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阿邵置辦的年貨多數都已經送到了家中,在屋中疊了一小堆。春婆婆在我們回來之前已經清點過,該買的東西一樣不少。故而我們到家之後,她大力誇讚了阿邵幾聲。
我站在屋檐下看著水霧朦朧的院子,忽想早前那姑娘,她一路跟著我們回來,我關上門時她還在門外,這會兒也不知走了沒有。
「我方才還給你買了禮物呢!」我裝模作樣的嘆息了一聲,「倒是你,從不會哄我開心。」
一路從懷州至此,卻是第一次遇到雨天,雨水嘩嘩清刷著屋檐,將前些時日堆積的灰塵滌盡。院子中尚未鋪上石子的地方被敲打出了水坑,坑坑窪窪,和著雨聲,竟讓人覺得有幾分悅耳動聽。
「多謝二位救命之恩。」那姑娘在確定方才追她那兩人走遠后,鬆了口氣,終於轉身向我,服身拜謝,道:「若公子不嫌棄,小女子願為奴為婢,以身相許!」
阿邵不知何時來到我身後,將我攬在懷中。
阿邵的臉色緩和了不少,但望著郝仁的視線依舊不友善。
早已受傷的成三無法再承受住這一掌,嘔出了一大口鮮血,癱軟在地。郝心見成三被打倒在地,落井下石,上前狠狠的甩了他兩巴掌,狠狠的出了口惡氣。
原本晴朗的天空漸漸變得陰霾,過了片刻便下起了傾盆大雨。
阿邵聞言嘴角微翹,笑意煥然,讓我好不羞惱。他自覺的走到我身側牽住我的手,與那姑娘隔出了距離。
我確實買過一對小捏麵人,一男一女兩個穿著喜服的小娃娃,我原打算將男娃娃送給他和*圖*書的。可它丟了,我只得無奈的應下了這「騙子」的名頭。
他兩手空空,那些年貨又去了哪兒?
我極想撫額嘆氣,問道:「不然呢?」
他「哼」了一聲,「一件新衣裳就想打發我?」
午膳后,忽然就變了天。
眼見四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郝漢低聲與阿邵說道:「這種地痞狠狠修理上一番便可,若鬧出了大動靜怕不好收場,把劍收了吧!」
眼看再拐上兩個彎就能到家之時,突然有人撞上了阿邵。雖沒能看清那人的臉,卻可以看出是一姑娘。
那姑娘依舊抱著阿邵,阿邵也忘了推開她,這讓我心頭不悅,酸溜溜說道:「人都走了,還抱什麼?」
阿邵收回劍時冷冷的看了成三一眼,嚇得他冷汗淋漓,全然不見方才的囂張跋扈勁。
阿邵看都不曾看她一眼,隨我走了片刻,終於無奈的開口,道:「滿兒,你走錯方向了。」
我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見我這般笑,索性悶不吭聲再不與我說話。
我的視線從地上的成三身上掠過,落在阿邵身上,他手中那柄劍不知收放到何處,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仍未發現劍藏在何處。他見我正望著他,眸中泛起了幾分溫柔,方才的狠厲有如曇花一現,若非我瞧得真切,定會覺得那是自己的錯覺。他朝我招手,道:「滿兒,回家了。」
四周圍觀的百姓多數都曾受過成三欺辱,如今見他落難,不單無人報官,反倒有人大聲叫好。
因我撲上前去貼著那姑娘,他們看的https://m.hetubook.com.com不真切,又見我那副撒潑狀,多望了我們幾眼,其中一人與另一人低聲說道:「別看了,快追吧,再不追又要被她跑了!」
阿邵雖還是悶不吭聲,卻漸漸放緩了步伐,我知他這是消氣了,頓覺鬆了口氣。
「原來是你。」她見是我,也是一愣。
我靠在他的胸膛前,輕聲說道:「阿邵,我們成親吧,別等吉時了。」
我一言不發,拉著阿邵便走。
我覺得自己甚為無辜。
兩人說到這兒也沒顧得上再看熱鬧,風風火火的朝前方追去。待他們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后,我才退開了兩步。
我憤憤的想,這都得怪成三,若非他那麼一鬧,我又怎會將小捏麵人給弄丟?
阿邵來之前,成三已受了郝漢一掌,那一掌下了五分力道,足夠傷他,卻又不足以至死。
我們走之後,郝漢等人也離開了那兒,四周圍觀的百姓也漸漸散了,獨留成三一人躺在地上,處境十分凄慘落魄。
因來不及收住步伐,整個人撞進了他的懷中,鼻尖撞到他結實的胸膛上,疼痛感讓淚水瞬間瀰漫了我的雙眸。
仔細說來,我才是她的救命恩人吧?
我與阿邵到家時,春婆婆已經做好了飯菜,因我們在路上耽擱了太多時間,她只得重新將飯菜熱了一遍。
他再次似笑非笑:「毫無誠意。」
郝仁方才那一下著實用力,我的手腕上那一圈紅痕瞧著有些觸目驚心。他畢竟救過我兩次,與救命之恩想比,他對我的無理顯得無足輕重。不論如何,我都不和_圖_書願見到他與阿邵二人當著我的面起衝突。
阿邵眸光微沉,郝仁似是在挑釁,二人的視線在眸中交匯,火花四溢,我尷尬異常,用盡了全力掰開郝仁的手后,我再不敢多看他一眼,大步跑向阿邵。
我將袖口往下拉,嚴實的遮住了那道紅痕,將手放進阿邵的手心,反握住他的,抬首微微一笑,道:「回家吧!」
我哭笑不得,忙道:「做十件新衣裳都成,我當真沒騙你,我買了一對小捏面娃娃,它們還穿著喜服呢……只可惜丟了。」
見阿邵收了劍,他爬滾著想跑,阿邵冷笑一聲,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拽了回來,靠在他耳畔輕輕說道:「你萬不該傷了滿兒。」說罷,又在他方才受傷的胸口上拍了一掌。
走之時,郝心緊緊的拽著我的衣角不讓我離開,好在郝漢將他拎走了。賣菜的婆婆站在不遠處望著我,眼底依舊充滿了感激,我心生不舍,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金夥子,從那菜籃子中挑了一顆完好的白菜,領著阿邵上前將金夥子塞進她手中,道:「婆婆,這菜我買了,您早點兒回家吧!」
回家的路巷子較多,路人甚少,我厚著臉皮強挽住他的手臂,他雖還是不大高興,卻被推開我。我深刻的進行了反省,低聲下氣的說道:「過年了,總要有幾件新衣裳。阿邵,我給你做件新衣裳吧?」
走了好一會兒后,我忽想起了什麼,忙問阿邵:「年貨呢?你置辦的年貨都在哪兒?」
婆婆從沒見過這場面,嚇得瑟瑟發抖。我安撫的順了順她的背部,同情成三之餘又覺和*圖*書得他今日之痛都是咎由自取。
午膳時我有些食不下咽,阿邵夾到我碗中的丸子被我狠狠的戳了一下,惹得春婆婆十分費解。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她淚眼漣漣,連聲道謝。又見阿邵與我十分親密,道:「祝二位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然,此刻怨誰都無用,阿邵並不是個好哄的人。他與我置氣,我心頭憋屈的慌,見他兀自朝前與我拉開了距離,我忙跟了上去。
我咬著唇瓣尚未來得及開口,便見拐角處尋來了兩名衣著尋常卻有些凶神惡煞的男子,他們朝我們看來時,我下意識擋住了阿邵懷中的姑娘,隔開了他們的視線。
我嘴角不自覺的含了笑,正要小跑上前,右手手腕卻被身側的郝仁緊緊拽住。
「怎麼是你?」待那姑娘抬了頭,我終於瞧清了她的臉——這不是今早在街上幫我撿回錢袋的姑娘嗎?
我在心底偷偷笑了笑,去懷中掏早前買的那對小捏麵人,手在懷中掏了半晌,愣是沒能把那對小捏麵人掏出來——顯然是丟了,我甚至不知是何時丟的,也不知丟在哪兒。
「因買的東西有些多,遂讓店夥計送到家裡了。」阿邵說著說著,冷哼了一聲,「下回你還是與我一道走吧,免得又遇上什麼人!」
另一人啐了一口,道:「待會追到她直接動手吧,省得礙事!」
我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逼出了兩滴淚,作勢上前去扯那姑娘,哭罵道:「你這不要臉的狐媚子,明知我與他有了婚約,你為何還要來糾纏不清?你快放開他,快放開他呀!」
今日是hetubook•com.com非當真多,一茬接一茬,沒完沒了。我冷笑的睨著阿邵,道:「聽到沒,人家打算以身相許!」
方才那兩名男子漸漸走近,我回頭惡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哽咽著罵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女人嗎?」隨即又轉向阿邵,努力的扯他的衣裳,「你這麼做,怎麼對得起我!嗚嗚,我不活了……不活了……」
「怎麼這般不小心。」阿邵蹙眉,見我安然無恙后,將我的袖口微微撩開了些,眼中陰霾之色驟現。
能在短短半日的光景就在這偌大的邕州城內見上兩面,我與她當真有緣。但她方才那句「以身相許」被我記到了心上,故而對她並無什麼好臉色。她早前於我有恩,我方才也救了她一回,算是扯平了。既是互不相欠,而她又不討喜,我何苦勉強自己端著笑臉?
阿邵將我攬得更緊了些,應聲道:「好!」
她將臉埋在阿邵懷中,拼盡全力抱住了阿邵,不讓阿邵推開。悶聲道:「救救我,有壞人在追我!」
我聞言飛快的看了阿邵一眼,他平靜的面容上也起了細微的變化,那微勾起的嘴角無不透著笑意。
自從早上在成衣鋪見到拿著圍脖的那兩名客人後,我心頭一直有些不安,生怕等到了正月二十五卻又生出什麼變化來。
他停了步伐,晶亮的眸子望著我,一眼不眨,朝我伸出手:「禮物呢?」
他的手在我面前停了半晌,見我拿不出東西,似笑非笑,道:「騙子。」
她緊抱著阿邵不放,阿邵在我的眼神示意下,忍著沒推開她。
他們見我們可疑,朝我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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