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竟然這麼了不起

正當我為難時,前面有銀鈴般清脆好聽的聲音傳來,「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若盼兮。碩人敖敖,說於農郊。四牡有驕,朱鱝鑣鑣。翟怫以朝,大夫夙退,無使君勞。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罟霍霍,澶鮪發發,葭錟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愜。」
那天我剛踏進書殿,便發現氣氛有些不同。
我只是聞到前面有淡淡的蘭花香幽幽傳來,讓我有些恍惚。母妃也有很多種熏香,卻是從沒有過這麼好聞的。
師父如往日一字一解地講了很多內容,我卻沒聽進去幾個字。
之後我們的行為有意收斂了些,師父驚喜於我們的覺悟改變,還特意把此事上奏給父皇,在父皇面前結結實實地誇讚了我們一番。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長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我在書房津津有味地讀著《詩經》里的這首《無衣》。
我紅了臉,向程師父作了揖,便低著頭快步走進去。
奴兮想了想,回答道:「不過是《詩經》、《古詩十九首》和一些唐詩,不過我最喜歡的李太白的詩m•hetubook•com.com句幾乎可以全都背下來。」
然而此時元遙在外面叫我了,我也沒有多想,就跑了出去。
「哦?這不容易。讀過什麼書?」
那個有清澈眸色笑得純真而嫵媚的女孩子。
自從奴兮來了,我似乎有些變了。放學后我很少和八皇子十皇子他們胡鬧去了,反而經常躲在自己的書房裡溫習功課。
於是我在母妃的催促下只有放下書本,來到了春機盎然的沁春媛。
我故意慢慢地收拾書本,不知怎麼,很想走在她後面。
奴兮背詩真的頗好聽,抑揚頓挫,彷彿她就在體會那種意境,也能把人帶到那種意境中去。
為什麼她們姊妹不一起走呢?真奇怪。
沁春媛以春之桃花,媚夏媛以夏之玫瑰,殤秋媛以秋之紅楓,菲冬媛以冬之雪梅而聞名。
母妃對我的變化又驚又喜,常常對宮人們說:「這孩子是怎麼了,最近變得這般用功?」
接著師父也就不再多言,開始上課。
奴兮調整了一下呼吸,徐徐地背出了那首有名的《江上吟》:「木蘭之枻沙棠舟,玉簫金管坐兩頭。美酒尊中置千斛,載妓隨波任去hetubook•com.com留。仙人有待乘黃鶴,海客無心隨白鷗。屈平詞賦懸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興酣落筆搖五嶽,詩成笑傲凌滄洲。功名富貴若長在,漢水亦應西北流。」
此時素兒摘好了花,正要離開,見我這樣便問:「十二皇子殿下您是要去哪啊?」
她不走,我們都不願走。
我瞥了一眼旁邊的八皇子、十皇子和十三皇子,他們也是慢吞吞的。
平素愛打鬧的八皇子、十三皇子竟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煞有其事地溫習功課。
師父說兩位小姐是奉父皇的旨意和我們一起念書的。然後她再次介紹了自己,坐在她旁邊的是她的姊,名喚扇雉。
五更時我便要起床了,在元遙的陪同下一起去卿文殿讀書。
我著了慌,磕磕巴巴地詠頌著:「碩人其頎,衣錦扃衣。齊侯之子,衛侯之妻。譚公維私……手如柔荑,膚如凝脂……」我背到這裏,停了下來,後面的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師父嚴厲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我一直疑惑她為什麼取「奴」這個字,然而絲毫沒有卑賤的味道,反而顯得十分的獨特悅耳。
然後我看見了她。
只見她今www.hetubook.com.com天穿了一襲姜紅色提花的裙子,頭髮梳成利落的雙角髻,正衝著我笑。
上次忘了介紹,我是大胤皇帝的第十二個兒子,我的母親是殊賢妃。
我們幾個男孩子面面相覷,這個比我們還要小几歲的小女孩懂得詩比我們還多了!
宮中的四大花園各以春夏秋冬四季為名,顧名思義,它們各司著不同季節的花兒。
不知是否有她在的原因,今日的課堂似乎不像平時那樣難熬,我尚沒聽夠,就聽見師父說下堂了。
奴兮走了,我們這些男孩子才逐漸散去。
程師父似乎也有同感,他微眯雙眼,捋著他一向自豪的白鬍鬚,隨著詩的節奏輕輕點頭,神情略有陶醉,我不禁暗暗發笑。
奴兮自然不知我們這些男孩子的想法,只是逐次地收拾好書本,歡快地離開座位向門口走去。
師父一定是發現我走神了,不悅咳了咳,沉聲說:「請十二皇子把昨日學的《碩人》背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傷了自尊心,不願輸給那個小女孩。
「十二皇子!」
奴兮的話反而使我們這些皇子有些慚愧,她尚懂得尊師求學,我們這些皇子卻仗著年幼和身份和*圖*書不時在一起胡鬧。
然後就聽見奴兮解釋說:「學生在宮外時就聽聞老師通古博今,熟讀詩書,深受皇上賞識,還被御封為滕文閣大學士,為人稱頌敬仰。學生確實求知若渴,有認真學習之心,幸得老師不嫌棄鄙薄學生女兒之輕,所以覺得萬分難得和感激。」
她坐在第一排,我坐在她的後面。
我們都吃驚地聽著奴兮悠然自得的一字不差地把這首詩背下來。連師父都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樣子,小小女童,卻背得出詩經。
素兒在一邊忙著,我則四處閑逛,突然遠遠瞥見了一抹粉色的身影,心中咯噔的一跳,腳就不由自主地向那方向走去。
十二皇子
奴兮點了點頭,態度謙遜地說:「小時候我娘曾教過我一些。」
師父走到奴兮面前,詢問她:「你以前讀過書?」
奴兮的意思是表明她是認真過來學習的嗎。程師父略有訝異,但認同她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母妃走了進來,溫柔地撫著我的頭,含著笑意說:「總這樣用功也不是好的,我正要素兒去沁春媛采些花來,你不若也去那兒隨意走走,放鬆一下。」
她經過程師和圖書父時,又鄭重其事地向師父行了一次跪拜大禮。
明明昨日還背得滾瓜爛熟的,現在反而是越使勁想越說不出來了……
程師父一向喜歡好學和有才氣的人,平日里我們這些頑皮打鬧的年幼皇子卻很讓他頭疼。奴兮年紀更輕,又是女孩家,卻懂得一些學問,對比我們讓他更是欣賞。程師父心情好,面上表情也和藹許多,也就沒有在她面前太過叱責我們。我偷偷地看向前排認真聽師父講課的奴兮,心想這個小女孩真不簡單,第一天上課就已經收服師父的心了!
師父挑了挑眉,頗感興趣,「那小姐可否背一首李太白的詩給老夫聽聽?」
我臨走時看見扇雉還留在教室里,靜靜地,很孤寂地坐在那裡。
按照禮俗,只是師生初次見面,學生向老師行一次跪拜禮,以後作揖即可。再加上我們都是皇子,身份尊貴,行禮一般只是敷衍一下,反而是老師要向我們行君臣之禮,所以當奴兮向他再次行大禮時,師父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奴兮爽快地答應了,「那不若我給老師朗誦一下李太白的《江上吟》吧。」
一時間我窘在那裡,師傅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身後傳來其他皇子低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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