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準備出宮

太子一蹦一跳的身影消失后,我望著被打了勾的手,笑了笑,喃喃:「真是個孩子。」
「這個時候,你怎麼還關心太子呢?皇后把你交給安妃,也是想著借刀殺人。」
「蘇恩,你若膽敢跟本宮做對,下場決不是你能想像的。」皇后咬牙切齒,字字迸出:「滾出去。」
看了看四周,並沒有見著素顏姑姑人影,我問:「素顏姑姑人呢?」
心一輕,應該是我太緊張了吧,或許他並沒瞧見我。
「什麼?」
不得已,我只得再次隱回,透過葉子間的縫隙朝他們張望著。
我不禁微抬了抬頭,一鄂,眼前,哪裡還有皇帝的身影,只有偏房的木門在那裡張搖著。
這才注意到,皇后的身側,以往該是我位置的地方站了小如。
「皇上,妾身想要個孩子,屬於我們的孩子,好嗎?」柳妃柔媚的聲音略帶著懇求,這與平常驕蠻的她大不相同。
我點點頭,是的,我的希望,一直偷偷地喜歡著景臨,這樣的結果不正是我所要的嗎?
「你怎麼在做這些?」我微微哽咽。
「是,是嗎?」姑姑望向我,眼晴里有著濃郁的傷感,張口想說什麼,又見她目光一動,望向了我身後。
「那你有這樣的朋友嗎?」
「水性揚花。」路公公低呸了聲:「一邊勾搭棠煜,一邊又抓著景大人,不知羞恥。」
去了柳妃宮當差?
正要出殿,就聽得殿外有宮女聊著:「那蘇恩真是好命,一個婢女竟然能做尚書夫人,也不知她使了什麼狐媚招術。」
「好,自然好。」小如僵著聲。
「以前是奴婢不懂事。」
棠煜沒有回答,目光望向別處,垂在雙側的手緊握。
無暇注意美景,我緊步出了花廊,進入院子。
「請問素顏姑姑在嗎?」
「哪快啊,我都覺得慢死了,自小如去了皇後殿,日子就越發過得無聊。」桃子嘆著氣。
半響才了解到他的說何事,沒說話,只別過臉,那晚,小伶殺我,是他救了我,卻沒有站出來說清。
「來,我給你用上,張嘴。」
「為我報仇?」
一陳沉默,很不自在的沉默。
「怎麼會這樣?」我喃喃,看來應該走那南門的。
雖不知道這些是真是假,但從柳妃宮殿的位置就可看出,柳妃在皇帝眼中的份量不輕。
「只是猜測,當我聽說有人在暗中放了細針在裹衣里害二皇子,又說一切都是你所為之時,就有這樣的想法,畢竟這種事在宮中屢見不鮮了。」
腦海里掠過進宮來的種種,委屈、不平、怨恨、掙扎,還有那個男人時不時的……
「皇上可以不成全奴婢,也可以告訴世人,你是怎麼凌|辱了一個平民女子。」我冷冷回望著他,看著他眼底的薄涼漸漸入寒。
關上窗,閉閉目,轉身便要鋪被褥。
右轉,由數以百計的花藤纏成的花廊就印入了眼內,雖沒了盛開的鮮花,但那蔭郁青青的老藤和著巴掌大的綠葉,別有一種景緻。
許久,他都沒出一聲。
就當是我沒看見,就算宮人追出來……
素顏姑姑得罪了柳妃?
想必皇帝是同意了,內務府給我傳話,十日後即刻離開。
微風悄然吹過,撩起那明黃衣擺輕輕飄動。
五天來,一直在偏殿里休養,皇后沒有傳喚我,聽照顧我的宮人說,景臨救我的那天對皇后說了什麼,皇后像是大受了打擊般把自己關在寢宮一整天。
「沒朕的允許,宮人是不能出宮嫁人的,更何況你早已侍過寢,是朕的女人。」無波的聲音透著窒息的壓迫感。
進了殿,皇后揮退了所有的宮人,才死盯著我道:「你到底對景臨施了什麼法?他竟然執意要娶你。」
沒人說話的大殿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去找你。」
「這不是你的希望嗎?」
「故意?你是說在二皇子裹布里放細針的人是安妃娘娘嗎?」從沒想過這個可能。
姑姑再度拍拍我的手:「去吧。」
出了皇後宮,見到道邊的花兒都結了果,果雖青,卻叫人意識到夏天去了,秋天就要來了。
異口同聲,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突然閑了下來。
這個時候的他,眼底沒有半分的我,全眸子落印的都是皇后傷心的容顏。
說不在意是騙人的,可確實沒有氣憤的感覺。
小如?我苦笑,已不能再當她是小孩子了,想起以往對她的憐憫,只覺南柯一夢。
「多抿幾下,紅紅的,好看。」姑姑的聲音竟然顫了。
「哦?是有些日子沒見你跳舞了,走吧。」皇帝終於移動了腳步。
我為什麼不能相信他呢?
心頭湧上陳陳失落,出宮前連與他道個別也不能嗎?
素顏姑姑丟了帕子怎麼可能剛讓小伶給撿到了?
「以後還會入宮嗎?」
麗姑姑抬頭瞄了我眼:「你誰啊?」
二人緩緩的走在宮廊上,肩並著肩。
真是太妄想了。
思付著如何才能見到姑姑一面,就見皇帝在眾宮人的擁簇下朝右側的宮道走來。
「還是小孩子嗎?」雖如此說,姑姑還是將我擁進了懷中。
「不說這個,」姑姑起身,抖了抖被木屑沾到的衣擺:「跟姑姑說說話吧,以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面了。」
壓下心頭的怪異感,我微笑,故做輕鬆的說:「你怎麼現在才來看我?」
天氣越來越涼爽。
「都好了。」
「為什麼在這樣的環境下,你還會這般想呢?」
那天,也就是我與景臨成親的日子。
直到擦破了皮,我還是無法停下手。
「是,還請皇上成全。」與他,沒話可說。
回過頭來,就見太子殿下正奇怪的望著我,燦黑眸子黑閃黑閃的。
「你想讓我等你到什麼時候?」景臨在笑,悲哀的笑。
「這個送你。」我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錦袋遞出:「一直想送你的,謝謝你那時照顧發燒的我,可總沒機會送出,現在送給你也不晚吧。」
出了皇後宮時,我拿出了袖中的帕子,將她深深埋在了一片花叢的泥中。
「我,我有東西要送你。」
素顏姑姑點點頭:「可能放回時沒放好,等我發現丟了回頭找時已不見了,恩恩,真對不起。」
這若是在宮外,再過不久,就是收穫的時候。
我依言而行。
慌忙低頭,聽得她說:「你跟本宮進來。」
一想起就會有潮水般的遺憾湧來。
而我的詩在那夜之後沒有情懷。
「我要的是一個日日夜夜能陪伴在身邊的妻子,你能做到嗎?」
敲開雙齒,與我糾纏在一起。
但沒有,從這裏望去,除了宮女不時的走動著,端這端那,並未見姑姑人影。
我只得道:「我對裏面不熟。」
只有正視它,才能更好的將那些過往緩慢的消化。
他的手也是因為我而傷的?
「哼。」太子仰鼻冷哼,有多高傲有就多高傲慢:「不知道就算了,本太子今天來是要告訴你,允許你做我的朋友。」
以為他會衝過來,心裏竟有著萬分的期待。
喜歡了他那麼久,怎麼突然就不喜歡了呢?
真的是變了,現在連說話都顯得底氣十足,老練世故。
柳妃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胡說什麼?」
「皇上若沒有別的事,奴婢先告退了。」我漠然,若不然該用什麼樣的神情呢?
「放心吧,進宮三十多年了,我知道怎樣做才是最好的。」姑姑笑望著我:「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再見了大家。
掙扎過後,換來的是一份沉甸甸的心機。
與他從沒這麼走過,僅有的那一次肩並肩,還被他罵了,不過那已是很早以前的事。
「是嗎?」柳妃神情失落至極,嘴角的笑意變成苦笑,幽幽說:「皇上心裏想的恐怕不是這個吧,到現在,您還防著妾身,是嗎?」
門后的我趕緊施禮,綉著鳳身的繡鞋就印入了眼底。
「沒有。」沒意識到自己說這些話有什麼不當之處,只覺著鬆了口氣。
我緩緩施禮:「望娘娘成全。」
我虛弱的一笑,實在是太累了,便沉沉睡去。
「皇上,那時,妾身雖為了敏王而委居青樓,但在跟你之時身子還是清白的啊。」
收回思緒,我道:「沒有,奴婢還沒有這樣的朋友呢。」
朋友?太子今天給我的驚鄂好多啊。
「殿下。」我施了禮,微微一笑:「你怎麼會在這兒。」
輕輕一笑,也不當真,施禮:「奴婢謝太子殿下的大恩。」
臉上一喜,見著有名宮女從殿內走了出來,趕緊上前。
夜,裉和-圖-書去了夏日的躁熱,變得涼意襲人。
他又為何而來?
真是安妃自己下手害她的孩子嗎?
「身子好些了嗎?」
「你在做什麼?」好奇的問,他怎會在宮裡?
景臨的臉變得蒼白,許久才開口:「人的喜好是在變的,你又怎知我不會愛上她?恩恩善良,正直,待人真誠,她讓我感覺到溫暖,和她在一起我很開心,而你,從沒有帶給我這些感受。」
「你,你什麼時候來的?」
皇帝臉一沉:「你就這麼喜歡景臨?」
見他要走,我急道:「棠煜,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深吸口氣,終於能離開皇宮了,離開這個黑暗的地方,去過想過的生活。
更不知道想發泄什麼。
「夠了,再擦下去,就要腫起來了。」擦的手被拎開,棠煜從後面現身。
下意識的就要推開他,哪知他一手硬是按在了我的腦後,另一隻手扣住了我的腰,一用力,身子就緊緊的貼上了他,加深了這個吻。
方才,餘光好像看到了一道明黃的影子,就在那個圓門內。
出暗房時,下意識的就朝那個男人望去,卻沒想到他的目光一直就沒離開過我,那樣直接的毫不避諱地落在我身上。
出宮那天,我很高興。
「你也這麼覺得嗎?」心裏在失望著,總希望棠煜能說些什麼,又不知道在期待他說什麼。
柳妃是想勾起我那些往事嗎?
說完又刺般的笑了幾聲,才離開。
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去向棠煜和素顏姑姑道個別。
「姑姑。」我開心的上前握過她的手。
「怎麼了,殿下?」
「姑姑也要保重。」
以前的事不願再去想。
對於他的開恩,真的很意外。
我以為是照顧我的宮女,便道:「放下吧,我待會吃。」
「那娘娘會想什麼辦法阻止呢?借刀殺人只怕行不通了吧。」我依然卑微地低著頭,聲音沉沉的。
「怎麼會呢,今天這是怎麼了?可不像平常的你。」皇帝的聲音平淡無波,卻讓柳妃神情一變,臉上一掃憂色,嬌聲說:「呵,妾身新排了個舞,想讓皇上點評下。」話題轉得極為僵硬。
「我不準,不準。」皇后猛的站起身,扯開了景臨握著我的手,緊抓過他的雙臂,悲痛而哭:「你是我的,你向我發過誓的,這一輩子對我不離不棄。」
「什麼?」
壓下心底浮出的莫明惆悵。
「娘娘不是想藉著安妃娘娘的手除去奴婢嗎?沒想到奴婢會活著回來吧。」
我沒有想到會在宮廊上見到皇帝,而且只是他一個人。
「怎麼了,姑姑?」
皇帝著一身絲緞月白長袍,腰系寶藍腰帶順垂而下,冷冷的站在窗邊。
「她活該,誰讓她得罪了柳妃娘娘,這輩子是甭想再回洗衣局過著舒服的日子了……喂,我還沒說完呢。」見我突然跑開,麗姑姑又拋了顆瓜子進嘴裏,咕嚕了句:「怪人。」
一驚,難不成被發現了,隨即搖頭,我一直就隱在這裏,他們又是後到的,沒道理被發現了。
這一看,我徹底愣了。
此時,我看見了棠煜,在那月牙門洞後面,孤然的站著,雙手緊握成拳垂於腿側,目光幾多痛恨幾多憐惜,他痴痴的望著我,一種叫人心酸到想哭的痴然。
喜歡景臨,從第一眼見他開始就喜歡了,他還從安妃手中救了我。
他放開了我,子夜般清涼深沉的眸子對上我冷漠的臉,下一刻,眼底閃過一絲懊惱,低罵了聲:「該死的。」
「是嗎?」皇后厲望著我,淚從眼角落下,滴滴成竄:「蘇恩,你甘心嗎?嫁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他的心裏還裝著別的女人。」
今天是我出宮的日子,不能出一點錯。
「恩恩姑娘,你在看什麼?」
「進去右轉,上了花廊,出了院子就能見到她了。」宮女說完,離開。
敏王?正當我尋思著,他突然拋出了手中的花,花落下之處正在我頭上。
有些意外,太子不是很討厭我嗎?心裏還是挺高興的,說道:「奴婢想,總該要進宮幾次的。」
「恩恩?」見到我,景臨眼底的憂鬱淡了,換上笑意,打量著我:「身子好了吧?」
方才,方才的一切他看在眼裡了嗎?
況且是我咎由自取,又怎麼會去怪別人。
二皇子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現在說這個有用嗎?
我往下看去,大驚失色,那衣角竟露在花叢外,且還被黃帝踩著,難怪拖不動了。
小如冷笑的瞥了我眼,這才離去。
「半個月來無微不至的關照,能不好到哪去?小如,景大人不是吩咐這你嗎?一旦蘇姑娘好了要馬上告訴她,還不快去?」
「問題該不會出在那盆叫魅惑的花上吧?」想到皇后壓在桌上的魅惑畫,我猜測。
我是在柳妃宮的小灶屋裡看到了正在劈柴的素顏姑姑。
「這院子是越來越美了,想必柳妃費了不少的精力吧。」皇帝平淡的說著。
「你在怪朕?」
小如一怔,望著我的美麗眸子瞬間有些困惑,一會,冷嗤了聲:「還是你自己保重吧。」說完,一甩脖子離去。
他真的邁開步子了,心裏一下子喜悅開來,最終沉了下去。
走了好,儘管不清楚路公公和他的秘密是什麼,可想想也知道定是殺頭的罪。
路公公從他的身後竄出,一把拉住了他,鷹蛇般的目光朝我一射。
「奴婢不敢跟娘娘做對,是娘娘容不下奴婢。」望著皇后青白交接的臉色,我福了福:「奴婢告退了。」
本想去棠煜所住的小院子,卻在御花園被路公公所攔。
卻是滿身的彆扭,更怪的是,很想去親近他,看到他受傷,極為難過,甚至有絲心疼。
「為什麼不可能?我現在不是找到了嗎?」景臨拉緊了我的手,目光卻依然望著皇后。
還想為三天來所受的刑討公道嗎?
我像是被孤立在這間小偏房中似的。
「是啊,知道的人都以為你是被惡霸欺負了。」他冷笑。
素顏姑姑的神情不若以前那般淡定,像是有著心事似的,更是迴避著我笑意的眸子,只點點頭:「是啊,臨別了,不知道該送你什麼。」
我退後了一步,戒備的望著他,他又想做什麼?
「好,我成全你,成全你。」
我摒住了呼吸,每次見到他,總會發生一些事。
「成全?你的神情可沒有一點要朕成全的意思。」
相遇是偶然,難不成他是故意來與我相遇的?
既然抹不去,我已學會如何去正視它了。
沒有奢望過他會幫我,自然也不會去怪他。
心被提到了嗓門,下意識的捏緊了衣角,可為什麼這衣角拖不動?
諾大的殿內,只有我們三個人。
我小跑了起來。
彷彿過了很久。
自認識他以來,從沒見他這麼笑過,笑得連眼底的冰冷也不見了。
慌亂的目光與他沉靜的黑眸交集。
棠煜深深望著我,有些無奈:「知道太子身上的小紅點是怎麼回事嗎?」
心跟著一痛,莫明的痛壓得我更加昏沉。
太想過平靜的日子了,而景臨,他會給我所要的。
走到樹下,看清了藍影子,是個偉岸的男子,有著一雙不笑亦似笑的眸子。
「不懂事?現在懂事了?還是,不想與朕說太多的話只想叩恩后馬上走開?嗯?」他的聲音倏然在耳畔響起。
「僅是如此嗎?」
「奴婢該明白什麼?」知道他的喜怒無常,卻不明白他現在在氣什麼。
平淡的感覺。
「差不多了。」男子丟掉手中的梨芯,起身時拍拍衣服,看著我半響,眨眨眼朗笑說:「已為你報了仇。」
「你說什麼才是朋友?」太子突然問。
以後,是新的生活。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接觸口脂,以前看見別的女孩子成群的在街上買著胭脂水粉的時候,心裏就羡慕,可是家裡太窮了,沒有多餘的錢能讓我打扮。
望著那二個圓門,想了想,朝北面的門走去。
艷陽之下,衣袂飄飄,風度翩翩。
一張厚實的棉被得好些錢呢,為了籌這些錢,我必須日日綉帕子到深夜。
「一言難盡。」素顏姑姑苦笑。
「我,我們這樣不是挺好的嗎?」皇后聲音顫抖著,痴痴望著眼前的人,滿目乞求:「臨,不要這樣對我,不要。」
到最後,只剩下遺憾了。
「或許只有景大人才能真正的保護你。」棠煜沒有回答我所問,而是望著被我擦破的嘴角,眸底的痛楚加深,雙拳緊握了下又鬆開,「出宮和-圖-書吧,好好的過日子。」
「恩恩,這二天你要對周圍的事多多上心。」
至少他了解我,明白我,知道我所想的,所堅持的。
「奴婢是去找素顏姑姑。」
「手傷好了嗎?」我看向他已結了疤的手,看樣子應該好了吧。
「你這樣的人,這般低賤的身份怎配跟景臨在一起?本宮是絕不允許的。」
彷彿我是瘟疫似的。
不過他與柳妃的對話又讓我生出很多的疑惑來。
「恩恩?」
今天她來這裏做什麼?
一時我不知道從哪個圓門出去,正想著,一群宮女從花圃側面走了過來,手上端著各式點心朝院子中央的亭子走去。
想到一個月前在竹林發生的事,心變得不安起來。
甩去滿腦子怪異的想法,隨著他的腳步,我深吸了口氣。
夕陽特別的紅,如血般鬼惑。
進宮的這一段日子,他們二人對我照顧有加,是我這輩子無法忘懷的。
「這些花很漂亮啊。」皇帝倏然彎腰採摘了一朵,薄涼的目光掠過縫隙中的我。
卻沒想到,一出北門,竟又轉回了柳妃宮的正門,不遠處就是那個花廊。
他還不嫌棄我已非清白之身,這樣的夫君能上哪去找呢?
他沒說話,而是攔腰抱起了我,輕輕將我放回床上,又蓋上薄被,沒有正面看我,只淡然的說:「不要輕易下床,要不然腳傷會好得慢,好好休息吧。」
終於,我點了點頭:「我願意。」
沒有不舍,沒有留戀,只有對自由的嚮往。
「她這會忙著,哪有功夫出來見人,你還是自己去找她吧。」宮女態度冷淡。
宮女看了我一眼,點點頭。
我忙將身子隱入花叢內,想偷偷離開時,明黃的身影印入了視線,他的旁邊,是臉上掛著嫵媚笑意的柳妃。
二皇子的事覺著沒那麼簡單。
望著窗前的盆竹,我怔然。
安妃配合著小伶一同撒謊。
我已經不喜歡景臨了嗎?要不然,面對他與皇后的痴纏,怎會沒了心痛和難過?
「是。」一名公公匆匆離開了暗房,我注意到並不是路公公。
這些都在說明,這事不簡單。
就連來皇後宮時,他還事先說會讓我難過,並且承諾是最後一次。
因為緊張,手心出了汗,卻沒有驚怕之感,果然,他是知道我藏在花叢中的,忙下跪:「奴婢謝皇上不殺之恩。」
他沒有說話,就靜靜的站著。
我連著抿了好幾下:「姑姑,會不會太紅了。」抿完,想用手去碰一下。
「皇上,進亭坐坐吧,妾身備了些點心。」柳妃的聲音無限嬌媚,不是刻意的做作,極為自然。
「你去柳妃宮去做什麼?」在我漠然的神情下,他的臉也變得黑沉一片。
「姑姑,我送你的帕子為什麼會在小伶那兒?」此次來找姑姑,一是關心姑姑,二是要為自己討個說法。
日子過得極為平靜,我在平靜中等待離宮。
「希望。」一說完,太子就別過了視線,不讓我看到他的神情。
未來該怎麼走下去?
無法自保,不願去傷害別人,這樣的我,根本就不適合在這裏生存。
「新娘子不是應該開開心心的嗎?快把擰著的眉鬆開。」一見是我,姑姑笑了。
我不再掙扎。
「朕,」他的聲音極盡壓沉,一字一字像是逼出來似的:「朕三翻四次的與你相遇,你就真的不明白嗎?」
「為你報仇。」他咬了口梨子,丟出一粒石子,下一刻,那聲音殺豬般叫起。
腳步更為緩慢,可是,宮人並沒有從圓門處追出來。
我忙後退了一步,躬身說:「現在奴婢還是宮女,就該對娘娘行禮。」
我終於明白景臨所說『等會可能會讓你難過』的意思。
院子很大,西北各有二個圓門。
姑姑做事向來小心謹慎,怎麼會得罪了柳妃呢?
皇后一如是。
姑姑笑望著我,目光里有著深深的祝福,也有著一絲我看不透的東西。
「好怪的味道,不過很香啊。」抿在唇上,說話時多多少少會流入口中,只是奇怪,口脂的味道怎麼這般的澀呢?
我已把一切都打理好,整出了一個小包裹,來時空無一物,沒想到去時也沒什麼可帶。
好半響才擠出一句:「太子殿下身上的小紅點好了嗎?」
「帕子在小伶那?」姑姑愣了愣,奇怪的道:「半個月前,我不小心把帕子丟了,怎麼可能會在小伶那呢?」
「難道不是嗎?明明已與景臨成了親,這會又要嫁給別人。」路公公冷笑:「你這種盪|婦般的女人根本配不上棠煜,真是好極了,也省得我出手。」
將帕子絞乾揮了押放進袖中,善意的望著她,聲音卻很沉重:「小如,保重。」
「相處?一個卑賤的宮女竟然跟本宮來說相處?可笑至極。」
很奇怪,心裏極為在意讓棠煜看到方才的一幕。
那些事就放下吧。
我不安的跪著,只覺周圍的空氣也變得沉肅起來。
「以前的事奴婢自然沒有忘,只是把它埋在心底了,特別是一些不光彩的事,提它做什麼呢?」我恭敬著,目光亦含笑,聲音沉穩。
「你不適合在宮裡,這應該是你最好的選擇。」
「好多了,我想喝水。」還是發不出聲音,裂般的痛還在,只比方才稍好了些,倒覺得昏沉了,是因為虛弱的緣故吧。
我,將他的痴戀,她的悲苦都看在眼底。
輕嗯一聲,棠煜道:「魅惑是域外極為名貴的奇花,也是難求的藥草,可很少有人知道,它的花香一如它的名字能魅惑人心,且毒性很強,只要輕輕一聞,就會上癮,時間一久,則七竅流血而死。太子是幸運的,沒人想到他的體質竟然對這魅惑的花香過敏,柳妃自然也不可能料到。」
此時,腦海里浮出了棠煜冰冷的面容,孤獨的背影,心一下子變得好難受。
忙甩甩頭,定了定神朝柳妃宮走去。
嘆了口氣,我是皇後身邊的人,若是進入這裏,不認識我的人還能搪塞過去,認識知道我的必會去稟報柳妃,到時就麻煩,可要想知道怎麼回事,只得進去。
「皇上不是說不管後宮是非嗎?這麼問奴婢又是什麼意思?」
拆開盒子時,一塊綉著鴛鴦戲水的帕子滑了下來,緩緩的落在地上。
又是一翻沉默。
想問宮人外面的情況,她卻一問三不知。
點點頭:「大人這是去哪兒?」
「姑姑真羡慕你能出宮。」姑姑拉著我的手坐在一旁的樹蔭下,望著那些微微泛黃的葉子,感嘆的說:「宮裡的人都太寂莫了,有寂寞才有是非,是非之下沒有人不受傷的。你能出宮,真好。」
我看見棠煜掙開了他的手,卻見路公公猛的抬手煽了他一個巴掌。
「得償所願,應該很高興吧?」棠煜笑問,笑得只剩下一條眼線了。
「本太子問你話呢。」太子催促。
只不知為何,心裏很難過。
「那你會來看我嗎?」問出這句話后,又後悔了,怎麼會問出這麼一句話來?
望著他的離去,我怔忡著,今天這是怎麼了。
「啊,好痛啊。」痛呼聲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不是剛去看柳妃跳舞了嗎?
「對了,桃子,你知道二皇子被人細針暗害一事結果如何了嗎?」這是一直旋繞我心頭的事。
心似要飛起來似的。
「根本就沒有人知道這事。」抿抿有些乾燥的唇,我緊張的道。
能嫁給一個了解自己的人不也是種福氣嗎?
我忍不住多看了會,半邊天的夕陽染紅了重疊的雲彩,惑妖不已。
是皇后吧,沒有皇后的吩咐,宮人哪個敢這麼大胆呢?
我怕,怕小如在茶水裡下毒。
或許真的是如此吧。
安妃目光閃爍,臉色微沉。
「宮裡的人都是不幸的,每看到一樣完美的東西時她們就會忍不住想去打碎它。」
不知怎麼的,很想見他一面。
此時,柳妃也看到了我,笑盈盈的朝我走來。
轉身,不是錯覺,真的是素顏姑姑,秀致面容,清淡笑臉,舉止淡定。
他看到了?
報仇?他是怎麼知道那些老宮人曾對我用刑?
就連微笑了不再那般的輕鬆。
在儲備著過冬的棉被吧。
「來看看你。」
很快走到了宮廊的盡頭,平時覺得這條廊挺長的,現在又覺得它很短。
「估計是使出了渾身解術來引誘景大人的,難怪皇後娘娘那天氣青了臉,聽說還打了景大人一個巴掌,平常娘娘對景大人連一句重話也是不說的。」
為什麼在棠www•hetubook•com.com煜面前會變得這般不自在?
我一震,景臨是真的想娶我嗎?真心誠意的想娶我嗎?
人的一生能經歷幾次生死?每死一次,我的心就多一份的沉重。
太子面色有些緋紅,粗著聲音說:「舅舅要娶你了,不是嗎?」
惦起腳尖遠望,沒瞧見什麼人的身影。
景臨說過,給他時間,他會愛上我,所有的一切,他都說得坦白而且真誠。
這一切都是皇後下的令,對於景臨娶我之舉,無論如何,她也是無法釋懷的。
「沒事,不小心弄的。」說著就出了小偏房。
他的臉色越發黑沉難看,目光閃過絲狼狽隨即被鋒銳取代,只道了句:「柳妃宮不是你該去的地方。」就離去。
「是啊。」留著心眼,一一掃過這些清掃著衛生的宮人,發現她們望著我的目光很是輕視。
他看著甬道的方向,肯定也是看到了我。
我抬起了頭,深深的望著她,淡淡一笑:「以後奴婢不該再稱呼您為皇後娘娘,該叫姐姐了,姐姐。」
在柳妃邁出宮門之時,我福了福,清聲說:「奴婢謝謝娘娘的吉言。」
對景臨的感情不知道怎麼的就變了,極淡極淡,淡如水。
「就算朕允了你和景臨,你也無法過上平靜的生活。」聲音不再平靜無波,彷彿是有人投過了顆石子,隱怒之下是驚濤駭浪。
小伶有我送給素顏姑姑的絹帕,她又是從哪得來的。
回過神,竟是茶具房的桃子,我淡笑說:「日子過得真快,沒想到一眨眼就入秋了。」
我一出柳妃宮,明秀突然從不遠處走了出來,對著素顏姑姑說:「你做得很好,誘導她認為是安妃害自己的兒子,不過你真以為皇後會讓一個卑賤的宮女嫁入景家為媳嗎?」
望著皇帝離開的身影,我大大的鬆了口氣。
從我所在的角度望去,就見一個藍影子悠閑的坐在一顆樹上,旁邊放了整整一堆的小石子,邊吃著梨子邊拿起小石子丟向遠處,隨著他每丟一顆石子,慘呼聲就遠遠傳來,這次聽清了,慘呼聲並不是一個人發出的。
就在我一腳踏進皇後宮時,宮女的聲音傳來:「送柳妃娘娘。」
「都擦破了,得用得點藥膏才行。」他的聲音淡淡的冷,淡淡的暖,淡淡的柔,寒潭般深蘊的眸子垂下時,閃過痛楚。
姑姑又別過了臉。
在小偏房裡見到了柳妃送我的賀禮。
隱隱的感覺到不對勁,為什麼素顏姑姑沒來看我?
「不在宮中?他去哪了?」
「去柳娘宮當差了。」
「路公公,不是這樣的。」
柳妃挑了挑眉,眼角的笑更沉了:「我們又不是不認識,關係可不比這宮裡的那些人,當年,你還常給我送綉帕呢,哦,對了,如果不是那些綉帕也就沒有現在的你,這樣說起來你豈不是該謝謝我?。」
「那就好,姑姑沒來看你,不會怪姑姑吧?」
「就是這份倔強才忍下了暗房的私刑嗎?」他突然扯開了話題,讓我一時接不上。
這半個月,發生了什麼事嗎?
以往的這個時候,我在做什麼?
經過那麼多的事,從一派天真到滿腹心事,從單純快樂到現在的孤獨落寂。
身子猛然彈驚。
拿起包裹,出了偏房,看著殿外忙碌著的宮人,我深吸了口氣。
可這不該是我想的。
「我是蘇恩,汪公公介紹進宮來的蘇恩啊。」
很快,再有二天就要出宮了。
「你愛上她了嗎?」皇后一手指向我,嘶啞著聲音問。
腳步輕快,過了這條道,再穿過後妃欽遠宮女的凝翠院,走過白玉橋就是正大門了。
微微一笑,將所有心思隱在柔和的聲音里:「茶喝了就永遠不知道小如對我的好,而這帕子上將永遠留有著茉莉蜜茶的香味,聞到時就會想起你,不是更好?」
是啊,一個婢女能對堂堂帝王要求什麼呢?
「你笑什麼?」太子嘟起嘴,瞪著我。
他薄涼開口:「躲在花叢中,以為朕沒瞧見嗎?」
「奴婢見過皇上。」聲音平淡。
又如何呢?
「能麻煩你去喊她一聲嗎?我有事找她。」
我依言伸出手。
只是那手,又緊握成拳了。
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但那聲音實在叫得慘,這裏瞧不見,我拎起裙擺上了樹后的假山。
以為自己會被安妃折磨死,沒有想到景臨會在關鍵時刻救我。
「你的傷好了嗎?」見到我,姑姑顯然極為開心,將我拉往隱密處,對著我左看右看。
驚得我一個抬頭,唇就這麼對上了他。
想不通,搖搖頭,甩去這個疑惑,他既能在宮裡行走自如,又救過皇帝,必是經得皇帝允許的。
「你——」
「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奴婢只求皇上成全。」我磕頭。
「很好看。」他細細看了會,放進了懷裡。
「你的手怎麼了?」一聲驚呼,顧不上雙腿的痛,我掀開被子下床,一把拿過他的雙手,就見他手背的關節處,滿滿的傷痕,雖被塗了膏藥,可其模樣嚇人,想必受傷得極為嚴重。
「什麼?」
明顯的,姑姑瘦了好多。
可是,我是誠心的想與他牽手一輩子,蹋蹋實實的,充實的一起過日子。
我伏跪于地,沉聲說:「請皇上成全恩恩與景大人。」
「姑姑,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一切的一切,就止在這裏吧。
「抿一下。」
「你——」
我還在猶豫什麼呢?
為什麼不可以呢?
「不了,朕突然想走走。」高貴的身影竟朝我隱身處走來。
想了想:「是柳妃嗎?」記得那天皇后打翻了鶴頂上的花盆時罵了句『該死的柳妃』。
「朕的女人只有二種選擇,不是一輩子留在朕的身邊,就只有死。」薄涼的聲音飄過耳際。
「姑姑。」我快速跑至她面前,開心的望著她:「你來送我了?」
我搖搖頭,一時覺得有好多話想說,又不知從何說起,半響才說:「方才我去了洗衣局,那兒的人說你,你來了這裏當差,姑姑,發生了什麼事?」
外殿,宮人忙碌著。
「汪公公介紹了那麼多人進宮,我哪記得,說吧,什麼事。」
「夕陽有什麼好看的?」稚聲中帶著傲慢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素顏姑姑沒有回頭望明秀一眼,淡淡說了句:「恩恩值得景大人喜愛,我也相信她會幸福的。」說完,離開。
若是如此,真要嫁給他嗎?
「如果是去找棠煜,就不必了,他不在宮中。」路公公的鷹眼極為犀利,眸底滿是厭惡。
「恩恩姑娘,你的傷全好了啊。」宮人雖向我打著招呼,那目光卻不若以前那般自在,多了絲鄙夷。
接過口脂,心裏一陳感動:「謝謝姑姑。」
「是嗎?」皇帝竟站著不走了,他所站之處與隔著花叢的我正對著,只要他稍一低頭,就能透過葉子的縫隙看見我藏在裏面。
「都是熟人,還行什麼禮呀,況且後天你就是尚書夫人了,本宮巴結還來不及呢。」柳妃嬌笑著,過來要扶我。
自御醫為我疹治之後,我又回到了皇後宮。
這一刻,我像是躺在了母親的懷裡,心裏一陳安寧與踏實。
這麼遠,他是怎麼打到這些人的,還那般準確無誤,顆顆中的。
我點點頭,剛要說什麼,姑姑又說:「景大人是個好歸宿,你要把握好,可以出宮一定要出宮。」
我怕這個男人,可更恨他。
「奴婢的膽子沒有變大,只是知道了該怎麼與娘娘相處。」
「我,我回皇後宮。」
只要皇帝應允,還能有什麼事呢?
一鄂。
長長的甬道,頭頂那片窄窄的天空看起來變得好明亮。
皇帝眼底閃過絲挫敗,正要說什麼,我道:「皇上,奴婢只是一名普通的宮女,所求的也是平靜安穩的平凡生活,求皇上成全奴婢吧。」
太子又望著我,晶亮的眸子有些黯然。
「姑姑。」我輕喚。
「那,你沒看到什麼吧?」
心底一陳難過,柳妃為什麼要這般待姑姑?
發出慘叫聲的人竟然是在暗室對我施刑的幾名老宮人,她們所在位置明明是一個花圃,可看她們的樣子好像離不開似的在原地打轉著。
心底像是有什麼個疙瘩存在,總覺梗了什麼似的難受。
他吻得很深,很深,也像一個烙印,深深的印進了心底。
「恩恩?」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素顏姑姑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皇上難道還會向世人宣告這名惡霸就是當今的聖上你嗎?」
「有人在叫我,你快回去吧和-圖-書,要是被認識你的人看到,會讓柳妃多想的。」
一個華麗的方盒子。
我信任他,在宮裡,他與素顏姑姑也是我最為親近的人,和他在一起,應該很自在,很舒服才是啊。
他到底是誰?
趕緊回身,背貼靠著牆,直到望著他走進了柳妃宮才又站出來。
他又開口,薄涼聲音幾許冷森:「傳朕的命令下去,二皇子細針暗害一事交由內府務審查,五天之內要有結果。」
走進圓門時,瞧見一個白色身影從另一處圓門進來,朝著皇後宮走去。
「素顏姑姑,素顏姑姑——」遠處,宮女的呼喚聲隱隱傳來。
不過,這並不代表我不會反擊,儘管自保的舉止在皇宮裡也顯得那般弱小,可寬容不能被當成是欺負,我也會反擊的。
「沒關係。」我忙微微一笑:「我以後重新再綉塊帕子給姑姑。」
我看見景臨抬了抬手,彷彿想去擁抱皇后,最終只是握緊了拳而已。
「恩恩。」素顏姑姑深深望我,苦笑了下:「在宮裡,沒有不可能的事,只有你防不到的招。以後要多留個心眼,萬事只能靠自己啊。」
「你這是做什麼?」小如臉色不佳。
「那你現在有了。」太子嘴角一翹,得意洋洋的說:「我們可以成為這樣的朋友,打勾。」他伸出拇指與小指到我面前:「愣著做什麼?打勾啊。」
而我,心裏竟然沒有絲毫的介意,就連難過也沒有。
他的吻直接、霸道,帶著侵略與征服的慾望。
皇后抬起手,猛朝我煽下,怒不可遏的瞪著我,胸口也被氣得起伏不定。
「能說話了嗎?我現在就帶你去看御醫。」景臨溫柔的問。
麗姑姑吐出瓜子殼:「一山不容二虎,你沒看到我在這兒嗎?她自然是不在了。」
怪,是奢望貪想過,卻依然沒有得到想要的才會去怪。
「能不氣嗎?放著好好的首富千金不要,偏要個婢女做了景家的媳婦,娘娘這回……」聊天聲倏然停下,就聽得那二名婢女恭敬的道:「奴婢見過娘娘。」
「景大人已經公開說要娶你了。」
身後有人嗎?正想轉身看一下,姑姑說道:「你就要出嫁了,我就是你的娘家,娘家都會給出嫁的女兒打扮打扮,姑姑沒其它的東西,只能送你這個口脂(就是口紅)。」
這聲音有些熟悉,本想走開,但聽聲音這般慘,還是走了過去。
不——
賀禮是被擲在地上的,盒子四周破損很多,可見是被人從門外丟進來的。
這些日子來,想必是做了很多討皇后歡欣的事才讓皇后重新用了她吧。
「我知道,可總是無法放下這件事,再者,不能因為皇后而去恨她身邊的每一個人吧,真如此的話,我豈不連你也該恨了嗎?」
宮裡謠傳著皇后與尚書大人為了區區一名宮女姐弟反目的流言。
想了想:「奴婢覺得朋友是能互吐心聲,不管是開心的還是難過的事都能一起分享,是最為信任的知己,沒有貧富階級之分,是在平等的線上共患難共進退的人。」
景臨與我的目光對視,半響,別過臉。
「也找她。」她,是指皇后:「決定了嗎?願意嫁給我嗎?」
「什麼時候回來?」
很清靜的度過了半個月。
我想,所有的宮人都能看出我的開心,就算她們每個人的臉上都那般冷漠與厭惡。
「是。」
「我差他出宮辦事去了。」
桃子想了想:「聽說是洗衣局的小宮女不小心放進去的,那小宮女死的可可憐了,哎。」
棠煜往前走著,不知道是不是沒聽到我的話,一直,一直,直到分開了,也沒說上一句,更沒有回頭望我一眼。
高興嗎?應該是高興的吧。
「景大人。」我小跑上前。
柳妃宮的大門敞著,我站在不遠處朝裏面張望,希望能看見素顏姑姑。
走在御花園的小徑上,有一腳沒一腳的踢著石子。
蘇姑娘?我詫鄂的望向皇后,就見她眼底怨恨之意濃郁,且神情萬般不甘。
怎麼可能是洗衣局的小宮女粗心將細針落在二皇子的裹衣上呢?如此精湛的手工活沒個十年的功底是綉不出來的,區區洗衣局的小宮女根本就沒這個本事。
我至少知道他長得如何,品性如何。
『啪——』
「是啊,她的粗心害死了她了,我以後做事可得萬分謹慎才行,恩恩姑娘,你去哪兒?恩恩姑娘?」
明明以前會心痛的啊。
走在空曠冗長的的宮道上,心裏真的很孤獨,很落寞。
望著景臨眼底的摯誠與期待,我怔忡著。
只想趕快離開。
門被推開。
「好多了,就是還不能下床走路。」
入宮?不想再與這裏扯上關係了,可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太子的目光竟有著許些的期待:「殿下希望奴婢進宮嗎?」
「姑姑丟了帕子嗎?」
「沒人會領你這份情。」
「奴婢見過柳妃娘娘。」
是啊,一旦出了宮,隔著宮裡宮外的那堵牆,就像天與地那般廣闊,跳不出去也跳不進來。
「怎麼會去柳妃宮當差了呢?」我訝問。
臉一剎子蒼白,這帕子正是那夜我要送給柳妃的,若不是這帕子,我也不會失去了清白之身,娘更不會自責憂心下病情加重,短短几天就去逝了,我更不會進了宮。
離開時,姑姑突然又說:「恩恩,一切只能靠自己。」
「恩恩姐姐。」小如走進了殿,手上端著一盞茶,笑著到我面前:「你就要走了,小如特地來送行,這是我為你調刺的茉莉蜜茶,就當是送別的禮物吧。」
睜大眼,迸住呼吸,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他只拿著花到鼻間聞了一下。
洗衣局裡的宮女都極為懶散的在洗著衣服,沒了往日的幹勁,不遠處的樹蔭下,一名身著姑姑服的宮女正在磕著瓜子,她的容貌看著有些眼熟,似在哪見過。
「找我?」
見他這模樣,我又想笑,忙忍住說:「奴婢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姑姑待恩恩就像親人一樣,恩恩心裏別提多感謝,送東西就見外了。」
每個人都有夢,文人都說少女情懷是首詩。
「不在?去哪了?」
摸摸|胸口,那種怪異的感覺又出來了,又多了份痛的感覺。
緊咬下唇,我捂住嘴,半響,狠狠去擦它。
「真沒想到,後宮的私刑竟是這般狠毒。」景臨無法置信,看著我的目光滿是心疼。
「這可是天大的恩賜,還不謝恩?」
「我很希望你能留在我身邊。」
眨眨眼,我笑眯成一線,「雖覺得姑姑送恩恩東西,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可還是很期待收到姑姑的禮物呢。」
「什麼?」
他怎麼會在這裏?
「是。」
詫鄂不已,討厭我的太子怎麼變化這般大?就見他雙手插於胸前,傲然的神情與方才大有差別,說:「這麼多天了,你都沒邀功,看來心地不算不錯,本太子很欣賞。」
假山頂端與這個男人的位置也相差了好大一截,不過能看到遠處了。
一躍而下樹時,他又朝我看了一眼,喃喃自語著:「真是沒想到。」便走了。
「其實,我也堅持得很辛苦呀。」並不是沒有牽怒到太子,因為怨恨而沒給太子解藥的那幾天,日子過得很不蹋實,晚上也睡不著覺,直到煮了海帶煲給太子,不安的心才踏實了。
下一刻,就見柳妃與明秀從殿中走了出來。
「什麼?」
點點頭,是離愁的傷感吧,今天的姑姑看起來特別的沉重與不安。
這樣一想,我又小跑起來。
很多人成親時甚至連對方的面也沒見過。
我,很高興吧?
記起來了,百花節的時候,十幾名黑衣男子襲擊皇帝,是他與另一名長得極為好看的男子出面救了我們。
出了甬道,我竟看見了素顏姑姑,有些驚訝,更開心,姑姑是來送我的吧?
「娘娘就這點本事嗎?」捂著火辣的臉,我輕聲說。
身子剎那如化石。
沒人回應,望去,就見棠煜站在那兒,滿身落寂,他給人的氣息比起以前似乎更為冷漠了,是冷漠嗎?不,是一種比冷漠更為……說不出來,只覺酸酸的……
「奴婢謝娘娘的關心,身子已好了。」小心應承著。
陽光的刺眼使我閉上了雙眸,好些時間才適應這樣的光亮。
這一天,實在忍不住了,加上腳傷也好得差不多,就是身子還略微有些隱痛,也顧不上這些,我穿戴整齊,就出了偏房。
這話問倒我了,不由的想起了棠煜,棠煜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還有他www.hetubook.com.com時不時表露出來的孤獨,他是我的朋友,可我與他之間總像是隔了什麼似的。
柳妃宮在安妃宮與皇後宮的中間,離御花園最近,離皇帝的御書房也極近。
隨著他身子的晃動,身子的疼痛又劇烈起來,咬緊牙關才能忍著。
除了規定的日子來皇後宮朝禮,柳妃從未蹋進過這裏。
咬咬下唇,既過了圓門,再回行禮也是要問罪的,
有什麼東西一直悶著無法發泄。
二聲『什麼』道盡了景臨的驚鄂與訝異,向來溫柔的面孔倏然之間變了。
「成全?」皇后又是哭又是笑,無比凄涼:「我死也不會成全你們,不會,你們這輩子休想幸福生活在一起,休想。」
姑姑的聲音不若平常那般淡定,反而極度暗沉,像是壓了很多的心事似的。
「怎麼?若是以前,你定會問朕為什麼不揪出你,現在卻這麼的伏貼,還真不像你啊。」他似諷非諷,似嘲非嘲,語中有怒氣是無疑的。
「這真的是你希望的嗎?」皇后像是冷靜了下來,只聲音依然顫抖。
「是件好事。」路公公刺般的笑了幾聲:「棠煜也該看清你的真面目了,真是不值啊,你被關的那三天,棠煜可足足在尚書府外守了二天才等到景大人來救你,甚至太過自責而傷了雙手。」
棠煜守在尚書府外二天等景臨,為的就是救我嗎?
「哦?那你倒反彈給本宮瞧瞧。」
「再忍耐一下,很快就到太醫院了。」景臨加快了腳步。
「對不起,等會可能會讓你難過。」
竟都被我猜到了,我愣著,真是殺人不流血啊,柳妃,她的心怎麼也是這般歹毒?
而每次,他總以深沉銳利的目光打量著我,盯得我頭皮發麻,心生怕意。
「打好了。」打完勾,太子神氣的說:「既然是朋友,你就不必謝恩了。我走了。」
皇后的臉越發難看:「蘇恩,你膽子倒變大了,敢這麼跟本宮說話了。」
還是難以將我的開心抹去。
內務府的人是查不出來在隨意搪塞,還是受了他人的支使糊塗了事?
他也看到了我,衝著我笑,露出像雪一樣白的牙齒。
我笑望著她。
就在跑過一道圓門時,腳步變得緩慢。
「蘇恩姑娘的身上沒一處不是淤青的,該是腳踢的吧,下手極重,幸好沒傷及臟腑,可至少也要休息一個月左右,十指儘是被針刺的小孔,現在看著還行,明後天怕會腫痛不已,沒有五天是褪不下腫的,反是小腿稍好些,雖皮肉綻開,倒沒傷到筋骨,休息個十天半月的就能下地走路,頭沒事,痛的也只是當下那會,發與腎緊密相連,姑娘這段時間要吃些補賢的藥品,落掉的髮絲會很快長出來的,老臣這就去開藥了。」御醫朝景臨恭手退下。
方才真是嚇人,差點,差一點就讓他發現了。
直到遇上了景臨,而現在,又失去了這樣的情懷。
不就是初入宮時見到的麗姑姑嗎?她為什麼會在這兒。
「臣弟謝皇後娘娘成全。」
為什麼會這樣?
「那你呢?所發的誓早已是過眼雲煙了。」
可能我就是這樣的人吧,被人誤會是假裝的也好,不被人領情也罷,從小被教育的理念深根蒂固了。
被迫的承受著他的一切。
「娘娘,宮女也是人,總被欺負的話也會反彈的。」
我驚望著他,心猛然間慌亂不已。
除了宮女按時過來照料,沒有任何人來打擾我。
為我報仇?一頭霧水,等我匆忙追下假山之時,已沒了他的影子。
柳妃笑得更開心,親昵的說:「是啊,別提以前的事了,得要看以後,以後的日子可長著呢。賀禮我已送給皇後娘娘了,她會替我轉交給你的。」越過身邊時,柳妃俯耳說道:「一定要開心的出嫁啊。」
找不到地方發泄。
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他?
心裏覺得孤寂了好多。
我點點頭,「姑姑,我想抱抱你。」
「洗衣局的小宮女?」
棠煜點點頭。
她們距此也有十五六米遠吧。
與我慌亂的目光對視,他先是深深的看了好一會,竟笑了:「剛來啊,就見你對著嘴一直擦著,沒沾什麼東西啊。」
望著他詳裝大人的樣子,我失笑。
「總之小心就好了。」
景臨呢?他懂我,明白我,是知己,是能共度一生的人。
甚至不嫌棄我已非清白之身。
皇后已有太子了,后妃便不用再洞房后吃藥以防比皇后早生下孩子,之後后妃若懷了龍子,那是大喜,普天同慶之事。
「謝謝你,小如。」拿過茶,開了蓋,望著波動著的蜜色茶水,我放在一邊的雕花桌上,從懷裡拿出柳妃送我的帕子浸進了茶水中。
既然事情已然結了,我也不該再探查,是啊,查什麼呢?
「姑姑在說什麼呢。」我抬頭望著姑姑。
「難得接了這麼一個輕鬆的任務,但願你能時時被人欺負,那樣我就每天過這種快樂生活了。」
我像是被孤立在了一個角落中,宮裡的每個人見了我不是低頭裝見沒看見我,就是匆匆逃開。
皇后一聲冷笑:「你愛的是我這樣的女子,她與我,不管是品性上還是容貌,雲泥之別,一個人的喜好怎可能輕易的改變?你娶她,也只不過是在逃避對我的感情。」
他竟然一聲不響的離開了。
改變了多少只有自己知道。
「我不準,說了我不準。」一字一字是咬出來的,皇后雙手緊握著椅把,握得指根泛白,杏目絲紅,望著景臨的目光充滿傷心與絕望。
所有人都沉入了夢鄉,唯獨我,空對明月。
「什麼?」難怪這些宮人都知道了。
景臨微低頭望我,眼底憂色越發濃郁:「這是最後一次了。」
雖急於衣角會被發現,但聽到這話,我還是吃驚了一下。
「別碰,掉色了就不好。」
「走吧。」
「走吧。」景臨溫柔一笑,拉起了我的手,他的手很溫暖,可是,卻沒有了以前的感覺,那種羞澀,心怦怦跳的感覺。
原來是棠煜告訴他的。
棠煜搖搖頭,反問:「我該看到什麼嗎?」
三個人,三個角,他望著她,她痛苦的看向別處。
「朕已經有二名皇子了,后位之繼也不缺人,再多下去怕會有帝位之爭啊。若愛妃能向朕保證生下的是公主,朕自然可允了你。」
對於這個男人,一切都是無力的。
「只要皇上看了覺著好,妾身花再多的精力也是值的。」
直到許久過去,他還是沒開口。
我想,我的目光也不若剛進宮時那麼純粹了吧。
門緊閉著,他是怎麼進來的?
那個男人丟出的石子竟是顆顆打在她們的小腿上,隱隱能看到,小腿褲上已有了些血絲。
焦急起來,這要是被發現了該怎麼辦啊?
我不必太過驚訝。
「看來身子好得差不多了。」皇后冷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並不需要別人領情啊,難道就因為別人不領情而讓自己也變得怨恨,並且這樣度過一輩子嗎?」
「你這是去哪?」
「麗姑姑?」
又是一段長時間的寂靜。
桃子的喊聲越來越遠,我疾步走向洗衣局。
「五天後。」
她並不知道,一直以來,皇后只拿她當太子的陪訓棋子而已。
姑姑將口脂放進了我嘴裏。
過於沉靜,彼此的目光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謝謝你,」我說:「如果不是你去告訴景臨,這會我都不知道會被折磨成什麼樣了。」
「臣謝皇上,先告退了。」景臨抱著我微急的離開。
「不會的,身為母親怎麼可能會害自己的兒子。」我斷然否定。
而姑姑,我當她是長輩,能依賴,依賴的長輩。
就連棠煜,除了那一次也沒再來過。
景臨接受了在我身上發生的事,接受了現在的我,我該想的是未來的生活。
「恩恩。」
此時,聽得景臨說道:「幸好棠公公來告訴我你被安妃抓走了,要不然只怕你還要多吃些苦頭。」
今天的陽光很好,金燦燦的,照在明黃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的光芒使得整個皇宮像是處在一片金光之中。
可笑于自己這個想法。
月牙門處已沒有了棠煜的身影,想必是被路公公硬拉走了吧。
姑姑輕輕一笑,又正色道:「發生了什麼事,難道你這次的事情與帕子有關嗎?我一直以為那是安妃為了對付皇后才故意陷害你,說你在暗中害二皇子。」
抬頭望向他側容。
剛進宮時就聽宮人說過,皇帝真正寵愛的人是柳妃,還說皇帝能坐上皇位,柳妃出了不少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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