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龍在天
第0919章 經濟學

宋應星又說:「管仲理財治國,主張節用裕民。這自是對的,可他節用以禮、裕民以政。道理大致是對的,但需要稍微改一下。」
剛進藏書樓,就跟朱慈炤撞上:「昭芑先生,這上巳節有五日假期,才過三天就來研究學問啊。」
管仲的「裕民以政」,內容為:輕收農稅,平收商稅,限制商賈數量,謹慎徵用徭役,保證農業生產。
李覯當然是北宋大儒,曾鞏是他的學生,王安石是他的朋友。他能去太學教書,還是范仲淹多次推薦的。
論述貨幣時,又談到通貨膨脹、通貨緊縮的問題,認為物價太高或太低都對百姓不利。另外,穀賤傷農,谷貴也會傷農。
宋應星說:「生產料。」
他辭職之後,沒有立即回江西,而是留在南京打算著書立說。
「可以,」吳應箕說,「生產者,利用生產料,通過勞動變成貨物。這土地算不算貨?土地在前朝可以買賣,在新朝也能由朝廷租售給商人辦工廠,那它究竟是生產料還是貨物?」
「貨幣!」
朱慈炤連忙運筆,飛快記錄內容。
朱慈炤和朱明鎬二人,左右攙扶著宋應星往裡走。
這明顯是因為當時生產力低下,所以必須保證農業勞動力,必須抑制商人群體的數量。
宋應星說道:「我國自古著書立說,都高屋建瓴。我卻聽說欽天院那邊,採納歐洲學者的想法,反其道而行之。把一個大的東西,細分到不能再分,去研究這些小的細hetubook.com.com節。我們研究經濟學問,是否也可以這麼做呢?」
宋應星說:「管仲之天權,自是指天時,水旱蝗雪疫,都會影響一國之經濟。地權則指物產,有耕地、礦山、樹林、湖泊。人權就有說法了,這也是經濟學的核心。」
朱明鎬拿著昨晚寫好的論文大綱,來到翰林院藏書樓查找資料。
宋應星是寫過《天工開物》的人,他本來就喜歡探究細節和過程。被欽天院的情況給提醒,便萌生了重新研究經濟學的想法。
吳應箕仔細思考,下意識點頭認同。
「不必。」宋應星擺手。
「煩請賜教!」吳應箕拱手。
朱慈炤忙問:「首揆想看什麼書?晚輩立即去找。」
吳應箕說:「在下理解的人權,便是調劑與開閉。」
「是要改改。」吳應箕說道。
吳應箕好奇翻閱,當場便讀起來。
范仲淹新政,王安石變法,或多或少的,都受到李覯的一些經濟思想影響。
還在放假期間,翰林院只有幾個值班官吏。
宋應星對吳應箕說:「此書有《富國策》。」
宋應星卻說:「還不夠,物是死的,要有人才能交換。魚在水裡,捕撈起來才能賣。鐵在山中,開採、熔煉才能賣。物要變成貨,還得需要人去勞動。只有勞動也不行,你抓魚自己吃,沒拿出去賣,那也不叫貨。所以貨的定義,是為了交易而出現的勞動物。」
第一篇,講治國需要錢財,官員www.hetubook.com.com不要忌諱言利。第二篇,抑制土地兼并。第五篇,抑制僧道數量。第七篇,論述義倉制度。第三、第八篇,論述貨幣。第四、第六、第九、第十篇,論述工商業。
吳應箕說:「昨日首揆一番話,令在下茅塞頓開。這經濟之學,核心似在『貨幣』二字。」
這些內容,管仲講得很明白。
「要有人,不對,是要有勞動者,或者說生產者,」吳應箕說道,「有了生產者還不夠,不能憑空把貨變出來,必須依託某些資源。比如採礦,得有礦山,又如種地,須有土地。這些東西叫什麼?」
「拜見首揆!」兩人連忙作揖。
「善哉!」吳應箕拍手稱讚。
「朱御史不也來了嗎?」朱明鎬笑道。
宋應星說:「用於交易時,土地是貨,用於生產時,土地是生產料。」
吳應箕說:「貨有價,幣有值。貨與幣交換,必須價值相等,至少買賣雙方認為它們價值相等。所以,幣是一種等價貨,且是專門用於交易的等價通貨。」
管仲的「節用以禮」,表面是講天子、諸侯、大夫該穿什麼衣服,實際是在講國家的行政開支。不要設立不干事兒的官職,也不要亂封沒必要的爵位,宋明兩代明顯違背了管仲思想。宋代冗官一大堆,明代宗室一大窩。
吳應箕說道:「物用於交換,便是貨!」
趙瀚的治國理念,跟這套法子大致相同。但沒有限制商賈數量,反而在鼓勵和_圖_書工商業發展。
宋應星說:「國用民生,士農工商,無非貨與幣而已。貨為實、為陽,幣為虛、為陰,虛實相合,陰陽交泰,才是完整的經濟。」
宋應星其實身體還好,就是風濕病發作起來,疼得都沒法下床。開春之後,癥狀減輕,能夠自己拄著拐杖溜達。
吳應箕自己嘀咕道:「那幣該有哪些要素?它是用於換貨的,只要能換貨就行,不一定非得是金銀銅錢,早幾年雲南有些地方還在用貝幣。」
朱慈炤的生母和姐姐,都被皇帝納為妃子。輩分雖然有點亂,但不妨礙朱慈炤地位提升。當然,皇帝比較摳門兒,沒有封賞任何爵位,只是把朱慈炤從普通吏員,提升為掌管藏書樓的小官。
比如管仲說,政府可以親自下場做生意,必然搞得市場冷清。市場冷清了,商人就會變少,農業勞動力就充足。農業繁榮,國家稅收就不缺了。
「此真大儒也!」吳應箕看完之後感嘆。
宋應星說:「貨與幣,已經定義了。再來定義貨的幾個要素。貨是怎麼來的?」
論述工商業時,把工商業從業者分為三類:富商巨賈、富裕工商業者、小手工業者和小商販。(李覯認為,從事奢侈品生產流通的工商業者是「遊民」,應該進行打擊,讓他們去做正事。)
兩人就坐在藏書樓的閱覽室,你一句我一句的捋。
但趙瀚經常拿來別用,大臣們也漸漸習慣了,詞義漸漸轉為後世的經濟。
御史屬於敬稱,是圖書www.hetubook.com.com管理員的古代官名,就像把知府稱為太守一個性質。
朱慈炤感覺非常稀罕,一個退休首輔,一個現任閣臣,今天居然跑來藏書樓扎堆。
「是否可以像研究物理、數學那樣,給這些經濟學術語也下定義?」宋應星說道,「貨物,貨是貨,物是物。先定義物,日月山川、鳥獸魚蟲、花木草石,隨處可見的都是物。」
吳應箕點頭道:「確實。」
宋應星說道:「世易時移,《管子》的經濟之法,放到如今有些已經過時,某些則講得有所缺漏。比之先秦,今時百業興旺,便是那偏遠鄉村,百姓也用錢幣購買貨物。還有地權之利,西班牙從那墨西哥,運來無數白銀到中國。墨西哥的地利,通過商業貿易,也能為中國所用。」
而開閉,可以理解為宏觀調控,鼓勵或限制某種商業行為,引導市場按照政府的設想來發展。
朱慈炤立即行動,很快就找到了,但已經被蛀得不成樣子。
朱慈炤正待說話,卻見宋應星拄著拐杖進來。
使節團從歐洲回來之後,帶回了笛卡爾的思想,欽天院對此一致贊同,如今已確立科學研究的認識論和方法論。
「如何細分?」吳應箕感覺無從下手。
宋應星說道:「自古以來,要論經濟學說,必屬《管子》為最。管仲講經濟權變,謂之三權。我青年時考察百工百業,壯年時為朝廷鑄幣生財,晚年時輔佐陛下梳理國政。平時與陛下交談,也頗多領悟。如今退休在家,再讀《管和-圖-書子》,又有新的體會。」
朱慈炤坐在旁邊,邊聽邊記。雖然有些能懂,有些又聽不懂,但他對此大感興趣,覺得寫有啥意思?研究經濟學才有意思呢。
「經濟」這個詞語,古已有之,是經國濟民、經世濟民的簡稱。
朱慈炤跑得飛快,親自倒水研墨,還殷勤道:「兩位先生繼續說,晚輩來記錄。」
朱慈炤問:「這本《盱江文集》,是哪朝的書籍?」
沒過多久,閣臣吳應箕也來了。
但管仲的有些方法,明顯已經過時。
宋應星擺手道:「我已經退休了,不再是首輔。今日來此,只為找幾本書。」
突然,宋應星對朱慈炤說:「我曾讀過一本《盱江文集》,也不知這裡有沒有,你去找一找看。」
調劑就是國家豐年儲糧、災年平劑。說白了,就是政府操縱商品和物價,以達到治理國家、削弱敵人、打擊奸商、穩定社會的目標。
宋應星說:「幣,也是一種貨,因為它包含所有貨的要素。但它又跟尋常的貨不同,它是一種通貨,可以交換任何貨物。」
吳應箕挨著宋應星坐下,朱慈炤親自沏來好茶,隨即站在旁邊聽他們說什麼。
「宋代。」宋應星說。
「可以這麼定義,」宋應星扭頭說,「記下來。」
作者李覯,在討論土地問題時,從勞動力和生產資料的角度出發,認為土地兼并破壞了勞動力(農民)與生產資料(土地)的緊密結合。所以,肯定會阻礙農業生產。
突然,吳應箕對朱慈炤說:「請君取來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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