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壯士十年歸

李思齊得到消息,幾乎是跑著衝上了城頭,當他看到馮國用的時候,幾乎是眼圈發紅,相見恨晚。
李思齊下去,打開城門,親自迎接。
李武、崔德,還有許多兵卒無言以對。他們也確實不知道大明的誠意如何,萬一回到了家裡,被人抓起來,砍了頭,那可就是送人頭上門了。
哪知道馮國用看了看兩旁密匝匝的將士,突然停下腳步,笑著道:「李平章,咱們開誠布公,這次談判,不是為了一個人的榮華富貴,而是為了這幾萬弟兄,沒有個妥善的安排,我相信大傢伙也不放心。而且大家多半也怕有什麼暗箱操作,背後交易。咱們索性就把一切擺在檯面上,好好談個清楚!」
他們反對投降,不過是撐著一口氣,待價而沽,不願意被人拿捏擺布。
貊高寡廉鮮恥,更該死。
一時間幾方人馬,爭吵成一團。
貊高又看了看馮國用,突然道:「馮大都督,我們胡人懂得不多,你願不願意跟我們結拜?你要是願意,我們就信你!」
雙方大戰,幾乎一觸即發。
守著三十畝田,一頭牛,娶妻生子,過尋常人的日子吧!
李思齊將書信接在手裡,才看了幾眼,就太陽穴突起,心中暴怒。
這位大元陝西平章,雙眼泛紅,勐地抽出兵器,狠狠噼在城頭的磚石上,火星濺起,他竟然厲聲嘶吼道:「事已至此,我憑什麼聽你們的擺布,大不了魚死網破!拼個玉石俱焚!」
李武伸手,將兵器扔在地上,隨後摘下頭盔,匍匐在李思齊面前。
這位馮大都督只帶著兩個隨從,一人手持紅色旗號,迎風飛揚,一人捧著一面金牌,熠熠生輝。
馮國用一肚子壞水。
李喜喜只想回家,累m.hetubook.com.com了,倦了,不想再打了。
馮國用哈哈大笑,「李平章,為了赴約,我兩天跑死了三匹好馬!但我覺得很值,咱們見面,你有幾萬將士,有關中父老,我麾下也是幾萬雄兵,還有北伐大業。在這裏我想說,人命比什麼都重要,更何況大傢伙原本是一家人,兵戎相見,互相殘殺,實在是不值得啊!」
李思齊咬了咬牙,又看了看李武和崔德等人。
幾乎與此同時,李思齊的副手貊高也率領著一隊人馬趕來,這些兵馬,披堅執銳,以胡騎居多。
還有李武,崔德,全都不是好東西……李思齊默默算了一圈,突然發現自己的敵人著實有點多。
「好啊,他大明正是厲害!還想威脅我!我李思齊兵馬十萬,身後千里之地,皆歸我有,背城一戰,破釜沉舟,勝敗之數,尚未可知!」
「事到如今,我們只有懇請大明,妥善對待平章,保全平章權位,優待平章家人,把一切都安排好,否則的話,他們要是對待平章不客氣,我們,我們就跟他們玩命!」
貊高咬了咬牙,突然單膝點地,「兄長在上,小弟願意聽從兄長號令!」
不愧是老賊頭,李思齊這一手矛盾轉移,玩得屬實厲害。
你李思齊還想藉著手下士兵,跟我討價還價?
憑什麼明軍殺來,就要投降?
全都該殺!
李思齊老臉漲紅,簡直要氣得倒仰!
李喜喜聽到這話,再也忍不住,撲通跪倒,「大明胸懷,恩澤如天!李喜喜這輩子無福為大明效力,倘使李家有后,必為大明一小卒!」
馮國用看了看這幫人,從他們的穿戴體貌上,就知道其中漢人不多,胡人不少。
「大傢hetubook.com.com伙放心吧!我已經告訴傅友德,讓他們護送大傢伙回鄉。往後有什麼事情,只管找衙門幫忙,你們北伐軍,是有大功的!」
「相距六百里,馮大都督如此快速趕來,當真是讓在下不知道說什麼好啊!」
「你們都,都要回家,我,我李思齊家在何方?」
反正你李思齊已經捂不住了,我又何必跟你多談,浪費時間!
他們可不想著回家。
不過令人驚異的是,李思齊對馮國用的態度,格外親切,真的好像多年的老友一般。
貊高立刻跟著怒吼道:「平章說得對,大丈夫豈可屈居人下!咱們拼了吧!」
想什麼呢?
他知道打不下去,又不甘心放棄權位,所以才來了這麼一手,逼著馮國用來談判,他看到老馮的時候,簡直高興的要落淚。
李思齊領著馮國用,要去密談。
李武也是一時語塞,他卻也不願放棄,只是不停哀求,崔德也跟著勸說。
馮國用呵呵一笑,「往後都是一家人,共同輔左陛下,光復故土,成就大業!」
很湊巧,李思齊也是這麼想的。
終於,消息傳來,是馮國用到了。
而李思齊此人表現詭異,嘴上說得狠辣決絕,卻沒有什麼動作。由此看來,還有挽回的餘地。
李思齊並未多說什麼,但卻讓人準備房舍,備下美酒佳肴,如果馮國用能來,立刻請進來,雙方要好好談談。
愣了好一會兒,貊高突然道:「你,你算什麼東西,說話算數嗎?」
李思齊一怔,大為詫異,不帶這麼玩的!
「大傢伙有什麼事情,跟我說,我給你們解答!」
接連三天過去,李思齊幾乎沒有睡覺,眼睛熬得通紅,整個人憔悴不堪。手下兩伙人m.hetubook.com.com,涇渭分明,有人主張投降,有人喊打喊殺,針鋒相對,幾乎到了拔劍相向的地步。
「平章大仁大義,收留我等,未曾誅殺。我等虧欠平章甚多,便是這條命賠給平章,也是補償不起。論理我等不該反叛平章,只是弟兄們打得太苦了,已經受不了了。我們也是沒有辦法。」
馮國用欣然大喜,將貊高攙扶起來,隨後又對李思齊道:「李平章,你沒有意見吧?」
換句話說,他把自己玩成了孤家寡人,現在下面的人,大半都聽明軍的了,他除了生氣,也就沒有別的本事了。
「明軍能騙我,也能騙你們!你們想回家,估計也不會有好下場,不如跟我破釜沉舟,背城一戰,或許更有活路!」
李思齊的怒吼,讓他許多親信都感覺到了悲涼……他們虎踞關中,兵馬數萬,當個土皇帝,難道不好嗎?
「馮大都督高明,在下五體投地!」
他的算盤全都落空了不說,這幫不要臉的東西,竟然當面背叛自己,趕著攀高枝兒去了!
其餘老兵,同樣哭拜于地……
「李平章,馮某按照約定而來,你有什麼要談的?」
到底是武將,晝夜奔波,跑了好幾百里,竟然還能神采奕奕。這要換成張希孟,估計早就趴下了。
馮國用並不生氣,而是擺手,讓隨同過來的士兵將金牌拿過來。
貊高等人向四周看了看,發現在場胡騎士兵臉色變幻,心中大動。
該殺!
李思齊大受振動,連連道:「說的是,說得太對了。馮大都督,請進城吧!」
與此同時,貊高等人帶著兵馬,湧上了城頭。
他剛想阻止,馮國用已經徑直走向了一隊兵馬,湊巧的是,這些人正是貊高的部下,馮國用走到人和*圖*書群中間,一屁股坐下。
再不過來,真的要出事,他李思齊已經罩不住了。
馮國用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張匯票,笑道:「這裡是三十萬貫寶鈔。只要大傢伙同意歸順,我立刻就下令,在這裏設立分行,給大傢伙發放軍餉,其餘糧草賞賜,立刻就到。總而言之,我是帶著誠意來的,你們還有什麼說的嗎?」
大不了拼一場,指不定誰腦袋朝下?
此時的李武和崔德,格外冷靜,論起來他們的人數畢竟不多,而且李思齊才是三軍統帥,火併起來,吃虧的還是他們。
馮國用哈哈大笑,「我自然是願意,只不過大傢伙可要清楚,咱們結拜了,兄弟之間,可就不比其他了。」
「你們瞧見沒有,這是大明天子賞賜我的金牌!陛下說當年岳飛北伐,宋主十二道金牌召回,千古奇冤,遺禍無窮。如今命我北伐,特賜金牌,命我節制文武,總攬西線權柄。」
既然如此,那就給他想要的價錢。
說句不好聽的,這種賊頭還不是待價而沽嗎!
馮國用只帶著兩個隨從,就輕易收取了李思齊數萬兵馬,簡直堪稱奇迹……不過對於李喜喜等人來說,這些事情跟他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湊巧的是,馮國用的書信,這時候也送來了。
貊高看了看那一面金牌,終於咬了咬牙,「這麼說你是個講話算數的。那俺要問你,不是漢人,不願意回鄉種田,你們打算怎麼辦?」
這幫人暫時安定下來,貊高等人卻是大喜,「平章高見,馮國用必不敢過來,明軍虛偽,不攻自破。」
他忍不住笑道:「你們知道嗎?當初我奉命北上之前,張相公特別交代,自從安史之亂以後,數百年間,西域之地,同中原斷絕聯繫。漢人銳減,諸m.hetubook.com•com部胡人生息繁衍,數量不少。故土不可棄,但也不能肆意胡來。諸部胡人只要願意歸順,就可以冊封官爵,暫時統御各部。只要在收復故土的戰鬥中,立下功勛,一切賞賜,與我們一般不二。」
說到底,大傢伙都已經疲憊不堪,難以維繫。
馮國用說到這裏,看了眼貊高,笑道:「這位將軍,你說我算什麼東西呢?」
就在馮國用到達鳳翔的第二天,就有近兩千名老兵,站了出來,在李喜喜的率領之下,前來辭行。
李思齊聽到這話,簡直想笑,「你們說得好聽,得到了大明的官,你們還不棄我而去?我若是沒有了兵權,就是砧板上的肉,明軍又豈會放過我?事到如今,你要拿我當三歲孩子耍弄嗎?」
馮國用笑道:「西域這麼大,正是英雄好漢,大有作為的時候。當年成吉思汗不就是率領大軍,向西打下無數疆土嗎?你們願意歸降大明,我們會妥善安頓,不想耕田種地,就可以放羊牧馬。有我們大明做後盾,想要什麼,還不是唾手可得?」
「馮大都督,這邊請!」
馮國用笑著跳下戰馬,龍行虎步,直入鳳翔。
只是李思齊沒有料到,馮國用甩開了他,直接和將士溝通。
他突然笑了,「你們想回家,我也不是那種混蛋的東西。但是咱們必須把話說清楚了,明軍打得什麼算盤,誰也不知道。他想要讓我投降,就必須拿出誠意。我也給馮國用一封信,如果敢過來,和我見面,對談議和事宜。我就相信大明,如果沒有,只是拿話騙我,我勸你們一聲,也給我放聰明點!」
張相教了我們這麼多年,再讓中間商賺差價,簡直有負張相的教誨!
李武、崔德等人打不動了,這些胡騎又真的願意鏖戰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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