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風中的憂傷

想起自己在那半個月中所遇到的事,須王慎苦笑,知道他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立足於世的。
「沒有。」
「天慎,這是後宮,你應該知道,朝臣沒有朕的旨意是不允許進入後宮的。」皇帝直視著須王慎,隱忍的憤怒。
「小姐在外面可有受苦?」
「就算不如此,也為我們拔去了顆眼中盯,不是嗎?」陌寒嗤笑。
青絲搖曵,輕撫過琴安的下鄂,琴安鳳眼微眨,望向一旁默視著五官與須王慎的皇帝,心中孤獨,只覺無依。
被聲音所吸引,五官望向皇帝,皇帝眼中的沉著冷靜深深的刺痛了她的雙眼,隱忍著的一切漸漸浮上心頭,五官再也忍不住那刺入骨中無法麻木的痛,赤|裸裸的表現了出來,「為什麼?你為什麼一定要纏著我?你是皇帝啊,要什麼樣的人沒有?為什麼非要跟我過不去?不要纏著我。」最後一句話,幾乎是拼了五官所有的力氣。
「臣在。」
刀削似的挺鼻,完美的臉型,狹長而閃著冷血的光芒,他是俊美的,同時,他也是邪惡的,就像是地獄來的勾魂使者。
「明晚丑時,我要你的教眾從密道里衝進皇宮。」
「是呀。」琴安點點頭。
「好。」
皇帝目光漆黑如洞底,望著五官,有些疲憊,有些無奈,然而,當他看到一旁的須王慎時,目光一凜,心狠狠的一抽,想起方才二人的親密,握緊了拳頭。
「走開。」就在此戰善走至五官的面前時,五官面色一沉,狠狠的盯著戰善。
「官兒。」
五官沒有回答,而是直視著琴安,這個傾城的女子,在她生命的六年中,是唯一的主子,是唯一的朋友,是唯一的親人,她喜歡她,敬重她,一直想著保護她,然而,一想到她的離去,五官心中苦澀,委屈,低下頭,答非所問,道:「小姐,官兒沒有背叛你,也永遠不會背叛你。」這一句遲來的話,卻是五官一直想對琴安說的話,藏在她的心頭好久好久了,小姐給她了幸福,她改變了她的一生,她對她,是絕對的忠誠,是任何人都離間不了的。
堅強www.hetubook.com.com依舊,但眼中卻多了份柔媚,已不再是當初那個桀驁的小女孩了。
就是他,就是個是『皇帝』的男人,她一切的苦難,一切的痛苦就是他帶給她的,她只是一個奴才呀,為什麼要跟她糾纏不清呢?她原本有一個天真無邪疼愛自己的主子,原本有一個愛她,寵她,能滿足她一切的王爺,然而,都因為這個男人,她什麼也沒有了。
「已經夠了。」情苦,他的兒子已嘗夠,五官這顆棋子也已用到了盡頭,古琴安的出現是個轉機,使得她不用再等下去。
「戰善,扶藍妃回『御天殿』。」已然說不出是為什麼了,皇帝只覺自己的心隨著五官的一字一句而被分割著,他想成全她,然而,一想起她的離去,他竟無力承受分離,另一方面,想起朝中的形勢,須王慎的身份,身為帝王的警覺讓他知道,他不能放了五官,五官一回到須王慎的身邊,就算他不願意,廢后與『拜蠱教』也會逼他造反來奪他的帝位,一個五官牽制住了須王慎,同時是根隱線也讓廢后一行人不敢輕舉妄動。
一旁的琴安心一顫,傷痕纍纍,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澀,淚流而下,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五官永遠也不會背叛自己,是因為五官對她奉獻了她自己的忠誠,而她呢,只要給五官絕對的信任就可以了,但她沒有做到,她只想到了自己的心情,只選擇了逃避,她真的重傷了五官。
戰善一愣,心中的一角竟被五官眼中的狠所驚蟄,從軍近十七年,他從未見過一個人眼中的狠能如此這般狂霸,如一條蛟龍,勢如破竹,橫空而出,永不回頭,更別提是一個女人了,戰善只覺五官眼中的狠彷彿欲將他置於死地,冷不防的,他打了個寒顫,腳步停住。
「朕已說過,這裏沒有你的妻子,來人——」
「是,皇上。」戰善走上前一步,只覺今天的五官讓他有些透不過氣來。
皇帝神色複雜的望著五官,腦海里依舊響著五官方才的聲音:小姐,官兒沒有背叛你,也永遠不和_圖_書會背叛你。
這是五官嗎?
「王爺,我不知道你想對皇上說什麼,但我不要獨活,你明白的,啊?」五官的視線從戰善身上收回,望向須王慎,那抹『狠』已悄然而逝,剩下的竟是另一種似被遺棄的害怕,她從沒預感過什麼,一直以來的預感總是失靈,然而,在這種時候,不管這預感對她是好是壞,五官知道她必須出聲肯定,她不想錯失任何一個機會把握住須王慎的愛,生也好,死也好,自他說出『如果你死,本王陪你一塊死』的話后,她是知道這輩子,她已離不開他,是愛也好,是信賴也好,她只要他。
「什麼時候?」
當空中的飛鳥疾速的飛入湖中,又從湖水的另一處躍出衝上高空時,周圍除了水的動蕩聲,只有安靜。
「官兒,你過得好嗎?」琴安柔柔的問道。
「古樓生的女兒幾句話便將局勢扭轉,局勢對你兒子已然不利。」應熊立輕輕擁住了陌寒的身子,不顧她突然的僵硬,心中暗嘆:何時,她才會對他卸下心防,真正接受他的存在呢。從18歲那一年,他第一次見到她始,心中便已容不下別的女人,甚至,把自己的原名的的『修』字,亦改為了『熊』只因他對於她做錯了一件事,而熊字在大應朝是個無比污辱人的字。
沒來得及從五官的話中回神,須五慎被五官迷離的雙眼所嚇住,慌恐的道:「五官,你怎麼了?五官?」
「五官?」望著五官的神情,須王慎打了個冷顫,不知為何心中慌亂,只道:「五官,我沒有不要你,我,我錯了,我真的沒有不要你。」
「挺好的。」
「送須王爺出宮。」皇帝冷聲道。
「是。」戰善領命。
「那我呢?我應該拿什麼不要你們呢?」五官喃喃自語,費力的想著,她應該拿什麼將這二人剝離她的生命,就像一根筍,外衣被一件件的剝去,只剩下一個白|嫩的肉身,再丟給他人入腹,而她,便是那個肉身,五官有些木然,「我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戰善,」皇帝額上的表筋隱現,m.hetubook.com•com突然叫道。
「你害我失去了孩子,那是我與須王爺的第一個孩子呀,我假裝失憶,就是不想讓恨蔓延,」五官靜靜的,冷冷的,漠然的,眨了眨眼,習慣性的想把悲傷止住,用堅強偽裝自己,然而,此刻,所有的一切都不管用,最終,她痛哭出聲,近乎吶喊,「我不想變得像瘋子那樣見人就咬,不想讓須王爺像我那樣,也不想那樣活著呀。」
她緊緊的擁抱著須王慎,像是在抓著大海中的一根浮木,竟是如此的貪戀與渴望。
「官兒——」久久,琴安出聲。
「五官。」須王慎與琴安異口同聲。
「殺了古琴安,一切也該是結束的時候了。」他也該出現了,陌寒站了起來,任錦玉披滑落胸前,露出大半的白胸,並無遮掩,只是寒著目光冷看著殿外的青竹。
「是呀。」
戰善一愣,心中疑惑,失去記憶?是真的失去記憶了嗎?
「官兒,」琴安走近五官,微笑的注視著她,親切如初,道:「我回來了。」
應熊立目光一動,有些意外于陌寒的方法竟是如此的簡單,然而,雖然簡單卻結合了天時,地利,人和,這是一個險招,若是二個月前使用,她必敗無疑,然而,經過這麼多天的醞釀,一切的一切已然成壞,是怎麼脫也脫不去的。
「為我好?」五官未再言語,眼神疏離,表情漠然,冷望著須王慎,轉頭又望著琴安,輕啟朱唇,漠然的道:「我恨你們。」
「小姐瘦了,卻很精神著。」
「皇上,臣只是來看臣的妻子。」雙目對視,忘了所有的禮儀,剩下的是爭奪,也是較量。
五官的聲音很輕,然而,在這靜謐如無物的湖邊,她的這一句話你像是一顆炸彈,在每個人的耳邊嗡嗡做響。
「小姐可在宮外遇上了壞人?」多日來的想念讓五官的視覺重新模糊。
他從不知道,原來五官對安安竟會是如此忠心。
「藍妃失去了記憶,現在有些精神失常,你扶她回『御天殿』,讓張能叫人好生看管著。」
「王爺?」五官望著須王慎,或許已然預感到了他想hetubook.com.com要對皇帝說些什麼,五官緊緊的抓住了須王慎的手,眼中有著渴求,「別丟下五官,我們有難同當,啊,五官不是禁不住苦的人,王爺,答應五官,求你。」
「你們給了我幸福,給了我愛,最後想丟棄我的也是你們。」五官說得很冷靜,卻是那麼的悲傷:「你們把丟給了一個想傷害我的男人,是因為我長大了嗎?成為了一個女人了嗎?」
五官身形一頓,當她看到青揚之下的琴安時,雙唇微抖,一時竟然喚不出聲。
「我是為你好。」須王慎輕撫上五官略顯蒼白的臉,她是堅強的,可同時她也是自卑的,每到絕處時,她總會用她的自卑來肯求新生,她如此努力的活著,他又怎忍心奪她的『求生慾望』,對他而言,五官活著,比什麼都好,皇帝是必須殺他的,因為他的母親,也因為應熊立,他的這次出城,是皇帝精心安排的,每個人都以為他是去尋找五官,這隻是其一,那夜,皇帝對他說一句話:「天慎,你並不是父王的親生兒子,想知道自己身世,去一個地方。」
「小姐因為愛情而不要五官,王爺也因為愛情而要舍了五官,是不是?」五官望著這二個在她的生命中有著最重份量的二人,是絕望。
「五官。」須王慎沉痛,他就是知道她,明白她,了解她,他才不忍心她為他受苦,王宮,就像是為她所打造般,她會在這裏如魚得水。
陌寒從銅鏡中打量著正給她梳著頭的應熊立,目光凝神思量,只不過,臉上除了冷艷,漠視,別無其它。
「你就這麼確定他會如此做?」以帝王而言,一直以來這都是一個難解的題,應熊立笑得無奈。
「官兒,我……」琴安想說些什麼,然而,卻無句出聲。
「小姐在宮外吃得好嗎?睡得好嗎?」
背叛?何謂背叛?難道在她的心中,他對她的好便是對安安的一種背叛嗎?她拒絕他的好,便是因為她不想背叛安安嗎?
「孩子?」須王慎蒼白了臉。
他必須死,可他要五官活著,這不僅是五官一直以來的追求,也是他的希望。
「王爺,五和-圖-書官會絕對忠誠於你,請你給我絕對的信任,好不好?求你。」五官望著須王慎的目光從急切,害怕失去變得卑微,不以一個妻子的身份,不以一個被寵愛的小妾的身份與他對話,她只是以一個奴才的身份對主子說話,只求須王慎別丟棄她這個奴才。
五官已然極端,腦海里除了恨,別無其它。
「小姐在外面過得可好?」五官怔立未動,千言萬語,吐出的卻只有這句。
「小姐?」五官微喃,有些不相信自己此時所見,輕喃:「你回來了?」
五官不解的望著須王慎,事情已然至此,還能說些什麼呢?想著須王慎對她的好,五官的心頭劃過一股不好的預感。
「就這樣?」應熊立挑了挑眉。
「皇上。」在離皇帝十步之距,戰善趕了過來。
琴安一怔,在這一瞬間,無須言語,陡然明白,這是五官做為一個奴才對她的忠誠,同時,她清楚,她已傷了五官,傷得很重很重,輕咬下唇,琴安不知所措,望向皇帝,卻在見到皇帝蒼白的面色后,心中竟是一沉。
滿臉的淚珠,只是無聲的哭泣。
她孤獨慣了,她只要一個愛她的人,一個只愛她一人的人就好,是生是死在此刻已不重要,她只要一份一輩子的呵護。
「沒有。」
「我恨你,好恨你呀,」恨,開始遊走於五官的全身,幾乎侵蝕了她每一個細胞,五官想停下這腐入血液的恨,然而,她已無力停下,所有積累的憤怒都隨著這恨爆發出來,然而,恨到終點,竟是無語,五官只是流著淚,怔然的望著皇帝,嘴裏喃喃的道著:「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皇帝面色難看,望著五官近乎瘋狂的舉止,竟然不覺憤怒,難堪,只有深深的痛苦,似絞似割般。
「當然不止,」陌寒詭異的一笑,附在應熊立的耳邊低說了幾句。
琴安一怔,點點頭,「想。」
有些依別,是如此的不舍與心疼,須王慎望著五官,眷戀更濃,終於,他像是下一個重大的決定,對著皇帝,道:「皇兄,臣弟有些話想跟你說。」
「小姐在宮外可有想五官?」
「等不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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