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微微亮，整個燕王府靜悄悄的一片，我難得早起，便興沖沖地跑去敲小謝的房門，敲了一會兒沒人回答我，我便推門而入，準備去將她給吵醒。只是沒想到我那一推，居然看到了那樣一副不可思議的畫面。

「允炆哥，有什麼問題嗎？」我故作不解地問。

我當場呆住，腦海一片空白，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後花園里，我站在離他十多步距離的地方望著他。陽光灑在他月牙白色的衣服上，照出耀眼的光，他的四周彷彿籠罩了一團光暈。我比想象中來得要平靜許多，沒有撲上去抱住，沒有想象中的熱情，彷彿這幾個月下來的思念都是假的，彷彿他一直都在自己身邊，只是站著，看著他緩緩地朝自己走近，然後在自己面前停下來。

上官可憐聽了我的話輕笑出口，笑聲中帶著一抹傷感，而被喜悅沖昏了頭的我並沒有聽出來。我在上官可憐的眼中看到了可疑的晶瑩，因為光線昏暗的原因，一閃就沒有了，我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他將我攬進懷中，嘴角勾起笑，那抹笑就這般甜進我的心。我居然因此而忘記了自己最討厭夏天的烈日而在它的底下曬著。我一熱就出汗，李律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將我帶到了陰涼的地方，為我擦去了從額頭上流下汗水，然後牽著我的手走進了涼亭里。

秋容聽到我要嫁人的消息有些驚訝，后又笑得理所當然。

「我當初沒有任何的感覺。」秋容的語氣中有些遺憾。

直到七月，燕王府的木槿花開得嬌艷，李律終於來到了和*圖*書燕王府來看我。

我放開手，看著上官可憐從我的面前離開，走遠，然後不見。眼裡忽然溢出淚水。嫁了人，有的人就會從身邊離開，從此天涯兩邊，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可是，我既然決定了要嫁，就不容許自己後悔。有舍才有得，不是嗎？

「你不是嫁過嗎？」我俏皮地笑。

幾個月前在這裏發生的一切依然在眼前浮現，卻變得不那麼重要。現在的我，似乎是有李律就夠了。朱允炆依舊是在御書房裡忙碌著，見我到御書房皺起了眉頭。當一個皇帝有多辛苦只有當過的人才知道，卻有那麼多的人都想著往那個位置上爬。幾個月未見，朱允炆有些憔悴，卻滿臉的意氣風發。

他的憔悴已經不在我關心的範圍內，他的意氣風發和我也沒什麼大的關係。他的事情，自然有秋容會為他操心。他見到我愣了一下，收起了臉上的意氣風發，怕我知道后傷心。其實沒有必要，這一場皇位的爭奪戰其實也快接近落幕了。

李律見我依舊在流汗，則拿起先前小謝放在那兒忘記帶走的扇子為我扇起了風，見我問起，遲疑了一會兒后答道：「處理一些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鳳兒，為你扇風是我的樂趣。」李律見我轉移話題心下鬆了一口氣。他的服侍再加上夏天的原因，我開始昏昏欲睡。

我看了他一眼，心下也猜到是什麼事了。不就是戰爭的問題嗎？我還隱約記得，這年的夏天，朱棣的兵馬節節敗退。他不說是怕我知道后擔和*圖*書心吧？

上官可憐將我從他身上拉開，笑道：「都要嫁人了，還敢這麼沒規矩？這要是被李律看到了，還敢娶你嗎？」

秋容沒有說話，卻回給我一個真心的笑。「即將嫁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李律他很愛你。」秋容道，「嫁給他你會幸福的。」

這是屬於我和他的最後一個擁抱。也許是待嫁女兒心吧，離開家嫁人的時候總是會哭得稀里嘩啦，我就這麼在朱允炆的懷裡哭了一場，然後離開御書房去找秋容。許久未見秋容，她臉上雖然是在笑，卻看得出來不若最初的那般自然。

心裏忽然有不好的預感，覺得似乎有什麼就要失去一般，讓我被喜悅裝滿的心微微疼痛了一下。上官可憐準備回自己房間的時候被我一把拉住。我看著他，認真嚴肅地問：「小哥哥，即使我嫁人了，你依舊是我的小哥哥，對嗎？」

「那以後李律如果欺負我的話，我可以回來找允炆哥給我出氣嗎？」我笑得越發甜美。這以後他應該可以將我忘掉了吧！

「如果他趕欺負你的話，我就好好地修理他一頓。」朱允炆的語氣透出濃濃的寵溺和淡淡的無奈，「鳳兒，即使你嫁人了，你還是我的鳳兒。有什麼不開心的話，就回來吧！」

我忽然想起當初她會嫁給朱允炆完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對於這點，我心存愧疚。「其實也沒什麼其他的感覺，就是覺得嫁出去后原先的家就不屬於自己了，很捨不得。」

我叫她「秋容」而不是「嫂嫂」也不是「皇後娘娘」，這是我給秋容的祝福。m.ｈeｔubｏｏk.ｃom•com我希望她能夠重新擁有秋容那聰慧狡黠的笑。

之所以會定在這麼遲，是因為我想多一點時間和身邊那些隨時可能離開自己的人好好地相處。炎熱的八月終於在漫長的戰爭中度過。這一場關於朱允炆和朱棣的戰爭，有勝有敗，可是這些現在已經不在我關心的範圍內了。

朱允炆笑得有些縹緲虛無。「允炆哥會為你準備一大堆的嫁妝，讓你風光地成為李律的娘子，開開心心地嫁到李家去。」

我和李律的婚期終於定了下來，在十一月初八。

「謝謝允炆哥。」我撲進他的懷裡，眼淚忽然就下來了。

我換上笑臉，開起玩笑：「能讓官居一品的尚書大人給我扇風，我這面子可真是夠大的。」

我揉了揉眼睛點點頭。我當然知道他的話什麼意思。古人連求婚都是這麼隱晦。

「允炆哥，有件事情想親自和你說。」

「是府中下人不夠嗎？」他推開面前的奏摺走到我的面前。

「那麼你同意了？」我露發自內心的甜美笑容。「你都決定了不是嗎？」

李律因為我執意推遲婚期無奈地嘆氣，爾後居然收拾了東西住進了燕王府的客房裡。我在這事情上原本有些理虧，他愛住也就讓他住了下來。這一住，我和他的感情又增進了不少，越來越濃情蜜意。上官可憐最近常常出去，有的時候連晚上都沒有回來睡。聽他說瀲灧山莊有些事情需要他去處理，我也就隨他去了。

我假笑幾聲，轉換話題：「小哥哥，你在等我？有什麼事嗎？」

「那麼你是認真的嗎？」m.hetubook.com.com李律嚴肅地問。

我點頭，望著外面的熱烈刺眼的陽光笑得異常甜美，甚至那陽光都被我比下三分。待嫁的女兒心，讓我想起了那首《桃之夭夭》。

上官可憐的心抽痛了一下，點了點頭。「即使小姐嫁人了，我依舊是小姐的小哥哥。雖然小姐嫁人後我就不能再跟在你身邊，但在小姐未嫁人前，依舊是小姐。」

我看著喜歡就高興地收了下來。「小哥哥，等哪天你娶媳婦了，我也送你禮物。」

「好啊！」我嚶嚀一聲，給了答案。

「哦，沒什麼。」朱允炆再次笑道，「我們的鳳兒今年也已經十八，是個大姑娘了。的確是應該嫁人了，而李律，也是一個好對象。」

回到燕王府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回到房間的時候看到上官可憐站在門口等著我。我一見到他就朝他撲過去：「小哥哥，我要嫁人了。」

「當然。」我不會拿自己的婚姻當兒戲的，「嫁給你，你會一輩子護著我，不是嗎？」

「是嗎？」秋容斂起了雙眸。因為從小不在周家長大的原因，她始終沒有那樣的感覺。再抬頭的時候，眼光熱切。她笑道：「你叫我嫂嫂，長嫂如母。那麼出嫁那天，我送你吧！」

「謝謝。」我接受她的祝福，「秋容，你也會幸福的。」

然後我看到李律臉上的笑，比我中的木槿花還要嬌艷。既然決定了要嫁給李律，那麼就應該進宮去和朱允炆和秋容說一聲。於是我又踏進了我已經好幾個月未曾踏足的皇宮。

閉上了眼睛后真的就那麼睡了一覺。這是我這幾個月下來，睡得最安穩https://m.hetubook.com.com的一覺，我的一隻手緊緊地握著李律的手。午後微熏，睜開眼看了看，李律坐在身邊笑望著我，一隻手依舊在為我扇風，另一隻手則一直都沒我緊緊地抓住，然後再入夢鄉。

「你這些日子都去哪了？」我被他安置在椅子上，終於忍不住問出來。也許是因為在乎起他，有了佔有的慾望，所以才會想問吧。

恍然間，我聽到李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鳳兒，以後的夏日都讓我為你扇風可好？」

「不是。」我笑了笑，抬頭看著高了自己一個頭的他，「我答應了李律的提親。人家都說長兄為父，允炆哥是我最親的人，所以我來告訴你一聲。」

「鳳兒，一大早進宮來找我有什麼事嗎？」他笑著問道。我看著他的笑臉有些感動。眼前這個男人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在包容著自己的任性。

「我跟在你身邊五年，轉眼你從那麼小的一個姑娘到現在都要嫁人了，當然要送你結婚賀禮。」上官可憐揉了揉我的頭，從懷裡掏出一隻手鐲遞給我。那手鐲是銀質的，很古舊但也很精緻。

接著我被李律搖醒，他驚喜地看著我，驚喜過後，變得認真嚴肅。「鳳兒，你知道我剛才在說什麼嗎？」

朱允炆的笑臉在瞬間消失不見，只是呆看著我。我拉了拉他的衣角，他才回過神來。我知道他可能會有點受打擊，卻也相信他能儘快地恢復過來。因為從一開始，他也知道我們之間不可能。我只希望他能夠看開，然後給秋容一段美滿的愛情。也許要他給秋容一段美滿的愛情有些遙遠，但還是希望他能夠過得比我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