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別來長憶西樓事
第五章 桃花笑春風(1)

馬車漸漸慢行。車外傳來侍衛的聲音:「爺,夫人,前面有家茶棚,可要歇歇腳?」
上官軒梧伸出手,輕撫過我的髮絲,笑道:「我以為你不會問了。」
那公子一笑,轉而到著隨從離開,走之前,他朝我們的方向叫道:「我們會再見的。」
我點頭,任由他扶著我上了馬車。坐好前,我又回頭朝琉璃笑道:「快回你的車裡去,我們該走了。」
他朝我們走過來,朝琉璃道:「小娘子直接跟我走便是了,何必矜持?」
上官軒梧攬著我,溫暖的懷抱讓我在睡夢中露出淺笑。
馬車內安靜一片,我掀了帘子看了看外邊的景色,隨即又放了下來,轉而看向上官軒梧:「我們……要去……」
上官軒梧收回手,靠向馬車的車壁,低笑道:「我們去實現我給你的承諾。」
他聽到了,卻不想聽我道謝,因為他想要的不是我的謝意。
轉身正準備上另一輛馬車的琉璃嘀咕道:「和_圖_書誰會那麼倒霉……」
我常常想。若五歲那年,爹不曾為了養活弟妹而將我賣到南王府,若小姐不曾拼了命去救我,若那天我不曾出府給小姐買冰糖葫蘆,若我不曾認識他與他,那麼,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
上官軒梧也不介意,又道:「我要的從來不是一句對不起,即使當初你背棄了我們的誓言,我也只是安靜的在一旁等著你。如今安寧長大了,你已經不再欠靈仙什麼,可你卻越發放不下了……未央,在這半年裡,就忘了安寧忘了靈仙忘了這些年的點點滴滴吧……」
上官軒梧掏出手帕輕柔的為我拭淚,朝外邊的侍衛說道:「歇歇也好。」
上官軒梧將我輕推開一些,手扶著我的肩膀,也不在意我別開眼,道:「未央,我從未怪過你。」
上官軒梧一笑,問道:「你說什麼?」
可是,我的命運自五歲那年已經改變,再也回不到過去。
他說:未https://m.hetubook•com•com央。尋到好時機,我便帶你一起游遍天下。
身後的侍衛聽到這話,手往腰間而去,準備拔刀。琉璃罵道:「你厚顏無恥,妄想攀什麼親戚嗎?我們可不吃這套。」
琉璃怒瞪他,他卻不予理會。我瞥了他一眼,謹記著上官軒梧曾說過的話,不去搭理他。他看了看四周,問道:「姐夫不在?那敢情好,姐姐帶著小娘子上我家做客如何?」
那麼現在的我,應該嫁了平凡的村夫,生兒育女,平淡無味的過此一生。
我答應他,只要照顧帶小姐產後身體恢復如常,我便和他一起離開,等到我們都已白髮蒼蒼,才會回來。回來看看我感激了一輩子的小姐,回來看看小姐的孩子,也看看翟二哥,看看大家是否都幸福如昔。
十七歲那年,桃花開得一片片,嬌艷無比。他靠在桃樹下笑睨著我,我隨後折了桃枝,他手一伸,轉眼桃枝已經易手。他把和圖書玩著桃枝說:未央,你可想去游遍天下名川?我點頭,而後他笑得越發開懷。
即使不能做到忘了,但我可以盡量去忘。無論以後會如何,至少這半年,我試著當一回單純的未央。
上官軒梧移了個位置,伸手輕拭去我的眼淚。
車繼續以平緩的速度向前,我閉著眼,靠著車壁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竟跌入了夢鄉。原本靠著車壁地身子不知不覺滑落到上官軒梧的懷裡。
我的視線落在馬車裡鋪著的毛毯上,卻找不到焦距,也不知到底有什麼入了自己的眼,只覺得眼眶中有水要溢出,在也忍不住。
他給我的承諾……他給我的承諾……
只是不曾想過,流光容易把人拋。幾度春秋寒暑之後,他仍舊緊記著當時的話。而我。卻在那年應允了小姐的遺言之後,不敢再想起那些曾經屬於他與我地承諾。
「軒梧,對不起。」
車停下之後,上官軒梧先下了車,伸手過來扶我。我下車之時m•hetubook•com•com,輕看他一眼,低聲說道:「軒梧,謝謝你。」
「我不該問嗎?」我嘆了口氣。
睜開眼,抬頭,看到了他放心沉睡中略帶稚氣地臉,忽然有一絲的心疼。他總戴著溫和的面具,很少有人能靠近他的心。
眼眶漸漸濕潤。看著眼前地男人卻說不出一句話來。這麼多年,他一直都沒有忘。而我卻幾乎要忘了。
上官軒梧從客棧裡頭走了出來,見到這情形也不說什麼,兀自走到了我身邊,朝我笑道:「上車吧!」
可是,我終究沒能做到。手輕輕滑過他的眉眼,聲音不知何時已經哽咽。
驕傲如他,在朝中可隻手遮天,人人都說大渝有一個俊美溫和的宰相,卻幾乎沒有人知道那個叫上官軒梧地宰相,只想當一個平凡地人。他最大的夢想是帶著那個叫未央地小丫頭一起游遍天下,過閑雲野鶴的生活。
我不再說什麼,舉步朝前。
上官軒梧忽然睜開眼,抓住了我的手。我一驚,想抽回自己https://m.hetubook.com.com的手卻被他抓得緊緊的。他低頭,對上了我的視線,我卻如驚嚇得兔子般別開了眼。
待一行人全都準備好后,馬車駛離了客棧。
十七歲之前,我愛他的溫和笑臉,喜歡他不自己露出的寵溺笑臉,少了那在人前戴著的溫和面具,喜歡看他偶爾埋怨自己被忽視。十七歲之後,我不敢再看他的笑臉,不敢再靠近他一步,他依舊溫和如昔,我依舊會笑,卻再也不似從前。
我回過頭來看他,早已淚流滿面。要忘記那些點點滴滴何其難?若是那麼多的日夜都可以用一句忘了來代替,那這幾年,我又為了什麼而活著?
次日一早,天氣便放晴了。我們一行人收拾了東西準備離開客棧,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見到了昨夜那個輕佻的公子哥。
我一愣,望著他真摯的笑臉,有一瞬間地恍惚。
那曾經是我的夢想,也是他的夢想。只差了那麼一點,我們的夢想就得以實現了。如果……如果小姐不曾出事,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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