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已有一吏嚴肅望過來，示意禁止喧嘩，還在私言的人都是收斂，恢復了原本鴉雀無聲的狀態。
葉青留意到二側還有兩座側殿，不再多語，上了三重台階，廊柱下，是長長的走廊，一重重都站著侍衛，偶爾有太監宮女來往，都腳步輕盈目不斜視。
但左右官吏都沒有異色，頓了頓，說著：「進去！」
看去，見牛車垂帷掀開，幾個好友都在等候。
殿前高懸一枚玉印，桌上除簽箱還擺一隻琉璃漏壺，嘀嗒嘀嗒的水聲，已經漏下近半。
「那怎麼行！」江子楠蹙眉：「貢店還免費呢，能住？」
任何有點腦子的統治者，都不會推廣「先命后性」，弄出一大群身有偉力，再讀書明性的豪傑來。
靈氣、靈丹、福地、供奉，都缺一不可，弄下去的話，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雖有辱斯文，但人之常情，不得不說明。」門口有個副考官最後一次申明，意恩是進去就不許再出來，往年不是沒有這事發生，不過以舉子身體素質來說，百年也難得一遇。
葉青神色憂鬱，悵然欲失微笑了一下：「此人俞帆，應州俞家，開國功勛之後，的確是世上英豪，但不瞞你們說，這可是我生死大敵。」
無穢之體，就這一月交流來看，幾千舉子內，能有者不過兩手之數。
和平時代，由性入命，戰爭時代，由命入性。
而在本世界，千萬舉子，要是沒有天庭點撥，能由性入命實是艱難，七千舉子中就只有不到十數的考生有此本錢。
俞帆m.hetubook.com.com不在意掃了眼，眼神一縮。
葉青在黑暗中睜開眼睛，想笑卻沒笑出來，靜靜望著幽幽紗帳，心裏一絲緊張漸漸散去，恢復澄凈。
找死也不是這樣。
說穿了，這是體制不同。
但想躋身青紫，位入卿相，甚至長生久視，還得在這裏搏殺，不過，以前檢查法器，川林筆記都是查不出，這次呢？
二月十八，凌晨
近在咫尺驚遇，葉青和俞帆都是微笑示意，手都在袖中攥緊。
宮穹深邃，地板光可鑒影，過道上空一排排整齊高懸的燭台都已點亮，照的內外光明。
「同鄉知交？」孔智和湯中臣兩人，向俞帆望過去，頓時眸子一亮：「儀態堂堂一表人才，應州英才甚多，介紹一下……」
「是啊，國試也敢作弊？立刻革去舉人功名，永不錄用，這舉人完了。」
葉青、傅承善、孔智等人，都一時都沒有說話，直到貢院門前才站住腳，臉上都滲出了几絲冷汗。
「活該，國試都敢作弊，想必這功名也是靠作弊來……」
葉青就不由想起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世界，門派割據，以力唯尊，不事生產，國家名存實亡，凡人幾是螻蟻，根本產生不了文明，只有「轟殺」之道盛行。
這大道卻是一樣，葉青一向認為，如果所謂的大道，連和世俗世界的共性都提煉不出，那這「大道」，「大」的就有限。
前面還在一一驗過龍紋玉碟，葉青卻有些沉思。
讀書明性只是道心方面的儲備，hetubook.com.com或可歸納到「性」的範疇，道法的實踐卻是「命」的範疇。
「咚，咚，咚！」夔牛法鼓沉重敲響，聲震十里，帶著難以描述的肅穆，廣場上黑壓壓的人，一下子肅然無聲。
車停在皇城廣場，感覺溫暖不少，顯已進入了核心範圍。
俞帆略皺眉，有些不喜這些私議，不多時，前面人群一陣騷動，就有一個面色慘白的舉子被帶下去，等待他的將是罷黜功名，萬里流徙。
這世界本質幾已達到了個人超脫文明的顛峰，思之實可怖可畏。
道人眸子一閃，無聲笑了。
舉人只能在中間而行，葉青只見道路平坦，玉帶碧水縈繞，漢白玉橋欄，遙遙相對是巍峨大殿，層巒疊嶂，威儀壯麗。
笑著入了帷，牛車轔轔驅去，順著應試的滾滾車流，一路穿過大街小巷，不久就到了皇城。
這是對面一排的人，對面這排人人臉上都有不渝，頗感晦氣，但都是不語，隊伍停頓了片刻才繼續前進，就落後了些。
才半夜過點，江子楠就醒來，不敢驚醒自家公子，只穿了肚兜就鑽出被窩，抱了衣裳到外廳，不想冷風自門縫中吹來，一下打個噴嚏，趕緊捂住嘴，羞紅臉穿上了衣服，作著準備。
周鈴過來服侍自家公子穿衣，江子楠在桌上布菜，聲音盡量不顯得異樣：「公子睡的可好？」
後面坐著一個道人，相貌也不出奇，只是葉青抽號時，和他的眸子一對，體內本來還絲絲運作的川林筆記，瞬間蟄伏，葉青本能一激靈，趕和*圖*書緊斂神收起號牌，退到台下，手心已都是冷汗了。
貢院門前是一個大牌坊，正中懸有「天開文運」的紫匾，字跡遒勁，舉子不由都是矚目，議論說這是本朝太祖手筆。
這世界的天街，是指皇城內的主幹道路，只見著天街二側，十步一崗，都站著侍衛，一個個都穿著甲衣，立著紋絲不動，一股凜然氣息就瀰漫而出。
葉青失笑，用完了，出到院子門口，才對她們說了些道別話，就聽傅承善的聲音：「葉兄，我們同去。」
「不許喧嘩！」就有禮官持鞭，在空中「啪啪」一抽響鞭，說著。
說到這裏抱怨：「平時就罷，昨夜不知多少人輾轉反側，樓上樓下室前室后，我敢說住七層樓上的舉子悔都悔死了。」
「性」是心田，不涉及力量，請問成千上萬的讀書人容易管理，還是個個武裝到牙齒的「武人」容易管理？
「這道人怕是不下龍君，這世，還是首次見到人類有這樣的道業，真是可怖可羡……」思量著，葉青心神已平穩下來，作為舉子，這時無需理會任何別的因素。
正想著，這就輪到了自己，交了龍紋玉碟，就有著一種波紋掃過，葉青閉住呼吸，卻覺得這一掃，自己頓時有著赤身裸體的感覺。
這樣搞下去，自是靈脈枯竭，民生凋零，步入毀滅的深淵。
當然，就算要先命后性，也沒有長久的可能，為什麼？
葉青仰天而望，見這時還是滿天星斗，真是個晴朗得再不能晴朗的夜，整個天穹淡墨青色，隱隱透著白。
和_圖_書和平時代，先文後武，戰爭時代，先武後文。
葉青說自己不緊張是假，這是決定命運走向之時，但只要還在可控範圍內，就是正常。
不過這樣事雖不多，卻也不是罕見，這道人只是一念，就平息了下來。
「皇城重地，朝廷中樞，各舉子沿天街而行，不得散亂，不得過線！」三聲鼓后，城門口一聲高呼，朱漆銅釘大門洞開，舉人這時都鴉雀無聲，魚貫而入。
萬千舉子走的都是由性入命道路，有人或會奇怪，葉青卻越發覺得天庭的統治真正是洗鍊，幾乎一字不易！
原因很簡單，貧文富武，連修行武功都要大量資產，何況是修仙？
俞帆排在長長隊伍中，這時緊跟著人流往前。
更加不要說，這珍惜天地靈力儲備，敬畏力量，確定名分，合乎大道，才能天長地久。
舉人已躋身統治階層，郡縣內謀個一官半職，假不想長生久視的話，連「黃金屋、千鍾粟、顏如玉」都有了。
過了片刻，貢湖周圍人聲鼎沸，各院舉子不管這夜有沒有睡的香，都趕緊醒來用涼水洗臉，打疊起精神。
腳步過來，掀起內屋門帘，就聞到了粥菜香氣。
無穢之體、黑德之氣，這屆還真是出了好苗子，只是這樣的人，看這奠基紮實，功法純正，怕早就被黑帝一脈欽點了罷，現在只是過過場。
葉青鬆了口氣，踏步而入，才進了大門，就覺得全身一暖，就進了天街。
進了貢院，幾人都打散了次序，分流開來，葉青不敢多問，只由著監考官帶到一座大殿前和圖書
。
這都事先解決過了，沒有人應聲，就都被引入殿內，在台上抽取編號，當場隨機入座。
傅承善不語，盯著俞帆，良久才說著：「葉兄說的是，此子的確大有才器。」
「還不錯！」葉青不揭破她的小小忐忑，實際上也沒必要使她擔心，無穢之體睡眠一向深沉，時間二至四個時辰就能充足精氣神。
這種氣派下，舉子都不敢作聲，引向殿口，進了金碧輝煌的大門，裏面就是光明一片。
隊伍有兩道，前進半程，似因故停滯一下。
「還有事給各位舉子說明，現在還可出恭，想出恭就由人領著去，但一旦進殿，直到中午退出，都不許出恭。」
葉青這時卻不理會這些，按照考號，找到了位置，這是中側靠左的桌椅，當下就尋了坐下。
一排排桌椅林立，每張三尺，上設筆架墨硯，桌角有著編號，這和地球時考試基本上一樣，葉青也不奇怪——這本就是大規模組織中成本最小的一種。
思量著，就上了餐桌，葉青見著琳琅滿目，就笑著：「不必這樣，其實朝廷的免費早餐也不錯……」
前後小聲議論，就有一人幸災樂禍的笑著：「還能有什麼事，隱藏法器！可什麼法器能瞞過皇城？」
葉青知道自己氣運還不算厚重，但自己本質是「戰爭時代」的人，故勤修奠基，這點就是遠超別人的優勢。
考座間相對疏朗，葉青看去都密密麻麻，數量怕不下三千，形成一個龐大的矩陣。
「出了什麼事？」
「那就是冤家路窄了！」孔智笑著說著，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