禍害人心的——
一會是商州城主,一會是海盜頭子,一會情深似海,一會冷漠無情,他龍七覺得很好玩是不是?
「嗯,梟狼醉得厲害,在房裡大吵大鬧,我出來喘喘氣。」我笑著說。
「漫雲,我們不是存心騙你。」冷凌風說,他說話總很直接,不大願意說多餘的廢話,其實我心裏是明白他們想為我好的,其實我是知道他們想替我找一個好歸宿,不想看到我孑然一生,孤獨終老,只是梟狼是龍七這個事實讓我難受。
「文宇,我累了,我回去歇會。」
回到寢室,但卻怎麼努力都睡不著,胸口實實的很憋悶,我從床上爬起來,然後打開門準備透透氣,門一打開發現楚寒劍正在外面踱著步,雖然離得有和-圖-書點遠,但卻清楚看到他的腳步有點凌亂,顯得心情很煩躁。
在我放下秦厲七年無望的等待,全心全意準備嫁給龍七,結果卻遭到他惡意的休棄,成為一個因年紀大遭人嫌得棄婦,讓我一夜之間成為天下人的笑柄,讓所有的人都在我背後指指點點,猜測我是不是有什麼暗疾,我幾乎沒有勇氣再踏入涼州半步。
「龍七說大婚那天是氣暈了頭,因為他太愛,所以才如此在意,他一早就後悔了,只是覺得擱不下臉來找你,他龍七與我們非親非故,他這次帶兵來相助,只是沖你而來,這份情意不淺,陣前為你擋了致命一刀,把你的命看得比他的好重,不是愛到深處,在生死關頭,如何能撲身相救?」冷凌風緩緩地說道。
如今我終於放下以前的種種,接受了梟狼,重新卻接受一個男人,相信一個男人,以為他會是我日後的幸福,但結果卻發現他竟然就是龍七,那個我恨之入骨的男人。
「你知道了。」將話挑明,楚寒劍反倒釋然了,原來他們真的都知道,只有我這傻瓜蒙在鼓裡,我氣得掉頭就走。
「知道什麼?」我笑著問。
我臉色慘白地跌坐在地上,而梟狼,也許應該說龍七,整個人安靜下來,睡得特別香甜,我看了看他的臉,然後閉上了眼睛,我實在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我站著沒動,而他則越行越近,待相隔兩個人的距離時,他停止了腳步,嘴巴數張,但最後都沒有說出一個字。
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很努力去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然後顫抖著重新走近他,用手輕輕摸他的那臉,平滑而帶著溫熱,根本感受不到這臉是假的。
我雙拳緊握,指尖深深插入掌心的肉中,但卻感覺不到任何痛感,手背青筋清晰可見,不復平日的白皙漂亮。
本以為到手的幸福,原來知識一場空,我又發了一場夢,不過這次是噩夢,和圖書有點醒來不知道身在何處的感覺,這世界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我都有點分不清楚了,我沒有對不起他們,為什麼都這般愚弄我?
我是不是發夢,怎會這樣?我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那尖銳的痛意,證明這一切並不是夢,但我掐的是手,怎麼連心都一塊痛了?一下又一下,似乎被一把尖利的刀子剜著一般。
「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鬼敲門也不驚,楚大城主你那麼怕,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梟狼就是龍七?你們一早就知道,是不是?」我終於忍不住質問他。
他兩人們無論是樣貌還是氣質,兩人都截然不同,怎麼會是同一個人,外面的腳步聲已經響了很久,又是楚寒劍吧。
沒有人體會我這種從幸福頂端被狠狠摔在泥塵下的感覺,沒有人會知道這種被被欺騙,被蒙在鼓裡,被人當猴子耍的感覺?
「真不肯原諒他?」冷凌風問我,我搖頭。
「聽我的就好,將他給我扔出去,從此不許他踏入楚府半步,還不快去?」聽到我發怒,侍衛們不該怠慢趕緊照做。
只是這傢伙重,侍衛拖得很辛苦,估計被人抬得不舒服,他的眉頭皺了皺,但他醉得太厲害,竟然沒有醒來,為了確定他被扔出去,我一直跟在後面,但他被扔出楚府,當楚府的大門緩緩關上的那一瞬間,我的心空蕩蕩的。
怎會是這樣?我是不是發噩夢了?但一切又是那麼真實,真實得我找不到任何理由來騙自己,這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小姐——」侍衛抬頭看我,欲言又止。
其實我早醒來了,只是賴在床上不願意起來,即使已經過了一天一夜,但我還是無法將梟狼與龍七聯繫起來。
一個在我就需要困頓,最狼狽的時候如天神那般出現,並且為了救我能捨棄性命的血性男子,一個卻是故意壞我名節,在我最危急之時,落井下石,然後百般嘲弄諷刺的小人。
hetubook.com.com回涼州那會,我頭都抬不起來,連楚寒劍我都不敢見,更沒有臉去見爹娘,甚至面對我的狼雲軍,也難堪到極點,人前人後,我始終覺得不自在,雖然我什麼都不說,但那段日子我過得很難。
我曾暗暗替小歡慶幸,此生有這樣一個男子相守,但結果卻——這人生總會讓人意外。
楚寒劍曾說過如果他龍七敢踏入商州,殺無赦,而我也曾揚言,如果他龍七落入我手中,我如果不將他亂棍打死,也廢掉他的武功送進青樓。
「沒什麼,沒什麼。」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東西讓楚寒劍慌亂,既然這樣,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如果我知道他是龍七,我絕對不會像情侶那般與他相處了那麼長的一段時間,想起前段時間,兩人的纏綿親昵,我悔得腸子都青了。。
冷凌風笑著說,這傢伙笑起來特別耀眼,讓我似乎回到狂鳳山的那些歲月,微微出神,等我回過神來,冷凌風與楚寒劍已經走遠,而梟狼卻朝我一步步走來。
他們怎會是一個人?怪不得他的吻似曾相識,怪不得脫開衣服后,感覺這健碩的胸膛曾見過,原來——
但現在不同,他用梟狼的身份助我們涼州城脫困,怎麼說對我們涼州有恩,並且這恩情不小,將功抵過,我打不不出手,更不要說要殺他,但同樣,我也不會再下嫁於他。
門打開,映入眼帘的是楚寒劍與冷凌風,冷凌風估計是昨晚醉得厲害,眸子還有點紅,但依然清朗,傍晚的霞光照在他的臉上,讓他的臉顯出幾分柔光,而過了一天一夜,我也冷靜了下來。
「龍七是主動向我們坦白的,他寧願冒著被我們打,也將自己的身份說出來,他為的是什麼,你應該知道?你恨龍七入骨,他只能用另一個身份來接近你,他一直想向你坦白,但你卻說,不是將他亂棍打死,就是廢他武功,整他到青樓賣身,他就是有十個膽,也不敢認?」hetubook.com•com
「我把他領進來了,這是我的主意,與你爹無關,你要是不爽,哪天我們打一架,我也好久沒跟你打過了。」
「雲兒——雲兒——」梟狼喃喃地叫著我的名字,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最後沒了聲息,整個人醉死過去,我獃獃地從他的胸膛爬了起來,渾身上下一片冰冷。
我張開嘴想笑,但笑得比哭還難看,真是見鬼了,他們竟然是同一個人,那一刻我真想像那些粗莽的男子破口大罵。
「幫我將他扔出去,然後關緊大門,誰也不許進來,尤其是他。」侍衛面面相覷,外面的百姓盛傳我即將嫁給三狼幫的大當家梟狼,而府中的侍衛見我們這段時間出雙入對,早已經認定他是我未來的夫君,如今聽到我這話,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都疑惑地看著我。
「我知道。」我說。
他就是想我嫁人懷上孩子,延續我們皇家血脈,也得看看這血脈的來源吧?我寧願這一生孤獨終老,我也不嫁龍七,如果我孩子的爹是龍七,我寧願這輩子無兒無女,我每想起他一次,心就寒一次。
「雖然當初他做得太狠太絕,讓我得知他的身份之時,忍不住狠狠揍了他一頓,但他對你的情意是真的,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我已經錯過了小歡,這輩子無法與自己最愛的人相守,我不想你也錯過,我們也是想了好久,才決定將這事瞞著你。」
「其實我們也想了很久,衡量了很久,覺得他還是一個值得你託付的男子,不想你們就這麼陰差陽錯地沒了一段姻緣,是否原諒他,你自己決定,但起碼也讓他有辯白的機會。」
我一點點檢查,細細地看,終於讓我發現這傢伙戴著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而這人皮面具的接合處與他的膚色渾然一體,緊緊相貼,如果不是很仔細地去看,根本看不出來,就像真的是他的皮膚那樣,我我試圖一把將它扯下來,但手抖了,最後重重跌坐在地上。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