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陽關疊里離聲
第二十九章 春弄

那時她的孩子衝撞了她的轎子。
琳琅站在原地,伸手自一旁的常春藤上摘了一片葉子。鱗片狀的綠葉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熠熠生輝,透著一股生機勃勃的氣息。她把玩著手中的葉子,淡淡地問道:「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在門外遇到那女子緊抱著他時,她便從管家的反應中隱約猜到了她的身份。
聞不悔望著她們離去的身影,不由得再次想起多年前的往事。
望蘇伸手接過信,拆封,快眼看完之後,上前幾步,將信湊到燭火前點燃。看著騰起的火焰一點點將信化為灰燼。
一天,兩天,第三天,最終,忍不住的人是琳琅。素衣將晚膳置於桌上,又上前去剔了剔燈芯,正待離開之時琳琅叫住了她。
被困在聞不悔懷中的她一直在掙扎,聞不悔喝道:「春弄,你清醒點。」
聞不悔忍不住抬頭看了琳琅一眼,她波瀾不驚的模樣讓他忽然有些鬱結於心。伸手舀了一勺燕窩粥,還未入口,屋外就傳來丫鬟急切的敲門聲。
或許是「銘兒」二字讓她清醒過來,她不再排斥丫鬟們的靠近,「夫君,你會在這兒等我,對不對?」
聞不悔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人,聞府派人來接聞爺了。」
窗外,夜色正濃。
廂房中那位女客人的到來讓府中許多老人都閉上了嘴,隻字不提她的身份,單說是客人,卻總有些困言碎語傳了出來。
「萬兄美意,不悔到時自當到場。」聞不侮也不推辭,忽又想起什麼,道,「貢品一事鬧出的差錯,讓萬兄難做了,此事既是因我們聞家而起,我們聞家也當承下這責任。不知萬兄可否告知秦姑娘的下落?」
素衣一句話讓琳琅將後頭的話全都咽了回去。望著素衣離去的身影,不若三日前心底的自私,她竟覺壓抑得難受。
「大人說笑了,這也是職責之內的事。」聞不悔隨萬不全踏進了書房。
這些時日來發生的事讓琳琅好幾日未曾安心休息,面色顯得憔悴不少。聞不悔望著琳琅的面容,想起了方才隨丫鬟下去梳洗的春弄,微微張唇,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是否,太過於投入這個精心布置的局,以致於忘了原本的目的了?
「但說無妨。」聞不悔停下腳步,回頭。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聽在丫鬟耳中好比仙樂,她微微一福身,隨即一溜煙跑開。聞不悔頭也不回,繼續往前。
府衙到聞府雖不是很遠,卻也有一段距離。一路上,聞不悔多次開口催促,轎夫加快了步伐。
那時她只當她是一個偶然的過客,孰料一切自有定數。
她,不是應該在燕京嗎?
琳琅斂了笑,淡淡的一眼讓素衣將後頭的話全都咽了回去,沉默地跟著她離開。
「貢品一事,總能想出辦法。」 聞不悔眉頭一整,也未追問他為何沒留住人。
偏偏,是她親手將素衣領進了聞府的大門。
牢里牢外,確實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見聞不悔不語,春弄推開了他,退出他的懷抱,走了幾步,索性蹲了下去,將臉埋人雙膝中嗚咽地哭了起來。
推開不是,不推開也不是。
細心梳洗一番后,聞不悔依舊是聞不悔,聞府上下威嚴的主子。那場突如其來的禍事全然被喜悅給衝散,他在府衙大牢度過的那幾天彷彿從未發生過。甚至,連那個突然出現的客人也被人遺忘。
琳琅接https://m.hetubook•com.com過素衣盛好的燕窩粥,放到了聞不悔面前,而後在聞不悔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神色如常,隻字不提方才發生在大門口的事。
一旁的丫鬟們將二人之間的對話聽得清楚,都伸長了耳朵,卻都不敢開口說話。
嫁與他第一年,她便知道聞府有這麼一個院子,平日里不住人,甚至連清掃的人也只是偶爾打掃一番。
那女子一頭青絲披散在後,髮絲顯得凌亂,身上的衣裳磨破了好幾坦道口子,沾了滿身的灰塵,原本嬌美的臉上也有幾道污痕,看起來髒兮兮的。雖是如此,卻異常惹人憐愛。
轎夫越走越快,管家上了年紀,跟得很吃力。聞不悔掀開轎子看了一眼,欲命人去給他雇頂轎子,管家卻死活不答應。
他的眉頭一皺,臉現不悅之色。
聽到陌生而又熟悉萬分的叫喚聲,那女子忽然安靜了下來。原本毫無焦距的視線一點點移到了聞不悔身上,盯著他瞧了半晌,忽然緊緊抱住了他,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夫君…… 嗚……你怎麼才回來?銘兒不見了,我們的銘兒不見了。他被人抓走啦,被壞人抓走了…… 是我不好,是我把銘兒弄丟了…… 銘兒…… 我的銘兒…… 」
她這般模樣,他與她要怎麼說得清?
聞不悔一時答不上話來。
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在場眾人皆是一愣。
一名丫鬟小心翼翼地上前,欲言又止,道:「老爺……奴婢覺得……覺得……呃……」
微微跳躍的火焰讓他的思緒漸漸飄忽,耳畔卻一直在想著方才紫君的話——
片刻后,丫鬟上了茶水,萬不全為聞不悔斟了茶,笑道:「晚上我在滿江樓設宴,還請聞老弟務必賞臉,別駁了老哥哥的面子才是。」
丫鬟見他不大高興,有些懼怕,聞不悔眉頭皺得更緊,待他重複了一遍后,丫鬟才回過神來,偷偷睨了琳琅一眼,見她朝自己抿唇一笑,才戰戰兢兢地回道:「那廂的客人一直在找老爺,根本不讓奴婢們靠近她一步。奴婢們被她折騰得毫無辦法了,這才來……來打攪老爺、夫人。」
踏進院子,便聽到屋中傳出的嘈雜聲響。
從前她與他還有婚約在身時,她每年來府上小住的地方便是這個院落。這個地方有她最愛的常春藤,即便是許久未曾住人,甚至這幾年都無人刻意去照顧,院子里的常春藤依然青翠如昔。
聞不悔聽了,起身與萬不全道別。萬不全忽想起了什麼,又開口道:「聞老弟,我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原還算熱鬧的屋子一下子變得空蕩起來,桌子上那碗燕窩粥還透著熱氣,陽光透過窗欞灑進屋內,碎落了一地。
衙役大喜,忙領著聞不悔朝萬不全書房的方向走去。
那丫鬟無意間抬頭,看到聞不悔冷得有些可怕的面容忙又低下了頭,掙扎了片刻,說道:「老、老爺,奴婢還有些活沒幹,就先去忙了。」
聞不悔放輕了力道,伸手輕輕撩開了散落在她臉頰上的髮絲,雙手扶著她的肩膀,深呼吸一口氣后,柔聲問道:「春弄,你記得我是誰嗎?」
「你若後悔了,只消說一聲。」琳琅也不知還能說什麼。
「你無須多問。」子望蘇媚眼一挑,不正面回答。左相不過是這個局中的一顆小棋,時機還未成熟,聞家不可能這麼輕易被https://www•hetubook.com.com扳倒。
她雖笨,卻不傻,光看主子們的表現也知道那女客人的身份非比尋常。
他正要走,忽又被衙役叫住。
那丫鬟走後,聞不悔冷眼掃向其他幾人,道:「還不帶春弄夫人去梳洗!」
她的眼神變得有些狂亂,當下便甩開了聞不悔的手朝外頭奔去。聞不悔忙伸手拽住了她的手,將她給拉了回來。
琳琅攤手,任由手中的葉子在風中飄落,望著聞不悔的眸子,道:「若是沒有,何須道歉?」
那女子一步步靠近他們,不單是聞不悔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連身側的管家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望蘇忽然輕笑,扇柄挑起了紫君的下巴,媚眼兒帶笑,湊到了紫君面前,逐字逐句說得分明:「紫君,別忘了誰才是主子。」
小姑娘在身後偷睨聞不悔的背影,卻按捺不住心頭蠢蠢欲動的好奇心。
她一走,川州必然交不出貢品。秦家有先皇御賜的免死金牌,自然不怕。若是追究起來,受牽連的自然是他這個府尹和聞家。如今聞家在京中又有人護著,屆時倒霉的只有他。「這貢品,唉…… 」
得到了保證,春弄露出笑,任由丫鬟牽著自己去梳洗。
聞不悔望著眼前嬌美如昔的面容,莫名地頭疼起來。
琳琅一直都在等素衣反悔,可素衣卻隻字不提,甚至也不提楚恆,自然也沒有待嫁新娘該有的喜悅。
聞不悔方輕抿一口茶,便聽到外頭傳來敲門聲,衙役的聲音自門外傳入,讓他心頭一喜。
彼時她遇到素衣,不單單隻是喜歡她眉眼帶著的倔犟,更喜的是她的笑——無論身處何地都能璨笑如花。她忽然想,當年將素衣帶回聞府,是不是錯了。
他拍了拍手,門外的伍五迅速進來,客客氣氣地將紫君給請出了書房。待書房之內再無他人後,望蘇的視線再次落在那紅燭之上。
聞不悔試圖推開她的雙手,她卻越拽越緊。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她又尖叫了起來:「夫君,夫君快去救銘兒啊,我們的銘兒被壞人抓走了,快去救他……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銘兒……」
他記憶中的她,怎麼變成了這樣?
走在前頭的聞不悔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頭冷聲道:「你不用跟著了。」
管家為客人準備的廂房離主屋是有一段距離的,原本是丫鬟領著聞不悔,走了片刻便成了丫鬟緊跟其後。
素衣避開琳琅的手,輕輕低下了頭,半晌后抬眼笑道: 「夫人,我不單單隻是為了聞府。」
殷切期盼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聞不悔,眨都不眨一下。那一瞬間,聞不悔好似又看到了許多年前的她,下意識點了點頭。
她緩緩地走到聞不悔身旁,所有人都以為她會停下腳步,不想她卻不曾多看聞不悔一眼,緩緩的,欲與他錯身而過。
半晌后,他的手撫過琳琅細緻的眉眼,喃喃自語道:「對不起。」
「回府。」管家的話讓聞不悔的心一縮,他表面不動聲色,心底卻暗暗焦慮起來。
素衣上前開了門,將那丫鬟領進了屋內。
春弄一掃原先不安的模樣,甜甜一笑,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夫君,你今日是怎麼了,怎麼問起這麼奇怪的問題?」
萬不全點頭,喊來衙役送他出府。
管家見聞不悔出來,忙迎了上去,看到他那模樣,頓時老淚縱橫,「老爺,您受委屈了。」
「聞老底,m•hetubook.com•com這幾天真是委屈你了。老哥哥無能,平白讓聞老弟受了委屈,真是對不住啊。」萬不全笑得極為諂媚,「來來,裡邊清。」
次日一早,清晨的第一縷光線自狹小的高窗透進牢中,柔柔地蔓延開,驅散了牢中的黑暗,一旁的火光頓時黯然失色起來。
在他怔然出神時,琳琅不知何時踏進了院中。
「是。」
許春弄。
府中上下,羡慕忌妒素衣者大有人在,獨獨素衣像個無事之人,一如往常那般伺候琳琅。琳琅將一切都託付給了管家,將自己關在房中,除了每日送膳食的素衣之外,不見任何人。
他的視線在等待的人群中來回穿梭,卻未見到想見的人,忍不住問道:「夫人可好?」
「一切都按主子吩咐的那般,最遲明日一早,州州府衙那邊便會犯人了。」伍五想了想,略微不解地問道:「主子,左相那邊可是得了什麼消息,否則聞家的事,他們怎麼會插手?」
那雙原本明媚的眼睛毫無焦距,聞不悔心頭隱隱疼了起來。
嫁與他的第二年,她從府中那些老人口中聽說了那段往事,他的往事。聽說他愛的女子如何如何。
「春弄,我不是你的夫婿。」聞不悔話音方落,便見春弄眼中充滿了淚水,似乎馬上就要滾落。見這模樣,他忙安撫道:「春弄乖,你好好想想,想想他在哪兒,我派人去請他過來接你回家。」
突如其來的叱喝聲讓這名被喚作春弄的女子在瞬間安靜了下來,不再掙扎扭動,怔怔地看著聞不悔。
夜風輕輕柔柔地吹散了燭煙,琳琅端坐在椅子上吃著素衣端來的晚膳,微微的涼意透過窗浸人屋內,四周靜悄悄的一片。
擦身而過那一瞬間,聞不悔拉住了她的手臂,那女子立即尖叫了起來。「啊——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找銘兒,快放開我,你們這些土匪,強盜,快放開我,把我的銘兒還給我——」
萬不全道:「早在秦姑娘來府衙說你府上故意毀壞貢品的前兩日,上頭有官員來了消息知會我,故而後來秦姑娘已上門,我便只得派人將你給帶了回來。你回去不妨仔細想想,是否得罪了京中什麼貴人。」
說到這兒,二人皆沉默起來。
那並非她與她第一次相遇。
原來她竟是她。
無奈之下,他只好吩咐轎夫放慢了速度。
「我的事,白有分寸。」望蘇用扇尖將紫君推離自己身側。
「秦姑娘昨日已經回錦州了。」聽他提起秦韻令,萬不全下意識掏出手帕來擦拭額上的冷汗。
別人或許不知,但聞府的一些老人都是極為清楚的。
琳琅的視線掃過在場眾人,微微一笑,道:「爺去便是了,莫讓人笑話我們聞家的待客之道。」
他的話讓聞不悔面色一正,隨即笑道:「多謝萬兄提醒,不悔先告辭,。」
聞不悔的視線定格在琳琅的身上。琳琅笑著起身走到素衣身邊,拉起素衣的手:「素衣,你的嫁衣差不多也該送到了,我們出去看看吧。」說完便領著素衣出了門。
管家吞吞吐吐說道:「府衙的人讓我們派人去接您時,夫人過於欣喜差點絆倒,大夫說動了胎氣讓夫人在家中好好休息。」
她見到聞不悔,立刻奔到他身旁,顫抖的雙手緊緊拽住他的手臂,露出了安心的面容,「夫君,夫君你總算來接春弄了。這個地方好可怕,我們回家,我要回家……」
https://m•hetubook.com.com人的視線都落在左邊走來的那女子身上。
站她身側的素衣聽了這話,忍不住偷偷掐了丫鬟一下,丫鬟差點失聲叫出來。聞不悔下意識握緊了琳琅的手,卻被琳琅輕輕推開。
衙役道:「聞爺還請留步,我們大人有一請。」
「夫君,你不要我了,是嗎?」春弄滿眼不敢置信。
如曇花綻放,轉瞬即逝。
紫君似笑非笑,道:「若你真有分寸,這麼些年,時機也該成熟。父親也漸漸開始失了耐心,否則也不會讓我來敦促你。」
見他上了轎子,管家也不好再說什麼,忙吩咐轎夫起轎。
出了府衙,來到後門時便看到聞家的轎子已經等在那兒了,也虧得是在後門,並無什麼人見到聞不悔狼狽的模樣。
那時的她體面萬分,全然不似如今的狼狽。
如若當年素衣不是索衣,那麼有一日有一個像楚恆那樣的良人出現,是否就可以欣然地讓眾家女子艷羡?
門開了之後,開門的丫鬟狼狽地福身,喚道:「老爺。」
穿過後花園,一路來到管家安排的院落,站在門口時,他忽然沒了推開門的勇氣。
又偏偏,她養出了素衣的傲氣。
衙役打著哈欠來到了聞不悔的牢房前時,聞不悔已然醒來。在這裏頭待了這麼些天,他身上的衣裳已然發皺,髮髻也顯得有些凌亂。牢頭得了聞家的好處加之萬不全也多有吩咐不得虧待他,故而牢房雖簡陋,聞不悔在這裏頭待得卻頗為習慣。
到書房門口后,衙役兒前去敲門,正在書房裡頭來回踱步的萬不全當下便開門迎了出來。
伍側氏下頭,見望蘇並無其他吩咐,便退了下去。門被輕輕闔上,卻又一再次被推開。望蘇未曾回頭,卻知道進來的人是紫君。他轉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若無其下地轉動手中的摺扇,懶聲問道:「有事?」紫君對他的態度也不惱,盯著他瞧了半晌后,忽然湊到他身側,笑道:「我只是來提醒一下殿下,切莫忘了大業。」
自娶了琳琅之後,他很少接觸其他女人。琳琅從不曾當著他的面哭鬧過,他素日與琳琅相處慣了,如今遇到這般嗚咽哭泣的女子也不知該如何處理。
當朝左相,也是權傾朝野的人物。如此家世,即便是妾,那也是許多高門大戶可遇不可求的親事。
伍五推門而入時,只見望蘇凝視著前方的紅燭,背手而立,燭火映出了他修長的身軀,讓人一個不注意便閃了神。見他回頭,伍五忙將手中的信恭恭敬敬地遞上前去。
她轉身欲跑,卻被聞不悔叫住。
管家跟在轎旁,邊走邊彙報這幾日家中的情況,也將素衣的事全盤托出。聞不悔知道能在這麼短的時日便出來定是有原因雜萬分。卻未曾想到會是素衣的功勞,心下複雜萬分。
丫鬟們見聞不悔到來,忙都停了下來,安靜地退到一旁。那女子見丫鬟們停下動作,也止住了尖叫。
丫鬟聞言也大胆起來,道:「奴婢覺得這位夫人是傷了腦子了,何不請大夫來看看?或許能讓她清醒過來。」
在裡頭也不過三四天的光景,這外頭的光亮讓聞不悔深呼吸了一口氣。
屋裡頭熱鬧萬分,幾名丫鬟正追著一名披頭散髮的女子。那女子時不時發出尖叫聲,極為畏懼丫鬟的靠近。
放置在不遠處的燈托上的紅燭閃著微弱的燭光,燭淚一滴滴順著邊緣緩緩滑落,片刻后凝在燈托上,遠遠望去,竟讓人心生幾hetubook.com.com分柔情。
進了府衙大牢這幾日,萬不全一次也沒去見過聞不悔,已經有些影響二人之間的交情。如今聞不悔出了牢房,若萬不全再不相見,那就真要毀了這些年辛辛苦苦建起的幾分情面。
聞不悔忙安撫道:「趙伯,這沒什麼。」
聞不悔無奈,上前將她自地上扶起,輕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道:「春弄乖,去將身上的臟衣裳換掉,不然銘兒看見了,會認不出你的。」
聞不悔瞥了那丫鬟一眼,問道:「什麼事?」
早先在燕京時,她也曾見過她。
管家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說,便見聞不悔已然呆住。
「春弄,春弄,是我,出什麼事了?」聞不悔摁住她的雙臂,用力地搖晃。
守衛森嚴的右相府里,巡邏的守衛來來回回在迷宮般的走道、院落中穿梭。素來被列為禁地閑人不得踏足的書房裡,望蘇背對著門,極為安靜,像是在等什麼。
「老爺,這…… 」管家欲言,看到聞不悔的臉色后又將話吞了回去。
聞不悔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帶路吧。」
途中,衙役對聞不悔甚為巴結。自他口中,聞不悔知道官府已經差人去聞府報過信兒,過會兒聞府便會來人接他。
轎子一落地,伴在轎外的管家驚呼了一聲。聞不悔邊下轎邊問道:「趙伯,什麼事?」
聞不悔點了點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自懷中掏了一錠銀子賞給了衙役,最終在衙役卑躬屈膝下,聞不悔走出了那昏暗的牢房。
「你有話不妨直說。」聞不悔心頭煩躁感更甚。
當丫鬟們再上前幾步時,春弄的反應已不若原先那麼激烈。雖是如此,她卻依舊排斥那些丫鬟。
之後,聞家開始著手給素衣準備嫁妝,聞府上下都極為希望能用這喜慶之氣將主子入獄的霉氣給沖淡些。
察覺到有人一直盯著自己,聞不悔下意識朝大門口望去,只見素衣扶著琳琅站在門口面容平靜地盯著他們。
聞不悔見她如此,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素衣回頭看了桌上那還未動過的燕窩粥一眼,欲言又止,「夫人,那是你親手……」
「聞爺,這邊請。」
「老爺他…… 這兩日也該回來了吧…… 」素衣忽喃喃感嘆了一聲,隨即又借口府中還有些瑣事要處理,便出了琳琅的屋子。
聞不悔環顧四周一圈,終於還是走上前去敲了門。
原本痴獃的人兒變得狂亂,不由分說地捶打起聞不悔,長長的指甲掐進了他的肉中,他卻絲毫不覺得疼痛。
望蘇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琳琅淺笑時的面容。
「聞爺,委屈您了。」衙役嘿嘿一笑,上前開了牢房的門,「您這就可以出去了。」
聞不悔面無表情,眼中一也看不出一絲的情緒,瞧了衙役一眼,道:「帶路吧。」
琳琅腆著肚子走到素衣身邊,伸手摸了摸素衣的臉,話中帶著幾不可聞的嘆息道,「素衣,你大可不必為聞家犧牲至此。」
聞不悔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驚愕萬分,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的靠近讓聞不悔瞬間回過神來,他見琳琅獨自一人,身邊並無下人跟著,忙上前去扶住了步履蹣跚的她。
約莫過了兩刻鐘,轎子終於在聞府的大門前停了下來。
丫鬟的話讓聞不悔腦子清醒了些,立即吩咐她去請大夫。
屋內只剩下聞不悔與方才那丫鬟。
春弄。
聞不悔點頭,丫鬟忙側身讓他進去。
進了那樣的家門,往後的素衣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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