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夢裡關山路不知
第十九章 茶色荼蘼(5)

打開寢宮的門,便看到琳琅和虛霧在一邊不知道說些什麼,見到我開了門,兩人忙走過來伺候。虛霧先離開去為我傳早膳,琳琅則服侍我梳洗。出了寢宮之後,早已經準備好早膳的虛霧已經在一邊候著。
慢慢的用完早膳,琳琅便告了退,我知道她就要走,也便跟了過去。她回屋拿了包袱出來,見我站在門外等她之時很是驚訝,道:「娘娘,您這是……」
我端起碗卻又放下,朝琳琅笑道:「坐下來一起用膳吧!」
虛霧老實回答道:「想,只是離家太久了,連爹娘的模樣都快記不清了。前些日子爹娘找人捎信來,說妹妹就要嫁人了。很想回去看看,可奴婢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這是很高的距離,若人從這裏跌下去,怕也是落得摔死的下場。而這宮裡的人,站在越高位,摔得越痛,越沒有哭的權利,即使你不爭不搶安份認命。
我有些驚訝得看了她一眼,反問道:「你和圖書想出去看看嗎?」
下了城牆,回到未央宮,一個人關在寢宮裡,一直到晚上。沒有任何人來打擾我,一個人坐著,想五歲之前的事。
「娘娘。外邊天冷,您請回吧!」琳琅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我。
琳琅一如從前那般,道:「奴婢不敢。」
而我,卻被自己禁錮住,即使走出去,也走不出心地重重枷鎖。
「虛霧想爹娘嗎?」我問道。
久久不見身邊的人回話。轉頭看去,虛霧既恭敬又委屈的在一邊咬著唇瓣不說話。我怎麼就忘了琉璃和琳琅現在都不在身邊呢?在心底苦笑一聲,又將視線轉向了坐著琳琅地那頂轎子。那轎子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我的眼前,而我卻一直不忍收回視線。
能走出去,真好。
不知不覺掉了淚,嚇到了一旁的虛霧。我擦去眼淚,朝著漸漸有了溫度的太陽微笑。不管什麼時候,總有人失言了。
「娘娘想出去看看外邊的東西https://m.hetubook.com.com嗎?」虛霧忽然問。
她既不願坐下,我也不好勉強。我看著桌上的飯菜一眼,不多說什麼任由她服侍。這也許,是最後一次了。
我看了虛霧一眼,沒多說什麼。她怎麼會明白呢?走出了這宮門之後,要再進來是何其的難,虛霧也不再說話。安靜的跟在我們身後。
從嫁給殷翟皓到現在,整整過了八個寒暑,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八年,原來我竟也滄桑到如斯地步了。我拉緊了身上的被子,淚卻忍不住從眼角滑落。有那麼一瞬間,多麼渴望著從這個地方走出去,連頭也不回。
我望著她漸漸變得模糊的身影出神,直到她走到轎前,在坐進轎子之前又回過頭看了我一眼,遠遠的距離,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我朝她露出笑容,也不管她是否看得到。她終於坐進了轎子里。然後轎子被抬起,而後被宮牆給擋住,在我的視線里消失。忽然有了一和_圖_書種衝動。我帶著虛霧上了城牆。
入冬之後越來越冷,這天夜裡天上飄起了雪花,到了第二天一早,已經是白雪覆蓋了一地。我一夜沒睡好,早早也就起身。琳琅今天就要去宰相府了,以後,也回不到這裏。雖然很不舍,卻什麼也不能做。
琳琅低頭看了手中精緻溫暖的手套一眼。又看了看我,轉身朝宮門走去,她身後薄薄地雪地上印出了一個個淺淺的腳印。上官軒梧派來的轎子早就在外邊候著,她慢慢朝那些來接她的人走去。
「我送你出去吧!」我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拉起了她的手,帶著她往外走去。
爹說大娃兒不要怪爹娘,總有一天,我們會接你回來的。
「奴婢知道了。」琳琅一如平時那樣恭敬。
妹妹嗎?我也有一個呢!也早到了嫁人的年紀吧?可惜,這麼多年下來,我沒有他們的消息,哪怕是一句話。
他們,也許早就忘了我,也許,早在飢荒中死去。
我五歲被賣到https://m.hetubook.com.com南王府,之前,就連過年,我們也沒有錢可以買爆竹,甚至,在那樣的小地方,根本就見不到煙火。那些對我來說,是仙境。五歲之後,常常見到仙境,反而覺得虛假了起來。而爹娘,甚至是弟弟妹妹,都早已沒了消息。卻一直記得五歲那年爹說的話。
邊上的侍衛沒敢打擾我們,都退開幾步。我望著那還在視線內地轎子輕聲嘆息。朝身邊說道:「琉璃。能走出去真好,對嗎?」
她的臉忽然暗淡了下來,而我似乎也被勾起了傷感的回憶。
也許是希望多點和琳琅相處的時間,和琳琅一路沉默的走了一會兒后,我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在外邊自己多注意些,好好照顧自個兒!」
「想啊!」虛霧看著那條蜿蜒的道路露出嚮往的笑:「奴婢八歲進宮,就不曾離開過皇宮一步,現在的外邊是什麼樣,從來都不知道。逢年過節,見到的都只是這宮裡漂亮精緻的煙火,可耳里響得卻是小時候那和-圖-書散發出硝煙味的爆竹聲。就連爹娘,這兩年也幾乎沒了消息……」
雖然刻意放慢了腳步,還是走到了宮門口。森嚴的宮門矗立在初冬地朝陽中,察覺不到一絲的溫暖。
從我站地位置往下看,立得高高的城牆顯得特別地高傲,就如同著皇宮裡的人,或多或少的高傲著。
想著五歲之前,爹和娘如何奔波,如何在逆境里求生,如何如何。也想著五歲之後,多了許多讓自己在乎的人,想他們如何在我的心裏紮根,想自己如何心存夢想,如何如何。
我也跟著停了下來。看著琳琅面上的微笑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得輕輕點了頭。琳琅在還未融化地雪上下跪,在我面前嗑了三個頭。我伸手去扶她,手與她的碰在一起之後才發現她地手冰冷無比。解下自己手中的手套套在她的手上,望了她許久才艱難的吐出那兩個字:「保重。」
倒是跟在我身邊的虛霧笑道:「娘娘,琳琅姐姐雖然出了宮,您還是可以隨時召見她啊!」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