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計策的形成

「你過來。」皇帝看著五官,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身邊,道,「站這裏。」今夜,他發覺到了一件事,眼前的奴才與自己在一起時,似乎從未跨越過三步之距,凡是近侍他的人,不管是太監還是宮女,都會站在離他兩步之遠與他說話,以顯示他們受到他喜愛的程度,只有眼前的這奴才,打從她來到御天殿開始,她對他從不奉承,更別說獻殷勤了,他糊塗了,這個奴才不是工於心計嗎?
看著五官越發的在自己面前的卑微,皇帝的心中無端端升起一股怒火,只覺得眼前的奴才刺眼得很,胸口的煩躁更甚了,「你就非得站得那麼遠跟朕說話嗎?」
白衣女子對這由遠及近的,沉重的腳步聲毫無所覺,只是冷笑著看著平靜的湖面。
「你怕什麼?」
「是。」五官走近了一小步。
「你以為你是蝸牛嗎?」皇帝不耐地道,隨即命令,「到朕的身邊來。」
「這是供秀女們燉品用的小灶廂房,小梅和阿茶就在裏面給她們的主子燉湯。」小環輕哼一聲道,「今天我非罵她們個狗血淋頭不可,看她們以後還敢不敢到我面前來挖苦諷刺。」聽著小環近乎孩子氣般,五官不禁莞爾一笑,搖搖頭,心想:以罵而言,不痛不癢的,誰會在乎?
五官只覺全身的冷汗比方才冒得更多了。
看著五官一身中規中矩的模樣,皇帝搖搖頭,道:「你還真是天生的奴才樣。」他從沒見過宮裡的奴才有像她做得這麼稱職的,無論是說話,舉止,全都是一個奴婢該有的樣子。不過,今晚月色不錯,而且他的心情也不壞,因此,皇帝對著五官說道:「你已是朕的貼身女侍,私下時不用站得這麼遠,可以隨意些,更不用動不動就行禮,明白嗎?」這奴才,把宮規都運用到身上了,她不累,他看著也累。
「這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許是皇上珍惜我家小姐,才想在成親那晚才和小姐圓房也說不定呀。」五官雖然從小在妓院這種蛇鼠混雜的地方長大,看盡了許多的骯髒和醜陋,但這些畢竟都是低級的,哪會明白後宮中的女人對皇帝而言代表的並不是一個異性而已,五官能想到的關鍵便是張秀麗了。
「其實,我,我?」差一點,差一點,激動之下的五官就要把當初那一鞭的真相給說了出來,卻在這時,小環突然轉過頭不,食指一伸噓了一聲,道:「那兩個死丫頭就在裏面了,咦,官兒,你眼睛怎麼了?紅紅的。」
「陪我去罵人。」小環氣沖沖地道。
五官和小環躲在一旁的假山後,靜悄悄地看著儲秀宮奴才們吃飯的地方,不久,只聽得小屋裡傳來了兩聲尖叫,緊接著便是哐啷噹兩聲,聽這聲音,便知道是碗摔破的聲音。
看著小梅和阿茶已快走近圓門,小環急了:「官兒,你拉住我幹嘛,我可是找你來報仇的耶。」五官嘻嘻一笑,道:「小環姐姐,你若罵得過她們,今天也不會特意來找我了。」小環臉上一窘,跺跺腳,道:「就是因為罵不過她們才來找你一起罵呀。」五官搖搖頭,遺憾地道:「我也不擅長罵人。」
「那是當然,我不對你和小姐好,還能對誰好啊?」小環拍了拍五官的頭,寵溺地道。
「一石三鳥之計。」五官神秘地道,「即能報了當年蓮兒對小姐不敬之仇,也能讓這兩個丫頭不再找你麻煩,更能——」五官賣了個關子。
「是。」五官邁出了一步,雖然這一步比起剛才那兩步來幅度已然很大,但二人之間的距離卻並沒有因為五官的這三步而有所改變。
「連我都要保密呀?」小環臉頰鼓起氣。
「我只是安全第一而已。」五官說道。
「官兒,你怎麼跟小姐所說的話一樣呢?」小環笑道。
「十三了。」
只見她從懷裡拿了火棒出來,靜靜地點燃了桌上的蠟燭,之後,便是看著黑糊糊的屋頂發獃。
「保密。」五官嘿嘿一笑,不打算再說,要是給小環知道了她腦海中正形成的計劃,估計會把她給驚訝死,而且以小環的性格,她怕她一不溜神給說出去了。
「那小姐呢?小姐說什麼了沒有?」五官皺眉,想起了「后德院」里這兩個丫頭的囂張態度,不禁後悔那時的自己為何沒有想辦法將這二人弄出皇宮,以至於讓小環和小姐受到這樣的氣。但同時,她不禁也擔憂著琴安,不知道皇帝寵幸著這兩個女人的事是不是讓主子的心受傷了?
「雞喉一抓,喉毛一拔,伸手一刀,雞撲棱撲棱幾下就死了。」白衣女子利索地道,和*圖*書看著五官原本平淡的臉上在聽了她的話后突然仿如被東西哽住的模樣,竟然朝她調皮地一笑,哪裡還有半點冷漠的感覺。
「是鬼嗎?」五官輕喃,她開始害怕,想轉身就跑,然而,卻也因為這身影的美麗,她駐足。
「你是誰?」五官緊張地發問。
「稟皇上,這是宮規,奴才與主子之間必須保持著三步的距離,若是逾越了就得受到宮規的處置。」五官恭敬地回答。
五官看著女子的背影,猶豫了半晌,便緊緊相隨,白衣女子走了十來步,突然轉身看著五官,但也只是冷冷的一眼,便繼續再往前走。
看著小環漸漸地消失在夜幕里,再聽著小屋裡不斷傳出來的叫罵聲,五官嘴角愉快的向上揚,才慢吞吞地朝白花林走去,那湖邊的葉子,她還沒撿過呢。
「我怕你是鬼。」
五官臉上的表情未變,只是眨眨眼,道:「普通的奴才能來吃雞肉嗎?」女子一愣,竟然大笑起來,「哈哈哈,有趣的奴才,我喜歡。」夜已是更深,或許就是因為夜的靜謐,使得月亮的光輝在此刻更顯得溫柔。
「蓮兒?」五官一怔,想起三年前的事,心一沉,點點頭,道,「當然記得。」
月兒當空高照,使整個白花林仿如披上了一層聖輝。
「你還不走?」白衣女子奇怪地看著五官。
「幸好今天有月光,要不然我非掉進這湖不可。」五官邊撿樹葉邊喃喃自語,「不過這光凸凸的樹平常看著不怎麼樣,現在看來還真是如鬼林般的恐怖。」此時,五官已然撿完了湖一邊的樹葉,正撿著湖的另一頭,這裏的落葉非常的稀少,原因是這邊的白花樹並不多,但五官也沒多注意,只是一心撿著樹葉,好撿好后馬上回宮睡覺。
這本來也沒什麼,奴才和主子之間是應該有著距離的,但不知怎麼,就是這三步之距,他總能感覺到五官身上對他隱隱的排斥。
「是。」五官應允,強壓下胸口已開始的疼痛,上前一步。
白衣身影並沒有看向五官,而是看向了湖面,她說話了,聲音輕輕地,冷冷的,空曠而冗長,彷彿是經過了幾十年的壓抑,衝破了那一層深深地渴望傾瀉而出般,「你在下面睡得舒服嗎?每晚如此看著我開心嗎?你已達到了你所要的,奪走了我所要的,搶走了原本屬於我的東西,瞑目了吧?十一年了,你睡在這裏已十一年了,我在這裏也已十一年了,日子是不是很長呀?他還是沒回來,如你所願意了,呵呵 ̄ ̄ ̄ ̄」白衣女子突然輕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夜裡如鬼魅般飄忽。
「你的心可真狠哪。」白衣女子的臉上有絲亦真亦假的憤恨。
毫無疑問,這身影太美麗,美得不現實。
「你可真聽話。」皇帝冷哼,他當時只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想不到她竟然當真。
「你是誰?」白衣女子依然不語,甚至連眼都未眨一下。
五官沒有進到裡屋,只是站在門口看著白衣女子。
「那如果我是人呢?你可會阻止我上弔?」女子陰沉地道。
「謝皇上恩寵。」五官謝恩,照五官的性子,這時五官應該欣喜萬分才是,甚至對皇帝更應該巴結討好,天下那麼多當奴才的人,莫不過希望自個兒的主子是這世上權勢最大的人了,而天下權勢最大的當屬她眼前的皇帝,她能服侍皇帝,那是她的榮寵,但不知為何,每當她想要與皇帝接近一步時,胸口就會隱隱地開始作痛,身體似乎下意識地在排斥著接近皇帝,因此,她也只能站在三步之外與皇帝對話。
白衣女子這時突然轉過了頭,但動作緩慢。
此時,白衣女子已收拾起了繩子,目光冰冷地朝五官看來,五官一個哆嗦,只聽得白衣女子道:「剛才我要懸樑自盡,你為何不來阻止我?」五官不語,思索著該如何回答,最終她選擇在這個奇怪的女人面前誠實回答,道:「因為我怕。」
默默地打量著五官,應天臨在心裏問了自己數十遍: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裏?此刻的他不是應該已就寢了嗎?就因為侍寢的奴婢不是眼前的人,他竟然一時衝動,隨後便已站在了這裏。
「不想惹是生非。」五官據實以答,她這樣盲目地跟來已然觸犯了自己的生存原則,顯得多管閑事了。
五官的心狂跳著,因為害怕,她不敢移動腳步,卻也因為好奇和大胆,她邁出了一步,緊接著,二步,三步,四步,五步。
「我是我。」女子似乎未料到五官又問,想了想才道。
正想https://m.hetubook.com.com事的五官一聽小環的話,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了,搖搖頭,道:「我在皇上身邊侍候了這麼些日子,皇上應該沒問題才是。」
白色的唯美,是因為她削尖而又孤獨的側臉,是因為她修長而又美麗的身子,亦是因為月色照射下她全身周圍唯美的意境,她,如一尊玉佛,在如此夜晚,散發著種種神聖卻又孤寂無比的光澤。
「嗯,」小環點點頭,道,「就在你去奴洗宮的那個晚上,小姐便回了家吵著老爺讓皇上放你回來呢。」聽著小環的話,五官眼眶一熱,原先的沉悶,傷感在這一瞬間突然消失不見了,內心已然澎湃不已,只覺眼中的濕意是再也憋不住了,奪眶而出,但她依然強自忍著,沒有哭出聲來,喃喃道:「小姐對我太好了。」
五官懷裡的樹葉已全部掉落,但她的目光依舊是靜靜地看著這個白色的身影紋絲未動,任憑全身起滿了雞皮疙瘩,背上汗毛頂立。
「多大了?」
「冷宮。」女子挑眉。
不過,五官自有辦法制她,五官指了指天,道:「小環姐姐,這個時辰,小姐也該回來了吧?」
「小姐?還不是那個樣,每天不是吃喝玩樂,畫畫,便是硬拉著皇上到御花園賞花,餵魚。」小環無奈,更是極其傷感地搖搖頭:「明明是個比女人還真的女人,可一點妒忌的心也沒有,要不是小姐從小和我一同長大,我還真懷疑小姐的模樣是裝出來的呢。」說完,小環一聲嘆息,鬱悶無比,為她有這樣的一個主子感到可悲,嗚嗚。
「為什麼?」
「五官。」
五官被嚇著了,甚至她都能感覺到自己四肢不停地在顫抖,但她只是緊皺著眉,任憑心臟毫無規律地狂跳著,不停地深吸氣,努力不讓自己暈倒。
「沒事,剛才揉的。」五官忙道,同時,將激動的心情平復,想法也冷靜了一下,暗忖:不行,這一鞭的真相到死她也不可以說出來,反正她已決定要陪在小姐身邊,說不說都是一樣的,說了反倒使小姐和小環對她有了隔閡。
五官一愣,眨眨眼,動了動已快僵硬的嘴,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因為白衣女子的話在這樣的一個環境里,問得太絕了,絕到她根本無言以對,這種本末倒置的情形完全在她的想象之外。
大約再走了百米的時候,白花林突然空曠了起來,陸續多出幾根綠竹來,就在綠竹的中間,赫然是一座寢宮,因為光線被大多數的竹子所遮著,所以,五官並未看清宮門上的大字,況且她也不識字,但從宮牆的損壞程度看來,這宮殿恐怕也有幾十年沒有修理了吧。
「朕是說這裏,朕的身邊。」皇帝真想仰天長嘆。
「朕允許你近距離跟朕說話。」皇帝淡淡地道。
白衣女子只是冷冷地看著五官,眼中沒有絲毫的溫度,並且目光越來越冷,在這寒冬的夜裡,令人悚魂。
「是什麼?快說嘛。」小環急了。
「當然要對你好了。」小環耳尖,雖然五官的聲音很輕,但仍是被她聽了個正著,道:「小姐說了,在這世上,只有老爺,我,還有你對小姐是最好的,尤其是你,當初還為小姐擋了一鞭,所以不對你好對誰好呀。」
五官冷冷地看著張秀麗的消失,心裏尋思著:皇上應該是喜歡著這女子的吧,可為何這女子的臉上竟然總是掛著淡淡地愁意呢?三年前,她的身子是何等的圓潤,可這會兒,身形變高了,卻也變瘦了,全身早已沒了初見她時的那份靈氣,難道,這三年來皇上對她並不好嗎?
就在這時,小屋裡有人尖喝道:「是誰,是誰在我們碗里放了這兩隻黑殼蟲的,嘔!好噁心。」另一嬌聲中亦透著顫抖,聲音也早沒了往日的跋扈,「天哪,我剛才還喝了好幾口,嘔……」緊接著便是一陣嘔吐聲。
白衣女子依然如一尊玉佛般未動分毫。
「官兒,快跟我走。」小環一見秀麗走遠,拉過五官的手便往林外跑。
「這三年來,我每天看到她便白她一眼,不跟她說話,也讓別的宮女不跟她說話,哼,總算為你報了一點點的仇了。」五官有些動容,看著一臉同仇敵愾的小環,輕柔地道:「小環姐姐以前不是很喜歡蓮兒的嗎?」
「不會。」五官搖搖頭,依舊誠實。
「你到底是誰?」五官再次問道。
「是啊。」五官強顏歡笑,心下卻沉得厲害,直覺地認為琴安是討厭自己了。
這情形,五官心中一驚,她要上弔不成?果然,那女子給繩子打了個結后,便把m.hetubook.com.com頭也伸了進去。
「明天不放。」
「你,好美,就像你一樣。」五官清醒了些,搜索了萬千讚美的詞,最終吐出的只是這句讓人聽不懂的話。
「小姐也這麼說嗎?」五官一怔。
「這還用說嗎?皇上肯定是珍惜我家小姐的,可是,皇上對秀麗姑娘的態度也極度的曖昧不明,可讓我急死了。」說到這兒,小環又開始憤憤不平了,「官兒,你還記得三年前害你被皇上狠踹了一腳,又被貶至奴洗宮的蓮兒嗎?」
「明天若放的話,就會引起她們的懷疑了。」五官笑著解釋。
五官的心因為小環的一番話,心裏一熱,鼻子更覺得有些酸,道:「小環姐姐,你對我真好。」
「糟了,這麼晚了,天哪。」看到天空已然全黑,小環著急了,「小姐這會還沒見到過,肯定急得到處找人了,官兒,我先走了哦,下次你可一定要告訴我。」五官微笑著點點頭。
「到時你就知道了,那時別大吃一驚就好。」
最終,五官慎重地道:「是人,那你呢?是人是鬼?」白衣女子看了五官一眼,並未答話,只是轉了個身往林里走去。
當五官的雙眼對上一雙冷如冰塊,卻美如當空明月的眸子時,險些沒了呼吸,在這一刻,她忘了講話,忘了自己,甚至一切的記憶,時空彷彿都不存在,腦海中浮起的只有這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美已不能用來形容這女子的容貌,那是一種絕世空靈的感覺,似閃電劃過的剎那芳華,似風兒吹過一望無垠的草原時的空曠,似流星劃過天際時的璀璨,似海嘯掠過時的驚魂。
「原來只是個普通的奴才。」白衣女子冷哼。
「相爺?相爺也知道我的事嗎?」想起古樓生,想起當時他對自己所說的那番肺腑之言,五官更是覺得愧疚了,她不僅沒有好好地保護主子,甚至還要主子為自己操心。
只見那女子將頭伸進了繩內之後,又飛快地縮了回來,這樣連續了好幾次,突然朝空中大喊:「我知道你在看著我,你希望我上弔死吧?我偏不如你願,哼,我每晚就這樣做,我要你氣得做鬼都不舒坦。」就在這時,一隻母雞帶著一班小雞仰首闊步地從白衣女子身邊走過,五官揉揉雙眼,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卻聽得白衣女子道:「我還養了很多的雞,鴨,還有魚,我不但餓不死,我還活得好好,怎樣?你看得刺眼吧。」五官倚著門柱,不解地看著女子所做的一切。
「御天殿的。」白衣女子聽到御天殿時臉色一變,但因為光線過於幽暗的關係,五官並未瞧見。
「是啊,」小環點點頭,「小姐說,錯就是錯,錯了就要承認,那事本來就是我們做錯了。」五官心下納悶,她的小姐幾時有這種大人般的智慧了?不過,她心中聽了小環的話陡然浮起幾分苦楚,暗想:小姐會這會說,是不是也在心中責怪她的不是呢?
「因為我平凡。」女子多看了眼五官,冷哼:「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五官不語。
「罵人?」
「她們出來了。」小環扯了扯五官的手,五官一看,只見在小屋左門處,兩個宮裝的宮女一臉神氣的從小屋內走了出來,雖然已三年沒見,但五官還是馬上認出這兩個就是三年前的小梅和阿茶。
五官沒有答話,想起琴安的性子,下意識地,暗想:小姐是真的不在乎呢還是假裝不在乎呢?隨即,五官為自己的想法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怎麼能這樣想對自己寵愛有加的主子?
「是啊。」想起從前自己對蓮兒的態度,小環大有看錯了人的感覺,道,「不過,不管是誰,只要對小姐和官兒不善的人,便都是我的敵人。」小環說這番話時頗有幾分上前線打仗的味兒,那拼的模樣絕不輸一個戰士。
不過,五官的思想畢竟還是成熟的,從那晚太監總管與皇帝的對話,以及稍想一下自個主子與張秀麗背後的勢力,平常的蛛絲馬跡中隱約地也猜到了些。
「真的?」小環懷疑,「是什麼方法這麼管用?」
再看宮牆下,雜草叢生,凌亂不堪,甚至在宮牆屋頂,也有著幾株草兒隨風飄搖,其蒼涼的景象讓五官看了為之驚舌:想不到皇宮之內也有如此落魄的地方。
小環聽了不住地點頭,連聲道:「好辦法,好辦法。官兒,你真聰明,這種辦法也想得出來。」說完,小環臉上一樂。
「小環姐姐,其實,三年前的事也全不能怪蓮兒,是我先拿了孔雀玉鐲給秀麗姑娘才惹下了這禍事的。」五官淡淡地道,想起自己胸因為皇帝這www.hetubook.com.com一腳到現在都疼,每到深冬,更是不可遏制地咳嗽,她哪能不恨。
「你這麼一說,我就更想知道了,說嘛,官兒。」小環撒嬌,這功夫可是她最拿手的。
「你是誰?」五官迷惑地看著白衣女子,突然問,這是她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
「你倒挺誠實的。」
白色的人影突然動了動,五官的腳步猝然停下,湖中映出兩個女人的影子,在這黑暗中顯得格外的詭異。
「不過,我會整人啊。」五官俏皮地道。
五官回過神來,這才注意到小環臉上帶有的怒氣,心下奇怪道:「小環姐姐,你讓我到哪兒去?」
「這裡是哪裡?」見白衣女子回答自己的問題,五官趁機問道。
這小屋的位置十分的獨特,若以路段來說,它顯然是個交通要道,四面八方都有一個圓門,如她料得不錯,這圓門內應該是儲秀宮各秀女的住處吧。
「再近一點。」皇帝冷冷地斜視著五官。
「哼,叫她們知道我的厲害,看她們還敢不敢再到我面前來揚威了。」小環鼻子一冷哼,想想又嬌笑不止,道,「官兒,明天我們放什麼蟲子好呢?」
女子又看了五官幾眼,突然道:「三天後,我要將這隻母雞殺了下飯,你想吃就來吧。」五官一怔,下意識地反問:「需要我來殺雞嗎?」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白衣女子表情變了,雖然冰凍冷依舊,但臉上卻多了絲疑惑,她輕啟朱唇,問道:「你是人是鬼?」
「哪個宮的?」
「為什麼?」
「是。」五官又走近了一小步。
「稟皇上,因為湖邊的落葉奴婢還未撿完。」
「終於快撿完了。」五官用袖子擦擦額上的汗,正準備撿起最後幾片落葉時,身形突然僵住,她的目光在離她十五米遠的地方被緊緊地鎖住了,一種寒意從腳底開始往上升。
「皇上的話奴才不敢不聽。」。
「可是,」小環突然一臉的苦惱,甚至有點恐懼地道,「官兒,我怕蟲子啊,怎麼辦?」小環的表情不禁讓五官想起在後德院時,蓮兒放了許多的青蟲在小環被子上的事,不禁呵呵一笑,道:「那我來。」同時,五官眯起了眼,靈光一閃,蓮兒?蟲子?張秀麗?她何不……傍晚,當太陽的余暈依舊霸道地宣誓著它對大地的占有權時,天空亦早已被蒙上了一層黑,冬天的夜晚來得很快,退去了白天雖冷卻依然溫暖的外衣,換上了屬於夜色的刺骨而冰冷,只是不久,太陽便已被黑幕隱沒,消失在天空的盡頭。
「那為什麼皇上不想要我家小姐侍寢呀?」
「是鬼還會上弔嗎?」白衣女子冷哼,「不過你膽子倒不小。」五官訕笑,眨眨眼。
「嘿,罵人嘛,不痛不癢的,傳了出去也不光彩,可這整人嘛,只要你不被發現,便沒人會知道。」五官悄悄地在小環耳旁說了幾句。
真的要上弔?五官瞠目結舌,只覺方才背後的冷汗又上了來,雞皮疙瘩緊接著又重生。
「是。」五官又上前一小步,臉色已開始逐漸蒼白,只因胸前的疼痛加劇。
月光下的未央湖,潔白的銀光在湖上點點,透過水的平面再折射回夜空,使得湖面朦朧而縹緲,如仙境般的夢幻,不過,當這一切的美景遇上了五官時,就好像千里馬遇上了瞎子——不會欣賞。
「官兒,你是不是覺得小姐這番話長大了不少?」一見五官沉默著,小環突然嬉笑道。
一滴冷汗從五官的額上流下,此時的五官早已被這女人的冷所震撼,然而,這女人的目光越冷,越是激起了五官隱藏的倔強性子。二人就這麼對望著,一個目光冷,一個目光執著,在這個夜裡,彷彿兩尊石像,靜靜地聳立在湖邊。
看著小環手舞足蹈,五官微汗顏:只不過是在別人的粥里放蟲子,這種方法也算得上聰明嗎?
五官和小環互看了一眼,抿嘴偷笑。
湖面的風輕輕地滑過,掠起了那身影及膝的青絲,也帶動了她衣裙的飛舞。
「落霜宮。」這回換白衣女子驚奇了,「丫頭,你不識字?」落霜宮?冷宮?還真是名副其實,五官想道,隨即點點頭。
白衣女子眯起了眼,對五官的回答顯得意外,突然道:「你叫什麼名字?」
白花林中的湖名叫未央湖,傳說是應氏王朝的開國皇帝應冥商為其結髮愛妻未央所建,因而取名未央湖。
「整人?怎麼個整法?」小環沒什麼精神地問。
就在小環一腳剛踏出欲開口喝住二人時,五官拉住了小環的手,向著小環不解的目光搖搖頭。
果然,只聽得小環說道:「死丫頭,不過和圖書是她們的主子被皇上寵幸了幾次而已,竟然到我面前如此炫耀,炫耀就算了,還那麼目中無人,貶低我家小姐,可惡至極。」
皇帝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只覺胸口憋得慌,耐性已在漸漸逝去,索性自己一個大步,走到五官的身邊道,「知道嗎?以後若沒人時,你大可以站在朕的身邊這麼近。」同時,應天臨對於今晚的自己也有些困惑,他這是怎麼了?竟然在湖邊跟一個丫頭說了這麼多的廢話。
「朕問你話呢,為什麼此刻不在御天殿侍候著?」看著離自己有三步之距的五官,皇帝的心中不知為何煩躁起來。
「小環姐姐,這事就交給我辦吧,這幾個月,我定讓她們沒有心思再到你的面前來炫耀。」五官笑道。
「這是哪裡?」當五官確定了自己想法后,才打量起四周圍來,轉眼間,小環已拉著她來到了一處小屋前,從五官的位置望去,這小屋共有三個門,左右各一門,而她的位置正前方也有一門,小屋的右門連著青花雕砌而成的走廊,九曲三彎,直通一圓門,小屋的右門連著一碎石鋪地而成的小徑,通到頭是一八角亭,再通往一拱門。
「記得,她們惹你了?」
「皇上?」五官心中一驚,慌忙退了幾步,跪禮,「奴婢見過皇上。」應天臨是俊美的,他的舉手投足之間無不散發著高貴的氣息,那是一種王者之風跟儒雅士子之斯文相結合的尊貴,但五官卻從未真正打量過這位少年皇帝,她總是卑微地低著頭安安分分地站在一側,就像現在。
難道她要一直這樣坐到天明?五官暗想,就在五官如此想著之際,見那白衣女子突然拿起了桌上的一根麻繩,又搬了張椅子放到了屋內的梁下,然後將繩子往樑上一拋。
湖邊的清涼使得五官停留在白衣女子身上的思緒被帶回,才猛然想起,她竟然忘了拾落葉,看著腳下已然被風吹散的落葉,五官哀嘆了一聲,只得認命地蹲下重拾,就在她剛拾起幾片落時時,一雙明黃,正中央鑲著寶石的鞋子出現在她的面前,緊接著她聽到了一聲冰冷的聲音,「這個時辰,你應該是在御天殿里伺候朕安置的吧?」
「那就這麼放過她們?我好不甘心哦。」小環悶悶地道。
「嗯。」小環回想起這幾個月來的日子,怒氣更甚了,道:「這兩個臭丫頭,這兩年來總是到我面前來揚威,本來我還不在意,可是這幾個月作威作福得太過分了,就剛才,兩人還聯手擋我的煲,不讓我燉呢,可氣死我了。」揚威?五官挑挑眉,稍一動惱,便知道小環所指何事了,小梅的主子是大學士千金揚鳳,阿茶的主子則是刑部侍郎千金鎖銀,這兩個女子在這些年裡時時得到皇帝的寵幸,看來,這兩個奴才是因主子恃寵而開始囂張了。
此時,小環又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了,官兒,你說皇上也真是的,放著如仙女般好看小姐不要,非要那兩個狐狸精投胎的女人。」說到這兒,小環看了看四周,停下腳步,悄悄地在五官耳旁道,「你說,皇上是不是這兒有毛病呢?」小環指了指腦門。
在五官的正前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要是換了從前,這番話她是斷斷不會說的,想讓她認錯更是難上加難,但小環在這幾年的時間里,不知不覺間早已成為了五官心中最親的人,所以,五官並不希望因為自己而讓小環單純的心受到灰塵的污染,對五官來說,小環與琴安的心就像那空中的白雲,潔白而能照亮人心,自己那麼大的轉變,不也是因為他們倆人的關係嗎?所以,直覺的,五官想保護這二人純潔的心。
「不錯,官兒,你可還記得小梅阿茶那兩個臭丫頭?」小環頭也不回,腳步更是沒有半點停下,顯然氣得不輕。
「什麼?」小環的臉上出現失望。
白衣女子進了宮門,五官稍為猶豫,也跟了進去,裏面的景象跟外面差不多,甚至在裡屋的牆角,五官依稀還能見到幾根雜草的存在。
許久,五官都沒有說話,因為她不知道想說什麼。
五官依舊跟著,此時的她腦海里已無法想太多的東西,只是被這女子的美所惑,下意識地想弄清楚這女人的身份。
終於,五官再次邁出了腳步,似乎是怕自己後悔似的,五官走得飛快,只是一會便已到了白衣女子的身邊。
「官兒呀,你可別被騙了,這話其實是相爺說給小姐聽的。」小環哈哈大笑道。
冷宮?五官驚奇,暗想:有在湖邊的冷宮的嗎?又問:「門口的那三個大字寫著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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