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絕地驚龍
第087章 陌上花開

心中轉念之時,便見那鄂倫胡人,變戲法一般,端出一碗奇異的液體來。
天雪國地處北方苦寒之地,貧苦之民甚多,因而屠龍懸賞榜一經張貼,根本不用擔心沒人呼應。果然,不出半月,揭榜應徵者便絡繹不絕。
「啊?這麼厲害呀。雪奴真有些擔心呢。」嬌柔的女子擺出一副驚詫憂心的模樣,用最溫柔的語調問道,「皇上,不知道方不方便把憂心之事說出來呢?雖然雪奴見識淺薄,不能為君王解憂,但曾聞人言,無論什麼愁人事情,只要跟人說出來,心情就會舒服很多呢。」
當然,和那些突然集中出現在北濱的魔人不同,人族王國中大多數混血者,都是類似亞颯的龍人;他們頂著混血者之名,被大肆驅趕抓捕,還被強加了一個充滿屈辱的新名字:「污血者」。
能選在帝王身邊聽令,這小黃門乃是文士出身,溫文儒雅,但這會兒他竟是筋強骨壯,原本合身的錦衣全部被脹破,整個人倒好像比原來高了一頭。
「慢點說慢點說!」端木楚首先反應過來,搶步向前,站在那小宮女面前道,「你說什麼?蘇漸怎麼就無罪了?」
「啊?」聽得此言,雷烈心終於動容。
「什麼?」一聽這話,正在往外移動的所有人,全都一愣,停住了腳步。
聽到魔人族的可怕罪行后,天雪國最先採取行動,開始大舉搜捕混血之族。
對他話里的意思,雪奴兒一下子就聽明白了。不過她並不氣餒,反而珍而重之地懇求天雪皇召開朝會,當場試驗這罕見的強國之術。
「哈!」聽到她這番話,雷烈心神色倒是稍稍舒緩,轉過臉來看著她道,「愛妃啊愛妃,你真是單純得可以。這麼簡單的道理,還需要聽別人說?也罷也罷,反正你也不懂這些軍政大事,說與你聽,也無妨。」
「愛妃,此事……要不你再好好確認一下?」看著一臉興奮的妃子,毫無信心的君王,委婉地規勸。
即將於斯揚帆南去的海港碼頭,送行的隊伍旌旗蔽日。在少年臨登船時,即使差一步就要踏上上船的跳板,健美的女國主依然緊握少年的雙手,不肯鬆開。
聽帝王隨口一問,剛剛微微彎著腰的鄂倫,竟忽然直起腰,挺起胸膛,帶著一絲傲然神色答道:「稟吾皇,莫怪小人大言,這星毒靈液神仙泉,可在短短數日內,讓我天雪兵將勇力倍增,獨步天下!」
當然這件煩心事並不是什麼新情況,而是長久以來一直埋藏在他內心的一件事情。這就是,如何勵精圖治,奪取人族王國聯盟的領導權。
「好吧……」功夫不負有心人,端木楚這一番犧牲,終於換來了端木皇后鬆口。
它的顏色也很奇怪,第一眼看時好像是一種晶瑩的淡藍之色,但換個角度再看時,卻又覺得好像還有點碧綠之色,並且碧藍交替之間,還可以看見些銀色光點星星點點地閃爍。
「在下鄂倫,乃邊陲胡人,幸得明皇相召,欲獻祖傳秘術。」貴妃領來之人,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紹。
這聲嚎叫,凄厲,兇悍,不說近乎野獸,也和小聲小氣的儒雅小黃門完全不相稱;發出嚎叫后,小黃門整個人都好像在擴展壯大,隨著口中痛苦的呻|吟聲,灰綢錦衣下隱隱發出碧藍色的異光。
先是忽然有魔人國崛起於北方。
「你很聰明,」雷烈心看著雪奴兒,緩緩地說道,「可是,我天雪國雖然佔地廣大,但多是苦寒之地,物資匱乏,短時間內想變強大,去和華夏抗衡,談何容易?」
隨著時間的推移,天雪皇雷烈心的野心,變得越來越大。
「也不一定啊,」沒想到雪奴兒說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有這個心思,說不定就有辦法呢。」
不過恰好這時候雪奴貴妃也侍奉君王一同出巡;見此情形,她竟是出言勸阻,力諫君王效仿昔時「千金買馬骨」之舊事,依舊對騙賞者許以承諾的賞賜。
這些官場的人精,這時候跟荒野胡人所說的話,看似矜持,實則是赤|裸裸地向他示好。
「很好,很好!」雷烈心拊掌贊道。
蘇漸歸心似箭,蕭國主縱然萬般不舍,也無法挽留。
「皇上,不要苦惱。也許是商量此事時,找錯了人呢?」雪奴兒道。
「算了,看在愛妃的面子上,這人待會兒就不殺了,我丟他去喂狼。」
「陛下,」鄂倫恭敬答道,「此術乃在下族中祖傳秘術,來歷久遠,甚至有傳言,可能來自龍魔二族巫術的結合。所以祖上也曾向人王獻過此術,卻都被驅逐。不知陛下您……」
眼見反抗無用,殘存的北濱之民不得不接受了悲慘的命運,開始向外逃難。
「胡人?」天雪皇和眾朝臣聽得此言,仔細打量這個叫鄂倫的獻術之人,果然見他深目鷹鼻,顴骨高聳,瞳孔深邃,頗具異族之相。
不僅如此,眾人再與他對視時,和-圖-書卻見他眸子精光四射,竟與浸淫武學多年的高手無異。
見帝王都如此,整座天雪皇宮主殿中,剎那間沸騰了!所有文武官員前擁后擠,全都要去皇上身邊一睹為快。
雖只是短短九字,蘇漸卻看了又看,良久之後才放下信箋。
有心這麼說,但雷烈心看著雪奴兒因為勞累而略顯憔悴的玉顏,忽然間心就軟了;原本規勸的話,說出口時,卻變成:「好,就依愛妃所奏。」
「那就太好了!」鄂倫聞言激動道,「『士為知己者死』,承蒙陛下如此厚愛,小人當盡心竭力,為天雪國效命!」
「噢!」到這時,端木楚才反應過來,既欣喜又尷尬地鬆開了皇后姐姐的袖子。
於是到這時,雷烈心終於收起了藐視之心,開始認真地打量起鄂倫和他碗中的奇異汁水來。
人心一旦偏移,所思所想會越來越局限偏執。
見他如此,滿心不願意的端木皇后,不由得也有些心軟了。
經歷此事,雖然雷烈心表面還是不說什麼,但內心對愛妃這點子,更加不以為然了。
「不敢欺騙大人,」到這時,地上的小宮女反而鎮定下來,抬起頭說道,「皇後娘娘、端木大人,是皇上御書房那邊傳來信兒,說天宸閣用靈鴿遞公函來,說蘇漸大人在龍境中立下了『不世之功』——」
終於,到了這一天,正當雷烈心在卧雪殿中越想越憋氣,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來迴轉圈踱步時,他那位新晉一年多的貴妃雪奴兒,腰肢款款地走進卧雪殿來。
除了出現得突然,魔人國的選址也頗耐人尋味。
在以前,對於混血種族,其他態度曖昧的王國就不用說了,就算是態度最激烈的天雪國,最多也不過是把最可能惹事的壯年混血族男丁抓入勞役營,用繁重的苦工勞役消磨他們的精力。
「咦?」見她如此,天雪皇打趣道,「莫非雪奴愛妃真有什麼定國安邦之策?哎呀,那朕真是小看你了!」
說實話,本來雷烈心還懷著點期望,覺得雪奴愛妃會不會人美心也靈,說出什麼驚人的治國安邦之策來。誰知道一聽,也只是張榜懸賞的老套路。
而在這想法之外,念及騙賞之事,雷烈心心中想想,也覺有些心酸:自己的國民,究竟窮困潦倒到何等地步,才敢冒著誅九族的天大風險,為了一點金銀賞賜,就鋌而走險,不惜犯下欺君大罪!
沒想到還沒走到珠簾邊,便聽得一陣急速的腳步傳來,轉眼間便有個宮女急匆匆地跑進珠簾內,叫道:「蘇漸無罪了!蘇漸無罪了!」
當消息傳到北滄海島時,已是神州大陸第二年的開春之際。從年曆上看,這一日正是「立春」,蘇漸不免有些懷想故國的春日。
聽得如此,史官只得趕緊落筆如飛,揣摩聖意,于北滄海國的帝王起居錄上寫下這樣的話語:「國主與華夏蘇將軍于南港別,其情凄切。臨別挽手,暈生雙頰;千般難捨,萬淚沾衣。悵然空望,唯見帆檣遠逝,望雲飄遠,望鳥飛滅……」
「你呀!」端木皇后聞言寵溺地一笑,抬手打了一下他的頭道,「小楚啊,你整天蘇漸長蘇漸短,再這樣,我這個做姐姐的都要吃醋了——好好好,別拿這個可憐的樣子看著我,姐姐這就去找皇上。」
「對了,最近你自己怎麼樣?」了卻此事後,端木皇后才來得及拉家常,畢竟對她來說,什麼蘇漸的安危並不太放在心上,弟弟的冷暖才是她第一關心的。
「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沒罪了沒罪了!」這次端木楚再也沒有誤解,聽到蘇漸終於平反,霎時喜得手舞足蹈,原地直轉圈兒。
小黃門的變化意味著什麼,已經十分明顯;所以也不等鄂倫提示,雷烈心便一擊掌,喝令殿前當班的金瓜武士,上前徒手與小黃門對打。
「呵呵,什麼『不是之功』?你這妮子,該讀點書了。」端木皇后嘴上數落著小宮女,臉上卻也是一臉的高興。
蘇漸放舟南渡,即將回歸故國;不過在他蟄伏于北滄海大半年時間里,神州的局勢已經發生了重大的變化。
結果很不幸,經品嘗者確認,這根本不是什麼「惡魔之血」,分明就是豬血。
「咦?」雖是同樣的語氣,這一次,雷烈心看向女子的眼神,變得有些驚奇。
就在屠龍懸賞榜啟動大概兩個多月的時候,這一日,一身便裝的雪奴貴妃,忽然興沖沖地跑進卧雪殿,跟正在欣賞歌舞的雷烈心稟告說,懸賞榜終於召到了有真才實學的驚人奇術之士了!
「嗯,謝謝皇上。剛才,聽了皇上所說事情,雪奴也覺得,要按尋常的法子趕上華夏國,雖說不是不可能,但也要很長很長時間,說不定要上百年呢。真的有些久呀,所以皇上您最好找些快點的法子。」雪奴兒眸光閃閃地說道。
而雪晶國新立,北滄海國要應對來自海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威脅,兩國對阻止魔人國立國一事,就算有心,也是無力。於是這麼大一件事,最後竟然沒有惹起任何戰火。
見此情狀,眾人齊齊一驚,有反應快的已經開始招呼金瓜武士上前,以防不測。
「鄂倫愛卿,」雖然興緻缺缺,雷烈心還是強打精神,跟他和藹地說道,「你有何奇術?快快呈來。」
心中轉念之時,他便隨口問道:「鄂倫愛卿,你這什麼……哦,神仙泉啊,到底有什麼功用?」
此時他再看眼前海立雲垂的壯景時,心情已是截然不同。
鄂倫道,「陛下只需尋一全然不會武技之人,讓他飲下我這星毒靈液,再從殿前尋一金瓜武士,與他對決,結果如何,一望可知。」
雪奴兒建議的懸賞榜,現在冠以「屠龍」之名,自是朝中老成持重之臣建議加上的;這樣華夏諸國看在眼裡,也只當是針對龍族的,不會起疑。
但現在不一樣了!天雪皇雷烈心一聲令下,無數天雪國中的混血民眾被趕出了居所,無論老弱婦孺,全都被趕入勞役營充當苦役。
他越來越不服氣華夏光武帝李翊,覺得這傢伙無論年齡、資歷、武力都不及自己,憑什麼一直受天宸閣認可,佔著聯盟盟主的位置不放?
「皇上,」雪奴兒抬起頭,看著帝王,一臉謙卑地道,「定國安邦之策不敢說,不過小女子還不算笨,剛才聽了,是不是說到底,還是要咱的國家變強大?」
「雪奴給皇上請安。」纖衣軟袖的雪貴妃,嬌滴滴地跪倒請安。
見她如此,雷烈心雖然不以為然,但也十分感動,便給雪奴兒送去了更多的賞賜。而每次送賞的內官回來稟報都說,貴妃娘娘一收到賞賜,就都添在了懸賞榜的賞金里了。
一旦得知平安音訊,蘇漸便再也待不住了。
見帝王相望,鄂倫毫不畏懼,也抬眼迎向天雪皇的目光。
能不能用倒也罷了,更可氣的是,各種所謂的民間奇術中,有不少根本就是騙人的!
「稟告陛下,在下欲獻之物,乃『神仙泉』,又名『星毒靈液』。」鄂倫拱手說道。
魔人之名,不僅因為其血統源自人魔二族,更因為他們的外貌特徵也綜合了人魔兩族的特點。他們大多頭生雙角,或像羚羊角,或像犀牛角,瞳光或綠或紅,如鬼火如血光,和人、龍二族完全不同。
一直以來,八大人類古國全都唯華夏國馬首是瞻。雖然天雪國仗著幅員遼闊不太買賬,但畢竟綜合國力不及華夏國底蘊深厚,所以一直以來最多也不過是小打小鬧,大局上並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
看了眼碗中熒光碧藍的未知液體,小黃門遲疑了一陣,便一狠心,舉起海碗咕咚咕咚地全部喝了下去。
「有點意思……好好好!」雷烈心終於來了興趣,拊掌笑道,「鄂倫愛卿,此物功效你欲如何驗證?」
這時雷烈心更是興奮得站起來,不顧儀態地衝下御座,直接去地上撿起那個盛過星毒靈液的海碗;緊接著他又衝到大殿門邊,對著日光,想看清那些殘存的藥液究竟是什麼。
「那,皇上,奴家說說可以,但若是說得荒唐,皇上可不許笑呀!」雪奴兒撒著嬌地說道。
更值得注意的是,天雪國對混血之族的態度,漸漸影響了人族其他王國;原本態度曖昧的人族各國,對境內的混血之族開始變得不友好,不少王國很快開始清理混血者。
從魔人國的內部來看,其立國過程充滿了血腥。他們的立國之地北洋之濱,原本都有漁民居住;面對世代所居的領地,竟然被這些面目可憎的混血異族侵佔,漁民們自然奮起反抗。
見他如此,一旁侍奉的宮女們,即使宮規森嚴,也實在忍不住,全都「撲哧」笑出了聲。
「無妨!」雷烈心斷然說道,「非常時,行非常事,那些人真是有眼無珠!」
一開始,負責接納奇術的官員也沒什麼經驗,竟然信以為真地收了下來,還讓縣尉兵丁飲用嘗試。
並且,在熾熱無比的野心燒灼下,雷烈心哪管什麼邪術不邪術?只要能實現他的「宏圖偉略」,用點邪術,犧牲點草木禽畜,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幾次三番后,蕭君嬛便明白,蘇漸心懷遠志,更願在神州觖望風雲,而非在北洋破浪乘舟。
雖然魔人國位置在神州北陸海濱,似乎極為荒遠,但嚴格來說,那裡乃是天雪國的領土。只是因為天雪國疆域廣大,又多是苦寒之地,地廣人稀,對很多地方的統治,也只存在於口頭上。
當然,他很快就後悔了;只可惜雪奴兒一聽這話,一下子就興奮得轉身蹦蹦跳跳地出去安排了。
這麼一來,對於雷烈心這個一心治國的君主來說,心中就不僅是感動,還隱隱生了幾分敬重。
即使心知如此,臨別時蕭君嬛還是依依難捨。
於是,聽得鄂https://m.hetubook.com.com倫話中還有自責警醒之意,雷烈心立即道:「仙師不必有顧慮,若犧牲這些靈物,對實現大道能有幫助,想必上天也會贊同寬宥。」
比如有所謂鄉間野老,呈上一種濃稠的橙紅汁液,自稱是「惡魔之血」,信誓旦旦地說只要天雪將士飲用了,就能和當年惡魔國的猛士那樣,直接和龍將抗衡。
懷著這樣的心思,天雪國的一項新政——「屠龍懸賞榜」,就此出爐了。
漫不經心地接過信件,蘇漸隨眼一掃,卻見信封上右下角落款處竟寫著「端木、唐」!
見得他這般心不在焉,雪貴妃很是驚異,畢竟自己在天雪皇的心目中,就像個開心果一般,無論再憤懣生氣,只要見她來,他總是笑臉相迎。
他們獻的奇術也五花八門,但很不幸的是,果然如天雪皇雷烈心所料,幾乎全都是些上不得檯面的奇技淫巧,根本不堪大用。
所以雖然內心認為不管用,但他見一直堅持不幹政、謹小慎微得都有點過頭的愛妃,好不容易提出個建議,便決定還是答應吧,雖然明顯沒什麼新意,必定不管用,那就當取悅愛妃,玩玩罷了。
很快,查看完碗中殘液,他就轉過身來,被眾人簇擁著來到鄂倫面前。
蘇漸是讀過書的,「陌上花開」的典故怎會不知?此雖然是吳越王寫給夫人的鴻雁之語,兩位兄弟在此處引用,自然別有一番含義。
所謂知姐莫若弟,一見她眼中神色有微妙變化,端木楚立知有戲,於是那撒嬌萌態「變本加厲」,簡直「駭人聽聞」了。
非常明顯,剛獲勝的小黃門,根本不知武藝,只是靠著強壯的筋骨身軀,完全靠蠻力把金瓜武士打飛。甚至在打飛敵人之後,他還懵懵懂懂,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親眼看到的戰果。
「快點去快點去!」端木楚一聽,喜得抓耳撓腮,立即起身讓路,生怕皇后姐姐走得慢了。
聽她這麼說,雷烈心驚訝之餘,卻有些心疼她。
這般想時,他心中的強國之念便更加熾烈。
霎時間,蘇漸身軀一震,一掃散漫之氣,立即飛快地拆開了書信。
如此精確的選址,不太像立國者的個人趣味。魔人族顯然要在立國之初,避開周邊所有勢力的鋒芒,低調地生存發展。
此時殿外日上三竿,日光斜照進殿內,雖然並沒有直接照在鄂倫手捧的海碗上,卻依然讓其十分明亮。
於是在這個疆域廣大的北方大國中,產生了這樣一個奇怪的境況:造惡的魔人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反倒是逆來順受的天雪國混血之民,承受了和受害者北濱漁民差不多的悲慘下場。
「哦?」雷烈心不為所動,從帝座上俯視他道,「鄂倫,朕言路開明,不會因言獲罪,不過你此言甚大,朕要驗證;若是不符,你該當如何?」
他這般威脅時,端木皇后也一臉不快地看著地上的小宮女,顯然和弟弟心思一樣。
多年的執念醞釀至今,都已經達到讓雷烈心坐卧不寧的地步了。
當他做此舉動時,殿中幾乎所有人,都用同情憐憫的目光看著小黃門,心想道:「這次如果只是拉肚子,就該謝天謝地了……」
「皇上,」雪奴兒道,「我一個女兒家,也沒什麼主張,但就喜歡聽那些民間俚語。奴家聽說過,『大隱隱於市』,又言『高手在民間』,所以吾皇何不廣開言路?拿出重金,張榜懸賞,廣徵民間異人奇術,說不定,有驚喜呢。」
在黃門官簡單介紹后,雪貴妃便親自領上來一人。
還有些機靈的官員,眼見腿腳慢了,擠不進人群,立即掉轉方向,衝到鄂倫法師的身邊,極力跟他搭話。
「這……」聽得此言,天雪皇沉吟不語。
「鄂倫仙師,」雷烈心已經換了稱謂,一臉敬重地問道,「如此驚人結果,不知仙師如何做到的?此術究竟傳自何方?」
「啊?」小宮女吃了一驚,連忙跪了下來,惶恐地說道,「端木大人……奴婢還以為您希望蘇漸無罪呢,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這時只有鄂倫一人仰天大笑,將近癲狂地說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您將是天雪國第一個星毒武士!」
察知此情,雪奴兒驚訝之餘,嘴角卻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不過,雖然心中疑慮,不以為然,但雷烈心這一兩年間,已經完全被雪奴兒給迷住了——毫不誇張地說,他對雪奴兒的喜愛,已經深入骨髓。
作為受害者天雪國,本來有充分的理由去剿滅魔人國,但無奈鞭長莫及;其統治中心天雪城離魔人國的距離,簡直比北滄海和雪晶國還要遠,幾乎有三四千里。所以面對魔人國的崛起,天雪國暫時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咦?」還別說,包括雷烈心在內的殿中所有人,都被鄂倫手中忽然端出之物給吸引住了。
本來他也只把這當成一個傾訴,沒對解決問題抱什麼希望。沒和-圖-書想到當他說完,雪奴兒卻微微垂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觀海片刻后,他悠然自語:「此事甚妙。罪愆一洗,親朋心寬,國中兄弟,正翹首待我吧。」
「稟陛下,非是小人自誇,這星毒靈液的煉製,著實不簡單。」鄂倫一臉誠懇地稟道,「不瞞陛下說,此靈液以草木禽獸的生命為代價,經過秘法煉製,提取出生靈精魂中蘊含的天頂星海晶河之能,化為『星毒靈液』,便有突飛猛進、造化之功。」
「沒用的。」雷烈心擺了擺手,苦悶道,「愛妃舞姿,天下無雙,只可惜朕心中所憂,更是天下無雙,豈是歌舞能解的。」
「正因提煉過程稍顯酷烈,敝族祖上才用『星毒』之名來提醒後人,此術不可濫用,唯恐有傷天和。」
但不管怎麼說,魔人國還是佔了天雪國的土地,並且從其東西方向來看,無巧不巧地居於北滄海國與雪晶國正中間,在北滄海國之西一千五百里,又在雪晶國之東一千五百里。
一念既起,他漫步到海灘草亭,再看看眼前的海天美景,卻發現已然心不在焉。
話音剛落,已喝光汁液的小黃門,忽然間「嗷」的一聲發出號叫!
「哈哈——呃,不笑不笑,愛妃說吧。」雷烈心笑道。
也不知道這騙子祖上積了什麼德,就因為受寵的雪貴妃這近乎天真幼稚的諫言,不僅撿回了一條性命,還挽救了整個家族。要知道,他這行徑算得上欺君罔上,是要誅九族的。
這笑聲端木楚聽在耳里,雖然尷尬無比,但也顧不得了,繼續撒嬌充愣。
「……是。」雖然小黃門心中疑忌,很是害怕,但也不敢違逆聖旨,只得走下玉階,趨步走近鄂倫,接住了他遞過來的海碗。
「咦?愛妃此言何意?」雷烈心目光一緊,盯著雪奴兒問道。
首先它看起來比水要黏稠,形態竟和水銀接近。
雖然這麼說有點不忍心,但雷烈心暗地裡不得不說,雪奴愛妃這法子,別說朝堂了,就連鄉間老嫗隨便丟個貓狗,也會許諾幾個銅板,弄個懸賞榜。
亂世之中,朝會自然沒那麼多繁文縟節;很快天雪國朝中的重要臣子,全都在主殿中齊聚一堂。
見此情形,滿殿君臣全都駭然!
不過除了這兩點魔族的特徵,魔人倒也和人族無異。
要知道,只要這人不是瘋子傻子,在存了騙人心思的情況下,就絕不會誇下這番海口。這世上什麼事最難騙人?可以當場立即驗證的事情!
於是接下來,雷烈心就把自己心憂之事,原原本本地都說與雪奴兒聽。
說真的,最近這大半年,也實在難為端木楚了;為了幫他的好兄弟脫罪,他這麼個五大三粗、絡腮胡叢生的大老爺們兒,這時候居然變得跟小時候一樣撒嬌,拉著姐姐的袖子使勁搖,務必讓這位皇后姐姐幫忙。
人族王國的帝王將相,採取管制混血者的措施,動機聽起來都很合理,都是為了消除潛在的危險,避免發生類似魔人國那樣動搖人族根基的悲慘事件。
「我也知道要尋些快點的辦法。」剛才抱著希望的雷烈心,面露失望之色,「可是,哪是這麼容易的?朕已經苦思十幾年了,也與朝堂重臣密議了不下幾十回,但終究沒什麼好辦法,唉。」
在這種心態下,別說他主動懷疑和顧慮邪術了,他甚至都想當場制止鄂倫再說出類似的「實話」。
霎時間,滿朝文武全都驚喜交加,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鄂倫的身上!
在魔人國突然立國之前,神州大陸上無論人國還是龍境,也有零散的魔人出沒,不過從來沒見過成千上萬的魔人,他們忽然間組成了強大的軍隊,在神州北方邊陲開疆闢土,竟一夜間豎起大旗,立國了!
此前,因為惜才,蕭君嬛早就對蘇漸許以高官厚祿,卻依然被少年委婉拒絕。
眾君臣看得分明,他手中粗糙的海碗里,竟盛著一團從來沒有見過的液體。
此後沒過多久,便見小黃門已經完全跟變了個人一樣。
思鄉情切,蘇漸變得坐立不安,恰在這時,有滄海國信使奔走而來,向他呈遞上一封遠方的書信。
整座大殿中,最興奮的人當屬天雪皇。
不過也許是慣性太大,端木楚竟然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繼續搖著姐姐的袖子。於是端木皇后只得白了他一眼,提醒道:「弟弟啊,別搖了,姐姐都答應了。你再這樣,這些小蹄子們,要笑得更歡了。」
「倒是仙師,朕有一事想知道:這星毒靈液這麼好,想必煉製起來很難,那不知如何才能大量產出呢?」
這時雪奴貴妃也嬌聲說道:「諸位少安毋躁,靜聽鄂倫法師之旨即可。」
唯一一次過分的舉動,還是上回太廟山之戰,天雪國救援緩慢,最後幸虧雷冰梵出動雪狼騎,讓兩國至少在明面上沒撕破臉。
「起來,起來。」雷烈心看了她一眼,擺擺手讓她起來,便又繼續兜自己的圈。
如果hetubook.com.com這樣也就罷了,更可氣的是,因為前後拖延時間比較長,這豬血還過了保質期,飲用的縣尉兵丁們全都上吐下瀉,拉了好幾天肚子!
無奈面對蓄謀已久的魔人族,北濱漁民完全不是對手,奮起的反抗最後都演變成一邊倒的屠殺。
「皇上,」她溫柔無比地說道,「不知您究竟為何事心憂?是否需雪奴歌舞一曲,讓您暫解憂愁?」
經歷「過期豬血」之事後,力主此事的雪奴貴妃,想必也心中愧疚,便在懇求雷烈心同意之後,幾乎全身心地投入應徵者的甄別之中。
京華宮廷中發生的這一幕悲喜劇,顯然會影響到數萬里之外的北滄海島。
不得不說,這樣的陽謀,還真的就起到了作用。
魔人國,由人魔混血之族建成,國民稱為魔人。
「哦?」一聽此名,雷烈心心中嘆道:「唉,估計又是什麼『惡魔之血』的故事吧。可憐的愛妃啊,你又被騙了。
到這時候,別說那些精通武技的武將朝臣了,就算外行的文官也立即想到,小黃門喝了靈液后,就算不會武技,也將金瓜武士打倒,那如果他經過了訓練,已有一身武藝呢?
這場變亂的發起國天雪國國主天雪皇雷烈心,現在卻在苦惱另外一件事。
這時卻見鄂倫一擺手,高聲叫道:「諸位大人請安心,這是小黃門大人的四筋八骸,正受星毒靈液的浸淫淬鍊,以行脫胎換骨之功。」
見得如此,眾朝臣不由得微微點頭,連雷烈心也在心中想道:「嗯,這才對嘛,想從天家騙點錢,好歹也該下點血本;先前那個用豬血冒充的算怎麼回事?還有沒有點敬業精神?」
當然,這隻是針對具體的國與國之間來說的。
「嗯?你仔細說說。」原本神色散漫的天雪皇,忽然變得有些認真起來。
見她也這麼說,再看到御座上的雷烈心也沒什麼表示,眾臣也就不再做什麼了。
「呃?」一聽此言,雷烈心一愣,頓時凝神注視,頭一回認真地看著鄂倫的表情。
「簡單。」
雖說魔人國周邊各國都採取了綏靖的態度,但隨著北濱難民的湧入,魔人國血腥殘忍的惡行被揭露擴散,情況也就開始漸漸地發生變化。
當然更明顯的是,小黃門原本的烏黑頭髮,這時候竟變了顏色,烏黑中透著碧藍,看著頗為詭異。
他心中已經斷定,肯定又是什麼廝混市井的無賴之徒,只合來騙騙雪奴兒這樣涉世未深的女子。如果真是這樣,私下看看也就罷了,召開朝會,大庭廣眾之下,再鬧出個豬血醜聞,那可實在要丟貴妃的顏面。
剝開信殼,蘇漸看到,雪白的信紙上內容無他,只用穩健內斂的筆觸,寫著短短的兩行字:「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見得如此,端木皇后又好氣又好笑,只得加快了速度,在宮女的攙扶下,朝寢宮珠簾外走去。
不過她這樣的關心,端木楚顯然不領情,立即道:「姐姐,弟弟最近除了憂心蘇漸老弟的冤屈,其他什麼都好。如果姐姐不快點去跟皇上講這個事,你弟弟真要吃不好、睡不好,很快一病不起了。」
「呃,奴婢也不知道這個『不是之功』是什麼,到底是不是,為什麼不是功勞聽起來卻好像立了功。總之皇上命奴婢趕緊過來,說跟您講一聲,知道皇後娘娘一直關注此案,讓您儘快放個心。就是說,蘇漸大人立了那什麼『不是之功』,證明他沒罪了!」
除了鄂倫,在場其他人都沒想到,千挑萬選才能站在殿前的勇猛武士,和這位剛剛喝了靈藥的小黃門一對戰,還沒過幾招,就被小黃門手足並用,橫掃得飛了出去!
但他們可能沒意識到,僅有正義的動機,卻採取了不正義的手段,則種下的這段因果,到最後很可能會變成苦果。本就紛擾的亂世,究竟滑向何方,變得更加未為可知。
得知這情況,正巡視到該處的天雪皇勃然震怒,當場就要下令殺掉欺詐者。
「如若不符,請陛下丟我去喂狼吧!」鄂倫昂然答道。
沉吟了片刻,他便一指身旁的黃門官,道:「去,你去喝了那碗東西。」
「什麼亂七八糟的!」端木楚一臉莫名,眼見小宮女磕頭如搗蒜,便大喝一聲道,「胡說什麼?我當然希望蘇漸老弟無罪了。我是說,這事翻案如此之難,怎麼你突然就跑過來咋咋呼呼說蘇漸無罪?難不成有心戲弄本大人?如果這樣,小心你的腦袋!」
說起來,鄂倫這話,已經老老實實地點明了,這星毒靈液的提取過程,實在非常符合「邪術」的特徵。但正因為他老老實實地說出來,天雪皇反而對他毫不猜疑。
停了片刻,他忽然想起一事,便問道:「仙師這靈液,究竟如何制得?」
見她這樣,隨行的史官神色尷尬,裝作視而不見。沒想到蕭君嬛這時卻轉過頭來,大聲提醒他道:「本王正與華夏人傑依依惜別,難道你沒看見嗎?快給本王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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