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王凌表情似有所失，怔了下，明白她最後一句是警告也是勸誡——劉備取得洛陽，幾年內就可席捲天下成就真龍，三興漢室而成開國之君——這裏面選擇就決定著王家生死榮辱。
一笑就帶著麗色，看上去，和記憶中初長少女，又成熟許多，讓王凌心神一盪，可這髮飾，分明已是婦人……
畢竟是多年的養育恩情，童年回憶轉眼襲上心中。
王允就有些頭疼，知道從那件事後，這女兒一直信不過他，這次來在身邊隱隱監視，確證他在關鍵時刻的各種活動納入某個範疇。
「我有一侄子王凌為校尉，文武兼長，適合值守大武庫。」王允說著，就做了著送客手勢，目送朱雋出去。
「叔父……」見著車架回來，二十歲左右的一個青年迎上來，這時若有所覺看去，小巷裡一道眼熟倩影，仔細看，又是空空。
「不了，兄長請自己細細思量就可。」貂蟬面色平靜，一禮，掃了眼周圍，遁光一閃，她身影瞬間消失在竹林中。
幾年來漸漸掌握實力，在高門大閥新生代子弟間成了氣候，養成法度，但此刻在這絕世佳人面前，又回到少年時初見的緊張：「蟬妹？」
王允望著一語不發，許久，見周圍四下無人，才重重吐了一口氣，說著：「……西涼軍已是瘋狂末路，既倒逆行事，吾等勢不能與之同沉，那就推上它一把……」
見著身影遠去，王凌無語，和圖書心知叔父眼中揉不得沙子，對當年劉備之事還是耿耿介懷。
一路這樣沉默著，直到府邸後門停下，王允嘆息著開口：「不回家看看？」
又盯著妹妹嫵媚容顏看一會，目光變幻，不知在想什麼，意味深長說：「我想這需要一些時間考慮，妹妹遠來疲憊，可要……」
「唔！」王允慢慢睜開眼，有點迷惘看看，出來，就向裏面而去，王凌連忙沿走廊曲曲折折跟著。
「但聯繫都不給聯繫，這不是一心只有家國大義，是純粹置氣了吧？」
說著，就要拂袖而去，自己目標只是讓董卓去死，董卓一死，天子入長安后，朝廷自能徐徐圖之，可不是打著投降劉備的心！
貂蟬回身看了這族兄一眼，禮貌摘下兜帽和面紗，微笑應了聲：「是我。」
以老人剛硬的脾氣還算是給了侄子臉面——這侄子文武兼修有成，趁擴軍已是校尉之職，是族中預定下一任族長。
王凌這樣想著，心裏有些空落，定了定神，掀開帘子，見王允怔怔著出神，小心翼翼說：「叔父，到家了。」
「董太師選擇東進之策，吾深憂之，朱將軍以為如何？」
王允倏回身，臉色又青又暗：「哼，休要提他！」
可想而知當對極看重的劉備「背叛」的憤怒……尤其連著養育教導多年的義女都被騙去，音訊全無，無疑是對老人性格理念的最大否定。
「此不智之策。」
這是和*圖*書一個清柔的女聲，雖久不聽見，還讓王凌身子一震，面現驚喜。
這時才有急促腳步聲響起，十幾個青衣人自牆翻躍到王凌身側，個個都露著武者的強大氣息，甚至有兩個出於漢中天師道的術師，齊齊問著：「少主，是否追上去？」
她遲疑了下，捏手中五行遁玉符手鏈，還是搖了搖首：「事情很多，女兒沒有這個時間。」
不說道術，單是掌握的權柄，此時未必小於自己。
說到這裏，朱雋一頓，觀察著王允的神色，又緩緩說：「其實我傾向堅守，軍心動搖之際輕舉大軍，以兵法來看，與尋死無異……太師當是明白這點，或更多隻虛張聲勢，目的僅僅是奪回鞏縣以接應虎牢潰兵，讓接下來堅守變得容易些，直至聯軍糧盡而退，再歸長安。」
自己文職系統在軍中沒有路子，朱雋是大漢名將，西涼軍里整合舊南北軍中，再經過清洗，都有不少人脈，少量安插|進一點人手不難。
他不由自主循聲進入一處偏遠的竹林，就見一個少女正欣賞著竹子，就算此時她背對而立，身披斗篷，可他一眼就能分辨出來，這就是自己許多次魂牽夢繞的身影。
朱雋回過神來，聽著王允感嘆：「今晨見著烽火，吾就匆匆趕至太師府，卻勸不住董太師東進之心。」
「兄長？」
「父親珍重身體。」她柔和一拜，帶上面紗和兜帽，隨車簾晃動，一下就消失不見。
「m.hetubook.com.com我知道你們一個個都在想著後路，但國之大運，豈有後路可言？你和你那幫世家兄弟私下亂搞什麼我都不管，就不可和劉備聯繫！」走了幾步，王允突停下來說著，並且目視王凌。
半點不臉紅地說著九真一假的話，或少許異樣心情不會透露，貂蟬知道這是自己的天賦。
「叔父說的是正理。」王凌聽得喜悅，知道在自己力勸下，叔父還是走出了這一步：「那玄德……劉使君那面？」
朱雋心一沉，知道這說的是李儒向董卓提供三套方案，簡單概括起來分別向西逃跑，居中抵禦、向東進攻三種。
車駕行遠，王允思緒才自陌生的軍事領域收回來，回首望向角落裡。
真實做起來當不是一句話簡單，董卓再是傾兵將東擊迎戰，面對劉備巨大的軍事壓力，徐晃高順這樣大將肯定要帶上，卻會有親將率兵留守洛陽各處重要府庫。
要我背叛叔父么？
王允苦笑，不再語言。
頓時有些後悔，看了看自己下意識捏碎的訊符，苦笑下，暗想：「原來我自己，也對她有所猜忌，這情還真是薄了。」
暗忖叔父固執脾氣真越老越嚴重，晉位司徒后，更是帶著強大的控制欲，自己都不敢違逆一分。
貂蟬笑一聲，聰明人間不需要說太多，她只鄭重囑託：「我私下來見兄長的事，不必讓義父知道，夫君曾對蟬說，這以後都是我們這一輩的事，老臣勞累奔波一生和*圖*書，也要休息休息了。」
這讓王允一怔，多年印象崩塌，他突意識到——這女兒已非過去需要依附家族的柔弱少女，而是擁有強大道術一方主事。
「這不可能，除非……你是說聯軍內部有變？」朱雋眯起眼睛，突反應過來，緊盯著王允：「此前會議中，司徒大人力薦我朱雋守城，是欲何為？」
貂蟬望一眼幾年不見故園，又看一眼面前頭髮花白的老人，能體會到那一點期待。
「倒是看得起我這老頭子，看來劉備果在城中早有布局——早該看出，此子逆心深遠……」
「千金之女，怎輕涉險地，不知道現在城裡多亂，你一個女子……」王允見此，就不由責備。
朱雋搖頭直白說著，在府上初聞就不認同此舉，作被拉攏的舊漢名將，他藏在心裏並不說出來，此時才赤|裸裸評價：「但比逃跑好些，遍布郊野民眾阻礙大軍行動，勢必遲緩而轉向困難……敵人大敵急襲擊追至，怎麼抵禦？」
「是了，她已嫁給劉備了，是作妾室么？」王凌心下苦澀，兩年前和劉備是交好，時有書信來往，但對拐走妹妹之事，他越想越是在意，一根刺似的在心底戳著。
王凌一凜，眯起眼，不假思考的捏碎手中訊符。
王允目光閃一絲異色：「如果說，我得到的消息是，西涼軍欲一舉擊潰劉備呢？」
貂蟬抬起頭看了自己義父一眼，目光溫潤，不言不語透出一絲倔強。
「兄長不必胡亂猜m.hｅｔuｂoｏｋ•ｃｏm.coｍ疑，我此來時間有限，主……」貂蟬正準備說服，想起這名義上兄長剛才失態，她是心有七竅的聰慧少女，結合過去少年時的相處隱隱猜測到一些，下意識換了稱謂：「夫君派我來聯繫家裡，說動父親，有些布置正要由兄長……」
說到這樣正事，王凌漸漸嚴肅起來，不住點頭應諾，記住城內各個應對環節和配合，感覺和剛才聽叔父講的有所出入，不由問著：「這些事，叔父都是知道？」
大概是看花眼了吧，堂妹早已歸於許昌，怎麼可能是她……
退一萬步來說，這妹妹將來肯定能入妃位，卻讓自己剛才一下，斷去了大半的情份。
「介時事發與否的主動權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完全可見機行事……這就是以籌碼。」
黯淡的光影下，一襲黑色斗篷的窈窕身影，依稀是當年乖巧聽話的少女。
王府幾次修茸又幾次破落，現在有些陳舊，再怎麼樣維持，董卓入京實是對原本漢朝重臣的重要打擊。
王凌被這寒凜凜的目光鎮得一縮，忙說著：「是！」
「耿耿介懷啊！」良久，王凌臉色有點蒼白，苦笑了一聲，繞著走廊，才到了一處花園側門，此時雲暗天黯，並無一人，正想過去，突然之間，有著一個聲音說著：「兄長可否過來一敘？」
直對上貂蟬疑惑的雙眸，王凌自知失態，收斂目光，恢復理智：「妹妹怎會在此？難道劉備那傢伙始亂終……我說怎都不見他提起你，這混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