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居延

一旁的雜役提了大瓷壺,正待斟茶,卻在下一瞬被打翻,熱水濺了滿身!
周侍郎充耳不聞,平素對上司的恭謹全沒了影子,整個人連眼神都茫然魔怔了,略一作揖竟然越過老尚書就朝內廷跑去。
冰原的雪色被踐踏得污濁,凜風吹來血腥與死亡之氣,精鋼的白光與人呵出的白氣混為一色,化為肅殺呼嘯而過!
初春時節,仍有不厚的一層雪籠罩著整個居延驛。
老尚書長嘆一聲,連頜下白髯都有些顫動,急促略帶蹣跚的邁步而去,眾人面色各異,現場死一般寂靜,連窗邊初露的新枝也喪失了春意,只剩下蒼白慘然。
千鈞一髮之際,居延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周侍郎看了看手中緊急文書,低下頭搖了搖。
簡陋的木寨中間露出點點箭眼,但對著這凜然鐵騎的逐漸逼近,卻顯得軟弱無力。
「你不用在意金禪此人。」
本朝軍制嚴密,若要調動一千人以上的軍力,需內廷用印,隨後兵部頒下符令,主官領命后在地方都有備案,任誰也轉不了空子hetubook•com•com
落入泥沼中的旗幟竭力沉浮,招展,營帳被踐踏成碎片,大群兵士湧入木寨之中,卻仍是滿面驚恐——
可是如此,浩浩蕩蕩五萬人,卻居然就這般,離開駐地遠去了?!
……
周侍郎跳了起來,象瘋了一般朝著內廷而去,連滿身狼藉都渾然不覺。
那轟鳴混合著馬蹄與冰原裂破的聲響,天地間彷彿被這單調而巨大的聲響充斥,所有人都呆若木雞!
「所謂的玉璽,並不僅僅代表一個人,而是……一種無上權柄的象徵。只要現於世上,便要驚起萬丈狂瀾!」
兩人相視而笑,笑得幾乎打跌,朱聞咳嗽著道:「沒曾想他們真有耐心,為了那什麼寶藏,居然明修棧道,暗渡陳艙,默默挖了這麼久……」
此起彼伏的絕望嘶喊,讓整個居延都陷入了森羅地獄!
老尚書大怒,氣得一把揪住,卻冷不防險些跌了一交,早有其他同僚反應過來,七手八腳把人截住,老尚書還沒來得及罵人,卻見周侍郎終於有些醒悟過www.hetubook.com.com來,卻仍掙扎著要起身,眼風凌亂之下,顫了一句,「西寧兵府五萬大軍……」
周侍郎近乎癲狂的聲音喚醒了大家,「快些通報內廷!」
若不是晴天白日,大家也許會使勁掐自己一把——這難道不是在做夢?!
……
朱聞被她說得面露紅雲,嘟噥幾句,卻仍帶疑竇,「總之,我還是覺得蹊蹺。」
「只是,他註定不能如願了……」
最先發覺異狀的,卻是兵部掌管武庫的周侍郎。
「什麼?!」
懶洋洋的校尉仍躲在帳中不見人影,其餘兵士例行訓練后,正要懶洋洋回帳中用飯,卻聽東方逐漸而來的轟鳴聲——
疏真見他如此,也不願再逗人,收斂了笑意,淡淡道:「他心計非常人可及,總是要把天下人甚至他的部屬玩弄於股掌之上……」
「你知道前陣子鬧得詭異的『玉璽』一物,從何而來?」
校尉嚇得宛如木雕一般,手中的肉乾緩緩滑下,他跳起身來,原本該暴怒,聲音卻微弱如同蚊吶,「是……是敵襲!」和圖書
這並不是個正經的城池,陷落也不過是一時半刻的事!
他的聲音蒼老而疲憊,宛如遊魂一般,在眾人扶持下站起身來,緩緩朝著內廷而去——
狄人的鐵蹄,終於在十年之後,再度踏上了天朝土地。
眾人只覺得腦袋嗡了一聲,立刻便知道事情不妙,抓著他不放的人也知道厲害,連忙收手,周侍郎喘息了兩聲,急促道:「他們、他們居然無調令全數開拔了!」
「你們一問三不知,事情又如此緊逼,內廷定然是震怒——雷霆雨露皆是天恩,這次就由我去吧!」
見朱聞若有所悟,她微微一笑,翩然從樓上下階,慵懶聲音徐徐傳來。
氣若遊絲的聲音響起,老尚書顧不得身上疼痛,顫巍巍站起身來,怒極反嘆道:「主官是誰,原因為何,目前一概不知嗎?」
老成持重的尚書今日總算不曾告假,卻碰巧撞見這瘋魔一幕,既憤怒又是驚駭,「這成何體統?!」
不等朱聞回答,她笑著,好似在對他解釋,卻又在對自己喃喃低語——
這還了得?!
「是狄人打來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她的笑意淺淺,不復平日的冷肅,卻綻放出突兀的清靈剔透,朱聞在這一瞬因驚艷而心跳慢了一拍——
將士們踉蹌著聚集,有人已經是失魂落魄,有隊正大聲喊著召集全隊,卻正陷入了極度混亂之中。
他想起手下居然無一人發覺,面露不悅,想著等下要怎麼操練。
眾人心下咯噔一沉,想起清遠郡王的霹靂手段,再念及長公主殿下的冷厲果決,頓時連腳底都酥軟了,有膽小的已經哭出聲來。
她並不回身,聲音中卻帶了揶揄的笑意,「你忙了一天,是帶人去堵那個挖出的老鼠洞嗎?」
風吹過她的衣袂,樓閣重重間隱約可見松濤搖曳,因著她眼中的光芒,這一刻,風中也彷彿染盡焚熱熾華!
朱聞面色略見緩和,卻更添幾分狐疑,「看金禪平時作為,其志非小,怎麼會為了一批寶藏這麼費盡心思,連打仗都不顧了?」
「他是看中了別的肥肉卻不願露出心思,這才把所謂的寶藏炫耀于眾人眼前。」
好似瞬間天塌地陷,老尚書只覺得眼前一黑,頓時就陷入昏厥和*圖*書,眾人卻也好似被鬼附身,呆然戰慄,誰也沒有去扶他。
這下任誰都知,確實是天要塌下來了!
朱聞被這一比喻逗笑,也大笑出聲,「確實如此,我今天做了一天的老貓,就差沒吹鬍子瞪眼了。」
疏真安慰道:「外面打得沸反盈天,誰能聽見地下有什麼動靜?我也是只是一猜,所以才撤走了宮中雜人,也算有所防備了。」
「罷了,你把文書給我吧……」
疏真撲哧一聲,笑著揭他老底,「養軍最重,乃是糧草用度,說到底就是金銀二字——你不也為了這些,頻頻冒充劫匪?」
「出什麼事了?」
他皺起眉頭,彷彿心有餘悸,「寶藏什麼的倒是無所謂,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潛入宮中,若是人再多一點,幾乎就可以奪城開門了!」
他歷常翻閱地方文書時,原本漫不經心的眼卻好似被什麼驚住了,手指慢慢哆嗦著,停了在最近一頁。
「先不要去……」
此處經過上次的襲擊后,已經重新建了帳篷與木寨,卻仍是人煙稀少。
轟鳴越近,冰雪瀰漫空中,遮天蔽日……甲胄的寒光逐漸在天際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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