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堅持自己

心頭更加疑惑。
「站住,沒看見娘娘鳳駕在此嗎?怎麼還這麼莽撞?」陡聽得一名宮女叫喚。
路公公笑著點頭:「棠公公可是宮裡的香餑餑,就算食上幾名宮女,人家怕也願意啊。」
那兒已紅腫了一大片,就連穿衣都顯得吃力。
夜已經很深了,雨還是沒有停,風過,吹來一片涼意。
若再待下去,只怕要受寒了,便道:「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我不會隨波逐流的,」對著夜空,我輕喃:「不管未來是怎樣的迫不得已,如何的難以選擇,也不能做出傷天害理的事,就算是無法逃脫,也要守住那認定的理。」
她們守了一夜,也是累了。
隔天,依舊是灰濛濛的低沉天,宮中園內所有的綠色在這般天氣之下也顯得無精打采。
想笑,還真的就笑了,苦苦的笑。
「是啊,既然大家都在裝,就該裝得像樣點。」皇后低沉一笑,細白若蔥尖的指輕輕劃過屏風上最為艷麗的那件衣裳,淡淡說:「恩恩,給本宮拿件素色錦衣來。」
早已習慣他的奇怪,我只淡淡一笑,也沒放在心上。
外殿只留著二盞昏幽的燭火。
「蓮姑姑?」趕忙扶過她險些跌倒的身子。
「你明明在笑。」
「既然棠公公想在這兒休息,奴婢就不打擾了。」簡單的施了禮,我起身就走。
「終於有人能幫我分擔這個秘密了。」他目光含著淺淺笑意,憂傷似乎又少了些:「這麼多年來,我獨自承受著一切,這會,有了你。」
「嗬,有趣。」輕淡帶笑的聲音像一陳風似的從我耳邊飄過。
皇后說的話讓人不明白。
竟是管事蓮姑姑,心中難免驚訝,這麼晚了,她來這兒做什麼呢?
「起來吧,朕有話問你。」
他眼神一深,半眯地看著我,俊美的五官在此刻霸氣萬分。
機械似的轉頭一個一個角落掃去過,燭火雖幽暗,還不至於看不到人。
皇后今天要去安妃宮?呆了呆,她害得安妃失去了孩子,今天卻又要去安慰安妃喪子之痛?
思附著明天是不是該去找一下小如,皇后明明下了嚴令,不允他接近太子的,她卻一再的犯事,真被皇後知道了,她的小命只怕難保了。
「就送到這裏吧。」
「那就笑好了。」我咧咧嘴,給他一個明晃晃亮燦燦的笑容。
這一夜,拉近了我與他的距離,這是我沒有料到的。
「娘娘,皇後娘娘來看您了。」小伶快步走進內殿。
手肘吃痛,怕是磨破了皮。
「大人?」他這麼早就來了嗎?
真想拍額。
「怎麼來得這麼早?」我朝他微微一笑。
「你不是不理我嗎?」
怔了怔,以往他雖不接話,但也會看一看我,可今天是怎麼了?
有些生氣,轉身:「你不要……啊,好痛。」
「太子,您還沒答應奴婢呢。」
揮退了宮女,我道:「不知娘娘今天想穿什麼顏色的衣裳?」
太子玩得更加盡興。
在我納悶之時,他別過頭看向陰沉的夜空,說話聲音略顯緊張,道:「主子喜歡的東西或是人,做奴才的自然也是喜歡的,當然也會護著她,陪著她。」
綿綿細雨已下了三天,天氣始終沒有好轉。
這人……方才還那麼信任他來著,這會竟然說得這般無情。
不禁伸了個懶腰,今晚能睡得安心些了。
他略深的目光看著我一會,忽爾道:「你讓我印象很深,我還是第一次遇見會踢男人跨下的女人。」
「是。」
「奴婢不,不知道。」
彷彿他要我來,只是做個陪伴而已。
「怎麼了?」
桌上並未有銅煲,想必宮人已替了我該做的。
『碰』——
起身,恭敬的站在一側。
下手的力道很重,痛得額上滲出了顆顆冷汗。
夜風夾著雨絲不時的打在了他的衣側,他也毫無所覺,像是一尊石像,動也不動,只那雙冷得不見底的黑眸會時不時的飄向我。
一見我,路公公堆滿了笑容:「恩恩姑娘回來了?」
我蹲靠在宮廊的小角落中,無神的望著灰濛濛的天空。
中間竟然還有一個明妃宮的宮女站出作證,是明妃為了湮滅證據而害死了紅翠,她親眼所見。
他走近了,宮人們倒不敢太過張揚了,只害羞的站在一側,偷偷的瞧他。
「沒,沒有。」
一雙綉金龍玄靴子進入了我視線。
此時,他又轉過身看著我,墨般瞳仁怪怪的。
「皇后給了你什麼好處?」
真是叫人…和*圖*書
是昨天被他甩開擲跌在地上時撞的傷,沒想到會這般嚴重。
在一個寫著『春曉寒』的亭子面前,他停住了步伐,抬頭望著那三個漆金大字。
猛然抬頭,他銳利的目光已印上幾分凜冽。
一陳令人窒息的安靜。
這個男人,就連這樣站著也尊貴得讓人不敢昂視。
面對我的笑容,棠煜竟怔了片刻,直到我說了句:「你這麼看我,我以為自己笑得傾國傾城呢。」
「去吧,奴婢就在這裏看著您喝完蜜茶,然後回東宮,嗯?」
「奴婢真的不清楚。」簡單施了禮,我進了殿。
皇后淡淡的睨了我眼,又若無其事聽著棠煜的回話。
鄂上的痛猶在,只不過比起方才來輕了許多。
進了皇後宮。
所謂對食也就是民間的夫妻,而在宮裡只不過是相互在一起吃吃飯,能在寂寞之時有個人來分擔或安慰而已,這才有了對食。
殿內的宮女們一見是皇后,皆慌張跪下地行禮。
所蹲之地正是梨花園與花叢的交界,這兒種了一種似草非草似花非花的植物,繁茂一片,我倆躲在這兒,小如一時半會只怕找不到……
太子?就在我訝異之餘,袖子被人給扯了下,低頭,就見太子清澈的眸子笑眯眯的望著我,濃密睫毛如扇般朝我眨眨,『噓——』了一聲,就拉過我後退了幾步,蹲下。
自認識他以來,還沒見過他臉紅的,他原本長得就白,又是個美男子,平常臉上只結冰,這麼紅一下,倒讓他多了份生氣,更顯俊美了,要是讓宮女們看見了,只怕又要美滋滋的議論信上幾天才罷休。
還是忍住了。
「殿下?小如她快哭了。」
頭皮一陳發麻,我能感覺到他銳利的目光投在我身上。
這樣的靜,只有在那個男人來的時候才有。
「那我的蜜茶呢?」
一翻忙畢,皇后已是明艷照人,人面勝花。
「路公公是宮裡的總管,恩恩該行這個禮的。」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明妃。
察覺到我在望他,他斜斜的瞥了我眼,寒潭般的深眸透著叫人看不懂的思緒。
我駐在原地僵了半響也未再聽見,彷彿只是我的錯覺。
走了幾步又回身望我,硬著聲說:「我只是從這兒路過。」從我身邊走過時,又說了一句:「累了,想在這裏休息一下。」
他不善言詞的關心,我自然是感覺到了。
「棠公公來了。」不知是哪個宮女帶著興奮的聲音輕喊。
生重的關門聲,他竟拂袖離去。
直到二人都離開了梨樹林,我才起身回宮。
我該欣喜的,可也明白,這並不意味著什麼。
「怎麼哭了?」
攤開,藉著從樹縫中照透下來的月光看字,竟是小如私下約了太子,說是制了新的蜜茶,要給太子品嘗。
真是錯覺嗎?
太子揚起一個璀璨的笑容,轉身就出去。
「嚴審?人都沒了還審什麼?」
不明白他怎麼突然來了這麼一句,不明所以,我也就沒接話。
瞬間他又恢復了冷漠,道:「那是你的事。」說完,越過我身邊,朝宮廊西側走去。
我呆了片刻,這才將手中的銀子交回至太子手中,笑了笑,和聲:「請太子收回這錠銀子吧,奴婢是不會向皇後娘娘稟報的。」
震驚的望向棠煜,不會再有子嗣?竟會這般嚴重?
太子一手捂嘴,就開始笑,笑了許久,還是忍不住的一直笑。
「奴,奴婢真的不知道。」我痛得全身都在顫抖,原來下鄂被掐住竟是這般痛的。
昨深夜,我在那兒碰上了蓮姑姑。
「蘇恩。」棠煜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迸出來似的。
「怎麼回事?」皇后在車駕內問話,我忙挑起帘子,就聽得皇后又道:「你不是安妃娘娘的貼身侍女小伶嗎?」
愧疚與自責像是一條蟲緩緩在心裏輕啃著,手腳不自覺的冰冷,滿臉的蒼白,我甚至忘了在皇後面前掩飾。
「不行,本殿下還沒玩夠。」說完,拾起地上的一顆小石子,扔了出去。
「皇後娘娘真是大好人,奴婢謝謝皇后對我家娘娘的關心。」小伶試去臉上的淚珠,滿臉的感恩,起身施禮:「娘娘請。」
「在我三歲那年,母親去逝,二年後,她與她的母親來到了景家。」他轉身望著我:「我與她之間,並不存在亂|倫。」
今夜的皇帝很奇怪,雖然他是在問安妃小產一事,可我覺得他的怒氣並非因此而來,彷彿有誰惹了他不快,他又無和圖書法宣洩。
微微抬眸,又慌忙低頭,他只著一件白色綢緞錦衣,腰間一根寶藍腰帶鬆鬆系住,彷彿輕輕一勾便會散開,黑髮用玉釵箍住,柔順的垂在背。
「皇宮裡的人一直以來就是這樣生活,每一個人都在爭奪生存的機會,每一個人都想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你必須去適應它。」
我?分擔秘密?
明妃是一句話都沒說上。
「好嗎?」我再一次善意的微笑,溫和的開口。
留下笑得極為不自在的路公公。
變化之快,跟天氣似的。
我緊咬下唇,歉疚啃得我難受。
出了甬道,過了一個花院,便是安妃宮。
搖搖頭,「奴婢只有一個請求,以後太子別在這麼晚的時候出來,特別是來這樣的地方,要是出了點事,就連宮人也叫不應,太危險了。好嗎?」
小伶傷心的道:「稟皇後娘娘,自從安妃娘娘小產後,終日抑鬱寡歡,每天呆坐著,一坐就是一整天,什麼也不吃,再這樣下去人會垮的,奴婢看著心裏痛,才哭的。」
月光下,他離去的背影依然孤獨落寞,腳步卻已沒有方才那般沉重。
「棠公公,奴婢想一個人靜一靜,請棠公公離開吧。」棠煜,皇后最為貼心的人,皇后的一切,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在這件事上,他脫不了干係。
只走幾步,就見小如提著裙子小跑了起來,那樣子彷彿很急,又像是極為興奮。
諾大的殿內明明只有我一人。
「那又怎樣?」說完,他又丟出了幾顆石子。
「奴婢正是。」
果然。
抽泣著的聲音前頭傳來:「奴婢該死,請皇後娘娘恕罪。」
「殿下,」我阻止了他正要丟出石子的舉動,溫和的說:「雖說是小石子,打在身上還是會疼的,別再玩了,好嗎?」
「見過路公公。」
此時,拿著洗具的宮女們也魚貫進入。
輕笑出聲,倒遣走了心中稍許的沉責。
棠煜身子一僵,轉身就走。
「安妃小產,是皇后所為,是嗎?」
腳步聲一直在身後響著,我到哪,它就響到哪。
與他相處了這麼久,我也信任他。
蓮姑姑向來沉著的瞳仁閃過緊張之色,但被她掩飾的極好,「是恩恩啊,這麼晚了,你在這裏做什麼?」肅嚴的聲音澀澀的,像是一直緊繃著突然開口,極為不自在。
他溫和一笑,笑中有著釋放的輕鬆,彷彿我的回答讓他的心情極為舒適。
腳步也輕盈起來。
一大早,就見細雨像薄霧似的將整個皇宮籠罩著,從窗外望去,就連對面的殿頂也極為模糊。
眼尖的捉到他臉上閃過的可疑緋紅。
「你沒事吧?」冰冰的聲音,與往常不同,溫暖了稍許。
想到與他第一次見面的情形,不勉窘迫,那時的我想必讓他印象極壞吧。
「我與她,並非親姐弟。」他落寞開口。
我微微一笑,「今天太晚了,太子還是先回宮去吧,要是被宮人撞到,皇後娘娘又得說你了。」
「對食?」我一怔。
「妾身謝娘娘關愛。」安妃眼眶濕潤,顯得極為感動。
回頭望他,飛躍的紅燈籠下,他緊抿了唇,顯得極為不悅。
剛要走出花林,一個小身影就從我身邊掠過,朝著側邊的梨花樹林走去。
我走得緩慢,她卻急匆匆的。
在心裏,我一直把棠煜當朋友。
棠煜的身子明顯的一僵,就連那張俊美得能令女人都妒忌的臉也變得陰沉沉,一如這天氣。
鳳駕在長長的甬道上走著。
「妹妹,你怎麼瘦成這樣了?快別行禮了,坐吧。」皇後起身稍扶了安妃,語聲憂切,那模樣仿若安妃是她的親妹妹。
姑姑的行為有些不同尋常。
對安妃的愧疚使我寸步艱難,安妃宮越近,也就越自責。
「是。」
「你不是那樣的人。」
隔天,竟是個陰天。
「大人就這麼信任奴婢?」
我聽見自己輕輕說了句:「是,景臨。」
天還很早,這個時候,別宮殿的宮人只怕都還沉浸在夢鄉里。
我回頭望著他,他也拿著冷眼看我,深深沉沉的目光像是看穿了我所想。
搖搖頭,「沒笑。」說完,嘴角又忍不住上揚。
「真是可憐啊,兒是娘的心頭肉,也難怪她這樣,可這身子還是要保重的。」皇后說得溫和關切,「本宮今天是特地來看看她的,希望有本宮的陪伴安妃的心情能好些。」
他還真的坐下了,背靠宮柱,腳蹋欄上,一手隨意的放在膝上,廣hetubook•com.com袖迤地。
不過今天晚上,他倒是說了好些話了。
走了幾步。
今晚的夜色真的很明亮,我甚至不用看地下是否有絆腳石。
不一會,安妃走了出來,本是端秀微滿的容顏削尖了許多,妙曼身段纖瘦得似要隨風而去,一身的素裝更使讓她看起來蒼白無顏,毫無生氣。
皇后沒有意外之色,像是早就料到般,只拿過茶盞淺抿了口,淡淡一聲:「知道了,下去吧。」起身,整理了下衣裙,一絲似有似無的矜傲從高挑的眉角處揚起來:「該是本宮上場的時候了。」
他聽而未理,徑自從我身邊走過,進了殿內。
剛出了花道,就險些被一個人撞上。
「棠煜,你說呢?」皇后望著屏風前宮女們早已備好的幾套華服,眉眼處竟是奪人的光芒,不像是在挑著衣裳,倒像是在與人爭鋒。
這是我第二次進安妃宮,心情是截然不同。
對於我的痛,他壓根就無視:「有人看到了你與紅翠碰過面,還跌翻了葯碗,當那葯汁撤在地上時,連草都枯萎了。」
他才頗為不自在的別過臉,恨恨道:「你笑得難看死了。」
「我知道。」無比正經的回了一句,倏然間想起上次在皇後殿也這麼撞上了他,當時我還說『身體不應該是軟的嗎?怎麼你的胸膛這般硬啊?』他也是回了這麼一句。
打開殿門,就見七名宮人懶散的或坐在廊欄上,或靠在門柱上,雖未睡著,其形也是毫無精神可言。
彷彿一開口,我就與他一樣,成了皇后的幫凶,再也回不了頭。
我一鄂,幾乎以為聽錯了。
不想聽,真想轉身離去。
進了殿,就見內殿的門已開,看來是皇後起床了。
廣袖翩翩,俊顏冷然,雖說天氣陰沉,但他一出現,倒像是個小太陽似的,宮女們個個變得精神抖擻,翹首張望。
「心情好些了嗎?」他開口,明明是關心的句子,從他嘴裏說出來就生硬了很多……
「奴婢剛送景大人出宮,抄近路回來了。」說的是實話,但也不儘是實話。
他聲音里的落寞輕了幾許:「一種感覺吧。不是說了嗎?以後就叫我的名字,至少在我們二個人時。」
起身,身子突然僵住。
殿外,路公公與一干太監恭敬的侍在二側。
我無奈:「太子……」
平常這棠煜走起路來可是很安靜的。
他的眼底透著真誠,還有幾分的脆弱,像是極需要得到他人的關懷和溫暖。
「大人就不怕奴婢說出去嗎?」
「娘娘今天要上安妃宮安慰喪子之痛的安娘娘娘,這些都不太合適,還是選件素些的衣裳為好。」棠煜說。
「這就是皇宮,只要有人,宮斗會一直存在,做為宮人,要麼選個好主子,要麼成為主子的棋子或是犧牲品。」他說。
「奴,奴婢不知……痛。」
寂靜的夜色下,石子撞樹的聲音猶為響耳。
很明顯的事。
「你真的不要?」
寒著臉望著我半響,他冷冷吐出一句:「你很笨。」轉身就走。
「太子,您又貪玩了啊?」我莞爾。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林道深處,我才回身。
二個人就這麼一前一後的走著,過了木叢,假山,花道。
我一愣。
「怪人。」我咕嘟了聲,就要回身,就聽到他咬牙切齒的說:「誰讓你叫我棠公公的?」
「不知皇上有什麼要問奴婢的。」趕緊開口打破這份沉默,每次見他,我就不喜歡安靜,越靜,他身上的壓迫氣息越濃,叫我極為不安。
「那就習慣它。」
恍然,他的彆扭該不是只因我昨晚叫他『棠公公』的關係吧?
「宮人的命運就無法改變嗎?」
「這樣啊,那快些回宮吧,皇後娘娘也該就寢了,少了你可不行。」說完,又匆匆離去。
「真是悠然自在啊。」薄涼的聲音含著輕易就能讓人察覺到的怒氣從前頭傳來。
好一會,太子停下了笑,朝我做了個特大的鬼臉。
皇后連一點生存的機會也沒有給人留下。
細細的藍子竹在風中緩緩飄搖,院中的花兒本該是明媚多彩的,但在沉壓壓的天氣之下,黯淡無光。
「如果你還想活著,只能如此。」
我忙指揮一切。
三條生命,就這樣沒了。
沒有人。
這小如,真是越來越大胆了。
「恩恩姑娘真是個知禮的人,哦,對了,想向姑娘打聽個事。」路公公笑得雙眼都只成了縫,縫裡閃過精銳。
望著我的黑眸,凌厲中多和-圖-書了抹冷諷,他輕哼一聲,「看來你也沒什麼特別的。」說完,無情的一甩手。
在我滿目的驚訝下,他輕淡的道:「那一夜,你躲在內殿中,看到了我與她相會,也知道了一個不該知道的秘密,很奇怪,我竟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哭笑不得,只好坐下靜靜的看著在梨花樹下正快樂品著蜜茶的二人。
見我怔愣的模樣,路公公賊笑說:「你也知道棠公公長得好看,女宮們對他是趨之若鶩,就像飛蛾撲火,瞧,我這就有數名宮女明示暗示的來了,她們一心想著與棠公公對食,好有個寄託所在,棠公公是皇后眼前的紅人兒,我若能給他牽橋搭線,那對我也是有益的。可若棠公公已有了心儀的人,我就不能開這口了。」
月色一瀉千里,純凈得讓人都捨不得眨眼。
「小如?」諾大的皇後宮,也只有小如一個孩子,我甚至不用想也知道方才從我身邊走過的人就是小如,「這麼晚了,她去哪兒?」未細想,便跟上了她。
伸著懶腰的姿勢僵在當場。
「安妃娘娘這次小產,身子變得極為虛弱,聽御醫說,命是撿回來了,可小產的次數太多,加上藥性太過猛烈,只怕安妃娘娘以後不會再有子嗣。」棠煜向端坐在前的皇后稟報著宮裡的情況。
聽不清小如說了些什麼,但見太子高興的模樣,怕又是些玩樂的點子。
那輕風似的聲音像是一下子消失了。
下意識的,我不希望這個秘密被別人知道,要不然他會有危險。
而皇后則是端坐著在梳妝。
「叫我景臨吧。」
情不自禁的,我也跟著笑了。
他凝視著我,似在猜度我的誠意。
他是故意的。
不一會,就聽見她喃喃:「奇怪,約好了在這裏見面的啊。太子,太子,你在哪啊?」
一反方才的稚氣,清澈烏燦燦的眸子閃著世故的精練。
還未開口,他就說:「我不是女人。」
觀看棠煜,依舊是冷冷的神情,像是什麼都知道,又似什麼都漠不關心。
「看著朕。」
皇后落坐,立有宮女上了茶。
鼻子猛然撞上了他的胸膛,酸痛的感覺立時衝上雙眼,眼內開始濕意蒙蒙。
說完,才覺一身輕鬆。
「恩恩姑娘?」
冷不防,他一個大步欺近我,捏起我下鄂,迫使我與他直視,凜冽的眼底盛滿了怒火:「朕要聽實話。」
我看向他,看著他千年不變的冰模樣,微高了聲音:「你知不知道你用冷冰冰的聲音說這話時,讓我覺得皇宮就像地獄似的,沒有一絲光明,更讓我害怕,害怕自己也淪陷下去,怎麼死也不知道,我,我不想這麼活著。」
整宮的靜寂,不同尋常的靜寂。
「我適應不了。」
周圍都是梨花樹,她在找什麼?我不禁也望向周圍,除了滿地的殘花,哪有什麼。
而我……
不過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也就沒深想,緊步朝皇後宮走去。
深吸了口氣,心情好了許些,真要謝謝棠煜。
「若不是我平常無聊,本殿下才不屑來。」
趕緊進去,就聽見棠煜冷冷說了一句:「明白了。」
這才敢去揉被捏痛的下鄂以及摔痛的手肘。
「奴婢見過皇上。」驚鄂得幾乎忘了下跪,直到他走出陰暗,我才回神行禮。
只怕會疼上個幾天吧。
是我的錯覺嗎?棠煜冰冷的目光里竟然有絲溫柔,淡淡的,像是遊絲繞在眼底。
直到她喘著氣停下了,躬身朝四周尋找。
整個花林都沐浴在月光的亮美之色中,美奐美崙。
望去,就見一個約摸十六七歲,長相秀氣的宮女伏跪在一旁,不時的用手絹擦去眼角的淚珠。
不敢隨決去揉,更不敢妄動,伏跪在地。
但他在這兒,我就平靜不下來。
全身一陳寒意抖瑟。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話,以我的身份無論怎麼回,都顯得奇怪,便微微一笑,真誠的隨和的微笑。
抬首,就見棠煜從月牙門洞出來,朝這邊走來。
「恩恩姑娘與棠公公都是皇后的貼人身,怎麼會不清楚呢?」
「娘娘,不好了,」宮女提裙匆匆跑進殿內,跪稟:「紅翠畏罪自殺了,路公公帶人搜尋時,在梨花樹園旁的池子里找到了她的屍體。」
「宮裡沒有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很多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棠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可我知道他在看著我,狠狠的看著我。
「誰貪玩了?本殿下又不是三歲孩子,你看。」太子和_圖_書老氣橫秋的塞給我一張紙條。
「你還有什麼可說?」凌厲的黑眸緊緊的鎖住我,在他如夜的眸子時,我看到了自己對安妃歉疚與自責,那般醒目,醒目到無所遁形,他自然也是看到了。
「以後別行禮了,我倆也不是生人,呵呵……」
心,躍躍著,真的很不爭氣呢。
叫他名字,意味著我與他的距離變得不再遙遠。
不一會,就見太子起身欲回去,卻被小如拉住了手。
很靜,除了宮人們的腳步聲。
「那好吧,本殿下也累了。」說完,從懷中掏出一錠白晃晃的銀子塞到我手中,「今晚的一切都不許讓母後知道。」
抿緊了唇,棠煜冷然的別過臉。
我捂住被撞疼的鼻子,淚眼酸酸的望著他。
轉過身,太子臉一揚,「誰會信你說的話。」說完,又朝我做了個鬼臉,跑向小如要蜜茶去了。
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做錯了很多事。
他站在窗邊開得正盛的芍藥旁,那邊沒有燭火,淡淡的黑暗將他全身包裹,壓迫氣勢迎面而來。
所以,明妃被賜毒酒一杯。
「太子,是您嗎?你到底在哪兒,您就出來吧,別捉弄小如了。」小如的聲音已有點兒哭音。
「皇上已下了明妃娘娘的禁足令,說是要嚴審此事。不過此事最為關鍵的紅翠自昨夜就沒了蹤影,皇上正派人到處搜尋。」
「真沒想到那明妃竟是那樣的人,姐姐一直知道她嫉妒妹妹得寵,可也以為她最多使使小性子,沒想到竟會下這樣的毒手,使得妹妹受這樣的傷害,真是錯看她了。」皇后說得動情,杏眸竟也是濕濕的。
很快,他的身影隱於夜色之中。
皇後殿是一宮之主位,每夜都會有五至八人在殿外留守。
點點頭。
腦海時突然浮出那天偷聽到的話,棠煜並非公公,若真在宮裡對食……怕是很不妥當的吧。
一席話,驚出我背後冷汗,鄂上的痛也就忽略了。
「恩恩姐姐,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啊。」一宮女打著哈欠輕聲問。
可一想他幫了皇后不少的忙,總覺得有根刺卡在喉上。
小石子又被丟出了幾顆,有幾顆還丟在了小如的身上。
「公公請說。」
「第二次見你,你正被杖打,痛得冷汗直冒,卻倔強的不出一點聲,別的宮人早已求饒,你卻是咬緊牙關硬生生的挺了過來。」他輕輕一笑,眼眸里有著細細的欣賞,「還有今天,我在皇後殿外站了許久,殿內發生的事都看在眼裡。」
「你笑什麼?」棠煜的臉更紅了。
本該是純潔精靈的笑容也染上了一道看不見痕的輕蔑。
梨花在這個時候大部分已散落,腳步踩在殘花之上沒有半點的響聲。
「太子殿下,別玩了,快出來吧。」小如是真的哭了,又不敢哭得太大聲,抽泣著還在那左找右找,就是不找到這兒來。
不該與他親近,只他就在我眼前,目光清和,笑容溫柔,平易近人。
「奴,奴婢不知道。」
紅翠死在了梨花樹園旁的池子里。
我忙一笑說:「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細想來,在皇後宮中,沒有宮女見到棠煜不臉紅,不偷看的,有幾次我也曾聽到過宮女們輕聲議論著他,確實,他是個香餑餑。
「可能是被這天氣鬧的吧,睡不著。」我是被痛醒的,手肘處時不時灼烈的痛一下,不至於讓人忍不住,卻是再也無法安睡。
關懷,溫暖,我可以給他嗎?是我該給的嗎?
好端端的一個人,竟然在短短几天日子里,變成了這樣。
皇后的虛假聽在我耳里像是尖利的刃一樣,刺得我難受。
我像是從死亡線上走了一回,全身無力的攤坐在地上。
久久,他都沒再開口。
對安妃的歉疚又浮上了心頭,渾身難受得緊。
「你真的不會向母后告狀?」
最重要的證人沒了,當然無從嚴審,直接就這麼斷了案。
力道之大,我被擲跌出一米之遠。
反觀棠煜,對她們是極為冷淡,甚至說上一句話也顯得麻煩似的。
「習慣,遠比適應更可怕。」我喃喃。
這一刻,我不想面對他。
心裏就像端著塊巨石似的,沉重無比。
弦月高掛,今晚的月色很美,很亮。
抬頭,棠煜修長而立,低望著我,向來冷漠的眸中透著不易察覺的關懷。
「太子?是你嗎?快出來,別玩了,別嚇小如了。」小如的聲音透著焦急。
「那我就直話直說了,不知恩恩姑娘知不知道那棠公公在這宮裡可有心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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