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學府風雷
第003章 長街救美

當蘇漸的挺拔身影從街角消失,那些路邊的小商販們想想剛才發生的事,都吃驚得合不攏嘴。
是死是活,只在一線間的速度快慢。不過若這一招失手,矮胖殺手遭受的不會是致命傷,蘇漸卻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以前,他覺得這樣的雜役差事很無趣;但現在,相比遊離于靈鷲學院主流人群的感覺,這市井坊間的雞毛蒜皮,卻讓蘇漸覺得十分親切。
再次堅定信念之餘,蘇漸還存了些少年的幻想。他想,今天畢竟幫學院的師姐解了圍,算得上英雄救美;這樣的話,秋映萱秋師姐總會報答他一下吧?
人常說,螻蟻尚且惜命,他蘇漸一個大好少年,怎不怕死?一瞬間,各種恐懼念頭涌到心頭。
「咦,我這麼有名?也沒招惹什麼小姑娘啊?」蘇漸浮想聯翩時,那少女就跑近了。
見蘇漸還在愣神,少女便急叫道:「蘇漸,我是你師姐啊,秋映萱!」
「滾?」蘇漸目光一閃,心下怒極,卻發揮玄武中的隱忍屬性,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就不滾,你待怎樣?倒是曹公子你,不知何故在此地狂吠,十分影響這裏的市容。」
此時,夕陽西垂,山路背陽,冷風嗖嗖,倍添凄涼。黑漆漆的鐵爪,暮色中格外陰森,在蘇漸的眼中變得越來越大。
所以,蘇漸時刻提醒自己,上司交代的任務要完成,洛雪穹該接近還是要接近,但一定要注意生命安全啊。
聽他叫罵,往日氣焰衝天的曹二少爺,卻默然不語,一個字也不敢頂嘴。
「誰派你們來的?」絕境之中,蘇漸叫道,「小子跟你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是不是認錯人了?」
「這還不明顯嗎?」鴨販子鄙夷地看著他二人道,「定是曹二少爺怕癢,這才泄了勁氣啊!」
只不過蘇漸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以靈鷲學院學生的身份,和他平等相見。
這時候,別說反擊了,蘇漸剛才這一躥,正是前力已盡、后力未生之時,轉眼間他身子一歪,腳下一滑,「撲通」一聲已重重摔在地上!
幽暗暮色里,少年身形英挺修長,幽然地站在山道里。他一頭銀髮,隨風飄舞,在昏暗山道里,如同風乘雪舞。
「主持正義?」曹良一聽這話氣笑了。
得罪誰?還不就是那個曹良嘛!曆數近來之事,也只有這個傲慢無良的富家少爺,幹得出這種買兇殺人的事。
曹良打的主意很簡單,反正蘇漸的底細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不過是個實力全無的黑衣衛雜役;先這一猛槌,把他打昏在地,之後就隨便自己怎麼拳打腳踢蹂躪了。
「怎麼會不知道你?」秋映萱氣喘吁吁道,「你是靈鷲學院有史以來資質最差的學生,定是走了天大門路進來的;還有人說你和當今皇帝的小舅子認識,肯定是因為這樣才進學院的,大家都在議論你呢。」
這一看,他才發現,剛才還凶神惡煞的兩個凶人,這時已一動不動,死得不能再死。
「得了吧!」旁邊人嗤之以鼻,「就你家這殺豬的,去人家學院的廚房應聘還差不多。」
在這樣和底層非主流勞動人民的鬥爭中,他迅速消化著靈鷲學院中的所學,不知不覺中倒是提高了自己的功力。
「不。」雷冰梵搖了搖頭,竟有些落寞地說道,「未來華夏之前,久聞四靈軍團大名;尤聞玄武衛職責特殊,兼具龜蛇隱忍凶毒,還以為如何。誰知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
剛想到這裏,蘇漸驀然清醒過來!
「原來是雷兄!」蘇漸一骨碌爬起,無比感激地說道,「多謝雷兄救命之恩!」
「啊?」曹良驚詫地看著他,以為他失心瘋了。
曹良如蒙大赦,慌忙一骨碌爬起。這時候有幾個留守的家丁,也趕忙跑過來,扶住自家的小主人。
「難道我沒死?難道是刺客死了?」
此人名叫雷冰梵,作為男子,相貌極為俊美;他頭上更是一頭引人注目的銀髮,據唐求說,這是北方天雪國皇族的特徵。
「蘇漸救我!」讓他沒想到的是,跑得披頭散髮的少女,隔了老遠就叫出他名字。
等他看清遞劍之人的胖臉,才發現原來是隔條街一家酒樓的老闆,和自家富華樓正是競爭關係。
「我還覺得自己眼花呢!」提著剔肉刀,屠夫看著被家丁攙著狼狽而去的曹良背影,也是不可思議道,「明明曹二少爺佔上風,怎麼就被蘇漸踩在了腳底下?」
「這你們就不懂了!」旁邊一個鴨販子湊過來,神秘地說道,「我眼光最准,分明看到蘇漸在二少爺肋下一掏!」
只是,和常人不同,雷冰梵似乎對這些讚譽毫無興趣。他一擺手,截住少年的話頭,簡短道:「你是玄武衛的?」
「哈哈,還真以為自己是行俠少年?不過是個披一身黑皮的最低級黑狗!曹二和-圖-書爺我搞死你,就像碾死只臭蟲!」
「小臭賊,這下見識到你曹二爺的手段了吧?」曹良笑得扭曲猙獰的臉,出現在仰面躺倒的蘇漸視野中。
嘴上這麼說,蘇漸這會兒心中,卻是無比清明。
離開時,蘇漸所到之處,以前久說不聽、佔道經營的刁鑽小販們,此刻卻是一個個忙不迭地往後收攤子,還帶著一臉雷同的諂媚笑容。
這一來曹良更加義憤填膺,心中連罵:「小人!小人!」
「不好!」身為黑衣衛一員,蘇漸別的不說,對這些不法之事最為敏感;一聽背後這風聲來得異常,就知道壞事了。
在圍觀的這群人中,倒也有不少被蘇漸驅趕過的不法小販。眼見「惡霸」曹良要將「黑狗」蘇漸猛揍,這些人便幸災樂禍,心裏直說這是狗咬狗。
「是啊,怎麼了?」蘇漸熱情洋溢道,「原來我這身份雷兄也知道了。難不成雷兄對我們黑衣衛也有興趣?」
「原來只是他。」不知道為什麼,見不是什麼高人仇家出手,曹良竟是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蘇漸才踏入山路沒多久,腦後便撲來一道急促風聲!
這石棱看似粗大,揮扇之際卻分外敏捷,蘇漸縱然身手靈活,也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於是只聽得「撲通」一聲,仗劍而立的少年,已摔在了一丈開外!
長街邊,這類不靠譜的議論此起彼伏。
「混賬,」曹德景吼道,「發生這種事,我曹家臉面都被你丟光了!」
這種感覺,在他從外圍了解到洛雪穹的身世信息之後,就更加強烈了。
說起來這曹良,雖然名字叫「良」,卻真正無良;將蘇漸拖起,要甩出去時,他腦子裡還轉了幾個想法:「拿他砸牆壁,叫他疼死!咦不對,我這甩的方向,他頭不是要碰磚壁?哎呀,這麼快就死了,多不好玩——不過也好,看看這倔強小子腦漿直流,也蠻過癮哈!」
「咦?」他疑惑地想,「不對啊,這慘叫聲音我不熟啊,應該不是我叫的啊!」
生死時刻,這四野陰森昏暗中,蘇漸卻忽然看見一絲雪亮的光芒。它忽自天外飛來,如同蒼穹閃電,瞬間撕裂了整個荒野的無邊黑暗。
「別怕他別怕他,」縱然被踩到塵埃,曹良心中還在為路人打氣,「他蘇漸不過就是一個狐假虎威的低級雜役,你們千萬別被他嚇住。」
說罷,雷冰梵再沒看蘇漸一眼,便徑直轉身,朝靈鷲山方向飄然而去。
也來不及做多大反應,他身子往旁邊使勁一讓,還在努力穩住身形時,就見一隻黑漆漆鐵爪擦肩而過。
一聽這話,本似霜打茄子似的曹良,頓時那股子邪勁兒又上來了!
據唐求說,這位雷皇子不僅本身高貴冷艷,還是個武學天才,所以蘇漸非常能理解,高貴的出身加上驚艷的才華,不傲慢才怪。
只是,蘇漸忽然覺得又有些不對。他突然聽到兩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兩個黑衣人相視一看,那個高個子的忽然開口,嘶啞說道:「瞧在你這半大少年,倒是遇事從容,就跟你多說一句:我們,沒認錯。蘇漸,是你得罪人了!」
這時候,曹良也看清了蘇漸手中那把寒光閃閃的血歌劍,但卻並不害怕,反倒是罵聲不絕:「好條黑狗!好個臭賊!拿把劍唬誰?本想只讓你受皮肉之苦,沒想到還敢傷你曹二爺爺!好好好!既然你不知死活,今日就讓你看看本大爺的屠龍絕學!」
「原來是你!」原來,蘇漸瞅見這位帶著幾個家丁呼嘯而來的惡霸,認出他正是富華酒樓的二少爺曹良。
「真是沒骨氣!」曹良見此情形,簡直痛心疾首。
不過,他這麼想,來勢洶洶的曹良可不這麼認為。
不過這樣生死攸關之際,任何怨天尤人都沒有用;關鍵時刻,蘇漸也是決絕剛烈,立即拋開了一切念頭,伸手去抓那把血歌劍。
天雪國,位於北方的雪原地帶,乃是僅次於華夏國的大國。從聽到的各種風聲來看,雷冰梵很可能還真是他們的一名皇子。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靈鷲學院中真可謂精英濟濟。
「完了。」一聽「蘇漸」兩個字,蘇漸就知道今天完蛋了。
「原來是他!」只用第一眼,蘇漸就認出他是誰。
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時,他這獵人就成了獵物。命門一破,至少他在這片刻工夫內,渾身靈力凝滯,勁氣盡失,戰鬥力不說歸零,也變得極為孱弱。
她一頭青絲長發,帶著神秘的紫輝,面容彷彿白玉雕刻,潔麗非凡;再加上一直穿一身雪衣白裙,整個人便好似天生帶著一股雪山吹來的清泠之風。
道過謝,蘇漸也不顧身上疼痛,立即上前查看地上的兩個刺客。
怒好理解,他驚的是,回想剛才,如果不是在被曹良抓住手臂接觸之際,自己的「和圖書血瞳心眼」奇技瞬間發動,此刻恐怕自己已經成了街邊一具屍體。
曹良覺得看清了形勢,卻沒想到,就這片刻間,蘇漸也想到,自己雖然只是個大統領的閑棋,可也代表了玄武衛和大統領的臉面。
不過心中惶恐之時,蘇漸握了握手中的血歌劍柄,倒是平添了幾分信心。
「有人調戲民女?」蘇漸頓時精神一振,提著血歌劍便朝那邊奔去!
見得如此,曹良第一反應是心安,第二反應卻是尷尬無比:原來那凄慘高亢的「媽呀」之聲,此刻還在附近的街道間回蕩!
其實蘇漸此刻的心情,也是又驚又怒。
一見如此,蘇漸哪還不知道怎麼回事?耳聽得身後風聲又起,他再也顧不得身子還沒保持住平衡,又是極力往前一躥——這個動作,他已把全身潛力發揮到極限,卻還是只聽「嘶啦」一聲,後背的衣服已被劃開;一陣劇痛傳來,他感覺後背就如被幾道烙鐵炙烤,火辣辣的疼。
至於曹良,現在是城中屠龍學院的學生,整天以此在街上趾高氣揚,經常巡街的蘇漸對此也是心知肚明。
聽他這麼一說,蘇漸這才明白了,原來這位天雪國的皇子,是來搞軍情調研來了。
而靈山聖門之人,個個武學卓越超絕,性情冰寒勝雪,脾氣古怪,動輒殺人,是現下天下人族中最神秘、最可怕、最嗜殺的門派之一。從這點來想,蘇漸也知道了蓋英衛交代的這個私活兒,簡直就和陷害他沒兩樣。
「啊呀!」劇痛之際,曹良心中驚恐無比,「怎麼會?我曹良功力深厚,只有肋下銅錢大的地方是命門,怎麼會突然這麼痛?難道是被哪路絕頂的高手仇人偷襲?」
此言一出,本來紛鬧的京華長街上,忽然間鴉雀無聲。
對這些人來說,剛才長街上這場風波,只不過是能消遣兩三日的談資,過幾天也就淡下去了。只是,後續的這些話,聽在富華酒樓曹家人的耳朵里,可完全不是這樣的感覺。
說到這裏,她看了看蘇漸,彷彿想起什麼,又添了一句:「雖然你功力極差,但只要幫我擋上片刻,師姐我自然能夠逃脫。」
看看跑近女子的秀麗面容,他脫口問道:「你怎麼會知道我的?我好像不認識你啊。」
於是喝罵了一陣,覺得胸中悶氣出得差不多了,他便移開劍,猛踢了曹良一腳,喝道:「滾吧!」
蘇漸絕對聰穎,一瞬間就明白了曹良的用意——他這是要下死手啊!
這一天傍晚,蘇漸從靈鷲山上下來,踏著斜陽,往西邊的京華城趕。
「這就是天國的光輝嗎?」電光石火間,蘇漸有些發木地想,「是我失手了嗎?原來人死後,果然是飛向頭頂的星海晶河啊。這雪亮的光輝,和穹頂的星河如此相像。」
好在,除了潛伏靈鷲學院,蘇漸還要兼顧黑衣衛的身份,沒課時就回到京華城中當差。
「曹良?」目送師姐狼狽而逃的背影,蘇漸咀嚼著這個名字,總覺得有些耳熟。
蘇漸立即想起先前那一道犀利的劍光,頓時便明白了:雷冰梵殺這倆凶人,自始至終,也只用了一劍!
其實來之前,蘇漸對完成蓋英衛的任務還存了一絲幻想,但和洛雪穹一起上了幾次課後,他便發現,這世上還真的有難以接近的「冰山美人」一說。
他立即生生地把拳頭往回一收,卻只覺手指劇痛,定睛一看,自己那粗大指節鮮血淋漓,已然受傷。
聽著這熟悉的吼聲,曹良嚇得渾身一哆嗦。
曹良一聽,便知少年是嚇唬路人幫他撿劍。
很可惜,蘇漸一聲斷喝,頓時就有附近諂媚的商戶,顛顛地跑過去,撿了那把血歌劍,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亦步亦趨送到蘇漸跟前。
這時候,即使想看蘇漸挨打出醜的不良商販們,也個個忍不住捂嘴笑著看著曹良。
「快別樂了!」秋映萱看著他這模樣,又好氣又好笑,叫道,「這是值得高興的事嗎?別發痴了,看在同窗份上,幫我擋擋後面那個曹良。」
從這一點就看得出,靈山聖門聽著像門派,卻更像一個潛力無窮的宗教勢力。沒人知道它的來歷,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長的歷史;據小道消息說,靈山聖門竟可能傳承自上古早就滅絕的晶靈時代!
「難道,我的女人緣,只剩下夢中那個虛無縹緲的女神嗎?」心中哀嘆之時,那唐求還正在他身邊,看著翩翩走過的美貌女學生,流著口水,面容一如既往的猥瑣。
誰知道這位在長街上被人調戲追逐、狼狽不堪的女子,在學院里碰到時,竟是一副肅穆莊嚴的仙子模樣。蘇漸幾次和她擦肩而過,秋映萱最多對他點頭微微一笑,表示認識。
他拱手行了個禮,再次謝過救命之恩,之後便不停地讚美雷冰梵高超的劍技。
「慚愧,」蘇https://www.hetubook.com.com漸也有些臉紅,「雷兄有所不知,小弟只是玄武衛中最低等的錫徽衛,加入也才不過一兩年。其實我玄武衛同袍大部分都——」蘇漸還想替玄武衛吹噓幾句,誰知雷冰梵一揚手,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話頭:「不必多言。『每況愈下』,從你這最低級的玄武衛身上,最能看出端倪。唉,」清冷的王子竟是輕輕一嘆,「還以為華夏國乃我神州中堅,心存期冀,如今看來,真是可笑、可笑!」
見他如此囂張,蘇漸雖然憤怒,卻也有些害怕。畢竟曹良好像已經在屠龍學院上了兩年多學,不管怎麼說手底下的功夫都不是他能比的。
不過今天長街之事,給他再次提了個醒:在此亂世,有一身高強的本事非常重要!
「這……」望著蒼茫暮色中漸漸變淡的身影,蘇漸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下知道怕了?」看著蘇漸蒼白的臉色,曹良嘿嘿獰笑道,「還知道怕?還以為是個硬茬呢。可惜可惜啊,現在怕也晚了!」
說真的,他真被「屠龍絕學」這幾個字給嚇住了。不過現在看曹良怒發如狂的模樣,就算他蘇漸不嫌丟臉舉手投降,曹二少爺也不會放過他吧。
蘇漸拿到血歌劍,立即覺得膽氣十足。於是他提起劍,在曹良臉上虛划兩下,高聲喝罵:「曹良,你不僅當街調戲少女,還敢襲擊公差,是不是不想活了!」
現在的蘇漸,有一種感覺,覺得自己知道的越多,就離他們的距離越遠。
說實話,面對這架勢,蘇漸也十分想跟街邊那些閑漢一起跑了算了,但剛才被曹良這一番羞辱,便由不得他退步了。
他好像不認識蘇漸一般,瞅了老半天,才忽然爆發出一陣刺耳的狂笑:「哈哈哈!還以為老子認錯人了,這不還就是蘇漸嘛!哈哈哈——我說蘇漸,」曹良的笑聲忽地戛然而止,瞪著蘇漸惡狠狠說道,「你的底細我都知道,不就是個廢物雜役嗎?嚇唬嚇唬小販可以,放在你家曹大爺眼裡,連條狗都不如!還敢說主持正義?快給我滾!」
「全聽爹爹安排。」看著父親臉上的冷笑,曹良立即明白,恐怕父親已是動了殺意,要找江湖黑道上的朋友了。
「好個臭賊,敢耍你曹二爺?」這下曹良的臉皮也綳不住了,叫囂道,「混蛋,以為拿把好劍,就把你曹爺嚇住?」
這一天,蘇漸從靈鷲山上放學下來,踏入了京華城。他想去自己分管的那片街道,看看治安狀況。
當他手掌握住劍柄,朝上撩起揮出時,那矮胖殺手也舉起鐵爪,朝蘇漸喉嚨猛然揮來。
誰知這一抓,卻一把抓空!他這才想起來,剛才摔出這麼遠,血歌劍早就脫手,不知甩哪兒去了。
「想殺我?」踩他之人吼道,「就憑你?」
「哈?」曹良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你還真敢頂嘴?好好好!」
「啊?」曹良驚訝地看著父親。
不過很顯然,眼前的危機他也不容易逃過。曹良沾了灰的朦朧雙眼,看到少年轉臉朝旁邊怒喝道:「玄武衛辦事!若知事的,快把我那邊佩劍拿來!」
「抓住了!」曹良的手掌抓住了蘇漸的胳膊,立即將他半拖而起。
洛雪穹雖然容顏非常美麗,性情卻極為幽冷。她的神態拒人千里,偶爾開口也是寥寥幾字,語調森冷,眼神冷厲,常讓聽者不寒而慄。
「嘿嘿,小子,你骨氣很硬啊,」曹良殘忍笑道,「那爺爺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骨頭硬呢,還是旁邊這房子的磚壁硬?」
遠的不說,什麼拯救夢中女神,那還太遙遠;就拿近的來說,隨便巡個破街,也能碰上要人命的惡霸。
「那倒不用。」曹德景卻是擺擺手,冷靜說道,「良兒啊,畢竟你還是屠龍學院的學生。總在外面惹事,恐惹學院的教習不快。」
見得如此,一向氣焰囂張慣了的曹良,在心中狂吼:「這事沒完!」
正納悶間,人群中忽有人嘀咕道:「聽黑衣衛的親戚說,那蘇漸從寂滅森林撿回一條命,就被大統領開恩,派去靈鷲學院讀書了。是不是和這有關係?」
原來這兩道劍痕,不深不淺,剛巧致命,似乎出劍之人絲毫不願多浪費半分力氣。尤其特別的是,那劍痕角度方向,幾乎完全一樣!
「這就對了!」立即有商販一拍大腿道,「早就聽說,近年靈鷲勝過屠龍,那曹良不就是屠龍學院的嗎?果然輸了啊!」
而在這班上,蘇漸發現除了唐求和自己之外,果然其他人都是非富即貴。就算想接近這些人,已經非常難,更不用說登峰造極的極品洛雪穹了。於是經過慎重的觀察后,蘇漸做了一個非常明智的決定:還是先好好淬鍊自己的武學吧;如果武學無大成,不能保護自己的人身安全,還是輕易不要去招https://m.hetubook.com.com惹洛雪穹吧。
不過蘇漸卻必須裝傻。他一邊說話,一邊悄悄抬起酸痛的手,朝腰間血歌劍柄摸去。
想清楚這一點,蘇漸看著暴跳如雷的曹良,冷笑一聲:「曹良!大庭廣眾,給我說話小心點!」
鮮紅的鮮血從他們的指縫間流下,喉嚨中不住「咕咕」作聲,身子軟軟地倒下。
不過再是驚怒,按現在這情況,蘇漸還真不能就此當街格殺曹良。
他也不顧滿臉泥灰,朝上看去,卻見剛才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孱弱少年,這時卻如天神一樣,腳踏自己胸膛,兩眼如噴怒火,俯瞰自己。
檢查兩人死活時,蘇漸看見他倆喉嚨上的傷痕,立即又驚嘆了!
別人也許不知道,曹良太了解他這個父親了。能在錯綜複雜的京華城中,把酒樓做得那麼大,怎麼會沒點黑白兩道的關係?
於是,鬆散的聽課外,蘇漸每天回京華城中,在街邊抓佔道小販,和偷錢的混混鬥智斗勇,追人、打人,或者被人追、被人打。
作為半大的少年,心存這樣美好浪漫的幻想,非常正常。但很可惜,現實往往和想象差別很大。接下來幾天里,在學院中,蘇漸倒也碰上了秋映萱。
說著話,曹良彎下腰,伸手要去抓少年。他的想法非常好,反正現在蘇漸也被摔得半死不活,那自己一定得好好「玩玩他」。
跌倒之際,蘇漸仰臉上觀,卻見攻擊者竟然不是一人,而是兩個黑衣人!
不過,他卻絲毫不顯出恐慌,依舊假裝迷惑不解道:「得罪人了?我一個無知少年,小小雜役,能得罪什麼人?」
說著話,她也不等蘇漸答應,便忙不迭地朝他身後跑去了。
「混賬,」沒想到曹德景更加氣惱,「我不是惱你惹事。」
一聽這話,剛才僥倖傷人的蘇漸,口中只覺更加發苦。
「我曹家人,也算富甲一方,何時受過這等氣?」曹德景吼得唾沫星子直飛,「還是個黑衣衛最低級的黑狗!你這一失手,傳遍街坊四鄰,讓爹爹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死就死吧——」剛這麼想,就見曹良凝神念咒,轉而猛然暴喝一聲:「岩掌術!」話音未落,只見他身前地上「咯吱吱」一陣巨響,很快幾根石棱冒出,攢如指掌;還沒等蘇漸反應過來,指掌一樣的石棱就如人掌一樣,認準蘇漸扇來!
「這算什麼啊?」看著路人一般遠去的秋映萱,蘇漸在心中哀號,再一次感受到這個世界滿滿的惡意。
萬眾矚目下,蘇漸也不停留,轉身揚長而去。
本來蘇漸就想把日子這樣平平安安地混過去,別沒事找事。誰知道,他不找事,事卻很快找上他來。
可能因為出身高貴,那雷冰梵的性情也極為清冷,幾乎和洛雪穹有得一拼。只不過和洛雪穹的「生人勿近」有些不同,雷冰梵更多的則是一種傲慢。
蘇漸猛地揚頭看去,只見那兩個兇殘無比的刺客,不約而同地用手捂住脖頸。
蘇漸看到他時,他修長的手指正輕撫雪亮的劍鋒,俊美出塵的臉上寒意畢露,也正冷峻地看向蘇漸這裏。
「我說,我先前沒眼花吧?」一個菜販向鄰攤的屠夫驚訝地問道,「那蘇漸居然能反敗為勝?」
他猛地轉過臉,朝旁邊幾個一直看熱鬧的家丁吼道:「看什麼看,快去追那小娘皮,居然敢拿老子開涮。」
「對對對!」屠夫一敲剔肉刀,叫道,「我趕緊叫我家那大侄子,還是去報考靈鷲學院吧!」
雖然黑衣人都矇著面,蘇漸卻依舊能從面紗后朦朧的輪廓中,察覺他們此刻猙獰的神色。
說到這裏,曹老闆轉過身,看著窗外黑夜中京華城的點點燈火,手捋鬍鬚,冷冷說道:「此事你不必管了,為父自會找人安排。哼,一個小小的錫徽衛罷了!」
當天晚上,當富華酒樓打烊后,那後院內室中,酒樓老闆、曹良之父曹德景,就衝著曹良大發怒火。
對於這樣的生活,蘇漸倒是挺滿意。仙境一樣的靈鷲學院和塵土飛揚的京華市集,正好是一種相互的調劑,不至於讓生活變得太厭煩。
見友如此,蘇漸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
富華樓乃是京華城中數得著的大酒樓,作為黑衣衛的錫徽衛,蘇漸對它自然也是了解的。
誰知還離了半條街的距離,蘇漸便聽到前面一陣大亂,緊接著便有女子驚惶地呼叫:「救命啊——救命啊——你別過來!」
想到這一點,剛才跟個死狗似的曹良竟然立即又囂張起來,沖蘇漸吼道:「小黑狗,敢踩你家曹二爺?」
聽她這麼一說,蘇漸一愣:「難道是靈鷲學院的?可我沒什麼印象啊。」
等曹良再次反應過來時,已經摔倒在地,胸口也被踩上一隻腳。
「縹緲雪山,生人勿近」,這就是洛雪穹給蘇漸的第一印象。他現在還想象不出,今後會和和-圖-書這冰山雪女能有什麼樣的關係。
洛雪穹,冰清玉潔,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座風雪縹緲的冰山。
「哪個不開眼的,敢在這裏擋路?」隨著一聲囂張無比的話語,蘇漸轉頭看見來人,頓時就明白了。
剛才秋映萱和蘇漸的對話,他也聽了個話尾;到近前一看是蘇漸,曹良頓時就樂了,毫無顧忌地大叫道:「還以為是誰,這不是蘇漸嗎?你一個小小錫徽衛,識相的就滾到一邊,動作麻利點,別耽誤了你曹大爺的好事!」
蘇漸立即對雷冰梵佩服得五體投地!
對於蘇漸而言,現在真的是以學業為重了。軒轅鴻大統領吩咐的任務,反正一時也急不來;蓋英衛交代的私活兒,現在也更加不可能完成。
「父親教訓得是,孩兒不該去街頭惹事。」曹良灰頭土臉,不敢還嘴。
只是,當信心滿滿的曹良揮拳直進之際,卻只覺得眼前寒光一閃,本能地覺得不妙!
「完了!」沒抓到劍,再想想剛才曹良土靈法術的威力,蘇漸頓時萬念俱灰。
說著話,他就要甩起少年,想將他摔向旁邊堅硬的牆壁。
還沒跑到那邊,蘇漸便見一個黃衫少女,衣衫不整地迎面跑過來。
而那曹良,竟是出乎意料的橫蠻;嚇退了圍觀百姓,他絲毫沒啥過場,直接一個沖拳就朝蘇漸當頭迅猛搗來!
他倆一個握長刀,一個持鐵爪,都用黑巾矇著面,正在咫尺之外低頭看著自己。
可以想象,被石棱掃中,又摔在石板路上,蘇漸這渾身該有多疼。只是根本來不及喊痛,那曹良身影已伴隨一陣「喈喈喈」的得意怪笑聲,如影隨形而至。
「爹爹說得是!」他嚷道,「其實下午那事,孩兒只不過偶爾失手,便被小賊所乘。爹爹你放心,回頭我就再去跟那蘇漸找回場子!」
所謂「十指連心」,曹良感受劇痛,又見流血,頓時驚恐無比,只覺得是不是手指頭被削斷,頓時嚇得脫口叫了一聲「媽呀——」只不過這高亢無比的呼痛之聲,才叫到一半就發現不對。曹良仔細一看,原來只是那幾根手指的關節處被削掉了一層皮。
原來,洛雪穹來自天雪國西北邊陲的「靈山聖門」,還是門主的長女。這靈山聖門,在天雪國敗退到那裡之前就存在了;就算天雪國是僅次於華夏國的人族大國,但當年人龍大戰大潰退後,也根本不敢招惹原本就在那裡的靈山聖門,反而主動將那一帶雪山划為天雪國禁地,任何軍民都不許騷擾。
「你剛才說什麼?問我敢不敢踩你?笑話!」蘇漸仗劍一聲冷笑,「曹良,你不過是個酒肆飯莊後生子,我蘇漸堂堂玄武衛,踩別人不行,踩你,一踩一個準!」
在靈鷲山與京華城兩頭奔波的日子,就這樣波瀾不驚地逝去。
這時候,曹良已聽到圍觀人眾驚呼,心裏就更加得意。誰知就在這時,他卻猛然覺得肋下傳來一陣劇痛!
不用說,這銀髮紫衣的少年,正是他的同窗——傳說中的天雪國皇子雷冰梵。
從靈鷲山到京華城,本有一條寬敞大道,不過卻有些繞遠。蘇漸貪著近路,中途便拐上一條偏僻的山間小路。
刺客倒下,他們身後一位神秘少年,露出了真容。
等從地上站起來,被自己的家奴扶住,曹良便平添了幾分膽氣。看著自己毫髮無損,他頓時就想到,蘇漸放自己一馬,絕對不是心善,而是確實奈何不了自己。
蘇漸挑開他倆的蒙面黑巾,不出意料,這二人面孔陌生,連蘇漸這玄武衛之人,也絲毫沒有印象。
下了這命令,他又轉過臉來看著蘇漸,一臉獰笑道:「本來覺得逗那小娘皮挺開心,沒想到碰上個不知死活的,倒把個更大的樂子送上門。你們都給我滾遠點——」他猛然一轉身,朝街邊那些看熱鬧的百姓大吼道:「快滾開,小心被濺到血!」
除了洛雪穹,這一級同窗中,還有一個人引起了蘇漸的注意。
「是這樣嗎?」周圍人聽了這解釋,覺得有些不對,卻又想不出更好的解釋。
「那怎麼說?」菜販和屠夫齊聲問道。
「是嗎?」蘇漸難得被大家關注,不管是不是謠言,又驚又喜道,「沒想到我還這麼出名,你可別騙我啊!」
要說曹良這主意也沒錯。那些遠遠圍觀的路人,有熟悉雙方實力對比的,也都順理成章地認為,曹良這一老拳搗過去,那清瘦少年便會應聲而倒,接下來便會是一場慘烈的單方面蹂躪。
雖然是山間小路,還有些偏僻,但這裡是京師近郊,縱是亂世,一般來說能有什麼事?
對於曹家父子倆的密謀,蘇漸毫無察覺。
「你這是怎麼說話呢?」蘇漸一聽就惱了,也叫道,「本來還沒怎麼想管你們的事,誰知道你們這些公子小姐玩什麼花樣?但你說話這麼不客氣,我可還真得主持主持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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